杨大姐往外推:“你这是干嘛呀?”
乔薇说:“我不在家,严湘麻烦了嫂子你好几天,我这买点东西意思意思,嫂子你别嫌弃。”
杨大姐嘴上说着“怎么这么见外”,手上推的却不是那么用力了。乔薇便硬塞给了她。
杨大姐嗔她:“你看看你,跟我们家客气什么。”
收了谢礼,她拽住乔薇:“喝口水。”
乔薇就势留下了,跟着她到屋檐下的小桌旁坐下。
这年代家里哪会有什么饮料,喝口水就真的是喝水,白开水。
乔薇趁势打量这院子房子。赵团长家的院子更大一些,院子里种了些菜。但他家的房子跟乔薇家不太一样,因为人口多,入住之后自己又加盖了两间。私搭乱建使得房子的布局显得乱。
但院子里的地收拾得很好,种着好几种小青菜,绿油油的。一看就知道家里人是拾掇地的好手。
“亲戚走得咋样?”杨大姐关心地问。
这年代邻居间都几乎没什么隐私。幸好大家各有院子,不是那种大杂院,还不至于被人听墙根。
但这种老大姐见面肯定得问一问,人之常情。
杨大姐其实跟原主的关系并没有多好。她是个农村妇女,原主自诩知识分子,虽然她们的丈夫希望两个人能交好,但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原主走前把孩子托给她,杨大姐碍于两家丈夫的交情也不能拒绝。但说她跟原主多亲近,那没有。
可今天乔薇拎着礼来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忽然懂礼起来,杨大姐自然就对她热络了几分。
乔薇为了自己以后的生活,势必得给原主乔薇薇擦屁股,把她私奔的这件事抹平。她把糊弄张驾驶员的那一套话又搬出来说了一遍。
杨大姐背都挺直了,气得拍桌子:“还敢看不上我们了!”
乔薇说:“我这不是没来得及跟人说我是军属嘛。主要他们也没问。”
这事的关键人就是杨大姐,把杨大姐糊弄过去,事就算抹平了。
乔薇就能替代乔薇薇,开始新的生活。
杨大姐来自农村,外貌一看就是农村人,进城几次也被城里人看不起过,对这种事特别能共情。果然被糊弄住了,气得骂骂咧咧,说的都是家乡土话。
“不生气,不生气。以后不来往就是了,本来也就是远亲。”乔薇张望了一下,“你家小林呢?”
一说起女主林夕夕,杨大姐就拉起话匣子:“你见过我家夕夕了吧?怎么样,这小妮儿不赖吧。”
杨大姐那语气里都带着骄傲,透着对这个没有血缘的外甥女的喜欢。
女主果然是有女主光环。
原文里,女主几乎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而且乔薇看过挺多穿书文的,其中有一些的设定是“剧情”会控制角色。在这种设定里,“剧情”这个东西就像是那个命运的大轮子,滚滚压过来,能让角色尤其是男主控制不住地对原女主产生感情什么的。
要是这个世界也是那种设定,那可够糟心的。
“瞅着挺勤快的。”乔薇顺着杨大姐夸赞说。
“那可不是一般的勤快。”杨大姐眉飞色舞,“那孩子啊真是勤快得没边了,你别看她来了才几天,不知道帮我干了多少活。屋子她拾掇,饭她做,衣服她洗,孩子她带。我自从嫁给老赵啊,再没这么松快过。”
“我们夕夕啊,以后谁娶了她谁有福气!”
杨大姐神情中有得意。
乔薇是个文化人,她读过高中。部队里农民兵多,家属大多文化水平不高,她在军属里也是比较少有的了。一贯心高气傲,不怎么爱跟她们这些农村女人往来。
可大家都知道,严团长虽然娶了个文化人,这日子过得可真不咋地。
杨大姐这些人觉得,女人呐,有文化没什么用,还是得勤快贤惠才行。才能把丈夫一家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严磊天天营部吃早饭,大家都知道。
谁不暗地里笑他婆娘懒。
“妗子,说什么呢?”
院门处忽然传来年轻女孩笑嗔的声音。
乔薇和杨大姐都看过去,原来是林夕夕回来了。
只见她挎着一个和乔薇拿的差不多的塑料编织篮,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小男孩,背上还背着一个更小的小女孩。
纯纯奶奶辈爱看的电视剧里那种艰苦朴素吃苦耐劳全能好女人形象。
杨大姐站起来:“你瞧瞧她,我说了我来带孩子,她自己去买菜就行,她非带着俩孩子一起去。”
嘴上嗔怪着,神情却是愉悦的。
赵团长家五个孩子,三儿两女,从长子十二岁到最小的五妮儿才两岁。哪个女人天天被一堆孩子缠着,突然来个人把她解放出来,她都会开心。
她过去接了菜篮子,关心地问:“累了吧?”
林夕夕甜甜地说:“家里还有那么多活儿呢,妗子一刻都没闲着,我年轻,带俩孩子没事。”
她特别强调了一句:“再说了,我特别喜欢带孩子。”
这么体贴人又会说话,杨大姐更喜欢她了,一边帮她解背上绑孩子的布兜子,一边说:“这是严团长爱人,你昨天见过了吧,你得叫……叫姨。”
显然经过一天的调整,林夕夕已经接受乔薇还活着这件事了,她把背上的五妮儿递给杨大姐,微笑着喊了一声:“乔阿姨。”
目光闪烁。
乔薇不客气地“哎”了一声。
背娃娃的背兜解开的那一瞬,乔薇分明地看到了林夕夕脸上解脱的表情。说明她绝不是她自己声称的那样“年轻、不累”。
五妮儿两岁了,挺沉的
。背着这么大一个孩子步行去农贸市场再步行回来,还要看好另一个活蹦乱跳的男孩子,怎么可能不累呢。
林夕夕就是在给自己立“爱孩子”人设。
这说明,即便是看到乔薇还活着,她依然没有放弃严磊这个有儿子的男人。毕竟这只股未来的潜力太大了。
被林夕夕带回来的小男孩是杨大姐的四儿子军子,五岁。他看见严湘就放开了林夕夕的手,奔过去:“严湘!”
这孩子瞅着比严湘高了整整一头,上去就拉严湘:“走,我们玩去!”
严湘还没说话,杨大姐已经给了他一巴掌:“别闹。你看严湘穿得,怎么跟你玩。”
虽没恶意,但话里带着股揶揄之意。
军子穿着个跨栏背心和短裤,光着黑黝黝的两条小胳膊。那背心上好几处都用针线缝过,短裤上也有一处补丁。
就是干部家庭也架不住孩子多。尤其男孩子,特别费衣服。都是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一直坚持到最后一个孩子,这衣服才算是物尽其用了。
这么一对比,严湘真是又白又嫩,而且穿得跟个小少爷似的。
才这么想,林夕夕已经笑着说:“我们严湘瞅着像个小少爷。”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只有资本家和地主的儿子才是少爷。
“小林同志,”乔薇的脸严肃起来,“我知道你刚从乡下过来,心里还向往从前地主阶级腐朽生活。但你必须明白,我们今天的一针一线都是国家给予的。”
“严湘爸爸是和军军爸爸一样,都是战场上枪林弹雨里扛过来,都是挨过枪子,差点为国捐躯的。他和军军爸爸一样的级别,一样的收入,他们的每一分工资都是流血挣出来的。”
“绝不是像资本家那样剥削无产阶级剩余价值,也不像旧地主那样占有生产资料。”
“记住,我们都是无产阶级子弟,不是什么少爷。”乔薇语重心长,“我们无产阶级现在能翻身,能吃好喝好穿好都是要感谢国家和伟大领袖的!”
杨大姐瞠目结舌。
林夕夕脸胀得通红,企图辩解:“我不是那个意……”
“行了,你别说了。”乔薇一抬手止打断了她的话头,“你也别担心,我们家老严和赵团长是过命的交情,我也不会出去瞎说的。”
“但是,嫂子。”她又对杨大姐说,“你得教教小林,不能乱说话。小林虽然不是直系亲属,也是近亲啊,咱不能给赵团长拖后腿。身为军人,身为部队干部,政治思想有多重要,咱们做军属这么久了,你一定知道。”
爱之深责之切了可以说是。
杨大姐没什么文化。家乡公社团支部搞扫盲的时候,她在忙着生孩子,间隙粗粗认识了几个字,后面就混过去了,算是扫完盲了。其实她是漏网之鱼。
这几天严团长家那个文化人突然求到她头上,把孩子托给她。文化人以前鼻孔看人的,忽然有求于她,让杨大姐振奋了一把。
乔薇不在的几天她把严湘照顾得比自家孩子精细一百倍。果不其然,乔薇拎着谢礼来了。
瞧,文化人也不是不懂礼数嘛。以前就是傲,鼻孔看人。
总算让杨大姐扬眉吐气了一回。
哪知道气氛好好的,正没口子地夸着自家外甥女,忽然文化人“叭叭叭”地就把人给说懵了。
而且她说的还很有道理。老赵平时就告诫过她:“不懂可以不说话,但是别瞎说话。”
杨大姐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说:“她小孩,不懂事。她姨,你别跟她计较。”
乔薇放低声音:“我当然不会跟她小孩计较,我就怕别人拿来做文章,往赵团长头上扣帽子。”
杨大姐是丈夫大如天的传统女人,闻言汗都下来了,虚打了林夕夕一下:“死丫头,别瞎说。”
林夕夕憋屈死了。
她也是这个年代过来的,心里明白的很。明明是故意给乔薇扣帽子,怎么就被反扣回来了?
但已经不能再说,再说就意图太明白,辩解又辩解不了,因为本来就是故意的。
只好低下头,揪着衬衫的衣角。
“您也别说她了,毕竟刚从老家过来,时间短,见识少。以后慢慢就懂了。”乔薇反过来劝杨大姐,“别生气,别生气。”
杨大姐本来没生气,都被她说生气了。
她是个传统农村妇女,因为孩子多,所以也没有去工作,劳心劳力伺候一家子人。一家子的生活都靠赵团长。
谁也不能影响赵团长的前程!
她狠狠地剜了林夕夕一眼。
送走了乔薇之后,她转身回来对林夕夕说:“你可注意点。这可不是咱老家,部队里说话可得注意了,别让人给你舅扣帽子。”
林夕夕憋憋屈屈地,忍下一口气,问:“妗子,她干嘛来了?”
杨大姐脸上生光:“来给我送礼。”
她得意地指着桌上的肉和油纸包:“瞧瞧,多好一块肉,还给买了红糖。”
“哎呀你说这小乔吧,这也还挺知礼的。咋就爱用鼻孔看人呢。”
林夕夕暗惊,问:“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吗?”
杨大姐把肉拿到厨房去切:“今天瞅着跟变了个人似的。你可不知道她以前啥样,都不爱跟我们说话。你说这邻里邻居的谁家不来往来往,就她不,跟谁家都不走动。”
又碎碎念叨:“她家里就那么点人,一天天地不开火,净去吃食堂。这也太不会操持了。改天我说说她,别仗着年轻好看就作,男人总有不惯着她的一天……”
先前说起吃馄饨,她看乔薇一眼。乔薇没明白。
因为对乔薇来说,下馆子、叫外卖太正常了。搁杨大姐心里,却是家里既然有女人怎么能懒成这样。那没结婚的、女人要工作的去吃食堂也就罢了,你结了婚又在家的怎么还能这样。
林夕夕愈发肯定乔薇也重生了。
她是从九十年代回来的,那时候网文还没兴起,她不知道除了“重生”之外,其实还有一种情况叫“穿越”。
她只发愁,她看中的男人有老婆,他老婆没死,怎么办?
杨大姐准备切肉,一回头看见林夕夕在发呆,问:“干嘛呢?发啥愣?”
到底是舅妈,没血缘,隔一层。她顿了顿说:“我又没骂你。也不怪人小乔,到底是文化人,我都没觉得你那话有什么,你瞧人家就一套一套地给你讲道理。讲的还都对。”
林夕夕打起精神:“我以后会注意的。”
但她忍不住说:“她运气真好啊。”
“啥?”杨大姐莫名。
“我是说她嫁给了严团长。”
“是,小严生得稀俊呢。”
她瞧了林夕夕一眼。
十七八在村里就是该嫁人的年纪了。这妮子跑来投奔她舅舅,就是为了让舅舅给她介绍个好点的对象。
这妮子生得也俊,不输给严团长爱人。
严团长那样生得一表人才的,妮子不会有想法了吧。那可是有妇之夫。
“可惜已经结婚了,要不然把他说给你,你舅肯定乐意。”她说,“不过你也别担心,兵营里别的没有,年轻后生最多。让你舅给你挑个俊的。”
杨大姐觉得外甥女生的好看,要是给她找个丑的,她可能不乐意。她哪知道,对林夕夕来说严磊的英俊相貌完全是意外之喜,但比起脸,林夕夕更看重的是他未来的前程。
林夕夕真的穷怕了。
而且,林夕夕其实和严磊有一个共同的癖好:她也喜欢文化人。
当然后来只有大学生才称得上是文化人,但在这个年代,高中生就已经算是很有文化了。
所以她选择了她的知青丈夫。实际上男人也只有高中文化,并且后来国家又恢复高考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没去参加高考,一直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工人。
林夕夕只在跟着丈夫回城,变成城市户口时短暂地在家乡人面前辉煌了一下下,随后就是长达半辈子的平庸日子。
人到中年,遭遇下岗,太艰难了。
她还记得自己从舅妈这里借到了钱,路上路过商店的橱窗,从玻璃反光里看到自己的模样——愁眉苦脸,苍老憔悴。哪还有当年村里一枝花的俏模样。
林夕夕再也不想过那种生活了。
她就想大富大贵!
后来舅舅家作为干部家庭,过得也还算不错。但是、但是,那也没法跟那个人比。
人家都是大领导了,会出现在新闻里的人物啊。
林夕夕一想到当年,自己看舅舅信里说他是个带孩子的二婚头,又是农村出身的,心里不高兴,撇撇嘴直接拒绝了,就悔恨得要命。
那种大富大贵的人生就这么错过了。
不不,她重生了,意味着老天都觉得那富贵日子本就该是她的。对吧?要不然为什么让她重生呢。
林夕夕知道舅舅在帮她物色结婚对象。
但那些有级别的,大多已经结婚了。年轻未婚的,也没再听说后世哪个领导是和舅舅一个部队里出来的。
有可能是中间那些年人没熬过去就没了,有可能是像她的丈夫一样平庸无为。丈夫的厂子里也有转业回来的军官,虽然是做管理的,但也一样下岗了。
没意义,别人都没意义!
她想要的富贵只有严磊能保证。
林夕夕其实困惑于一件事。
比如她,就是从九十年代回来的,死回来的。
那乔薇既然也是死而重生,她是从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按她所知,乔薇就是在这次省城之行死掉的,难道是死掉就直接重生了吗?
如果是这样,林夕夕的自信又树立起来了。
她可是来自后世九十年代的人,见识远超过这个时代。什么文化人,乔薇不过是一个高中文化而已。拿什么和她几十年的见识比。
虽然林夕夕“几十年的见识”也不过就是在三线城市里做了半辈子的工人老婆,但不妨碍林夕夕生出强烈的自信和优越感。
最重要的是,她掌握着乔薇的把柄。
什么省城探亲,严磊的原配……分明是和人私奔去了!
乔薇牵着严湘回家,先去了严湘的房间里。
她打开衣柜和箱子都翻了翻,转头问严湘:“你没有带补丁的衣服?”
“没有。”
“衣服没有破的?”
“破衣服都给人了。”
乔薇问:“那有没有人说过你像小少爷?”
严湘点头:“有。”
乔薇顿时紧张起来,结果一问,原是就是一些小毛孩子。一起玩耍的时候臭贫起哄,说严湘是小少爷。
乔薇放松下来,想了想又问:“军军衣服打了补丁。别人的衣服都打吗?”
严湘想了想,回答:“有的打,有的不打。”
乔薇追问:“大院那边的孩子身上衣服打补丁吗?”
“大院的少,镇上的多。”严湘说。
这个回答透露出来的条理性和观察力比普通的三四岁小孩都要强不少。但乔薇没有养孩子的经验,所以没有察觉。
她还以为小孩都该这么聪明呢。
乔薇觉得自己有点风声鹤唳了。
因为她对这个时代说了解也了解,知道大的走势和严重性。说不了解也不了解,重要事件具体发生在哪一年,根本闹不清楚。
更何况这还是书中世界。还得考虑作者水平不够、历史不详以及私设如天造成的误差。
但她又转念一想,严湘是严磊的儿子,严磊可是男主,顿时觉得自己闲操心了。
男主光环笼罩之下,还怕什么。
这么一想,心就放下来了。
可又想到刚才杨大姐不让军军跟严湘玩。确实昨天从她回来,就看到严湘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玩。
乔薇的认知中,住平房的时代和环境,这些小孩不该是成群结队地在一起玩的吗?
她问严湘:“你平时常跟军军他们一起玩吗?”
严湘却摇头:“没有,我不和他们一起玩。”
乔薇觉得可能是原主乔薇薇在军属中的不合群,导致了严湘也被孤立,就像刚才在赵团长家里那样。
那些当妈妈的不让自家的孩子跟严湘玩。
在后世乔薇也看过那种新闻,让小孩穿着几千块的裙子去幼儿园,被扯坏了,叫人家家长赔几千块。于是孩子在幼儿园就被孤立了——谁敢让自己孩子跟这孩子玩,一不小心弄坏人家衣裳,就要赔大几千。
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乔薇是“别的孩子”的家长,也不会让自家孩子跟把奢侈品穿在身上的孩子一起玩。所以她也并不责怪杨大姐。
但是乔薇现在是严湘的妈妈,看到严湘被孤立,她怎么可能高兴。
她决定:“妈妈回头给你找两件合适的衣服,让你跟他们一起玩。”
正想着不知道小孩能不能理解这件事里的道理,哪知道严湘却摇头:“我不爱跟他们一起玩。”
乔薇:“?”
严湘小脸严肃:“他们太吵了,说也不听。”
严湘说完,就跑去喝水了。
留下乔薇:“??”
屋檐下的桌上有搪瓷盆和好几只搪瓷缸子。
严湘是抱着其中一只吨吨吨地喝。
乔薇记忆筛选,想起这都是凉白开。
说起来要感谢原主,虽然原主在外面给人的印象不好,和男主的婚姻感情关系处理的也不好。可真的,她起码做到了让男主改掉了许多不好的毛病。
比如喝生水、不洗脚、吧唧嘴、乱吐痰。
乔薇昨天一天对严磊的印象可以说相当不错,那是因为这男人已经被原主下大力气做了基础改造。想来原文里严磊能和林夕夕先婚后爱,也得感谢原主。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别人只看到乔薇薇孤僻高傲讲究的不讨喜,看不到她讲卫生追求生活和精神的需求层次。
还是错了时代。
看严湘在屋檐下阴凉处自己玩,乔薇去了书房。
今天经历了食堂和农贸市场,脑子里对钱的认知清晰了起来。她拉开抽屉,把那只铁皮盒子取了出来,数了数里面的钱。
有一百多块。
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就是三十块上下,能养活一家四五口。
这只铁盒子就放在抽屉里,是家里日常家用,属于乔薇可以支配的金额。
一百多块真的是很大一笔钱了。
乔薇想了想,站起来进了卧室,踩着凳子在顶柜上摸索了一番,果然摸出个铁皮盒子。但这个铁皮盒子上装了锁鼻,挂了一把小铁锁。
乔薇晃了晃,又放回去了。
按照原主的记忆,抽屉里的盒子是日常家用,衣柜顶上藏着的盒子则是家庭存款了。
但原主不知道家里有多少存款,严磊每个月给原主50元家用,要是不够用,还可以再跟他要。但一直都是够用的,甚至是很宽裕的。
一条布拉吉连衣裙六七块七八块钱,她说买就买了。衣柜里好几条。
原主一直过着不缺钱不缺票证的日子,又跟严磊关系不好,一直都没有过问过家里的存款情况。
也别怪乔薇俗气,她现在就特别想弄清楚钱的事。
她人生最后的日子都是在病房里度过的,看过太多人间现实了。更不要提她那个父亲,唯恐她伸手跟他要钱看病,直接拉黑了她。男朋友面对巨额的治疗费用也退缩了。
人活就得活得现实点。乔薇想要安全感,一是想要份工作自己能挣钱,二是想搞清楚家里的经济情况。
至于严磊和她能不能发展出感情,倒在其次了。乔薇这一生旁观了父亲母亲的婚姻,她对婚姻没有小姑娘那种幻想。
把钱和票都收好,乔薇把屋子收拾了一番,卫生打扫了。
她很久没有干过打扫卫生的事了,在医院病房里,属于她的空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有些别的人——病友或者家属,还不乐意她拉帘子,觉得影响病房通风了。
如今这是她的家,得爱惜。
打扫完自己的卧室、书房和客厅,她走进严湘的卧室,发现严湘的房间出乎意料地整齐。
夏日里炕上铺着竹席,盖的是薄薄的毛巾被。那毛巾被已经被叠好了。虽然边角对得不是很整齐,但那是因为严湘人小力有不逮,看得出来小孩已经尽力了。
乔薇走到屋外,看到严湘还在阴凉地里玩。这孩子真安静,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样。
听见脚步,严湘抬起头,对妈妈一笑。
小孩的笑容真干净。
乔薇蹲下:“你自己叠的被子呀?”
“昂!”
乔薇摸他的头:“湘湘好棒。”
她又想起来问:“早上谁给你穿的衣服?爸爸吗?”
她醒得晚了,醒来的时候严湘就已经自己在玩了,衣服已经穿的好好的。乔薇想着大概是严磊给穿的?
严湘却扬起小脸说:“我自己穿的。”
很骄傲。
乔薇不知道小孩在这个年纪该发育到什么程度。似乎小朋友们都是进入幼儿园开始学自己穿衣服系扣子的?她以前刷到过幼儿园小朋友系扣子比赛的可爱视频。
印象中部队有托儿所的,但严家、赵家这种家里妻子不外出工作的人家,都没有把孩子送去托儿所。都是自己在家带孩子。
大城市里工厂多,双职工家庭多。但小地方经济不发达,又不像农村妇女要下地挣工分,反而家庭主妇很多。
随军的军属都是部队干部的家属,丈夫挣得多,也不很看重妻子能不能挣工资。
所以乔薇不工作在家做主妇,严磊也没觉得不行。
院子里的盆里有未洗的脏衣服。乔薇又揉揉严湘的头,夸了他两句,站起来去洗衣服了。
现在这个家庭里,严磊负责挣钱,那么乔薇就得担起家务,顺理成章的事。
乔薇找到了盆和搓衣板,拿着小马扎坐在手压井旁边洗衣服。一盆衣服洗完,手臂也废了,腰也废了。
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见这种手洗衣服,电视剧里演的都挺轻松的,哪知道体力消耗的强度会这么大。
衣服勉强洗完了,拧是拧不动了,反正是自家院子泥土地,就直接湿哒哒地晾上了。
然后乔薇就回屋里直接趴床上了。
严湘进来看她:“妈妈你怎么了?”
“废了。”乔薇有气无力地说。
严湘:“?”
乔薇叹气:“洗衣服累得胳膊动不了了。”
“为什么不等爸爸回来洗?”小孩眨着大眼睛,睫毛忽扇忽扇。
“哎?”乔薇支愣起脖子。
记忆筛选一下。
真麻烦,记忆有强烈的和淡薄的。原主留下的记忆里,偏偏关于严磊这个正牌丈夫的记忆属于最淡薄的那一部分。就是根本不愿意想起他。
必须得有比较强烈的触发或者主动的回想才能筛得出来。
这么筛出来一看,果真,原来以前家里洗衣服这件事居然是严磊在做。
原主主要洗一些小件的。大件的太耗费力气,她搞不动,毕竟是没有洗衣机的年代。家里重活和脏活,都是严磊负责的。
乔薇对严磊的好感度又上升了。
“妈妈,你要喝水吗?”严湘体贴地问。
“要~”乔薇跟严湘撒娇。
严湘立刻哒哒哒出去了,没一会儿就抱着白色搪瓷杯子进来:“给!”
乔薇就着严湘的手喝了半缸凉白开。
虽然是半路接手的儿子,可实在是个省心又贴心的孩子啊!
乔薇毫不吝啬称赞的话语,不仅猛夸严湘,还对他的体贴行为表示了开心和感谢。
严湘的小胸脯挺得更高了,乌溜溜的眼睛更明亮了。
有这样的孩子,林夕夕就算当后妈也很省心吧。能当个十里八乡名声响亮的好后妈也不稀奇了。
林夕夕试探着跟杨大姐说:“妗子,我怎么听说严团长爱人不是去走亲戚的。”
杨大姐家里人多事多,她忙忙碌碌,闻言,端着盆子奇怪地问:“不走亲戚那干嘛去了?”
林夕夕给她搭手帮忙,压低声音:“我听说……她是私奔找野男人去了。”
杨大姐差点把手上的盆掀翻。
“这可不兴瞎说!”她呵斥林夕夕,“这坏人名声!”
林夕夕说:“我也是听人说的。”
“哪个嘴碎的胡说八道?”
“不知道,就买菜的时候两个大姐在前面边走边说的,我就听了一耳朵,也不知道是谁。我还没认全人脸呢。”林夕夕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