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男主的嫡兄—— by栗银
栗银  发于:2023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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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回来,自然是要做公务交接的。
跟王一舟打声招呼,就随着范诩一道去了工部。
代理左侍郎先他俩一步抵达工部,已?经整理好相关文书。
等苏源进?门,便笑着同他作了一揖:“伯爷。”
苏源连称不敢当:“直接唤我的名字罢。”
代理左侍郎从善如流地应下,开始交接公务。
今儿才是新?年上值的头一天,自是没多少差事,桌上堆积的都是年前积攒下来的。
不算多,但也耗费了两人一两个时辰。
交接完后?,两人都说得?口干舌燥,相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苏源主动?为他倒了杯茶:“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楚大人材能兼备,去了礼部照样也会得?人垂青。”
按以往惯例,年底都会对官员进?行年底考绩,再根据考绩结果决定?官员的升降。
楚大人原本只是工部的员外郎,能成为代理左侍郎,自然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
这?几年他兢兢业业,考绩结果向来很?不错,弘明?帝就等着苏源回来,将他调到更适合的岗位上。
恰好礼部左侍郎年前乞骸骨,弘明?帝就让楚大人补了他的空缺。
代理侍郎和正儿八经的侍郎自然是有?所差别的,楚大人心中?满意,更不会对苏源有?什么?意见了。
“借你吉言,楚某还要去礼部做交接,先行一步。”
苏源拱了拱手,送楚大人离开。
出?门打了壶热茶来,兑了去年的茶叶进?去,就坐下开始处理公务。
该批复的公文挨个儿批复了,该下派的差事也都下派出?去,等苏源处理完小山般的公务,只喝杯茶润润嗓子的功夫,下值的钟声就响了。
苏源揉了揉酸痛的肩颈,起身回家去了。
途经武器铺子,苏源想到元宵,下意识往里面看了眼。
临近傍晚,武器铺子里头没多少人,苏源一眼就看到着一身银朱色长裙的宋和璧,以及桃红色的元宵。
苏源叫停了马车,刚走进?铺子,却发现一人拿着绳镖朝元宵走去。
“元宵你瞧,这?个如何?”
苏源视线凝在那?男子的脸上,眸光微暗。
一个箭步上前,拱手见礼的同时,不着痕迹把元宵护在身后?:“见过王爷。”
这?一声极轻,却让怀王敛了笑:“原来是承珩啊。”
苏源微微一笑,看向宋和璧:“买好了吗?”
宋和璧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买好了。”
“天色不早了,王爷也快些回家去吧,别耽搁了用饭的时辰。”苏源颔首示意,又看向妻女,“咱们走吧。”
拿着两款轻便小巧的武器,去柜台付了款,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一家三口坐进马车,苏源立刻吩咐下人出发。
元宵还是头一回见他冷肃着脸,轻眨了眨眼:“爹爹?”
“乖,回家再说。”苏源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撩起车帘看向外边。
好巧不巧的?,怀王走出武器铺,在门口站定。
他抬眼看过来,笑容温润地点头示意,好一副翩翩如玉贵公子模样?。
可苏源却不曾错过他脸上转瞬即逝的?阴晦。
许是除夕宫宴上失血过多的?缘故,怀王脸色呈现病态的?白,更像是冰冷黏腻的?毒蛇。
吐着信子沿小腿攀附而上,叫人遍体生寒。
苏源眼眸微眯,神?色如常地拱了拱手,放下车帘。
宋和璧捏了捏元宵的?手心,看向苏源:“你方才?下了他的?面子,恐会?遭他记恨。”
宋和璧深知怀王有多善于伪装,面上笑盈盈,心里指不定怎么盘算着给?苏源一个教训呢。
正因如此,当?怀王出现时她才?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排斥和不喜。
苏源意味不明道:“他的?目的?在我,便?是再怎么被我下面子,只要对我有所求,就?不会?在这时候翻脸。”
可以肯定的?是,怀王对皇位存有觊觎之心。
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甚至提出以庶子和元宵结亲,十有八.九是想拉拢自己入他的?阵营。
而这次出现在武器铺,想必也是另有所图。
火光电石间,苏源想到?今日早朝上怀王的?举动。
眼看着弘明帝对赵澹委以重任,为其收拢民心,怀王坐不住了。
他不想再继续扮猪吃老虎,他迫不及待想要建立一番功业,拥有能与赵澹一争高下的?能力。
苏源不知截至目前有多少人暗中加入怀王阵营,反正他是不打算蹚这趟浑水。
且不提他本意是做一个纯臣,即便?想要从龙之功,也不会?选择怀王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小人。
只要赵澹不像原文中那?般英年早逝,以弘明帝强烈的?嫡子继承制观念,登基是板上钉钉的?事。
与其跟怀王虚与委蛇,还不如投靠赵澹。
只是他不愿做,只想兢兢业业做实事罢了。
思绪流转间,只听得?宋和璧叹道:“看来最近咱们得?少出门了。”
被这样?一只水蛭黏上,打不得?又甩不掉,真是膈应得?不行?。
苏源看向低头把玩指刀的?元宵,用征求的?口吻:“等过些日子再去舅舅家习武可好?”
元宵抬起头,一脸认真地说:“我不喜欢他。”
苏源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失笑道:“爹爹也不喜欢他,咱们以后看到?他就?立马离他远远的?,记住了吗?”
“我知道啦~”元宵软声应下,有些遗憾未来很长时间都不能见到?青表姐,气哼哼地说,“他一直跟我说话,我不想他还拉着我不放。”
苏源眼神?一厉:“他拉你了?”
元宵摇头:“我又不喜欢那?绳镖,偏他换了好几种式样?的?绳镖,问了这个又问那?个,好像我不买绳镖就?不放我走似的?。”
苏源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深感头痛,在心里对着怀王那?张伪君子的?脸打了一套组合拳。
“元宵。”
元宵被老父亲严肃的?表情震住,不由自主地放下指刀,两手搭在膝盖上,坐得?笔直,典型的?小学生坐姿。
“不论在哪,任何异性靠近都要警惕,绝不能让他们近身,明白吗?”
苏源光顾着教导元宵读书,却忘了为她普及女?性的?自我保护意识。
尤其是她现在长大?了,婴儿肥下隐约可见将来秾丽清绝的?端倪。
这世上变态多了去了,譬如许玉林,譬如在翠红楼有过交易的?那?些特?殊癖好的?人。
也多亏元宵方才?那?一句,让苏源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幸好,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宋和璧深以为然:“不论亲疏远近,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元宵似懂非懂:“爹爹和舅舅还有表哥也算吗?还有唐叔叔和方叔叔家的?哥哥弟弟,也要防备吗?”
苏源卡了下壳,面上鲜见地出现一瞬的?空白。
宋和璧乐不可支,捏了捏元宵面颊上的?软肉:“爹爹疼爱元宵还来不及,当?然舍不得?伤害元宵,至于其他人......”
“元宵你要知道,现下女?子为世俗束缚,本就?不易,等你再大?些,或许稍有什么差错就?会?成为他人攻讦你的?理由,万全之策便?是保护好自己。”
就?像当?年她年方十九仍未出嫁,背后不知多少人说闲话。
甚至宋家的?亲戚也都登门劝说,让她不要挑三拣四?,随便?找个人嫁了,省得?留来留去留成老姑娘。
更甚者,说宋和璧这一身反骨都是因为自幼习武,要是自家女?儿,一早就?敲断她的?腿。
宋和璧不以为意,左耳进右耳出,也还是避免不了闲言碎语,心理上多少也会?郁闷。
“咱家没那?么多规矩,但在很多人家,男女?七岁不同?席,父女?之间更是要保持距离,吃饭喝水甚至睡觉都有一套的?规矩,跟尺子丈量过一样?。”
“我们希望你活得?开心快乐,但有些东西还是能避则避。这需要你提高辨别能力,以及自我保护能力。”宋和璧满眼怜爱,“当?然,我们也会?尽全力保护好元宵。”
宋和璧语气温柔,犹如涓涓细流涌入心头。
元宵半知半解,却将所有话铭记在心。
抱了抱娘娘,又抱了抱爹爹:“我都记下啦,一定不会?忘的?。”
苏源笑了笑,轻拍元宵的?肩头,以作?安抚。
“元宵最喜欢爹爹娘娘,还有祖祖啦~”
谁能受得?住小棉袄的?撒娇呢?
反正他们是受不住。
怀王带来的?沉郁在元宵的?撒娇声中消散殆尽,随着马车的?行?进,撒下一路欢笑。
之后几天,苏源工部、船舶司两头跑,忙得?脚不沾地。
这天从船舶司出来,恰好看见大?理寺卿齐大?人领着一群人经过。
他身后缀着的?两人一位是岳坚,另一位则是个生面孔。
没看到?另一位大?理寺少卿,苏源暗自奇怪,停下拱手见礼:“齐大?人,周大?人,还有这位......”
好在那?身着红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很是善解人意,呵呵笑着说:“在下袁云山,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左少卿。”
苏源心神?一动,再度拱手:“原原来是袁大?人,袁大?人安好。”
袁大?人哪敢让远靖伯向自己问好,忙不迭侧身避开,并回了一礼。
苏源笑问道:“几位大?人行?色匆匆,这是要到?哪去?”
大?理寺卿坦言道:“大?理寺积攒了好些案子,准备去刑部校对,该判刑的?判刑,该坐牢的?坐牢。再这么下去,牢狱都快满了,地方上也等得?急呢。”
苏源略微让开一步:“那?我就?不耽误几位大?人办差了。”
待大?理寺的?人走远,苏源才?去往工部。
昨儿船舶司一名匠人研造出一样?新式船只配件,经试验后实用性很大?。
船舶司的?某种材料快要见底,苏源去工部领材料,顺便?将工部里堆积的?公务处理了。
今日事今日毕,苏源花一个时辰处理完文书,又叫上几个人,带着材料急吼吼赶去造船处。
走在宽敞的?宫道上,头顶是温暖和煦的?阳光,苏源步履匆匆,有种腿都快跑细了的?错觉。
不过这样?也挺好,更容易立功,也更容易升职。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声殷切的?呼唤:“苏大?人!”
苏源转过身,见来人是大?理寺卿,而他的?身后空无一人,颇有些诧异:“齐大?人不是去刑部?”
全国各地的?案件文书加一块儿可不少,没几个时辰干不完。
大?理寺卿隔着官帽摸了把秃脑门:“大?理寺那?边也有不少文书亟待处理,两位少卿带着人留在刑部就?够了,总不能所有人都耗在那?儿。”
苏源想也是,正欲说先行?一步,就?见大?理寺卿走到?他跟前,压低声音说:“之前的?那?个高伟你还记得?不?”
提起高伟,横亘在胸口上的?鞭痕就?隐隐作?痛。
伤口很深,即便?用了祛疤的?膏药,也还是留下了手指长的?疤痕。
每次更衣沐浴时看到?,心里总有那?么几分不太舒坦。
奈何那?高伟只是按照惯例审问“犯人”,苏源连报仇的?正当?理由都没有。
没想到?翻了个年,高伟的?左少卿职位就?成了旁人的?。
苏源还挺满意,倒是没深究其中的?缘由。
苏源没空深究,不代表大?理寺卿不想给?他卖个好。
“年末考绩时,高伟被人检举,说是以公谋私,只因那?家人不慎将洗菜水倒在了他家地界上,就?给?那?家的?顶梁柱扣了个罪名,害得?人家破人亡。”
因一盆洗菜水引发的?惨案,这未免太丧心病狂了吧?
“还有之前经他手里过的?案子,有好几人以金银贿赂他,好免去律法的?审判。”
大?理寺卿比了个数字:“抄出来的?银钱,林林总总加起来起码有这么多。”
苏源生平最厌这种人,直接把对高伟的?恶感拉升到?满值。
“这些天太忙了,我都没听说这回事。”
大?理寺卿撇了撇嘴:“陛下嫌丢人,当?天就?让人处置了他。”
这里的?处置,应是死刑。
苏源兀自想着,继而发问:“高伟在你手底下这么长时间,齐大?人您竟没发现?”
大?理寺卿头摇成拨浪鼓:“有些案子不甚重要,都是底下的?人处理好了,将认罪文书交上来,苏大?人你可别多想,我真什么都不知情啊!”
苏源也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忙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若大?人您能早些知道,也不至于那?些犯人逍遥法外,有人无辜丧命了。”
大?理寺卿能好生生站在这,就?代表他是无罪的?。
否则以弘明帝的?刚正果决,绝对会?送他下去陪高伟。
大?理寺卿松了口气,没误会?就?好:“所以这些天大?理寺的?人起早贪黑,把高伟在任期间审理的?所有案子都翻了出来,一一核对,生怕有些个漏网之鱼。”
说着他扭过身看了眼苏源身后的?人,偷偷摸摸取下官帽,自以为隐蔽地低下头,又光速戴上:“苏大?人不瞒你说,最近我熬得?很了,头发大?把大?把的?掉,真是愁死个人。”
看到?一圈地中海的?苏源:“......”
瞥见一片光秃秃的?工部主事:“......”
偏大?理寺卿对身后欲言又止的?目光毫无所觉,苦着脸说:“有这样?一个下属,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苏源又同?情又想笑,咳嗽一声压下试图上扬的?嘴角:“听说吃黑芝麻可以养发,大?人回去可以试试。”
大?理寺卿揣着手:“多谢苏大?人提议,今儿回去我就?让人准备。”
苏源回以微笑。
不得?不说,身边有王一舟、大?理寺卿这样?的?友人,连整日面对枯燥的?公务都没那?么累了。
“哦对了,还有之前负责派饭的?那?个狱卒,事发当?晚他就?逃了,前几天才?找到?。”
苏源眉梢轻挑,能在朝廷的?追捕下坚持到?现在,也是有点本事。
“陛下原本打算以谋害朝廷命官将其斩首,恰好后宫有娘娘传出孕信,陛下一高兴,就?免去他的?死罪,判了他充军刑。”
苏源:“......”
真不知该感叹陛下老当?益壮,还是该感叹那?狱卒倒霉透顶。
斩首是一了百了,眼一闭哪管身后事。
反观充军刑,它比流放更重,被称为“死刑代用刑”,类似现代的?劳改。[1]
被判充军刑,真真是生不如死了。
不过苏源并不同?情,他和陈正都是为利所诱,也算咎由自取。
转念想到?陈正的?死因,苏源眸光微暗:“齐大?人不是要回大?理寺,船舶司那?边也等着我送材料过去,大?人不介意的?话,过几日可一同?前去八品阁小酌几杯。”
苏源尚未得?知那?狱卒的?下场,明显是大?理寺卿提前知会?了他。
他一贯秉承“有恩必报,有德必酬”原则,请客喝酒而已,无伤大?雅。
大?理寺卿自喜不自禁,叠声应下:“好好好,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苏大?人尽管提前说一声就?行?,我定准时赴约。”
说罢,两人拱手道别,各奔东西。
......
在造船处捣鼓了一下午,傍晚时回到?家,有下人递来一封信,说是从福水村来的?。
苏源若有所思,径自回了书房。
拆开信封,原是苏青云捎来的?信。
信上说苏青恩将在今年赴京赶考,希望苏源能代为照看一二。
苏源掰着手指头一数算,惊叹于苏青恩是个读书的?料子,这些年竟一次也未落选。
倒是个读书的?料子。
苏源一直和福水村以及季先生保持联络,也就?是出海这些年断了联络。
想当?初要不是苏青云引见,他还不一定能成为季先生的?学生。
他有所求,苏源自然别无二话。
想着下个月苏青恩就?要进京,也无需再回信过去,到?时候只管把人接来就?行?。
心中有了成算,苏源把这件事记在备忘录上,起身出了书房。
元宵在小型练武场里练武,在这春寒料峭的?日子里练得?浑身汗,额角毛绒绒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湿漉漉贴在皮肤上。
侧过身一个劈砍,看见不远处驻足围观的?苏源,元宵眉眼一弯:“爹爹!”
苏源抬步上前:“马上要用饭了,先停下歇会?儿,免得?饭后不舒服。”
元宵脆生生应下,把小短剑丢给?下人,几步跑上前:“爹爹,你看起来今天心情很好呢。”
苏源有些诧异,苏青恩的?到?来确实让他欣然自喜,只是没料到?元宵的?心思这般敏锐,两句话的?功夫就?看出来了。
面对老父亲的?疑惑,元宵哼哼两声:“爹爹高兴的?时候,嘴角会?有一丝丝上翘,可若是不高兴了,嘴角会?压成这——样?。”
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了个拱桥的?弧度。
苏源哭笑不得?:“就?你机灵。”
父女?俩并肩往饭厅走去,元宵仰着脑袋问:“所以爹爹可以告诉我,今日可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还记得?咱家祖籍福水村吗?”
元宵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回祖籍还是一岁那?年,那?时她甚至都不记事,哪能记得?那?么久远的?记忆。
果然,当?被问及福水村,元宵脸上浮现出茫然:“不、不记得?了。”
苏源轻叹一声,继续说:“爹爹的?族弟今年要进京赶考,要住在咱们家。”
元宵恍然大?悟:“爹爹看到?阔别多年的?亲人,才?会?这么高兴对不对?”
苏源沉默片刻,承认了。
元宵眨巴着眼:“那?等爹爹有时间,咱们也可以回家去看一看。”
“行?,就?听你的?。”苏源轻笑道。
饭桌上,苏源跟苏慧兰提及此事。
苏慧兰捧着饭碗愣怔许久,直至双眼含泪:“好好好,咱们村也能走出第二个举人了。”
“这是大?喜事,娘您应该笑着才?是。”宋和璧好生劝道,又促狭地说,“元宵该心疼了。”
苏慧兰下意识看向元宵,见果真如此,不禁面上一热:“好了好了,我这是喜极而泣,咱们吃饭!吃饭!”
满腔悲伤就?这么被宋和璧轻易化解,苏源在桌底下悄咪咪给?她竖起大?拇指,继续用饭。
......
转眼到?了月底,工部愈发忙碌起来,反倒是船舶司清闲了不少。
苏源直接常驻在工部,船舶司大?部分事宜交给?王先生他们处理,实在无法解决的?才?送到?他和王一舟跟前。
月末这几日,饶是工部加班加点,也还是处理不完堆积成山的?文书。
范诩灵机一动,按以往惯例去翰林院请人。
然后,苏源在工部看到?了唐胤。
彼时唐胤正跟乱七八糟的?文书作?斗争,一头浓密的?头发都快被揪秃了,满脸都是苦大?仇深的?表情。
苏源在门口看了一小会?,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唐胤冷不丁回神?,发现好友正不怀好意对他笑,顿时化身被踩了尾巴的?猫:“源哥儿你别太过分哈!”
这一声瞬间引来门外众人的?侧目,苏源咳嗽一声,故作?淡定地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做事,信步踏进门。
睨了眼右手边手指高的?文书,苏源好生安抚道:“不是没剩多少了,别太急,急了反而容易出错,这些做完就?能回去了。”
唐胤幽怨地瞅了苏源一眼,指向另一边:“这才?是没处理完的?。”
苏源看向半人高的?文书,陷入沉默:“你先忙,我走了。”
刚迈出一步,又被唐胤叫住:“源哥儿你晓得?不,方东他不是在吏部办差么,这几日刚好户部去皇庄种植天薯,人手不够,就?把他借调去了。”
唐胤哈哈笑:“昨晚我下值回家,他刚好回来,方东就?跟从泥潭里捞出来似的?,头发上都是泥灰。”
苏源嘴角抽搐:“你好好干,争取年底升官。”
提到?这个,唐胤就?忍不住头疼:“在努力了在努力了,前两年我的?年末考绩都很不错,按道理今年会?往上升一升。”
苏源露出欣慰的?笑:“那?就?好,到?时候别忘了请咱们吃饭。”
唐胤拍了拍胸口,满口应下:“当?然没问题!”
虽然两个至交好友一个三品一个五品,他却没有任何嫉妒的?心思。
好友步步高升,他面上也有光不是。
再则,他也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这辈子能做到?五品官,也算祖上烧高香了。
至于官职一品这样?的?宏远理想,就?交给?他家那?小子了。
别问,问就?是望子成龙!
“月初青恩会?进京赶考,你跟方兄要是有时间,咱们一块儿来我家聚一聚。”
在凤阳府府学时,苏青恩几次被苏青云带着同?唐胤和方东见过面,彼此也算相识。
苏源担心苏青恩人生地不熟,有话痨唐胤和老古板方东,他也能放松些,以最好的?状态参加会?试。
唐胤听说是苏青恩,二话不说就?应了:“到?时候你让人来知会?我一声就?行?。”
苏源拍拍他的?肩膀,以作?鼓励:“你继续,我也得?回去继续处理公务。”
回屋后一忙就?是一下午,屁股都没从椅子上离开过。
好容易捱到?钟声响起,苏源顺着人流走出工部,乘马车回家去。
半路上,苏源正阖眸假寐,猛不丁听到?外面炸起一声:“他真的?好烦,我可以揍他吗?”
再普通不过的?一句揍人前的?通牒,却让苏源猛地睁开眼,探头朝外看去。
街边,十几个肤色各异的?番邦使者或双手抱臂,或抬手叉着腰,七嘴八舌地抱怨着,不耐烦之意溢于言表。
苏源跟他们在海上生活了两年到?数月不等,对这些人的?暴脾气深有体会?。
担心番邦使者当?街打人,给?双方关系造成不利影响,苏源想也不想就?要劝阻。
直到?他看清番邦使者们不满的?对象——
脸上挂着虚假微笑,笑还不如不笑的?怀王。
苏源只想说,打得?好!

并非怕了他,只是单纯不想被膈应到。
所以当看到那?张晦气的脸,苏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回马车。
但再快也快不过番邦使者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来自红皮部落的使者一眼瞥见苏源那?张相貌优越的脸,登时笑?成一朵花。
同行使者见他一改不耐,褶子都笑?出来了,正要问?他发什么癫,就见红皮部落使者直奔路边的马车跑去。
那?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薯神?降临了呢!
心中纳罕,于是十几双眼齐刷刷看过去,就见红皮部落使者猛敲马车壁:“源大?人!源大?人!”
这一嗓子嚎的,十里开外都能听见。
苏源坐在马车里,听得那?叫一个眉心狂跳。
“源大?人你怎么不出来?咱们可想你了,这些天一直念叨着?你呢。”
怀王听不懂这鸟语,问?一旁的翻译:“他在说?什么?”
翻译是由随行出海的士兵担任,自不敢怠慢了这位龙子皇孙,忙将红皮部落使者的话转述给他。
怀王听到一个“源”字,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可别再是苏源。
苏源此人,怀王对他是又爱又恨。
爱他深得父皇看重,手?握实权。
恨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自己,并有意无意地破坏了自己很多的计划。
每次面对苏源,怀王都有种爱才若渴,又恨不得宰了他的矛盾心理。
这两股心理来回拉锯,让他头痛不已。
自打上?次被苏源下了面子,怀王心中不满,再没?找过他。
反正父皇身体康健,再活个十几年不成问?题。
赵澹拥趸众多,可他也不差。
现在他需要做的是从幕后?走?到人前,让所有人知道他礼贤下士,比手?段雷厉风行的赵澹更适合那?个位置。
至于苏源,姑且徐徐图之。
要是再不识好歹,就别怪他翻脸无情,送其上?西?天了。
苏源全然不知怀王内心想法,要是知道了,恐怕得笑?岔气。
什么礼贤下士,难不成他还想走?八贤王的路子?
也不看八贤王最后?什么下场,就算怀王比历史上?的八贤王幸运,别忘了上?头还有弘明帝压着?呢。
弘明帝爱子如命,这里的“子”特指赵澹。
便是赵澹有个什么意外,还有母族强盛、生母是高位嫔妃的皇子,哪轮得到他怀王坐上?那?个位子。
言归正传,在红皮部落使者的殷切呼唤下,苏源只能硬着?头皮下车。
使者们见到一袭紫色官服的源大?人,跟红皮部落使者的反应如出一辙。
“源大?人!源大?人!”
“上?次见到源大?人还是在宴会上?,用你们靖朝的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好多个秋没?见到源大?人了!”
“源大?人,我们要去八品阁用饭,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使者们你一言我一句,等苏源到了跟前,纷纷向他行礼问?好。
苏源作了一揖,宽袖拓拓然,含笑?的模样令人移不开眼。
百姓们看着?这画面,皆生出一股自豪感。
“你还真别说?,咱们只苏大?人一个人,气势上?半点不输对方那?么多人呢。”
“可不是,归根结底还是我朝繁荣昌盛。”
路过行人、小摊小贩美滋滋,嘴巴快要咧到耳朵根。
可这一幕落入怀王眼中,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他之所以接近这群肮脏卑劣的番邦人,就是为了试探这些人手?里是否还藏着?什么好东西?。
他故意制造一场偶遇,却因为彼此语言不通,还没?说?上?几句,对方就已不耐烦,嘴里还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问?士兵他们说?什么,单从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就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怀王安慰自己他们来自野蛮粗俗的番邦,当然不能和礼仪之邦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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