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苏源呈上了进阶版指南针。
弘明帝龙颜大悦x2,一挥手赐下一溜排的赏赐,着内侍送去苏家。
这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委实叫人又?羡又?妒。
有官员看不?惯苏源,跑去赵澹跟前给他上眼药。
“太子殿下,苏源所行不?过分内之事?,陛下未免太过偏爱。”
“这样的宠信,以?微臣之见,连好些皇子王爷都不?曾有过。”
该官员暗戳戳意有所指,成功让赵澹停下笔头,看向对方。
官员见太子殿下若有所思,心中一喜,一副“微臣是为您好”的态度:“殿下您说,苏源会不?会是陛下流落在外?的......”
那两个字没有说出口,赵澹却也心领神会:“竟是这样?”
没等官员点头,赵澹气定神闲道:“来?人,张志云妄议皇族,且先遣送回家,稍后孤会将此事?告知父皇,由?父皇亲自发?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张志云眼药没上成,反倒连累得自己丢了官。
面对家人的怨怼,他肠子都悔青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做错事?就得付出代价。
翻个年,四?月下旬,苏源正式迈入二十五岁大关。
再?过个五年,他就是而?立之年了。
同僚们在这个年纪大多蓄起胡须,以?彰显沉稳严肃。
苏源生得俊美,又?身姿挺拔,走到哪都能让人频频侧目。
在秃头中年人占大多数的工部和船舶司,他就好比是鹤立鸡群,一眼望去甚为惹眼。
晨起,苏源对着铜镜束发?。
束好发?,将乌色官帽戴上,忽然叹了口气。
宋和璧从屏风后出来?,细指整理着衣襟:“大清早的叹什?么气啊,多影响一天的心情。”
“就是在考虑一件事?。”苏源摸了摸下巴,“你?说,我要不?要蓄须?”
宋和璧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三两步上前:“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苏源又?重复了一遍:“太年轻很容易让人觉得没有威信,底下的人就会阳奉阴违,摸鱼躲懒。”
“你?是忘了以?前他们是怎么说你?的了?”
苏源回忆一番,最最记忆犹新的是“苏魔头”。
宋和璧两手搭在他的肩头:“就算你?以?这张俊俏脸蛋示人,他们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况且,我巴不?得让大家看到阿源的盛世美颜。”
苏源嘴角轻抽,从铜镜里看人:“什?么盛世美颜,乱用词。”
扶了扶官帽,站起身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蓄了。”
宋和璧轻哼一声:“就算你?真想,等去了海上,有的是时间?蓄须。”
“也是。”苏源走到屏风后,拿起腰带系上,“身处那样的环境,哪还有心情打理自己。”
宋和璧不?可?置否:“晚上下了值早点回来?,趁这几天多陪陪元宵。”
苏源手指微顿,温声应下。
出海的时间?已经定下,下月初六。
也就是说,他拢共还可?以?在家待六天。
这六天里,苏源挤出一切的闲暇时间?,用以?陪伴家人,同亲友告别?。
宋家,方东,唐胤,杜必先......一个不?漏。
六天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处理好手头的公务,安排好未来?几年船舶司的发?展规划,闭上眼再?睁开,已是五月初六。
元宵还在睡着,宋和璧和苏慧兰已经起身,为苏源清点行李。
苏源罕见地穿了一身石青色劲装,衣料包裹着长手长腿,俊挺如松柏。
饭桌上,苏慧兰不?厌其烦地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孤身在外?,一定要注意身体,冷了多穿衣服,热了也不?要太过放纵,海上风大,吹着凉了可?不?好......”
“等到了地方,不?要光顾着陛下交代的任务,不?要跟那些人硬碰硬,还是那句话,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
从开始到结束,苏慧兰就没停过,苏源也始终好脾气地应着。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遑论前路未知的扬帆远航。
等亲娘说完,苏源看向宋和璧。
宋和璧弯了下眼:“娘说的正是我想说的。”
想象中的依依不?舍没有出现,苏源默了下,径自说道:“我不?在家的日子,要是遇上什?么事?,可?以?去找大哥,唐兄方兄也行。”
“每个月杜必先都会送银子来?,也不?用担心没钱......”
苏源感觉自己好像被唐胤附了身,有满肚子的话想说。
他说了很多,末了郑重道:“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苏慧兰倏地红了眼,哽咽着应好。
吃过饭,苏源又?去了元宵屋里。
元宵睡得正香,睡颜恬静,睫毛又?卷又?翘。
苏源不?忍心吵醒她,只贴了贴她婴儿肥的小脸蛋,无声退了出去。
行李已被搬上马车,苏源走到马车前,不?经意间?回眸。
婆媳俩站在门口,苏慧兰眼含泪光,朝他挥了挥手。
再?看宋和璧,她眼尾泛着一抹红,隐约可?见眸底的濡湿水意。
苏源胸口满胀,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登上马车。
......
此次出海共有上千人,包括匠人、舵手、大夫以?及精锐士兵。
苏源被任命为航海正使,另一位中年将领盖正明被任命为航海副使。
除了这一千多人,随行的还有好几十车靖朝的特产、珍宝。
离京时,弘明帝亲自相送。
陛下着一身明黄龙袍立于人前,说了一番鼓舞士气的话,惹得众人高声欢呼。
“你?们都是靖朝的英雄,朕为你?们骄傲,你?们的家人同样也会因你?们自豪!”
这一刻,气氛高涨。
众人齐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明帝回以?微笑,看着苏源和盖正明:“朕希望二位爱卿能带着远靖舟扬我靖朝国威,满载而?归!”
两人单膝跪地,语气铿锵有力:“微臣定不?负圣意!”
在弘明帝的目送下,苏源一行人逐渐远去。
待到归来?日,将荣誉加身,名留青史。
就在苏源率上千人出海后,弘明帝一封国书?递到南月国。
国书?中,弘明帝质问南月国皇帝,在靖朝安插探子是何用意。
数月后,南月国皇帝回信,表示对此一概不?知情,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赖皮不?敢承认也就罢了,和信使一道前来?的,还有一对貌美的年轻男女。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俩是南月国皇帝主动?送来?的质子,弘明帝也这么认为。
直到信使表示这两人是南月国皇帝送给弘明帝的礼物,可?尽情享用。
满朝文武齐齐沉默了。
弘明帝大怒,南月国皇帝以?为先帝那样沉迷酒色的昏君不?成?!
先礼后兵,温和的方式行不?通,只好采用强硬手段。
半月后,弘明帝集结十万大军,一路向南挺近。
近几年,贪官污吏数量锐减,又?有顺来?集市加持,国库格外?充盈,以?致军需充足,人人都能吃饱喝足。
将士们士气高涨,仅花了半年时间?,就把南月国整个端了。
沿途各小国得知这一消息,个个瑟瑟发?抖,便是有再?多的小心思,也都被吓了回去,老老实实做靖朝的附属小国。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攻打南月国,苏源的指南针派了很大用场。
南月国地势崎岖,双方交战时,南月国将士总喜欢把靖朝将士往深山沟谷里带。
那里头草木繁盛,很容易迷失方向。
多亏有指南针,他们轻易便可?判别?方位,把南月国将士打得屁滚尿流。
南月国纳入靖朝国土的消息传来?,弘明帝龙颜大悦x3,大手一挥,宣布大赦天下,赋税削减三成。
百姓奔走相告,弘明帝声望又?上一层楼。
这边靖朝进入稳定发?展时期,那边苏源等人的情况却不?太妙。
当然,并不?是指狂风巨浪,而?是败血症。
败血症是航海人员常患的一种病症,曾有数百万水手因此丧命。
苏源也考虑到这一点,提前让大夫准备了治疗败血症的药材,还让人在船上种植水果蔬菜。
航海人员之所以?患败血症,归根结底是因为缺乏维生素C。多吃水果蔬菜,即可?治愈败血症。
起初船员们并不?理解苏源为何让人种植水果蔬菜,直到他们其中一部分人被败血症折磨,生不?如死?,才意识到苏源的良苦用心。
经此一遭,远靖舟上的人心空前凝聚,即使途中遇到几次险境,也都万众一心,齐心克服过去。
远靖舟沿着既定航线一路飘荡,向东而?去。
......
冬去春来?,转眼已过四?载。
远靖舟出海四?年,未有回信,千余人生死?未卜,大家也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逐渐生出质疑。
四?年未归,不?是被海浪吞没,就是在异国丧了命。
总之,远靖舟归来?几率渺茫。
其他人暂且不?提,苏源的丧命委实是靖朝一大损失。
皇宫里,弘明帝批完奏折,捧着茶杯怔怔出神。
承珩离开的第一千七百三十四?天,想他~
福公公侍立一旁,轻声细语道:“陛下,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可?要传膳?”
弘明帝心烦得很,哪有心思用膳,想也不?想摆手:“吃什?么吃,不?吃!”
福公公还要再?劝,一人连滚带爬地进来?:“陛下!陛下!”
福公公脸色一变,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侍卫早把什?么御前失仪抛到脑后,扯着嗓门喊:“陛下,远、远靖舟回来?了!”
“砰!”
茶杯落地,弘明帝衣衫湿透而?不?自知,死?死?盯着侍卫:“你?说什?么?”
侍卫抑制着激动?:“回陛下,远靖舟回来?了,就停在城郊码头!”
这四年里,弘明帝大力发展河运,在各地增设码头?,用以出行和货物运输。
河运在一定程度上可降低运输成本,码头?停靠费亦为国库添一笔收入,可谓一举两得。
弘明帝还下令修筑河道,使靖朝最大的两条江河,靖江、卢江顺流而?下,汇入东海。
远靖舟从东海港口而来,一路逆流而?上,可不正好停在城郊码头?。
弘明帝大笑:“小福子你听到了没,远靖舟回来了!”
“一千七百三十四天,终于回来了!”
福公公又?何尝不激动,嘴角咧到耳朵根。
弘明帝突发奇想:“来人,为朕更?衣,朕要去码头?!”
英雄凯旋归来,他作为一国之君,定要出?城相迎,以表重视的。
福公公有些迟疑:“陛下,码头?上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苏大人他们很快就会进宫面圣,不差这一时半会,就当是为了您的安危......”
弘明帝大手一挥:“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耽搁了时辰朕要你好看!”
福公公无法,只能苦着脸跟上。
龙撵一早就备好了,弘明帝换上象征着帝王身份的明黄色龙袍,踩着凳子坐进去,直奔城郊码头?。
御驾出?行,行人避让。
龙撵加上随行侍卫,呼啦啦一长串,排场十足。
百姓跪在街道两旁,俯首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龙撵扬长而?去,百姓们相继起身,议论纷纷。
“看这架势,怎么瞧着像是要出?城?”
“你们说?会不会是远靖舟回来了,陛下去城郊码头?迎接他们?”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否定了。
“绝对不可能,这都四五年过去,再怎么磨蹭也早该回来了。”
“甭管这么多了,陛下出?行自是有要紧事,有这闲聊的功夫,我都卖出?去二两菜了。”卖菜的妇人撇嘴说?。
大家想也是,很快各自散去。
......
龙撵一路急行,弘明帝颠得肚子都疼了,总算在一刻钟内赶到了城郊码头?。
下了龙撵,弘明帝就瞧见?停泊在码头?边的远靖舟。
两艘船像极了小山,将周遭的船只衬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已有不少住在城郊的百姓闻讯赶来,站在码头?边看热闹。
“真是远靖舟?”
“刚才?有个?在码头?上扛货的汉子说?了,那船上刻着字呢,就是远靖舟。”
“嚯!这都四年过去了,咋才?回来啊?”
“你当是坐牛车走亲戚呢,人不都说?大海一眼望不到边,一来一回肯定很不容易,多花点时间怎么了?”
“有点道理。”
远靖一号上,士兵们跑上跑下,冬天里忙活得满头?大汗。
“这箱瓷器是要献给陛下的,你们可得小心着些。”
“是,大人!”
士兵粗声应道,抬着箱子走得虎虎生风。
苏源退到旁边,呼吸间喷薄出?白?雾,朦胧了思绪万千的眼眸。
出?海四年,刨除在陆地滞留的时日,他们大多在海上度过。
整日里风吹日晒,伙食不是水果蔬菜就是从海里捕捞上来的各种?海鱼。
时间久了,嘴里都淡出?鸟了。
也只有远靖舟靠岸时,他们才?能上岸打打牙祭,顺便买些肉食回去,开开荤。
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苏源瘦了不少,临行前苏慧兰为他连夜缝制的衣袍松松罩在身上,风一吹更?显消瘦。
再加上皮肤被日头?晒黑,乍一看像是从什么难民堆里逃出?来的。
即使这样,苏源也还?是甘之如饴。
此次出?海,他们收获颇丰,也算大功一件。
苏源打算等回去后为苏慧兰和宋和璧请封诰命,有功劳在身,也能名正言顺些。
转念又?想到元宵,离京那日他都没能正式和她告别。
一晃经年,元宵都七岁了,不知她会不会忘了他这个?老父亲,会不会怪他当初不告而?别。
思绪流转,有一小将气喘吁吁地跑上船:“大人!”
“气喘匀了再说?。”苏源等他缓了缓,方才?问道,“发生了何事?”
小将指向身后,一双眼亮得跟电灯泡似的:“陛、陛下来了,陛下在码头?上!”
这一声吼得极大,船上很多人都听到了。
大家皆面露喜色,不约而?同朝码头?上看去。
苏源忪怔了一瞬,很快回过神?,同样难掩喜色:“赶紧把东西收拾了,你盯着些,别出?什么岔子,我且去迎接陛下。”
小将利落应下,等苏源离开,扬起手臂吆喝道:“都别磨蹭了,大家打起精神?,争取给陛下留个?好印象!”
众人摩拳擦掌,咧着嘴嘿嘿笑:“好!”
苏源在远靖二号上找到盖正明,开门见?山道:“陛下来码头?了。”
盖正明放下手里的箱子,络腮胡浓密黝黑,几乎遮住整张嘴。
他比苏源更?黑几分,瞧着像是抹了厚厚一层的锅底灰,夜间可以完美隐藏行踪的那种?。
盖正明抹了把汗,小跑着下船:“赶紧的,可不能让陛下久等了。”
龙撵上有明黄色的装饰,一眼就能瞧见?。
就在两人向龙撵走去的同时,弘明帝着一身醒目的龙袍,也在朝他们走来。
苏源想,这就是所谓的双向奔赴吧。
两人很快来到弘明帝跟前,一齐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弘明帝看着面前黑得看不清五官的的二位,用不甚确定的口?吻:“苏......爱卿?盖爱卿?”
陛下的犹豫不决,给了苏源会心一击。
不就是黑了点,瘦了点,他出?海一趟又?不是去整容了,怎的搞得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不仅苏源,盖正明表情也很复杂。
他下意识摸了把络腮胡,闷声闷气道:“陛下,您是认不出?我们了吗?”
短短一句话,充满幽怨和委屈,搞得弘明帝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若说?没有,与方才?自个?儿的反应相悖,显得有点虚伪。
要是说?有,岂不伤了二位爱卿的一腔忠心?
弘明帝两难抉择,果断选择装聋作哑转移话题。
左手盖爱卿,右手苏爱卿:“这四年辛苦你们了,朕得了消息就赶过来了,回去后好生歇一歇,过几日朕设下庆功宴,犒劳诸位一番。”
话已至此,苏源权当看不出?陛下的心虚,恭声应下:“是,微臣遵旨。”
弘明帝很快从方才?的尴尬中挣脱出?来,又?看向二位爱卿。不论哪一个?,都和离京前的模样大相径庭,饱经风霜,形销骨立,不用想就知道这一路吃了多少苦头?。
想到这,弘明帝暗暗唾弃自己?方才?的行为。
他们俩是为了靖朝才?会如此,朕竟然迟疑着没在第一时间认出?他们,这事搁谁身上不心寒?!
朕真可恶啊!
许是上了年纪,心理上出?现返老还?童现象,弘明帝越来越感性,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足以让他心绪迭起。
他双眼泛红,作老泪纵横状:“先前是朕不对,朕不该那般。”
苏源和盖正明相视一眼,盖正明挠了挠头?:“陛下何出?此言,微臣变化之大也是事实,偶尔对着水面看到自己?的样子,也都差点认不出?来呢。”
弘明帝的反应委实让苏源吃了一惊,他还?从未见?过天子落泪。
见?此一幕,他心里那一丢丢的郁闷消散殆尽。
“盖将军说?得对,海上本就条件艰苦,若是还?跟以前一样,那才?是有问题呢。”
苏源笑着道:“陛下有所不知,臣等曾去过一个?国家,他们国家的所有人都是黑皮,像微臣和盖将军这样的,在那还?算肤白?貌美呢!”
“好一个?肤白?貌美!”弘明帝一扫自责变得开怀,跃跃欲试道,“现下船上情况如何,朕能否上去瞧瞧?”
虽说?有士兵源源不断地往下搬东西,弘明帝更?想亲眼看一眼船上的环境,了解他们这四年的海上生活。
苏源隐约察觉到他的意图,正好也想给弘明帝一个?惊喜,遂点头?称好:“船上有些乱,陛下还?得小心着些。”
盖正明觑了眼苏源,现在就告诉陛下?
苏源微微颔首,正好让陛下高兴高兴。
几个?眼神?交流,两人达成共识。
......
因御驾亲临,城郊码头?左边这片区域空出?一大片,百姓只能远远看着。
见?陛下和两位黑脸官老爷向远靖舟走去,有人大胆发问。
“不是说?苏大人也出?海了,我记得当年苏大人考上状元骑马游街,可是比探花郎还?要俊俏的,怎么变成两位乌漆嘛黑的大人了?”
刚巧这话被苏源听到,又?是会心一击。
虽说?他并怎么在意容貌,但被大家这么形容,还?是有点不大能接受。
弘明帝以拳抵唇,清咳了两声:“你们不必在意他人看法,过些日子就能转回来了。”
“借陛下吉言。”盖正明憨厚一笑,摸了摸脸说?,“其实黑点更?有男子气概,只是我那小孙女?可能要不认识我了。”
三人说?笑着登上远靖二号。
船上的人看到一身明黄的弘明帝,纷纷跪地行礼:“微臣/草民见?过陛下!”
弘明帝叫了声起,让他们继续做事,带着两位臣子四处转悠。
在甲板上转悠一圈,见?识到不少来自番邦的东西,他俩又?引着弘明帝进入船舱。
船舱内的光线稍显昏暗,但不妨碍自由活动。
“这次同我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几十位番邦来的使者。”
弘明帝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问:“朕怎么没看到他们?”
盖正明解释说?:“他们在海上漂泊太久,有些晕船,这时候正睡着。”
苏源补充说?明:“他们一般睡得很沉,外面再大的动静都闹不醒。”
也是从侧面解释他们迟迟不出?现的原因。
弘明帝大度地表示理解,笑眯眯地看着二人:“你们到现在才?说?,是不是打算给朕一个?惊喜?”
苏源心说?这才?哪到哪,轻唔一声:“应该算是惊喜之一?”
弘明帝兴致愈深,他也知道这里不是详谈的最佳地点,只能按捺下满腹的好奇。
在苏源和盖正明你一言我一句的介绍中,很快来到船舱尽头?。
盖正明大致画了个?圈:“这一片就是番邦使者居住的地方。”
弘明帝看了眼挂在木板墙上的颇具异域风的布袋,沉吟片刻道:“回头?等他们醒来,直接让他们住到驿馆,后续由鸿胪寺......”
话未说?完,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褐色皮肤的壮硕男子。
他脸上化着繁复绚丽的纹饰,脖子上挂着银制的项圈,肩头?攀附着一只细长的碧色小蛇。
许是晕船的缘故,男子脸色发白?,脚下飘忽地打着哈欠。
从眯起的眼缝里看到苏源和盖正明这两张熟悉的脸孔,他停下脚步双手合十,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苏源拱手回了一礼,同样叽里呱啦地回话。
弘明帝问盖正明:“他们在说?什么?”
老实说?,他虽富有四海,大多数时间都耗在了皇宫里,压根没机会走遍靖朝每一寸土地,更?别说?番邦了。
不论是男子行礼的动作,还?是奇奇怪怪的语言,都引起弘明帝极大的兴趣。
盖正明充当一名翻译工具人,一板一眼地说?:“他在跟我们打招呼,问我们什么时候船能靠岸,他也好拜访陛下。”
苏源和男子的对话还?在继续,忽然男子看向弘明帝这边,眼神?异常灼热:“叽里呱啦!”
没等弘明帝发问,男子一改原先的无精打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砰砰敲响二十来间房门。
一边敲,一边叽里呱啦。
弘明帝眼皮直跳:“他在作甚?”
苏源温言道:“方才?微臣告诉他,您就是我朝陛下,他这是在喊大家起床,前来拜见?您呢。”
弘明帝重又?看向褐皮男子。
在他的骚扰下,已有十来间房门打开,陆续有人走出?来。
弘明帝发现,这些人肤色不一。
有褐色,黑色,还?有比靖朝人更?白?几分的肤色。
还?有十几间房未曾打开,褐皮男子有些急了,连敲带踹的,瞧着甚是豪放。
弘明帝嘴角一抽。
不多时,几十个?番邦使者全?都出?来了。
他们肤色不一,语言也各有差异。
一群人叽里呱啦,像是成百上千只鸭子,吵得弘明帝有些头?疼。
正当弘明帝想要离开的时候,番邦使者朝他走来,向他行礼。
各国的朝见?礼仪不同,有双手合十的,也有右手抚左胸口?的,更?有甚者,一脸热情地走上前,想要跟弘明帝脸贴脸。
可怜弘明帝花甲之年,还?要承受这种?惊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福公公眼皮一跳,一个?箭步挡在陛下前面。
苏源拦住年轻的白?皮男子,换用另一种?语言:“我说?过,不得对陛下无礼。”
白?皮男子举起双手后退两步,朝惊魂未定的弘明帝鞠躬:“请见?谅,我只是一时睡迷糊了,想要对贵朝陛下表达亲近。”
国度不同,习俗各有差异。
苏源对此没什么意见?,但吓到弘明帝就是他的错了。
苏源温声道:“这是他们国家的礼仪,是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还?请陛下见?谅。”
盖正明紧随其后:“是微臣的疏忽,还?请陛下责罚。”
弘明帝面色稍缓,摆了摆手:“朕无碍,只是有些惊讶。”
虽然这惊喜有大半惊吓的成分,但这些番邦派来使者,便是有交好的意思,他理应高兴才?是。
只不过这样的惊喜,他再承受不住第二次。
弘明帝心中腹诽,吩咐道:“既然已经见?过面,就让他们去驿馆吧,等远靖舟安置好了,你们再进宫同朕说?说?具体情况。”
苏、盖两人自是无有不应,送弘明帝上了龙撵,在最短时间内安置好番邦使者,并两艘船上的人和物,甚至来不及洗漱更?衣,就这么急吼吼进了宫。
......
御书?房
“也就是说?,你们在东海另一边发现了亩产三四千斤的作物?”
盖正明应是:“臣等发现那个?部落的时候,他们正处于丰收季,它?的产量仅稍次于天铃。”
弘明帝语气急切:“这作物现在在什么地方?”
“已经和其他东西一起送去船舶司,整理后送去户部试种?。”
“好好好!”弘明帝连道三声好,乐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这作物叫什么名字?”
可别再是什么“地蛋”之类极具大地气息的名字。
苏源看在眼里,不禁莞尔:“当地人称它?为薯。”
即红薯。
红薯的发现也是一次意外。
彼时他们在海上漂泊数月,总算抵达东海另一边的大陆。
因人生地不熟,他们走了许久也没看到人烟,那两天一直都靠打猎填饱肚子。
直到三天后,他们发现了种?植红薯的红皮部落。
红皮部落是一个?有着十多万人口?的大部落,在当地属于领头?羊的存在。
他们热情好客,主要以红薯为食,家家户户供奉“薯神?”,甚至以“红皮”作为部落名。
得知苏源等人是远道而?来的客人,热情地收留了他们,为他们提供红薯还?有大块带着血丝的生肉。
苏源当时一眼就认出?了红薯,恰逢红皮部落正值收获红薯的季节,就厚着脸皮讨要一箱红薯。
部落首领是个?骁勇且憨厚的褐皮男人,得知苏源的需求后,二话不说?给了苏源一大筐。
作为回报,苏源给了他们一箱靖朝的特产。
这几年他们有在船上种?植过,种?出?的红薯有些磕碜,口?感也不怎样。
红薯喜欢温暖的环境,耐不住海上的寒冷气候,今年上半年,他们在一个?国家停留数月,期间种?植出?近千斤的红薯。
大家尝了一部分,剩下的都带回来了。
“‘薯’这个?称谓太过简单,既然到了我朝,不如更?名为‘天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