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的话张嘴就来:“许是隔壁的肥猫攀墙来过。”
卢氏不疑有他,扶了几下接连失败,索性放弃,拎着?菜走进厨房。
“陛下派人传来圣旨,京城设立了船舶司,我?为正?使,王兄为副使,这两日咱们就要?回京了。”
宋和璧拆卸发?饰的动?作一顿,透过铜镜看向桌旁的男子:“不出海了?”
“至今出海也没个具体?章程,不知?那张羊皮地图破解得如?何,效率委实太慢。”
苏源慢条斯理浅酌一口:“总之今年是没希望了,咱们还能在家过个年。”
宋和璧没什么意见:“公务要?紧,等你出了海,咱们正?好留在京城过日子。”
海边一年到头风吹日晒的,不仅元宵,就连她这个常年习武的,皮肤都变黑变粗糙了些。
苏源又?何尝不是,无?奈的同时又?感怀于家人的相随与付出。
欲上前为她梳发?,门外响起一阵哒哒脚步声。
“元宵回来啦!”
夫妻俩抬眼望去,元宵蹦跳着?走进来,一脸的天真无?邪。
当看到站在桌前的人,元宵笑弯了眼眸:“爹爹!”
她哒哒跑上前,攥住苏源的两根手指:“爹爹你怎么这么早回来呀?”
她跟小伙伴玩耍的时候还念着?,等会回来迎爹爹回家呢。
苏源屈指蹭了蹭元宵的软脸蛋:“爹爹接了授官圣旨,早些回来收拾行李,过两日就能回家了。”
元宵依稀记得京城的家,但不甚明晰,对授官圣旨更是一知?半解,漆黑水润的眼里是大写的懵懂。
苏源不欲多做解释,目光下移,落在她灰扑扑的裙摆上:“赶紧去洗个手,等会儿开?饭了。”
许是有小伙伴的缘故,元宵较往日开?朗很多,也皮了不少。
以前裙摆沾上一点污渍就泪眼汪汪,一个劲念叨着?要?换衣服。
跳格子拣石子这样的小游戏看都不会看,宁愿自己一个人捣鼓九连环,也不愿出门。
反观现?在,除了读书识字,其余的时间都用来疯玩了。
虽然元宵从小洁癖变成脏小孩,苏源却一点意见也没有。
他非常支持元宵出门找朋友,有利于身心成长。
等苏源跟苏慧兰说了回京的事,元宵已经洗好手,欢快地跑过来。
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举在半空,不停挥动?着?,像是两朵小白?花。
“爹爹,元宵洗干净啦~”
苏源夸一句“元宵真棒”,元宵身后无?形的小尾巴转成螺旋桨。
洗漱后,苏源将指南针图纸修缮一遍。
趁夜深人静,四周无?人,又?钻进自习室开?始捣鼓。
桌上的书本被各式各样的工具所取代,敲敲打打,直到亥时才入睡。
......
翌日一早,苏源径自去了府衙。
朱知?府得到消息,忙放下手头公文赶来。
朱知?府是个略有点发?福的中年男子,待人接物都很随和,只做分内之事,从不过多干涉。
“昨天下午下官就把她关进牢里了,只等大人您过来。”
苏源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客气道:“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女医图谋不轨,下官作为杭州府知?府,理应担起责任。”
苏源笑笑,两人一并往牢狱走去。
途中,朱知?府低声问询:“大人对她的身份可有什么猜测?”
苏源轻笑一声,清风般温煦:“无?非两种可能性,一是看不惯本官,想要?给本官添些麻烦的。”
朱知?府呼吸一滞。
“另一种可能,她是别国安插在我?朝的探子,在杭州府潜伏多年,眼看着?靖朝日益强大,他们不想让靖朝继续发?展下去,企图盗走本官的研究成果。”
豆大的汗珠从朱知?府额角滴落,脸色比前几日的初雪还要?白?上几分。
要?真如?苏大人所说,不论哪一种可能,他都是要?吃挂落的。
苏源见他脸色煞白?,鬓角都被冷汗湿透,放缓了语气:“大人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只要?大人行得正?坐得端,该付出代价的是背后之人。”
朱知?府勉强挤出一个笑:“是、是啊。”
两人来到牢狱,狱卒早应了上头的吩咐,把卸了下巴的钟女医绑在刑架上,四肢用绳索缚住。
见苏源和朱知?府进来,她拼命挣扎着?,眼里的愤恨与怨毒几乎凝为实质,化作利箭将他二人戳成筛子。
朱知?府胡乱擦了一把汗,问狱卒:“绳索可结实?此?人阴险狡诈,绝不能让她找到机会逃跑。”
狱卒刚要?答话,苏源已先他一步开?口:“她的身手确实不错,既然担心她逃跑,不如?直接挑了她的脚筋。”
轻描淡写的一句,像是在谈论今天中午吃什么。
朱知?府脸色微变,钟女医则挣扎得更厉害,喉咙里不断溢出不成字句的音节,不用想就知?道是在骂他。
苏源从容落座,眸光不经意瞥到地上暗红色的血块,扯唇一哂。
想当年他看到镖师受伤都连着?做了许久的噩梦,更是对红色pdst了许久。
事隔经年,他也能面不改色地下令挑断一人的脚筋。
思绪流转间,炸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回荡在半封闭的刑室,叫人汗毛倒竖。
抬眼望去,钟女医两条腿无?力垂下,殷红的液体?沿着?脚跟滴落在地上。
又?见朱知?府瞳孔涣散,像是被吓得不轻,苏源沉默片刻:“朱大人可以先出去,等出了结果,本官会第一时间知?会你。”
朱知?府一时举棋不定,想走又?不想走。
就在这时,钟女医再度嘶吼,刑架因她的挣扎发?出“咯吱”声响。
“那下官先行一步,劳烦大人了。”
再这样下去,他得晕死在这一方刑室里。
朱知?府离开?后,苏源从容落座,一手执笔,另一手轻点纸面:“开?始吧。”
狱卒恢复了钟女医的下巴,以方便回话。
剧痛过后,钟女医活动?两下下巴,张嘴就要?开?骂。
苏源眼也不抬:“再骂一声,本官就让人挑了你的手筋。”
钟女医瑟缩了下,眼里肆无?忌惮的狠意逐渐转变为惊惧。
她知?道,苏源并非怜香惜玉之辈,绝对做的出来。
......
这场审讯历时一个半时辰。
被挑断脚筋,又?以手筋作威胁,钟女医身上的刺被拔了大半,苏源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一如?苏源的猜测,她的确是别国安插在靖朝的探子,名为南十三。
她并非真正?的钟女医,钟女医本人已经死在了采药途中。
南十三杀了钟女医,扮作她的模样潜藏在靖朝,将靖朝的动?向通过特殊渠道传回南月国。
南月国是靖朝周边的一个小国,人口不过几百万,是最早一批给靖朝上贡的国家,弘明帝对它感官很是不错。
正?是这样的南月国,派出上百名探子,隐姓埋名潜伏在靖朝。
或刺探机密,或伺机而动?。
这几年,苏源太过惹眼,引起了这些探子的注意。
可惜苏源太过警惕,这两年不论他们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渗透到他的身边。
伺候的下人要?经过多次排查,确认身份清白?后才会带回苏家。
造船处更是被苏源和王一舟圈成一只铁桶,就算侥幸以匠人的身份混进去,也只是负责边边角角的打杂的活计,根本接触不到核心事务。
眼看着?苏源又?造出司南,广泛应用于军中,南月国可算坐不住了,派出南十三这张王牌。
南十三在杭州府潜伏六年,不论身手还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在南月国的计划中,南十三先要?获得苏慧兰的好感与信任,借宋和璧嫁进苏家多年只生了个女儿为由,挑拨婆媳俩的关系。
婆媳之间出现?矛盾,世间男子大多会站在亲娘那边。
只要?稍加运作,让苏源休了宋和璧,南十三再趁虚而入,一举嫁进苏家。
等到那时,诸如?司南这样的好东西还不是应有尽有?
他们算好每一步,却漏算了人心。
他们低估了苏源对婚姻的忠诚,以及苏慧兰对宋和璧和元宵的喜爱。
南十三几次隐晦地挑拨,苏慧兰感觉到不对劲,就把这事告诉了苏源。
苏源暗中部署,让苏慧兰“无?意间”透露将要?回京的消息,来一招请君入瓮。
南月国的计划才刚开?始,就胎死腹中。
“要?杀要?剐随意,怪只怪我?放松了警惕,低估了那死老太婆。”
“再满口污言秽语,本官不介意再一次卸了你的下巴。”
苏源的恐吓效果极好,南十三憋屈地住了嘴。
笔尖在纸面上落下两个黑点,苏源总览全?篇,确保供词无?一疏漏,将其放置一旁。
又?取来另一张,掀起眼帘:“把潜伏在靖朝的暗探,还有联络据点通通说出来,如?有隐瞒,你应知?道本官的手段。”
南十三瞳孔骤缩,呼吸愈发?粗重。
被苏源步步紧逼,威胁恐吓,道出计划的全?部内容已是极限。
现?在他竟还想要?暗探的名单,简直是得寸进尺,痴人说梦!
不如?坦然赴死,保住她的那些同伴们。
有朝一日南月国大军攻入靖朝,也算是为她报仇了。
南十三怀着?一腔奋勇,趁苏源不注意,狠狠一咬舌头。
痛觉通过中枢神经传到大脑,想象中的英勇就义?并没有到来。
她被狱卒卸了下巴,唾液和着?血沫从嘴角流出,只能“嗬嗬”叫唤。
“敬酒不喝喝罚酒,真当本官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苏源言语讥诮,“来人,给我?卸了她那层假皮。”
一刻钟后,狱卒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放进托盘里,又?在苏源的吩咐下取来一面铜镜。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南十三意识到什么,死死闭着?眼,浑身不住颤抖。
然而反抗无?效,她被狱卒强行扒开?眼皮,眼珠直面铜镜。
铜镜里,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南十三濒临崩溃的边缘,凄厉地尖叫着?。
所谓易容,并非像某些电视剧里那样,直接往脸上覆上一层假面,就能变成另一个人。
在这里,易容需要?付出非常沉重的代价。
光是将面皮固定在脸上的几种混合在一起的药水,就会对皮肤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六年,足以毁掉一张脸。
苏源没什么圣母心,更遑论是觊觎他所在国土的奸细。
他没让狱卒直接上刑,选择攻心,也是看在南十三是个女子,不太方便而已。
南十三的嘶吼还在继续,聒噪得紧,苏源直接让人捂住她的嘴。
低缓的语调带着?蛊惑,循循善诱道:“你所守护的主子为了一己之欲把你害成这样,你为何还要?继续为他卖命?”
说完这句话,刑室内一片死寂。
许久之后,南十三从喉咙里发?出“嗬嗬”两声。
......
朱知?府左等右等,等得花都谢了,也没等到苏源出来。
思及苏源让人挑断那女子脚筋的狠厉,他心里没底。
苏大人他......不会把人搞死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苏源找了过来。
“南十三已经招了,还望大人与我?一同拟份折子,向陛下阐明情况。”
知?府作为一地父母官,管辖区域内出现?别国暗探,朱知?府自是责无?旁贷。
“下官不了解具体?情况,不若大人您来写,事后下官盖个章就成。”
苏源并未推拒,执笔好一阵龙飞凤舞,末了盖上工部左侍郎的印章。
朱知?府紧随其后,完事后觑了眼苏源的神色:“不知?大人如?何发?现?她不对劲的?”
苏源拭去指尖的墨迹,淡然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纵使起初南十三将“男女有别,理应避嫌”写在脸上,近几次有意无?意地从他面前经过,似不经意间露出的脖颈、小臂,是个人能看出点猫腻。
尤其是苏慧兰向他打过小报告后,苏源更是认定南十三别有所图。
他可不觉得明知?对方有妻有女,还做出那等举止的会是什么良家女子。
审问过后,心里的猜测总算落实。
“事不宜迟,赶紧将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城。”
和折子一同进京的,还有南月国在靖朝的暗探名单,以及分布全?国各地的据点位置。
至于南十三,先让她在牢狱中老实待着?,回头交由陛下处置。
再有南十三和南月国其他探子的联络,苏源打算委托京城来的侍卫。
能钓出一个是一个。
交代朱知?府看好南十三,苏源又?把自己关在屋里,继续捣鼓指南针。
如?此?过了两日,行李收拾完毕,造船处大多数人启程回京,留小部分人在杭州府,日常维护远靖舟。
临行前,王先生主动?请缨,留在杭州府分处。
“我?妻早已不在人世,儿女也已成家立业,再无?甚牵挂,不如?留在这里,替你们守着?远靖舟。”
苏源面露动?容,没等他由衷称赞,王一舟先他一步抱住王先生,熊掌拍上对方的后背。
于他而言,拥抱+拍背是表达感情的最佳方式。
殊不知?,王先生年岁已高,受不起这一掌,瞬时白?了脸。
这一幕看得苏源脑仁儿生疼,紧忙把两人分开?:“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作甚。”
王一舟也注意到王先生的不适,讪讪缩回手,一脸歉意:“对不住啊先生,我?方才过于激动?......”
王先生摆摆手,挤出一抹笑:“我?很好,你们且去吧。”
在王先生的目送下,苏源带着?家眷及行李,顺着?车队离开?杭州府。
只需一月有余,便可抵达京城。
......
这边苏源赶着?回京主持船舶司的大局,那边密折一路八百里加,跑死两匹马,总算在第三日傍晚踏着?夕阳进入皇宫,呈到弘明帝御案之上。
彼时弘明帝正?跟太子商议政事,见是杭州府的密折,还是八百里加急,便抬手打住太子的话头。
“澹儿你等会,容朕看过密折再说。”
太子着?一身月白?色常服,衬得他整个人温润如?玉,颇具储君风范。
他放下手中毛笔,眉眼含笑:“是,父皇。”
几息之后,御书房传出噼里啪啦的动?静,紧跟着?是陛下的怒喝。
“荒谬!可恶!放肆!”
陛下勃然盛怒,将手边的东西一股脑挥到地上,宫人们跟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扑通跪地,大气不敢出。
太子赵澹不知?密折内容,亦不敢妄自揣测,只能起身行礼:“父皇息怒,还望保重龙体?。”
在爱子的劝慰下,弘明帝勉强抑制住怒火,面无?表情地将密折递给赵澹。
赵澹一目十行地看完,心底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他不敢迟疑,掷地有声道:“儿臣恳请父皇暗中派人前往各地,绞杀南月国暗探,拔除据点!”
弘明帝重又?坐回去,抚了抚胸口,重重喘了口气:“朕准了,此?事就交由澹儿你去办,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帝王威势席卷着?杀意扑面而来,赵澹屏住呼吸,视线落在地面上:“儿臣遵旨。”
弘明帝将名单交给赵澹,神色疲乏:“尽早出发?,一切以自身安全?为先。”
明明已是而立之年,听?到这番话,赵澹还是眼眶微红:“是,父皇也要?保重龙体?才是。”
弘明帝嗯了声,放赵澹离开?。
之后的一个月,靖朝各地看似平静和谐,私底下却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有名单在手,南月国暗探逃无?可逃,大部分被当场格杀,只留下几个身份举足轻重的暗探,秘密押送进京。
全?国共三十二个据点,已被拔除三十个。
赵澹每次都打得暗探猝不及防,那些资料甚至还没来得及销毁,就被嘎了喉咙。
等苏源一行人抵达京城,赵澹共格杀了一百二十七名暗探。
有那么几只小虾米趁乱逃逸,尚在追捕之中。
直到这时,朝臣们才知?道赵澹离京是去做什么的。
早朝上,弘明帝提及南月国暗探,除了表扬赵澹,更是对苏源夸了又?夸。
朝臣们:“......”
苏大人,你还有什么惊喜是咱们不知?道的?
怎么什么事都有你?!
苏源:微笑.jpg
顶着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苏源微笑着度过早朝。
这是他回京后第一个早朝,好巧不?巧的,赵澹将南月国在靖朝经营多年的部署连根拔除,昨日凯旋而?归。
陛下出了口恶气,龙颜大悦,不?禁多夸了几句。
夸完爱子夸爱臣,满脸意气风发?。
朝臣们不?论自身立场,都得承认太子赵澹是一位合格的储君。
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亦不?缺心计手段。
这样一位深得陛下宠爱的储君,便是将他夸上了天,他们也是认的。
反观苏源,他不?过一介臣子,又?如何能与太子相提并论。
偏生陛下夸苏源的语句比夸太子殿下的多了两句。
整整两句!!!
朝臣们跟从醋缸里爬出来?的酸黄瓜似的,浑身散发?着酸气。
奈何苏源立下的是实打实的功劳,任谁也抵赖不?去,更不?敢对陛下的溢美之词存有异议。
有口难言,只能用眼神咻咻戳他。
苏源如芒刺在背,整个人几乎被戳成了筛子。
苏源:“......”
好容易捱到早朝结束,待弘明帝离场,立马拔腿就溜。
那速度,八匹马都赶不?上。
以?王首辅为首的几位老大人还想细问远靖舟的情况,眨眼的功夫苏大人就没了踪影,简直哭笑不?得。
孔次辅撇嘴:“还是年轻好啊,腿脚灵活,一骨碌就跑没影了。”
王首辅嗤了声:“还不?是你?们这些老家人,恨不?得把人给生吞了。”
另一位学士大人捋着胡须:“首辅大人说得是,苏大人就是被你?们吓跑了的。”
另几位老大人也都不?住点头,用指责的眼神看着孔次辅。
孔次辅就是个暴脾气,经不?起激的,当时就跳脚了:“嘿我说你?们几个,欺负我这个老人家真的好意思吗?”
王首辅慢悠悠沿长阶而?下,隐约看见苏源与两人同行的背影:“孔大人老当益壮,本官怎的记得前几日您还在研究那羊皮地图呢。”
孔次辅倚老卖老失败,转头就瞧见几位同僚哈哈大笑,气得鼻孔喷张:“你?们......你?们真是越老越讨人嫌!”
王首辅见他脸红脖子粗的,遂转移话题:“你?将那上边的文字破解了?”
学士大人附和:“眼看着两艘远靖舟造好,就等您的航海图了。”
“嗐,你?可?别?提了。”说起这个,孔次辅就满头包,“陛下说明年五月出海,制定章程需要考虑太多因素,我派人多次前往考察,亦查找了不?少资料,哪能这么快定下结论。”
“况且那羊皮地图上的异国字就跟蝌蚪似的,要不?是陛下指认,我都找不?着咱们靖朝的位置。”
王首辅又?问:“眼下可?破解了多少?”
“我们翻了不?少书?,勉强破解了大半,约摸年后出结果。”
学士大人欣慰一笑:“至少不?是毫无进展。”
一位老大人拍拍孔次辅的肩膀,满怀希冀道:“孔大人,您再?加把劲儿,争取过完年就将这事?了结了。”
孔次辅摸了把日渐稀疏的发?际线,幽幽叹口气,同几位老大人道别?,回去继续工作。
......
苏源前脚刚踏出金銮殿,就被怀王叫住了。
“苏大人,恭喜你?又?立下一大功。”
两年没跟这位打交道,苏源条件反射开始头疼。
刚从朝臣们如狼似虎的视线下逃离,又?被这位图谋不?明的怀王殿下给逮住了。
他今早出门怕不?是没看黄历!
苏源神色恭谨地行了一礼:“微臣身为船舶司正使,理应为远靖舟负责。”
怀王愣了下,他想说不?是指司南,而?是发?现南月国暗探。
还未开口,范诩并林璋信步走来?:“微臣见过王爷。”
话头被打断,怀王面上有一瞬的不?虞,很快消散无踪,笑容温润:“范大人,林大人,二位这是?”
他以?为这两人是来?找他的,正满肚子疑惑。
——以?他在朝中的权利地位,等闲是不?会有人主动?找上他的,更何况工部尚书?和吏部侍郎了。
然后,他就被打脸了。
范诩一拱手:“微臣有要事?找苏大人商谈。”
怀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前不?久陛下带回司南,眼下工部已造出一批,供给船舶司使用。”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但不?妨碍怀王抿直嘴角,刻在脸上的笑变得不?自然。
范诩的话像是无形的巴掌,分分钟给他的脸扇成猪头。
旁人怎么想暂且不?提,怀王只觉得丢人丢到家了。
眼中有阴翳一闪而?逝,等苏源再?看过去,依旧是淡泊高洁的怀王殿下。
再?看范诩和林璋,他俩好像都没发?现怀王的异样。
“那本王就不?多作叨扰了,公务要紧。”
看怀王吃瘪,苏源心里还挺舒坦。
谁让他一次又?一次恶心膈应自己,还想用一个庶子跟元宵定亲。
苏源宁愿未来?女婿是个寒门子弟,也不?愿找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庶子。
头上有个侧室亲娘不?说,还有个正室嫡母。
他又?不?是那等利益熏心之辈,怎会把元宵往火坑里推。
心下腹诽着,苏源三人同怀王行了一礼,施施然离去。
走出一段路,确保怀王听不?到他们的谈话,林璋这才开口:“你?跟怀王很熟吗?”
苏源摇头:“非也,除去最先出手相助,我与怀王无甚交集。”
范诩挥了下宽袖,意味深长道:“怀王可?是公开表示过,他非常欣赏你?的文采,想与你?探讨一二呢。”
苏源:“......”
真是好厚一张脸皮。
苏源活了二十四?年......哦不?对,加上前两世共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被一个王爷碰瓷。
在弘明帝警告,他有意疏远的情况下,怀王还能这么说,真是蚂蚁戴眼镜,自觉着脸面不?小。
范诩见苏源脸色变来?变去,挑起眉毛:“你?不?会不?知道吧?”
苏源不?答反问:“我该知道?”
林璋一拍苏源的胳膊以?作安抚,对范诩说:“承珩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他满心满眼都是陛下,忙完这个又?忙那个,哪有功夫管这些闲事?。”
把当朝王爷的欣赏说成闲事?,林大人不?愧是你?。
苏源重重点头:“我的确不?知情,这些年待在京城的时候极少,也鲜少与同僚吃酒谈天。”
他要是知道,可?不?得站出来?澄清。
范诩听跟随苏源前往杭州府的官员说了一嘴,对他“拼命苏郎”的诨名有所耳闻。
见苏源的郁闷不?似作伪,只好言提醒道:“怀王虽淡泊名利,但也不?宜走得太近。”
林璋深以?为然:“你?现在太过惹眼,须得警惕着些,别?被什?么人盯上了都察觉不?到,等摔了跟头才知道疼。”
二位大人的告诫是出于好意,苏源很难不?动?容:“大人放心,我一定日日警醒自身,修身修心,防患未然。”
见苏源如此,他二人皆露出满意的笑。
范诩面色和缓了许多,没来?由?地说了句:“你?那司南很不?错,有大用处。”
苏源抿唇笑:“有用就好。”
改进版指南针已经做好,等回头呈给陛下,范诩会更满意。
下一刻,范诩表情一肃:“南月国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枉费陛下这些年一直照拂着他们!”
十多年前,南月国生动?乱,反军阵仗极大,搞得人心惶惶,最后还是陛下派了人过去,强行镇压了反军。
然而?,就在陛下派兵支援的时候,南月国对靖朝的觊觎之心就已蠢蠢欲动?,肆无忌惮地在靖朝安插探子。
这怎能不?叫人心寒?
不?怪陛下震怒,在短短一月内就将南月国的势力连根拔起。
林璋鄙屑笑道:“不?过一小国,总有一日我朝大军会让他们哭爹喊娘!”
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刺探机密,还妄图以?美人计引诱朝廷命官,以?陛下的脾性,断不?会忍气吞声。
且看这腔怒火何时喷薄而?出,燃成滔天之势。“好了,不?说这个了。”范诩负着手,“船舶司初初成立,有一堆事?情等着你?过问,赶紧过去吧。”
至于之前言辞凿凿的有要事?相商,不?过是应付怀王的借口罢了。
大家心知肚明,苏源一拱手,往船舶司去。
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等到船舶司的时候王一舟已经开始给下属们安排差事?了。
见苏源过来?,王一舟把名册塞到他手里:“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差事?,重要的那些等你?来?安排。”
苏源啧声,很是不?赞同:“你?我还用得着分这么清楚吗?正使副使不?过一个名头,王兄你?直接安排就好。”
他信得过和王一舟的情谊,也相信对方不?会以?公谋私。
王一舟笑笑没应承,转而?又?道:“我方才数算了下,现有职位还有十个空缺,得好好筛选,可?不?能什?么人都放进来?。”
苏源深表赞同:“工部最近不?怎么忙,咱们尽快处理好船舶司这边的事?。”
他俩身兼两职,不?知有多少人眼红,等着捉他们的错处。
苏源以?为,两边都得顾及到,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开始忙活起来?。
船舶司成立初期,职位及规矩尚有诸多不?足之处。
之后的小半个月,苏源等人几乎宿在船舶司,忙得眼前发?黑才算收拾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