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男主的嫡兄—— by栗银
栗银  发于:2023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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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源笑笑:“回去吧。”
既已从那?两?位老婆婆口中得知田里作物的?现状,也没必要再跑老远去了解情况了。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肉铺,苏源听见?里头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门口站着不?少看热闹的?人,脸上神情各异,兀自议论着。
“这张屠子家不?是住在金堤边上么,他跟他媳妇儿来城里卖肉,爹娘跟两?个孩子都留在家里,这不?是金堤塌了,一家子都被卷水里了。”
“真是造孽啊,那?两?个孩子才?一个六岁一个三岁,上个月我来买肉张屠子还说要送他家大娃读书呢。”
金堤是前朝修筑的?,存在已有?一百多年,每年朝廷都要拨不?少银子在这上头。
苏源眉眼微动,堤坝坍塌,经济损失是一方面,附近农田也会被冲毁,还极有?可能出人命。
眼下已经有?人被冲走?,淹没农田也不?是没可能。
如此一来,林璋手头的?事情就更多了。
不?过眼下苏源管不?到这上面来,他在修筑堤坝这方面并?不?在行,只希望朝廷能尽快派人前来,早日解决这些问题。
多灾之年,达官权贵其实受不?到什?么影响,真正苦的?是平民百姓。
“太惨了,太惨了,这不?是要人命么!”唐胤直呼道。
方东和苏源相视一眼,苏源正要说想请假回去一趟,身后传来迅疾而杂乱的?马蹄声。
循声望去,为?首的?竟是林璋,他右后方是先前在门口看到的?那?位大人,后头还有?几十名衙役。
所?经之处,行人纷纷避让。
“多半是去金堤的?。”苏源低声说。
“希望那?些人都能找到。”方东尚且抱有?几分希冀,叹息着说道。
一来一回,路上的?见?闻都让他们揪心不?已,几乎是沉默着回了府学。
刚回学舍,就有?学子迫不?及待围了上来:“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房屋损坏得厉害,庄稼也是。”
苏源此言一出,大家的?脸色瞬间黯然。
“另外,金堤塌了。”
众人一片哗然,皆震惊不?已。
有?一位学子冲上前来,一把抓住苏源的?胳膊,力气之大,让苏源眉头拧起:“怎么可能!不?是每年都有?人来巡查吗?去年放田假我还看到有?大官来金堤的?,一群人敲敲打打,怎么可能会塌掉?!”
靖朝是有?专门负责河道堤防的?巡查和维修工作的?官员,通常这些人都是出自工部。
地方上也有?水利通判,平日里若是堤坝出了什?么事,必须在第一时?间前往,并?将此事上报京中。
这位学子口中的?大官,应该是来自京城的?官员,而非常驻凤阳府的?水利通判。
苏源斟酌片刻才?回道:“前两?日又是冰雹又是暴雨,金堤毁损也不?是没可能。”
学子腿一软,竟直接软瘫在地上,面色煞白:“可、可是我家就在金堤中上游。”
学舍内霎时?一静。
“不?行,我得跟教授请假,回家一趟。”他口中喃喃,狼狈地爬起身,“不?确定?一下,我心中难安。”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跑去。
刚跑到门口,忽然又停下,转身朝苏源深深作了一揖:“多谢苏弟告知。”
苏源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着点头。
待众人散去,苏源看向二位好友,正色道:“我不?放心我娘一人在家,想回去看看。”
方东和唐胤几乎是异口同声:“我也正有?此意。”
连遇两?场突发的?极端天气,他们都很担心家人。
苏源也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既已做了决定?,当下就去同教谕请假。
一开始教谕考虑到学生的?安危,并?未同意。
还是唐胤再三保证:“我家自个儿的?马车,这一路走?的?也是官道,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教谕见?三人皆面露哀求,想想也就同意了。
出了府学,唐胤就急吼吼跑去铺子叫马车,一路马不?停蹄回了杨河镇。
杨河镇的?情况和府城差不?多,好些人家的?屋顶都被砸得稀烂,还有?几岁大的?孩子坐在门外嚎啕大哭,模样好不?可怜。
唐胤先把苏源和方东送去了铺子,才?回唐家。
因着冰雹和暴雨,百姓们自顾不?暇,压根没心思买点心,苏慧兰也就关了门。
恰巧下冰雹那?天刘兰心正在铺子上做事,当晚就留在了镇上,第二天下午街道上又都是积水,苏慧兰担心她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就又把她留了下来。
也多亏了苏慧兰这一善举,才?让两?对母子在杨河点心铺相聚。
彼时?苏慧兰正在后院给苏源做衣裳,刘兰心在工作间捣鼓点心,听到敲门声苏慧兰以?为?是邻居有?啥事,连忙过去开门。
“有?啥……源哥儿?!”
苏慧兰看着面前的?好大儿,一整个愣住了。
“府学停课,我担心您,正好回来看看。”苏源往里面看一眼,“兰心婶子应该也在吧?”
“欸,欸,你兰心婶子在呢。”苏慧兰一手一个,拉着两?人进门,对方东说,“你娘在里头做点心呢,你自个儿去吧。”
方东道了谢,阔步朝工作间走?去。
苏源打量四周,着重在屋顶上,有?明显修补过的?痕迹,再看院子里的?蔬菜,都被摧残得不?轻,几乎不?剩多少。
尤其是辣椒,一株苗上一颗不?剩,光秃秃的?。
见?苏源盯着辣椒,苏慧兰笑着说:“幸亏当时?我动作快,都把它们给薅下来了,就放在厨房里呢。”
苏源心一松,又注意到一个关键点:“娘您是冒着冰雹采红尖的??”
苏慧兰下意识地偏过脸:“那?时?候才?刚开始,你也知道我的?,动作一向利索……”
后半截话在苏源脚步一转,走?到她另一边时?彻底堵在了嗓子眼。
“娘,您这是要瞒着我?”苏源的?目光定?在她右边的?额头上,“难不?成只要我在家,你就一直这么避着?”
他就说,当时?的?冰雹下得又快又急,马车顶都被砸了几个洞,苏慧兰不?过是血肉之躯,那?批辣椒数量可不?少,没个一刻钟压根收不?完。
苏慧兰摸了下额头的?伤口,伤口还未结痂,疼得她倒吸一口气:“这不?是想着这些红尖要是毁了,明年就没了,娘可喜欢吃红尖做的?菜了。”
苏源喉咙里堵得慌,刻意将话说得重了些:“这些红尖可不?比您,您要是被冰雹砸出个好歹,是要留我一个人吗?”
苏慧兰果真慌了神:“不?是,娘……娘以?后绝对不?这么干了,红尖有?啥好的?,哪有?娘身子要紧!”
苏源面色稍缓:“我就是回来看看您怎么样,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在府学可安不?下心读书。”
他心里清楚,苏慧兰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先前表现得很看重辣椒。
可辣椒的?用途不?过是赚钱,可比不?上血脉亲人。
苏慧兰一听这话,连忙表示:“娘很好,一点事没有?,这就是蹭破一点皮,那?天我收拾好红尖就一直躲屋里,屋顶坏了都没再出去。”
“那?就好。”苏源喝一口温水,见?苏慧兰作势要往厨房去,连忙叫住她,“我就是回来看一看,等会又要走?了。”
苏慧兰一愣:“马上就走??”
苏源点头:“过两?天该复课了,正巧我将地蛋呈给了知府大人,后面若有?什?么问题,知府大人也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我。”
“我差点忘了,源哥儿你跟我说过那?个地蛋的?亩产,给得好,给得好,说不?定?日后家家户户都能吃上地蛋,吃的?时?候还能想起你呢。”
苏源忍不?住笑:“希望如此。”
随后他又去看了下辣椒,基本都是红通通的?,只有?极个别是红里带青。
这样挺好,也不?会耽搁赚钱。
这么想着,苏源又催着他娘去给伤口上了一遍药。
上完药,母子二人又话了会儿家常,半个时?辰后三人又踏上前往府城的?官道。
回到府城后,苏源一连三天都没看见?那?位家住金堤中上游的?学子。
直到课室的?屋顶修补完毕,大家陆续复课,又连着过了三日,他才?回府学。
他离开时?一身蓝白学子服,回来时?依旧这一身。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衣袖上多了一根白布条。
面对大家紧张而关切的?目光,他似哭似笑,带着鼻音说:“我娘和妹妹,都被冲走?了,三天前已经找到了。”
他说着说着,泪流满面:“离开前我们说好了,等回去给她带府城的?点心,她还说哥哥最好了,怎么……怎么就再也见?不?到了。”
苏源鼻子有?些酸胀,快速眨了眨眼,垂眸盯着书页,心中滋味难言。

等众人散去,唐胤抹了把脸,趴在桌案上闷闷说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金堤怎么好好就塌了。”唐胤猛地直起腰,百思?不得其解,“每年?都有官员巡查,水利通判也不是吃素的,一百多年?都挺过来了,竟毁在一场暴雨中,难不成它是泥沙堆出来的?”
“唐兄莫要兀自揣测,方教授不是说了,之前那场雨几十年?罕见,冲毁堤坝也不是没可能。”方东拿手指戳了唐胤一下,提醒他谨言慎行。
唐胤停止阴谋论,转为长吁短叹,颇有几分忧国忧民的意味:“真希望这一切能早日结束。”
苏源铺开?宣纸,口吻笃定:“会?的。”
林璋是个好官,为了府城安定,他会?全力?稳定民心。
另一方面,冰雹暴雨及金堤坍塌这两件事上报京中,用不了多久就会?有钦差前来。
二人联手,这场灾难很快就会?落下帷幕。
“希望如此。”唐胤嘀咕一句,也跟着掏出书本,“好了不提这些?,我得赶紧背书,免得明日课上教谕抽背背不起来,那可?丢死人了。”
苏源笑笑,执笔悬腕,练起大字。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经过林璋的不懈努力?,惶惶不安的民心逐渐安定下来。
之后就是开?仓放粮,对因金堤坍塌而丧命的死者?家属进行安抚赔偿,派衙役前往各处,帮百姓修补屋顶,拾掇被?冰雹损毁的庄稼……诸如此类的灾后应对措施。
林璋本人也以身?作则,投身?其中,和百姓们一块儿干活。
这一系列的举措下,不仅在百姓们心中点燃名为希望的光,林璋的声望也空前高涨,得到所有人一致爱戴。
半个月下来,府城各处的情况有明显好转。
一直笼罩在凤阳府上方的阴霾压抑总算散去几分。
临近月底,安分好些?时?日的唐胤再次活跃起来,跑到隔壁学舍串门:“今日天气放晴,我打算去书斋一趟,看看上次被?雨水弄湿的那些?书还有没有的卖。”
苏源也准备去书斋添置笔墨,便合上书本:“一起。”
方东举手:“我也要去,这都半个多月没去书斋了,应该会?有新书。”
三人便一道去了书斋。
书斋是读书人的聚集地,亦是获取各种?八卦时?事的最佳场所。
苏源于书架前徘徊寻书时?,恰好听身?后的几位书生低声议论着什么,语气格外激愤。
他耳朵尖,纵使并非有意听墙角,也将对方的交谈内容尽数收入耳中。
原来不仅是凤阳府,整个靖朝竟有二三十府遭遇冰雹暴雨袭击。
只?是凤阳府运气背些?,恰好挨在金堤边上,遇上堤坝坍塌,庄稼损失和人员伤亡更为严重。
令他大吃一惊的是,这两日里竟有流言传出,之所以各地突发冰雹暴雨,是因为陛下为君不仁,违背祖制逆天而行,上天震怒,故而降下冰雹和暴雨,以示警戒。
百姓本就因自然灾害损失惨重,心怀怨愤,恰好此时?流言肆虐,压根用不着费什么力?气煽动?和洗脑,几乎是立刻相信了流言。
受灾地区一片怨声载道。
更有甚者?当街敞衣,又哭又喊,让陛下赶紧认错,这样老天爷才不会?再降下灾祸。
而苏源这期间一直待在府学内,整日伏案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压根不知道流言已达到无法抑制的地步。
“反正我不信这些?不着边际的言论,旁人不清楚,咱们还能不知道,自从陛下实施新政,老百姓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
“是呢,就说那顺来集市,上上个月我还在胡商手里买了不少稀罕玩意儿,不仅胡商,咱们靖朝的摊贩也都赚了不少。”
“还有还有,若不是陛下坚持,咱们这些?出身?寒门的读书人压根就没机会?入朝为官,就算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中了进士,最后也是被?发配地方为官的命,在七八.九品芝麻官的位置上坐到死。”
“肯定是那些?守旧派趁机传出的流言,他们可?真该死,偏生好些?百姓糊涂愚昧,最容易轻信流言。”
苏源和方东相视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去柜台付钱。
之后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
唐胤发现了异样,定住脚步:“怎么了?”
方东低声将外面的流言说给唐胤。
唐胤一脸不可?置信:“教谕都说了,天灾是人为无法干预的,他们可?真是……”
天灾当头,这些?人却不顾百姓死活,只?知起内讧拖后腿,简直丧心病狂!
方东眉头紧皱:“源弟你?说那位会?妥协吗?”
苏源摊手:“你?我不过是秀才,又如何得知那位的决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灾后重建都没完成,又来这么一出,当今又该头疼了。
不过依他看,就算是为了平息流言,稳固民心,当今就算再怎么坚持新政,也得捏着鼻子认错。
没办法,一旦坐上那个位子,凡事都不能随心所欲,平日里有文武百官盯着,一旦出了什么事,譬如各种?天灾,还得在第一时?间站出来,把罪责都揽在自个儿身?上。
然后再来一出罪己诏:“这一切都是朕的过失,是朕的懈怠不作为,引得上天发怒,朕以后一定......(此处省略八百字),希望上天诸神看在朕诚心检讨的份上如何如何.......”
苏源回?想前世在网上看过的历代帝王罪己诏,沉默两秒,果断转移话题:“再过几日又是考核日,听说这次会?加大难度,不合格者?要被?撵去扫茅厕。”
唐胤表情一变,立马加快脚步:“那还等什么,赶紧回?去看书!”
沉重的话题自然略过,三人赶回?学舍,又继续投入到学习当中。
外面的疾风骤雨,自有当政者?以及父母官忧心。
他们的目标,是两年?后的乡试。
又是半个月过去,朝廷派来的钦差总算抵达凤阳府。
带来赈灾物资的同时?,也带来了陛下圣意。
受灾地区赋税一律减半,且当地粮商不得暴涨粮价,违者?以靖朝律法处置。
此政令一出,原本对当今抵触甚深的百姓态度有了些?许松动?。
与此同时?,当今下罪己诏,对天下人陈明自己的过失,同时?表示会?关闭顺来集市,暂停与周边各小国的商贸往来。
这时?对百姓的一个回?应,也是对守旧派的暂时?妥协。
苏源得知一切,惊讶却不意外,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只?是可?惜了顺来集市。
苏源研究过顺来集市,自是清楚它的发展前景有多好。
一旦走上正轨,会?有源源不断的胡商前来,国库充盈指日可?待。
另一方面,苏源本来还想着去集市碰碰运气,说不定能碰上红薯之类的农作物。
现在胡商都被?撵回?去,就连本来在集市上摆摊的靖朝百姓都不得再入内,可?谓一大遗憾。
和方东交谈时?,苏源言辞中流露出一点想法。
方东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源弟能发现地蛋已经很好了,此次钦差来府城,想必也是为了地蛋。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地蛋就能再种?下去,假以时?日,人人都能种?上地蛋。”
苏源有被?安慰到,将懊恼抛到脑后,同方东挥手告别,大步走进课室。
课室里,黄玉正同人吹嘘:“看到这本书了吗?这可?是庞大人庞状元亲自编写的书,在京城的书斋刚摆出来就被?抢光了,放眼整个凤阳府,估计也只?有我这一本。”
说着拍了拍手上的书,抬着下巴,一脸倨傲。
学子们向来看不惯黄玉的做派,忍不住讽道:“整个府城就你?有,与我们又有何干?有些?人就算有十本庞大人写的书,可?他连院试都过不去,至今仍是个童生,啧啧啧,你?说气不气。”
黄玉:“你?!”
另一人接过话头:“你?什么你?,我突然想起来,你?爹不过是通判大人手底下的一名七品官,又是哪来的渠道得到这本书的?”
黄玉张了张嘴,忽然想到什么,脖子一扭:“懒得搭理你?们,嫉妒就直说,又何必攀扯我爹!”
打从一开?始就是黄玉先?炫耀的,可?怨不得他们。
于是又拽住黄玉:“你?不会?是做贼心虚吧,难不成这书来路不正?”
“你?胡说八道什么?!”黄玉一把甩开?那人,直把对方甩了个踉跄,“这书是我一位伯父送的,他可?是京官!”
说完又有些?懊悔,眼珠转了转,嘴巴紧闭。
此言一出,面带恼色的学子瞬间息了声,嘀咕了句:“你?嚣张什么,一个童生连院试都过不了。”
黄玉冷哼一声,自以为气势上压过了对方,带着书回?了座位。
一扭头,就对上苏源探究的目光,心里一咯噔,方才失口说错话的惊惶又冒了出来。
又想到苏源已经过了院试,还是个小三元,又嫉又恨,色厉内荏地瞪回?去:“看什么看!”
苏源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自从梁盛离开?,黄玉在府学的风评是越来越差了。
不过……
他刚才在慌什么?
黄玉慌乱的缘由无从得知,苏源也没那个闲工夫深究,还不如多破两道题,多背两篇文章来得实在。
转眼间,钦差来到凤阳府已有三天。
这天上午,苏源正全神贯注地听课,方教授出现在课室门口。
他叫停教谕的讲授,目光环视一圈,停在苏源的身?上:“苏源,你?跟我出来一趟。”
苏源不明所以,正要起身?出去,又听方教授提醒一句:“把东西?都带上。”
苏源更加疑惑,也不敢耽搁,三下五除二把书本笔墨塞进小挎包,跟上方教授的步伐。
走出几步,苏源忍不住恭敬问询:“教授,您找我有什么事?”
方教授侧头,眼尾堆叠着深深的皱纹,眼神却是清明睿智的:“是知府大人让我带你?去府衙。”
苏源有一瞬间的忪怔,知府大人找他干什么?
怀揣着满腹疑团,二人来到府衙。
自有专人引着他们前往花厅。
刚一脚踏入花厅,苏源就瞧见林璋旁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他身?上的紫色官服格外醒目。
三品以上官员,多半是钦差了。
苏源脚步微顿,脑海中冒出这一句,同时?快步上前:“学生见过钦差大人,知府大人。”
方教授虽惊讶林璋对苏源的亲切,面上却未显露,只?拱手见礼:“方永见过钦差大人,知府大人。”
钦差孙见山望着苏源,开?门见山道:“就是你?发现了地蛋?”
只?此一句,便解了苏源的疑惑。
原来是为了土豆。
一旁方教授则面露茫然,但识趣地没说话。
苏源松一口气,实在是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种?种?堆叠在一块,他差点忘了土豆。
“正是学生。”他回?道。
“你?是从何处得知地蛋可?食用的,又是如何知晓它的亩产?”
让苏源来衙门前,孙见山就让人调查过他。
前灵璧县县令的痴傻嫡子,因为某些?复杂的原因被?除族,一朝恢复正常,入私塾考科举,连夺三次案首,年?方十三的小三元。
这般奇异的人生,足以令所有人侧目。
自从陛下将地蛋的存在告诉孙见山,他将所有的藏书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有关地蛋的记载。
苏源又是如何这般笃定,不惜租赁两亩地,风里来雨里去地照料它们。
对此,苏源早有应对之策:“是胡商告诉我它的名字,也是他在家中吃了地蛋,发现可?食用才在顺来集市售卖。”
他不怕孙见山去查。
顺来集市已经关了,就算知道那胡商来自哪个小国,可?要在万万人中找到一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况且他也没说错,胡商一家确实吃了土豆,只?是方法错误而已。
理直气壮.jpg
提及顺来集市,孙见山眸光微暗。
他作为户部尚书,十分清楚自打顺来集市开?通后,对国库的益处有多大。
如今被?那群老家伙逼得关停,他心中恨极,却又无可?奈何。
俗话说,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当朝的世家大多从前朝就有了,盘踞上百年?,底下的盘根错节连陛下都无法撼动?。
他们素来不看好新政,又或者?说认为新政威胁到了他们的地位,所以他们不惜和陛下撕破脸,也要将新政抹杀在襁褓之中。
可?恶!
可?恨!
孙见山满腔愤懑,即便距离陛下下罪己诏已过去好几天,这股怒火仍未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他此次前来,正是奉陛下之命,将这把火彻底扬起来。
他坚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新政总有一日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就算陛下无法实现,也会?在太子殿下手中实现。
深吸一口气,孙见山收敛思?绪:“地蛋的亩产呢?”
“是学生通过计算得出的结果。”苏源不缓不急地说道,“第一次我用六个地蛋种?出近一百五十个,以此类推,便可?得出两亩地可?长出多少地蛋。”
孙见山挑了下眉,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道:“这次本官唤你?前来,是想想你?了解地蛋种?植的情况。”
苏源道:“现在不适合种?地蛋,要等到下个月,九月份气温稍降。”
孙见山有些?失望,他是巴不得立刻种?出上万斤的地蛋,也算是双方对垒中的一个重要砝码。
他沉吟片刻:“本官想让你?将种?植地蛋的所有注意点写下来,待处理完这边的事宜,回?到京城差不多也到十月份了。”
言外之意便是,他要把这批地蛋通通带回?京城。
苏源作为“发现地蛋第一人”,上头需要种?植手册,他自然责无旁贷。
一旁全程保持沉默的林璋起身?:“我带你?去书房。”
苏源抿嘴笑:“多谢大人。”
边上的方教授听完这番话,心里早已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勉强才能保持冷静。
他极有眼力?见地没有跟上。
苏源用了小半个时?辰,复盘种?植土豆期间所有的注意点,一个不漏全都写到了宣纸上。
最后一条写完,苏源顿了顿,又在后面加了几条。
待孙见山接过地蛋手册,一目十行地看完,拧眉十分费解:“为何发芽和发绿的地蛋不能吃?”
苏源再度把胡商拉出来:“那胡商第一次误食了发了芽的地蛋,全家人上吐下泻,险些?没了命。”
“而学生第一次食了发绿的土豆,也有类似的情况。”
孙见山瞠目,这传言中亩产三千斤的作物竟有这般威力??
苏源见状忍住笑意:“所以大人在推广地蛋之前,得让百姓们知道这些?注意点。”
孙见山捏紧宣纸,点点头,又问:“还有这一条,为何地蛋每种?植两年?,再停种?一到两年??”
苏源缓声道:“地蛋不宜连作,否则会?加重病害。”
孙见山和林璋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不仅如此,还会?影响到亩产和质量。”苏源手指比划了一个数,“若是非重茬地,它的亩产可?高达这个数。”
“八千斤?!”
苏源颔首:“所以还请大人将此铭记于心。”
三千斤和八千斤,痴儿都知道选哪个。
孙见山努力?平稳呼吸,声音却难掩激动?:“那停种?期间地里还可?以种?别的吗?”
“当然可?以,禾谷类、豆类都是可?以的。”
孙见山面色稍缓,将宣纸仔细叠起来,放入袖中,语气变得和善许多:“今日辛苦你?跑一趟,若是地蛋进入万千百姓家,所有人都会?记住你?,感激你?。”
苏源忙道不敢当,至于其他是说不出来。
他本就不是会?说甜言蜜语的人,谄媚奉承的话更说不出口。
林璋一眼看破苏源的窘迫,轻咳一声:“好了,你?赶紧回?去吧,急匆匆叫你?过来,是不是耽误你?上课了?”
之前那堂课教谕正在讲昨晚的课业,而恰好那位教谕是个慢性?子,最爱旁征博引,一道题能说一堂课,对他来说不算影响。
苏源看一眼钦差大人,孙见山捋须道:“那就回?去吧,之后若再有什么问题,本官再差人去问。”
苏源心说他已经把所有可?能会?遇到的问题都写上去了,估计日后是相见无缘。
面上一派恭谨之色,拱手道:“那学生就回?去了。”
正当他转身?之际,林璋又叫住他:“这天越来越燥,你?乘马车回?去吧,至于方教授,他暂且不回?去,我还有事要交代他。”
苏源双眸一亮,语速极快,像是生怕林璋反悔:“多谢大人!”
来时?他就是坐马车,走回?去的话肯定是汗流浃背,累得半死。
多谢知府大人体贴!
苏源麻溜退了出去,坐着马车悠哉悠哉回?了府学。
“那张纸呢,给我瞧瞧。”
苏源前脚刚走,林璋就伸手索要道,半点也不客气。
孙见山觑了他一眼,从袖中掏出种?植手册,啪在他手里:“你?倒是和那苏源关系不错。”
林璋一边看,一边笑着道:“这小子瞧着温温和和,其实有八百个心眼子,他那亲爹的罪名,有一大半都是他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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