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心就看向苏兰慧苏兰芳,虽然和这两个妹妹一直不对付,但她总觉得对方也是女孩儿,底线应该和自己是一样的,父亲当着她们的面儿说这种话,两人不知该多么愤怒伤心,正好,也让她们知道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混蛋。
却不料苏兰慧苏兰芳面不改色,见她看过来,苏兰芳扭过头,苏兰慧却大大方方道:“姐姐,我知道我说这话你肯定瞧不起我们,没关系,反正从小你就瞧不上我们,我们也瞧不上你,明明都这个样子了,假模假样清高什么啊?还把自己弄成了个怪胎,虚伪无聊透顶。谁知上苍也有偏爱你的一天,给了你这副相貌,却又给了你一副玲珑心肝做补偿,所以才能有这样大造化。你放心,就如爹爹所说,如果真能帮我们如愿以偿,日后少不得要好好儿谢你。”
“你……你刚刚听见了爹爹的话,他……他说的是要让你们去做……去做侍妾……侍妾你们不知道是什么?比奴婢也好不到哪儿去……”
苏兰心都结巴了,她实在太震惊,两个妹妹明明听见了父亲的话,竟还无动于衷地做着美梦,这是她说什么都没有想到的。
“那是没本事的,京城勋贵人家中妾室那么些,难道就没有受宠的?真正得宠的妾室,有夫君护着,正室也不能怎么样,不然就要背着个妒妇名声,姐姐现在在新平侯府,应该亲眼见识了那位如夫人的气派风光吧?”
“又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庄氏那般……”苏兰心只说了半句,就放弃了,两个妹妹对她的说词不屑一顾,她知道她们的性子,最是狂妄自大,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她们是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
算了,随她们去吧,自己何必枉做小人?到时候好心也不过赚了驴肝肺,这种事情从前发生的还少吗?
苏天茂见大女儿不说话,还以为她被自己说服,满意点头道:“你能想通就对了,别把我想的那么禽兽不如,我是你爹,怎么说也还是为你们打算的,你性子执拗,也该学学你妹妹们,你看她们就能了解我的一片苦心,哪像你……”
“六皇子是什么身份你们知道,他不可能因为我而来咱们家,给你们任何机会。反正你们有意,就自己争取,我不参与,也不反对,最终会成什么样,端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苏兰心冷冷说完,便加快脚步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几个亲人身边了。
“那你也要趁着和六皇子相处的机会,多给你妹妹们说说好话啊。”苏天茂在后面喊,苏兰心却是头也不回,只冷冷一笑。
“爹爹,你看姐姐,简直不明白她怎么想的,连那些贩夫走卒都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她却这么冷冰冰的。”
苏兰慧和苏兰芳一起向苏天茂撒娇告状,却听他严厉道:“住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素日里是怎么对她的,那会儿我可以不闻不问,但现在不行,她搭上了六皇子的线,就是咱们家的大功臣,你们到底能不能进将来的王府,她也起着很大作用。心丫头虽然性子孤僻,却有一点好处,就是说话算话,她说不参与,那就不会参与,以你们从前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她不说你们坏话就已经仁至义尽了,日后不可再得罪于她,明白吗?”
“我们哪里敢得罪她啊?娘说了,让我们以后对她恭敬亲近些呢,所以今儿特意和爹爹过来迎她,谁知她一点儿也不领情。”
两个女孩儿争相分辩,苏天茂明知道她们其实是为了在齐博面前露脸儿,这会儿却也懒得拆穿,反正两个女儿这样的积极,也很符合他的期望。
看着苏兰心消失在院门中的身影,苏天茂再度叹了口气,心中懊恼道:造化弄人,怎么就让那死丫头生了一大片胎记,不然我何必指望这两个蠢笨丫头,幸亏还有点儿姿色,不然搭上了六皇子的线却没办法挤进那个圈子,我还不得活活儿气死。
这里苏兰心回到自己房中,不一会儿就见月姨娘过来了,惶急道:“怎么回事?我听说你一回来就和老爷吵起来了,我的天,你是把我平日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了吗?和你说过多少回,那是你爹……”
不等说完,就被微雨一把拉住,听她小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只听得月姨娘骇然变色,喃喃道:“老爷真是疯了,怎能……怎能生出这样妄想?那是六皇子啊,两位姑娘到了他身边,一旦将来的王妃是个和善人还好,若摊上个性子不好的,就打死了谁还敢问?他……他怎么能把两位姑娘往火坑里推?”
微雨冷笑道:“火坑?二姑娘三姑娘可不是这么想的,还一个劲儿要姑娘帮她们在六皇子面前说好话呢,简直半点脸面都不要了,若是二老爷知道,非气死不可。”
落花给月姨娘和苏兰心倒了两杯茶,也无奈道:“两位姑娘大概觉着她们是大理寺卿的侄女儿,将来王府里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对她们怎么样。却也不想想,不是伯爵以上勋贵家的千金嫡女,能做得了睿王爷的王妃?那些勋贵家财雄势大,他们不来招惹人就该念佛了,谁还敢惹他们?真要是摊上位骄矜王妃,出点儿什么事故,二老爷也没办法呢。”
微雨点头道:“可不是,只老爷和两位姑娘如今钻进了牛角尖儿,说什么他们也听不进去,说不定太太这会儿还做着和他们一样的梦哩。”
主仆三个说了一会儿话,见苏兰心将茶杯放下,让落花替她铺纸研墨,月姨娘便站起身道:“你大概是要忙了,我不扰你。”
苏兰心点点头,见月姨娘站起身活动了几下才走路,便关切道:“怎么?姨娘的腿疼病又犯了?”
月姨娘苦笑道:“可不是?这两天大概站的时候多了些。哎!你不用管我,这是年轻时候落下的老毛病了,反正也不打紧。”
苏兰心眼圈儿就红了,默默看着月姨娘出门,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都掐进了手心肉里。月姨娘还不到四十,两条腿却是说疼就疼起来,她虽然没有告诉过自己为什么会落下这样的毛病,苏兰心却早已经知道原因。
当年彭氏嫉恨月姨娘美貌,却碍于苏天茂的威严不敢把她怎么样,后来就因为生下自己这个丑女,月姨娘的地位一落千丈,可算是让彭氏寻到了报复机会,天天赶着母亲去后园那条河里洗衣服,虽然那时天气已经和暖,可月姨娘是在月子里,不到二十天,两条腿就开始疼,后来有一次裘夫人遇见了,十分生气,暗中说了彭氏几句,这才让月姨娘脱离苦海。
可以说,如果没有二叔二婶,自己母子有十条命,此时大概也葬送了。所以苏兰心对父亲和嫡母委实没有半点感情,不过是礼法严苛,她不得不在面子上应付罢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突然造访
一念及此,心情就有些激荡,好不容易平稳下来,这才开始将在新平侯府问到的线索一一整理。落花和微雨见她写几笔就要蹙眉沉思一会儿,知道她在用心思考,因连脚步声都放轻了,生怕打扰到她的思路。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等到苏兰心将一张信笺纸写满,再抬头时,只见太阳已经没有了耀眼的光芒,虽然距离山边还有一段距离,闪烁着的金光却柔和下来,眼睛看过去,也不觉刺目。
“我竟写到了这个时候?难怪觉着脖子酸。”
苏兰心笑着说了一句,站起身活动了几下身子,忽然纳闷道:“今儿四妹妹怎么没过来?她平时最是坐不住家的,难道来过又走了?我不至于出神到这个地步吧?”
落花从外屋端了一盘香瓜进来,笑着道:“四姑娘和二太太今天回二太太的娘家去了,说是他们家老太太病得厉害,二老爷都从太医院请了一位太医过去呢。”
苏兰心从盘子里拿起一个香瓜,叹气道:“她们家老太太也是快八十的人了,该不会这就是大限到了吧?二婶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她一直说老太太很疼她的。”说完啃了一口瓜,只觉着十分甘甜,便疑惑道:“这个时候的香瓜,得是暖棚里长出来,难得味道甜美,是谁送过来的?”
落花笑道:“太太打发周大娘送来的,一小篓,足有十几个,听说姑娘在用心琢磨事情,周大娘也没敢打扰,只陪着姨娘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
苏兰心冷笑一声,抓着那香瓜狠狠啃了几口,接着呼出一大口气,对落花道:“不管她,既然送过来了,不吃白不吃,你和微雨也拿两个吃,给晴儿洛儿还有宋妈妈也每人分一个,她们跟着我和姨娘这样不受宠的主子,几年里受了不知多少委屈,难得她们憨厚老实,也不肯寻其它出路,如今好容易咱们有了今日,不该忘了她们才是。”
落花笑道:“真真是母女,还用得着姑娘吩咐?月姨娘也是这么说的,先前微雨已经送过去了,回来说宋妈妈和晴儿洛儿吃的眉开眼笑……”
不等说完,忽然就听院门外一个变了调的激动声音叫道:“王爷竟然亲自来了寒舍,这可真是让舍下蓬荜生辉。快,你们快去告诉姑娘,王爷过来了,让她赶紧出来迎接。”
苏兰心嘴里的香瓜一下子就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落花也愣住了,待回过神来,见苏兰心还在原地站着,她也不管青红皂白,推着自家姑娘就往外走,一面急道:“我的姑娘,您怎么还不动地方呢?那可是王爷。”
“哎哎哎……我的瓜……这才吃了一半呢……”
苏兰心是真没想到齐博会来,还不等从震惊中平复心神就被落花给推出来了,忙双手捧住吃了一半的瓜,免得掉下来。然后一抬眼,就见齐博站在台阶下,正眨巴着一双桃花眼看她,眼里也全是惊诧神色,好像自己脸上长了一朵花似得。
苏兰心也觉着挺尴尬,自己手里还捧着吃了一半的香瓜,六皇子该不会误会他的临时搭档是个吃货吧?唔!好像也算不上误会,自己本来就是吃货,在无情生父和狠毒嫡母手中长这么大,换谁谁都得是吃货。
尴尬之下,本着“恶人先告状”的原则,苏兰心便抢先道:“怎么?王爷不认识我了?”
话音未落,却见齐博竟“扑哧”一声笑出来,接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含笑道:“打扰了姑娘吃瓜,是我的罪过。只是姑娘也慢些吃,噎着了不是玩的。”
“啊!”
饶是苏兰心一向自认脸皮厚,这会儿也不由羞得满面通红,连忙从袖中拿出帕子擦掉两腮沾染的几点瓜籽和汁水,这是刚刚把瓜喷出来时造成的,被吓到的杏花只知道推着自家主子出来迎接,却完全没注意主子脸上的残余。
齐博很想哈哈大笑,却又不好意思,只好低下头去,只是他抖动的肩膀已经出卖了主人。苏兰心把脸擦干净后,终于缓过一口气,看见齐博那副欲盖弥彰的样子,不由咬牙道:“想笑就笑吧,也不怕憋出内伤。”
“没有没有,姑娘刚才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好笑,反而很可爱。”齐博连忙澄清,而这时候一旁的苏天茂才终于回过神来,刚刚女儿的话从脑海中自动闪现,只把他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喝斥道:“混账,你怎么和王爷说话的?”
“无妨。”齐博拦住苏天茂,苏兰心便疑惑道:“你这个时候过来,是为了什么?莫非又有什么新线索了不成?”说到最后一句话,一双眼睛不由得明亮起来。
“没有,我也是刚从西山猎场回来。”齐博举起手中马鞭子挥了挥,示意自己没有说谎,然后接着道:“就半天时间,也没上山,在浅林子里猎了些兔子狍子麂子,运气不错,还有一只鹿。回来时路过富贵大街,想起你说下午要整理线索,我想了半天,也不觉得上午到底有什么重大收获,所以忍不住好奇,就赶过来看看,谁知苏大人又不在家。”
苏兰心就明白了,齐博这是好奇心发作,所以打猎归来就以“拜访苏大人”的名义登门,却不料进了门才知道苏天成和裘夫人以及儿女们都去裘家了,这货既然进了门,也舍不得走,苏天茂听说六皇子前来,那是天生掉下来的纯金大元宝,自然趋之若鹜,于是一拍即合下,才会有齐博的突然造访。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苏兰心无奈摇摇头,迎着齐博满含期待的眼神,淡淡道:“线索的确都整理出来了,只是我个人能力有限,不知是否还有遗漏,王爷既过来了,正好帮我参详一下。”
齐博巴不得有这句话,三两步就蹿到了台阶上,嘴里还客气地哈哈笑道:“这个……方便么?”
苏兰心无语,看着已经站在面前的齐博小声咕哝道:“装什么客气?真怕不方便还蹿这么快?”
“哈哈哈……”齐博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然后也小声道:“实在是心急结果,这好奇心压不住,姑娘见谅。”
说完两人并肩进门,只把看见这一幕的苏天茂和月姨娘吓了个目瞪口呆,好半晌,苏天茂才反应过来,“嗷”一声就蹿进去了,大吼道:“你这混账丫头,怎么敢和王爷并肩?你……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齐博原本笑意盈盈的脸刷一下就沉下来了,看着苏天茂沉声道:“是本王要求苏姑娘这样做的,你有意见吗?”
皇子王爷的贵气威严那都是与生俱来,岂是苏天茂这粗俗商人能够抗衡?见齐博发怒,老家伙吓得脸都白了,想也不想就“扑通”一声跪下来,连声道:“王爷饶命,是草民冒犯了。”
“起来吧,看在苏姑娘面上,不与你计较。”
齐博冷哼一声,却见苏兰心目光冷冷看着他,便知道自己的态度还是蛮横了些,不管怎么说,苏天茂是苏兰心的父亲,哪怕他是个人渣禽兽,可父女一家的关系没办法改变,你不尊重他,就等于是不尊重苏兰心,自己只想着苏天茂对苏兰心母女不好,却忘了顾忌一下苏兰心的感受,的确是不妥。
心里这样想着,堂堂王爷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道歉,见苏天茂站起来了,他就咳了一声道:“我的随从如今都在府中歇息,有劳招待,恰好那些猎物我也吃不完,苏老爷让人去把那只鹿拿去厨房收拾一下吧,对了,再拿一只麂子,那东西肉嫩味美,烤着吃熬汤都是不错的。”
苏天茂简直喜出望外,他知道齐博不可能留在家中用晚饭,但肯留下两只最好的猎物,就已经是天大荣耀了,谁不知道西山是皇家猎场?除了皇帝和皇子们,其他人哪有资格进去射猎?就是勋贵豪门的那些纨绔,没有皇子带领,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好好好,草民多谢六皇子,早就听说麂子这东西味道鲜美,可我平日里忙着生意,还真没在意过口腹之欲,到现在我们家人竟是没吃过这样美味,蒙王爷厚赐,小老儿这就去收拾,我亲自弄,不让别人帮忙,免得污了王爷的猎物。”
“你是个生意人,哪里会弄这些?那一只鹿少说也有一百多斤重,你扛得动吗?”齐博嗤笑一声,挥挥手道:“去吩咐下人们摆弄吧,尊敬皇家又不是靠这些。”
苏天茂欣喜若狂的告退出去,这里齐博对月姨娘的面色就和蔼了许多,看见她走路腿是微微弯着的,便温言问道:“姨娘这腿是怎么了?”
月姨娘简直受宠若惊,忙战战兢兢答道:“没……没什么,老毛病了,让王爷见笑。”
“这有什么可见笑的?”齐博无奈摇头,看来苏家人除了苏天成和苏兰心,心理素质都不怎么过硬,和她们说话,反而容易让她们情绪过激,于是也就不再多说,转过头对苏兰心道:“既然是老毛病,想必早就找大夫看过,却是束手无策,既如此,看看回头我请位御医过来帮着瞧瞧吧。”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线索
“万万不可,这可折杀妾身了。”月姨娘这一辈子做过最离谱的白日梦,也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有太医过来给自己看病,腿一软,险些就跪了下去,幸亏杏花就在她身旁,连忙扶住了。
苏兰心却是和母亲截然不同的态度,听了齐博的话,不由眼睛一亮,急切道:“当真?你……你能请太医来为姨娘看病?这……这会不会太无礼了?太医院的太医都是有官职的。”
“这有什么无礼的?我说苏姑娘,你不要太小看我这个皇子的面子啊。谢文生乃是太医院骨科最拿手的,明儿就让他过来为姨娘瞧瞧。”
皇子的颜面不容亵渎,齐博一锤定音,得到苏兰心诚挚的施礼感谢。
“好了好了,不要整这些繁文缛节,若是真心感激我,赶紧把你整理的东西拿来给我看看,咱们一起参详参详。”齐博早就迫不及待了,这半天就是耐着性子呢。
苏兰心微笑,从抽屉里拿出那张自己整理出来的信笺,递给齐博道:“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看。”
“我的天,你竟然整理出了这么些?”齐博惊叫一声,坐在椅子上就迫不及待看起来,只看了第一行,便惊讶道:“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梁姑娘有事隐瞒?这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在梁府时并没有听你提起过啊。”
苏兰心淡淡道:“侯府人多眼杂,有些话不好明说。明瑜妹妹和我说话时,眼光游移不定,这是心虚表现;且我看她的眼神,紧张恐惧内疚各种情绪都有,十分复杂;还有,她说她是悲伤过度所以卧床不起,茶饭不思,可我握着她的手时,却感觉到她的脉搏并不细弱,甚至还跳动的颇为有力,这样的人怎可能虚弱到卧床不起的地步?唯一解释就是她并不愿意和我多接触,所以便以这个做借口,不然我在府中询问,她作为和我认识的主人,总该陪同的。”
“为什么?她难道知道什么内幕,所以不敢和你在一起,生怕不小心露了口风?”
苏兰心道:“这个不好说,但她总该知道些咱们不知道的内情吧;又或者,她这样做是为了避嫌疑。反正她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真诚以待,这点是肯定的。”
齐博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这件事原本她母亲就有重大嫌疑,所以无论她是隐瞒还是避嫌,都说得通。”说完又往下看,却在看见第二行时惊得跳了起来,惊叫道:“你说在后院烧纸钱的人是金妈妈,为什么会如此说?”
苏兰心连忙道:“并没有肯定呢,你没看见这一行后面画了横线吗?这便是表示疑问,我只是这么怀疑罢了。”
“说说你的理由。”齐博来了兴趣,忽听门口有沙沙脚步声响,转头一看,就见月姨娘和杏花刚刚出了门,看来也知道这是关于新平侯府老太君之死的事情,她们并不方便听。
“唔!就剩下咱们两个在屋里了,会不会有些不方便啊?要不然咱们去院子里?“
“有什么不方便的?”苏兰心淡然道,然后又冲屋外喊了一声:“微雨,上壶好茶过来,一个个让王爷吓得手足无措了吗?”
“我又不是老虎。”齐博瞪了苏兰心一眼,接着又犹豫道:“这孤男寡女的,本王倒是不怕,只是怕对姑娘的闺誉有损。”
苏兰心冷笑一声,摇头道:“闺誉这种东西,有没有对我来说有什么两样吗?只要王爷不怕,我怕什么?反正我的孤僻丑陋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
“别这么说,你心思聪敏端庄大方,是个好女子。”齐博正色道,却见苏兰心讥诮一笑:“是吗?你是皇子之尊,人人都说你是放浪狂妄之辈,可我并没有听说你招惹过什么风流债务,就可以知道你在这方面十分小心,生怕被人讹了要你负责吧?怎么你和我在一起就全没有这些小心顾虑?还不是因为我的名声,没有人认为你能和我有什么牵扯,所以你才放心大胆的无礼么?这会儿却又说担心我的闺誉,真真可笑。”
齐博被她窥破心意,不由俊脸通红,心虚道:“这个……先前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只是如今,我对姑娘并无任何看轻之意……“
不等说完,就见苏兰心莞尔一笑,抿嘴道:“你现在当然不敢看轻我了。行了,别婆婆妈妈的,我也从来没有看轻过自己,只要行得正坐得端,管别人怎么说呢,咱们又不是为那些不相干的人活着。”
齐博深深看了她一眼,也笑道:“你知道番邦的传教士吗?”
“就是那些坐着大船来到大夏的人?据说他们的国家远在天边,百姓的风俗习性和咱们截然不同,就连样貌都是蓝眼睛黄头发,他们信奉的是什么上帝,不信佛道,也不信胡人的真主,你指的就是他们?”
“没错,姑娘果然渊博得很,连这个都知道。”齐博点头笑道:“我还是少年的时候,听他们说过一句话,说上帝为你关上门的同时,必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这是鼓励人在逆境中进取的道理,话很不错,我却觉着其实纯属扯淡,上帝真要是这么好心,干脆别给你关门不就行了,也省得还要费劲开窗……”
不等说完,苏兰心已经笑得弯了腰,摇头道:“多好的一句话,让你这歪理一解,立刻就不伦不类了,你是存心要气死人家吧?那些传教士也挺不容易的,我前些天还听人说他们在南城接济贫民呢,怎么就和你结了仇?”
“我只是心里这么想的,并没有说出来,好歹咱们也是受儒家教育的,那些番邦蛮子的歪理怎能不偷偷批驳一番。不过今日听了姑娘的话,我才知道我到底还是偏颇了,其实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你虽然面容被胎记所毁,却因此而锻炼出超然于俗世女子的心胸气魄,这可不就是关了门后又给你开了一扇窗吗?当然,你是大夏人,这其中肯定没那个上帝什么事儿,应该是老天爷给了你这样的命运。”
“我一句话,就引来了你这一车话,王爷当真是舌灿莲花之辈了。”苏兰心笑着摇头,又看向自己列的那张纸,指着第二行记载金妈妈的线索道:“说回正事儿,我之所以会怀疑那堆纸钱是金妈妈烧的,就是因为……”
她说到这里,便沉吟不语,似是在整理思路,不过很快便问齐博道:“你还记得咱们问她清不清楚为什么叫她过来时,她的表现吗?”
“怎会不记得?那一幕我短时间内都不会忘。”齐博摇头失笑:“老天,我长这么大,也没看见骂人这样厉害的妇人,还是个老太太,那会儿她已经知道娘娘怀疑老太君是被谋害,所以派了我们两个彻查,一听了你的话,便指天指地咒骂不休,把凶手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尽了,好嘛,这要是查到最后,发现老太君就是惊吓而死,压根儿就没什么凶手,我们都对不起她那番花样百出又不带脏字儿的叫骂。”
听齐博说的有趣,苏兰心也忍不住笑了,点头道:“对,当时我也震惊了。只是你再想想,她知道假山后有人烧纸钱时,又是什么表现?”
齐博仔细回忆了一番,喃喃道:“她当时也很愤怒,嘟囔了几句……”说到这里,忽地一下子站起来,失声道:“不对劲,难怪你会说她可疑。”
“你也想通了吧?”苏兰心看见齐博的表情,就知道他明白了,却仍是解释道:“在老太君后院烧纸钱这种行为是很过分的,如果不是主子下得命令,这种行为甚至可以当做是诅咒。金妈妈对还没确定的凶手滔滔不绝骂了一刻钟,可是对于烧纸钱这种过分行径却轻描淡写带过,我仔细回想过,她最喜欢的骂人话,什么“杀千刀的,禽兽不如,丧尽天良”之类的可全都没用在烧纸钱的人身上。如果老太君没有事,这种反常还勉强可以解释的通,毕竟没什么后果;可如今老太君已经死了,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本该最相信鬼神之说,若是我,第一反应就是老太君是被这烧纸钱的人诅咒死的,可她却对这件事一带而过,这不是很反常吗?“
“没错,所以造成这种反常的原因,只有一个解释,就是那个烧纸钱的人是金妈妈,即便不是她,也该是她安排的,最起码她是知道内情的。”
齐博兴奋地一挥手,然后目光落到信笺上,兴致勃勃去看第三条疑点,然而只看了一眼,他便是一愣,呐呐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把这个列到第三条来了?这个问题若是知道了,岂不是就真相大白?这该放在最后一条才是。”
苏兰心实在坐着无聊,便拿过一旁的绣活来做,此时一边扎着花儿,一面解释道:“怎么会?让老太君惊吓而死的人是谁,和这背后的凶手是谁,在我看来,这是两个问题。你难道没看见这第三条问题的后面是和第二条的金妈妈之间联起来了吗?”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推测
那条横线极细,却也没细到肉眼看不清的地步。齐博眉头微微蹙起来,他不想一个一个问题都要询问苏兰心,万一让对方把自己当白痴了怎么办?好歹他也是破过好些案子的,主管刑名的皇子的脸可不能这么丢下去了。
“让老太君惊吓而死的人是谁?和背后的凶手是谁?这是两个问题。就是说,你认为他们不是同一个人,怎会这样呢?这和金妈妈又有什么关系?金妈妈不过是烧纸钱……是了,她是给谁烧的纸钱?”
齐博喃喃自语着,到最后一句话,却是脱口叫出,苏兰心让他一吓,针便扎到了指头上,连忙在嘴里吮了吮,她就没好气地看着齐博道:“好歹也是皇子,就算不能泰山崩于前不变色,好歹也该做到处变不惊吧?这么大呼小叫的,也不怕失了你皇子的身份。”
齐博嘿嘿笑道:“不怕,你说过的,我们又不是为别人活着,自己痛快遂心就好。”
苏兰心气得无语,却见齐博凑了过来,挥动着那张纸哗啦哗啦响,一面佩服道:“我明白了,难怪你白日里问金妈妈老太太有没有害过人,怎么?你怀疑是这个已经死了的人还魂,然后吓死了商老太君?金妈妈也是给她烧的纸钱,目的就是为了打点她赶快离开侯府,莫要再吓人?”
苏兰心点点头,一边手上不停,沉声道:“我想了又想,似乎只有这样解释,事情才能说得通。这一切都是从老太君发噩梦的时候起,到底老太君为什么会突发噩梦呢?是不是见到了这样的魂魄?琥珀的话很奇怪,她一直在强调说商老太君是个很公正的人,抛开我现在还不能理解的话外之音,最起码说明在她眼中,老太君留给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一身正气,这样的人,魑魅魍魉不可能吓到她,俗语说的好,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