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科玉律—— by松间明月
松间明月  发于:2023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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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文生微笑点头受了苏兰心的礼,一旁齐博也笑道:“如此甚好,多谢谢大人。”
“王爷客气。”对齐博,谢文生可就不敢这么托大,答话也要微微鞠躬。又听齐博对苏兰心道:“如今姑娘的心病解了,咱们是不是就往新平侯府去?”
“好吧,梁妹妹今日也不知怎么样了。”苏兰心点头答应,心里却牵挂起苏兰倾和裘夫人来,今天一大早就打发小丫头过去探信儿,结果只是说苏天成早上匆匆回来换了官服上朝,裘夫人和苏兰倾却都没有回来。
看来裘府老太太八成是逃不过这一劫了。苏兰心叹了口气,回房换了衣裳,方与齐博一起出门往新平侯府而去。
却不料行到朱雀大街时,不知道哪里蹿出来一个醉汉,从后面赶上前,一棒子就将后车厢给砸碎了。只吓得微雨没命尖叫,苏兰心也是脸色剧变,完全不知道这飞来横祸是怎么回事。
齐博仗着自己功夫好,出门从不带侍卫,这会儿猛然听见后面动静,忙从马上飞身下来,眼见那醉汉持着木棍还要砸车,他不由怒发冲冠,箭步上前,一脚就将那醉汉踢了个跟头。
“苏姑娘,你没事吧?”
经过这个变故,马车早已停下,苏兰心见齐博赶来制住了醉汉,方觉心神稍定,连忙道:“我没事,王……齐公子快看看那人是谁?问问他为何要攻击我们的马车。”
不用苏兰心提醒,齐博早上前将那壮汉踏住了,喝问道:“好大胆的混账东西,当街就敢行凶,若是惊了马,或者靠着后车厢坐了人,今儿还不出人命官司?说!你到底是受谁指使,过来袭击苏姑娘的马车?”
此时周围早聚满了人,京城里的新鲜事故虽多,但像这样劲爆的事迹可不常见,好容易遇上了,哪有不好好儿围观的道理?足够好几天茶余饭后的谈资呢。
那醉汉扎手舞脚的想要爬起来,可齐博一只脚牢牢踏在他胸口上,任他怎么挣扎翻动,也没办法起来。醉汉大概是直到这时才觉得奇怪,嗷嗷叫着抬起头,忽一眼看见刚刚来到齐博身边的苏兰心,不由猛地挣了一下子。
这股力气奇大,差点儿让齐博都按捺不住他,身子微微一晃,但很快就又稳住了。但这已经让齐博很是恼火,六皇子自觉在苏兰心面前丢了面子,不由得加大了一些力气,只踩得那壮实醉汉嗷嗷痛叫,挥舞着手臂乱骂道:“贼婆娘,你……不用你势利眼……因着……因着我穷,你就跟拐汉子跑了,你……你给我等着,将来爷爷我拿银子砸死你……你以为我穷,却不知我……我有银子……呸!许多许多银……嗷!”
饶是齐博涵养过人,这会儿脸色也不由有些发黑,看着一旁同样有些尴尬的苏兰心,他便故作轻松道:“原来这贼杀才认错了人,倒叫姑娘受惊,只是这厮下手太狠,若姑娘不是坐在侧边车厢,不被他打死也要重伤,所以断断不能如此轻松就饶过他。”
苏兰心点点头,齐博说的有道理,这样醉汉若不好好教训一番,只怕早晚有一天会伤人,因正要说话,忽然就听人群里有人惊叫道:“咦?这不是李壮吗?怎么?他又喝醉了?哎哟这一次看来是冲撞了贵人。”
齐博贵为皇子,穿着气质自然不俗,那喊话的小贩每日里不知和多少人打交道,这方面眼力还是很厉害的,失声喊出来后就知不妥,只是再想躲避却已经晚了,齐博早拿眼锁住他,指着他道:“你上前来回话。”
小贩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哈腰过来,不等齐博发问,他便跪下回话道:“回公子爷的话,这李壮乃是我们巷子里的人,不久前才和他母亲一起搬来的,听说是死鬼父亲好赌,以至于输的家徒四壁,他媳妇就跟着人跑了,他如今天天喝酒,喝醉了必得闹出一些事端,果然今日就惹了天大的祸。”
齐博冷笑道:“家里都输成这样了,还有钱喝酒?”
小贩连忙举起手道:“对天发誓,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公子爷不相信,可以派人打听,他家就住在东来巷,小的也是东来巷住户,在前面德聚楼前摆糖人摊子,已经十几年了。”
这小贩倒是个伶俐的,只从齐博一句话里,便听出了他的怀疑之意,这时人群里也有不少人大着胆子为小贩作证,齐博这会儿也觉着此事大概是巧合,却因为谨慎心理,到底派微雨跟着小贩去他的糖人摊子前买了两个糖人,彻底证实了对方的话,这才罢休。
马车坏了,苏兰心无奈之下,只好让车夫将马车送回府中去修,齐博正想说去附近找一辆马车,就听苏兰心淡淡道:“罢了,离新平侯府也没有多远,不如就走着去,倒还省事。除非王爷害怕被人看见我和你在一起行走,对你的声名有损,那就当我白说。”
齐博哈哈一笑道:“我怕什么?我是出了名的放浪皇子,只是怕姑娘不愿意抛头露面,既然你有这话,咱们今日便学一学那书里的江湖儿女,姑娘请。”
“王爷请。”苏兰心一笑,她向往那些自由自在的江湖侠女不是一天两天,如今齐博的提议可说是正中下怀,反正自己的名声也已经坏到不能再坏,还在乎什么?
“看,那就是本王属意的王府地址,姑娘觉得如何?”
顺着齐博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只见到一片林立店铺,再往远看,视线越过层层屋脊,便看见几株高大银杏的树冠,于是苏兰心便明白了,微笑道:“原来是云柳大街,果然是个好地方。”
齐博得意道:“的确是好地方,工部给了几个地址让我选,我一眼就相中了那里,难得喧嚣京城中竟还有这样一处清幽胜地,坐马车出了巷子,走不远就是最热闹繁华的金牛大街和朱雀大街。再在云柳湖边系一条好船,闲来无事,带着工具去船上钓了鲜鱼,让厨子好好儿做了,喝酒吃鱼,采莲赏荷,这可是多惬意的事?”
苏兰心笑道:“这样神仙般的日子,也只有王爷这种神仙人物才能过得,早就听说云柳湖风景秀丽无比,只是寻常人家再难进去。”
齐博笑道:“只是寻常人家难进,姑娘不可能进不去啊,苏大人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苏兰心摇头道:“二叔虽是大理寺卿,却最不喜游乐,所以这云柳湖,我和四妹妹也只是平时向往一下罢了。”
齐博摇着扇子无奈道:“苏大人也太方正了。无妨,等到新平侯府的事情完了,我请姑娘去云柳湖游玩,到时候带上和你交好的姐妹朋友,我吩咐人将云柳湖清场,让你们痛痛快快玩一天,如何?”
“王爷可是说真的?”苏兰心本不想受齐博的好处,然而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动人了,以至于宠辱不惊的大姑娘心中都泛起了一圈圈涟漪,说什么也压制不住对云柳湖的向往之情,身体在大脑下命令之前,便已经雀跃的问了出来。
“一言九鼎我还是可以做到的,另外,叫公子,王爷这词儿在大街上未免太惊世骇俗了,我武功虽好,也不想引来刺客。”
齐博用扇子挡着脸冲苏兰心小声道,只听得她暗暗好笑,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记着了。齐公子齐公子,我说你就别用扇子挡着脸了,更惹人疑心好不好?你看那边几个人,都诧异地往这边看呢。”

齐博连忙刷一下收了扇子,然后打一个响指,潇洒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苏兰心道:“多谢公子,你可别忘了。”
“放心,忘不了。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姑娘会请谁过去呢?”
苏兰心白了齐博一眼,冷哼道:“怎么?公子以为我就没有交好的朋友姐妹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姑娘不要误会。”齐博连连摆手,却见苏兰心接着道:“你就算有这个意思也没错,我的确是没什么交好的朋友姐妹。”
齐博:……
“不过好在亲人总还是有几个照顾亲近我的。”苏兰心笑眯眯地掰着手指头数着:“二叔不喜欢游乐,就不带他了,让他在府里看书去吧。”
齐博:……
“嗯,二婶和四妹妹是一定要请的,可怜二婶跟着二叔,这辈子就没有过什么游玩机会,人家春日踏青,夏日赏荷,她就只能枯坐在家中,忙着针线俗务,从前我小,没办法,如今我大了,又有公子帮忙,这一次说什么要让二婶快活惬意一日。”
齐博挤出一丝笑容:“哦,姑娘真是孝心可嘉。”下一句话憋在肚子里:怎么对你二叔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呢?罢了,必然是苏大人咎由自取。
“我娘和张姨娘都是要请的,只怕她们一辈子也就这一次机会,能自由自在地玩一日,唔!得找个爹爹不在家的日子,不能让他搅了我们的好事。”
齐博:……飞扬跋扈的苏老爷好像也有点可怜啊,知道自家女儿这么不待见他吗?不过他也的确不值得苏姑娘待见。
“还有荷香和大哥哥,落花微雨不用说,再带上晴儿洛儿宋妈妈,够了,人再多船就翻了。”苏兰心满意地舒出口气,纤长十指收起。
齐博的目光从那修长手指上不经意掠过,目中闪过一丝赞叹之意,嘴上却连声道:“无妨无妨,船一定够大,一艘不够咱们就弄两艘。“
苏兰心笑道:“这已经很感盛情,不敢再麻烦公子。”
齐博道:“我倒是不麻烦,不过姑娘只带着你大哥哥一个男丁,这够用吗?好像你对你大哥哥感情很深厚啊?”
苏兰心微笑道:“是啊,我和大哥哥一样是庶出,大概是同病相怜的关系,所以大哥哥对我很是照顾疼爱,我们的生活一直挺拮据的,饶是如此,大哥哥每次出门,也总要给我带回一些精心挑选的小玩意儿,又或者我喜欢的书,你知道,我看的那些书,别人都是不屑一顾的。”
齐博点头道:“如此说来,苏公子倒还是个重情义的人。”
“恰是如此,若不是他重情,当日也不会因为荷香而跑去找二叔求救,险些酿成大祸。”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到了新平侯府,进了门,就见两个婆子走过来,对两人道:“王爷,侯爷已经在前厅等候;苏姑娘,我们二姑娘今儿精神好了些,让您过去陪她说话呢。”
齐博眉头一皱,就要发怒,却见苏兰心偷偷使了个眼色,这才压下怒火,淡淡道:“侯爷等我有什么重要事情么?若没有大事,我看就算了,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们还不知?我和苏姑娘过来,可是有正事在身。”
两个婆子十分惶恐,只是还不等说话,就听苏兰心笑道:“好了,你这么个样子,当心吓坏人家,她们不过是两个传话的人。再说还有半个月时间,你急什么?不如去陪侯爷说话喝茶,这些日子里他肯定也受了不少煎熬,你好好儿劝解劝解他。我去看看梁妹妹,所谓的正事,还不知道是怎样呢,也许到头来,不过是咱们庸人自扰罢了,何苦这会儿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倒伤了彼此感情。”
齐博听苏兰心这么说,知道她必然有用意,于是小声咕哝了几句,也就从善如流往前厅去了,这里两个婆子陪着苏兰心往后院走,彼此交换了个眼色,不约而同地舒出一口长气。
梁明瑜的气色果然好了许多,见苏兰心过来,便拉着她笑道:“前两日我简直病得起不来,多亏了姐姐开导,昨儿晚上马道婆过来,说是有邪祟趁着我病弱之时侵袭进来,替我念叨了几句,又烧了两张符,果然我这身体就轻松多了,今天起来,更觉着神清气爽,她说我若还觉着不舒服,就再烧些符纸,只是我觉得现在应该不用了。”
这番话有些莫名其妙,苏兰心一时间参不透其中意思,便也笑着道:“不管如何,身上爽利了就好。”
梁明瑜道:“姐姐昨儿问了半天,可问出了些什么来?”话音未落,自己又笑道:“是了,我不该打探这种事,其实我也不是有意打探,就是想问问,若姐姐问完话了,今日又没什么事,正好我早起画了一幅杏花枝头图,不如姐姐帮我品鉴品鉴?”
“我又不通此道,哪里能说出什么来?不过向来听说妹妹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是咱们京城有名的小才女,想必你这幅图定是好的,给我欣赏一番,我也受受这些书画的熏陶。”
梁明瑜连忙谦虚了几句,姐妹两个便来到书桌前欣赏梁明瑜的画作,一个夸赞一个谦逊,热热闹闹评论了一番,又从画作说到京城这些名门贵女,谈得十分投机热烈。
与此同时,侯府上房中,迎接齐博和苏兰心的两个婆子正在米夫人面前小心伺候着,过了不一会儿,只见一个伶俐的小丫头进门来,对米夫人道:“太太,苏姑娘正在和咱们二姑娘说话,两人说得十分投机,没看出她有着急办事的模样。”
米夫人轻敲桌子紧蹙眉头,忽然又问那两个婆子道:“你们刚刚说,侯爷是让你们请六皇子过去,他没有亲自去迎接?”
“是的太太,奴婢们也觉着奇怪呢。”
米夫人嗤笑一声,淡淡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若说这府里最不想他们查案的人,便是老爷了。传扬出去,不管老太太是被谋害还是真被吓死的,都是他这个家主最丢脸。只是景妃娘娘发了话,他不敢不听,但他今儿却是从哪里来的底气,竟敢把气撒在六皇子身上?这倒有些奇怪,那可是六皇子,帝后的心头肉,景妃娘娘也不敢不恭敬,他就敢如此托大?”
一个婆子道:“许是侯爷不敢违逆景妃娘娘的命令,又不好明着作梗,便只好用这种态度暗示六皇子,希望他能在这事儿上和把稀泥。”
米夫人冷笑道:“那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哪有这么蠢得人?不过也是,他若不愚蠢,也不会让那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说完又疑惑道:“只是我料着老太太一死,那个女人失去了最大靠山,原本大好的局面就这样功亏一篑,她必定不肯罢休,就算侯爷不想彻查,她也定要撺掇着让他彻查,怎么这回我竟料错了呢?”
正说着,就听门外一个丫头禀报道:“太太,庄姨娘过来了。”
“她还敢来?”
米夫人霍然起身,咬牙切齿叫了一句,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一个动听声音道:“我为什么不敢来?我又没做亏心事,倒是姐姐,素日里不是就盼着管家吗?怎么这会儿家中千头万绪的,你倒躲起来不敢露面了呢?”
“你胡说什么?”米夫人瞪着走进来的美貌妇人,恨恨道:“谁告诉你我是躲起来?真可笑,你多大的能耐啊?一个侯府让你打理的井井有条,只恨没有大事让你展才,好容易盼来了这样一件大事,我岂能不给你显露才能的机会?”
屋里的丫头婆子见主母和姨娘相争,都识趣退了出去。这里两人互瞪了一会儿,庄姨娘的眼里就有了泪光,一字字咬牙道:“我纵盼着有大事让我展才,却也从没想过办这件大事。米薇,你休要说这样诛心之论,我知道你心里对老太太恨之入骨,可我不一样,她老人家过世,我的悲伤不比娘娘少,你别在这个时候来惹我,趁着我理智尚存,咱们齐心协力,将这件事压下去就完了,务必不能让这丑事传扬出去,至于这笔账,我日后再慢慢和你算。”
米夫人面色一沉,冷冷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庄姨娘眼睛猛然红了,上前一步低吼道:“米薇,你能瞒得过别人,难道还能瞒得过我?当日你害我没了孩子,我为了侯爷,咬牙忍了,哪怕老太太说要休了你,我也劝着她,不想侯爷得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声。可你是怎样做的?老太太是怎么死的?你真不知道吗?她老人家的怔忡之症,噩梦不断都是怎么来的,你以为我真不清楚?你不要做梦了,须知这世上的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瞒得过你的儿子女儿,却休想能瞒过我去,没有这点儿本事,我凭什么压制的你十几年翻不了身。”

“你……你放肆。”
米夫人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看着近在咫尺的庄姨娘,就要举手打她,可巴掌在半空中,却说什么也落不下去,庄姨娘的话让她无比惊惶,以至于必须依靠这种色厉内荏的大声呵斥,才能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放肆?呵呵!老太太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吓得噩梦不断?金妈妈又为了什么在后院烧纸?老太太被吓死的当日,是谁在外面放了那么大的风筝引人注意?有些事,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内情,却忘了,我才是老太太的外甥女,侯爷更是她老人家的亲生儿子,凭什么你知道的事情,我们会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个自信?”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我什么风筝,这是怎么回事?我全都不知道。”
米夫人面色越发惨白,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却见庄姨娘忽然退了一步,看着她沉声道:“我恨不能立刻就将你关入监牢,受那千刀万剐之刑,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新平侯府的事,没有家丑外扬的道理。所以我才说通了侯爷,让他想办法,最好能让六皇子和苏姑娘知难而退。到最后,哪怕处置了你,你一双儿女的名声总不至于被连累……”
“你在胡说什么?是你……是你设下了这些圈套,让我一个一个钻进去,对不对?”
米夫人忽然打断庄姨娘,声嘶力竭的吼起来,却见对方看着她,轻蔑笑道:“我若要对付你,还用得着设圈套?米薇,你以为若不是我仁慈,你能苟延残喘这么些年?只可惜我想着做人留一线,你却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那些示好之举,反被你当做示威的举动,白瞎了我一片心。”
“呸!”米夫人的眼睛都红了,一口唾沫就啐向庄姨娘,恨恨道:“你怎么有脸说这样话?示好之举?你还对我们娘儿几个有示好之举?庄晴,你这脸皮当真厚的可以,说这样的谎话,眼睛都不眨一下,老天怎么不落个雷将你这蛇蝎毒妇给劈死?”
“我是蛇蝎毒妇?我如果是蛇蝎毒妇,你们娘儿几个的骨头都烂了。”庄姨娘也激动了,纤纤玉手握成拳头,重重捶着胸口:“米薇,你扪心自问,这些年里我管家,什么时候克扣过你们的份子月例?什么好东西我没想着你们?你还想我怎样做?不是你心如铁石,对我这些善意举动视而不见,还挑唆哥儿姐儿仇恨我,我至于和你们形同陌路?就是这样,我也没有公报私仇,可我换来了什么?只换来一碗要命的汤,我那可怜的孩儿……就这样没了……”
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泣不成声,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呸!你若真的这样善良,侯爷能一年半载都不来我这里一回?你以为我不知道?什么善良什么公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仗着老太太宠你,这府里你根本就是一手遮天。这会儿还来假惺惺说好话。”
“我假惺惺,你又怎么样?撺掇着哥儿姐儿到处说我的坏话,说我宠妾灭妻,让我在京城勋贵圈子里落下个毒妇的称号,人人都以为你们过的是地狱般的日子,米薇,你如此造谣撒谎,难道还以为你自己会比我坦诚?”
两人互揭老底,声音越来越高,直到外面传来一个婆子小心的劝说声,方醒悟到自己失态了,庄姨娘便坐下来,收敛了脸上怒气,平静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给个准话,若是你当真光明磊落,不怕查,我这就去和侯爷说,让苏姑娘和六皇子使劲儿查,往骨头里根子上查,也免得我和侯爷枉做小人,将来你造谣说是我们谋害了老太君。”
米夫人面色苍白,胸脯剧烈起伏着,庄姨娘讥诮看着她,冷笑道:“怎么?当真要彻查?那好,我这就派人去请侯爷回来。”
“我当然不怕查。”这句话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但旋即米夫人就又坐直了身子,沉声道:“但是你之前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家丑不能外扬,更何况这是老爷的意思,夫唱妇随,我没有道理和老爷唱反调。”
“什么意思?不查了?”庄姨娘眉头一挑:“太太,我希望你弄清楚一件事,不让苏姑娘和六皇子查下去,是为了侯府名声,我和侯爷可绝不会让这件事如此算了……”
不等说完,就听米夫人怒气冲冲道:“那你们到底要怎样?”
“要怎样?自然是暗中查访。你如今就祈求上苍保佑,保佑我们不要像苏姑娘那样厉害,昨儿不过半天时间,就看见了后院中那堆纸钱灰烬吧。”
“你……你混蛋。”
米夫人悲吼一声,可庄姨娘丝毫不理会,铁青着脸转身而去,这里米夫人就跌坐在椅子中,看见大丫头红巧进来,她便喘息着喃喃道:“难道……难道真不是她做的?是啊,她这样做对她也没有任何好处,可……又会是谁?莫非……老太太真是发了癔症,自己把自己吓死的?”
话音刚落,就听红巧轻声道:“太太,苏姑娘到现在还在二姑娘房里,没有出来的意思,这眼看就到晌午了,您看……”
米夫人面色变幻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方霍然起身,斩钉截铁道:“这些日子京城都传这位姑娘机智无双,既如此,我便去会会她。”
“太太要亲自过去?”红巧惊讶问了一声,米夫人点头道:“没错,二姑娘大病初愈,我这个做娘亲的,去看一看也是人之常情。”说完整了整衣衫,便昂首挺胸走出去。
苏兰心和梁明瑜此时已经说到了京城哪家的点心好吃,正说得热烈,就听说米夫人过来了,梁明瑜面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而这边苏兰心则几不可察的微微挑了一下柳眉,暗道终于登场了吗?原以为还要等一阵子呢。
米夫人款款进来,苏兰心见礼后,她便请对方坐在自己对面,先问了梁明瑜几句身体情况,这才转过头道:‘这两日辛苦姑娘了,娘娘心中悲痛老太君的逝去,竟不由分说就将姑娘扯进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中,还望姑娘体谅娘娘的心情。你也不要为难,有什么说什么,将来我进宫,会为你在娘娘面前分说的,想必那会儿娘娘已经平静下来,自然会理解姑娘的苦衷。“
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过多伸手侯府的事情了,哪怕事关老太君的死。
苏兰心也算是宅门出身的女孩儿,哪会听不明白米夫人这番体贴之下的警告?她有意试探对方,便连忙垂首轻声道:“多谢夫人宽慰,不过娘娘既然郑重拜托过我,甚至以随身玉佩相赠,兰心虽不才,却也不敢有负娘娘重托,必当尽心竭力才是。”
话音落,只用眼角余光暗暗观察米夫人,果然就见她面色变了一变,接着方冷笑道:“姑娘既这么说,我也不说什么了,免得枉做小人,倒显得我心虚似的。”
苏兰心微微一笑道:“夫人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梁妹妹一直害怕此事牵连到您,如今您能够让我放心彻查,可见是心怀坦荡。”
米夫人面色又是一变,心里知道苏兰心这是起了怀疑,并变相表达对自己的不满,于是便转向梁明瑜道:“你也是,你苏姐姐如今重任在身,你一个劲儿拉着她说话做什么?娘娘只给了她半个月时间,让你这样耽误,她还要不要去查事情了?”
梁明瑜只觉得莫名其妙,却也不得不答应下来,忽听苏兰心道:“夫人不要责怪梁妹妹,也是我自己心性不定,和她说的兴起,就把正事儿忘掉,倒连累她挨了你的训斥。这会儿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夫人说的是,时间紧迫,我也不能这样悠游自在下去,今天下午再过来吧。”
米夫人面色愈发难看,却还是强忍着怒气道:“既如此,我不虚留姑娘了,反正下午你还是要过来的,需要问什么人的话,只管告诉我,我替你找来。”
“多谢夫人体谅关怀。”苏兰心站起身施礼告辞,梁明瑜送她到门边,忽见弟弟梁明理走过来,满头的汗水,她便连忙将少年介绍给苏兰心,又含笑问道:“从哪里回来的?怎么这样一身的汗?明明今儿风还不算小。”
梁明理道:“风虽然不小,但太阳大啊,我在屋里闷了,就去花园坐了坐,回来时看见下人们收拾那些花圈纸马之类的东西,金灿灿明晃晃各种颜色的都有,就看了一会儿,别说,张三的手真是巧,上次他扎得那个特大风筝,可惜断了线,也不知飞去哪里便宜了谁,真是想想就觉得……”
不等说完,忽见米夫人走出来,面色黑得跟锅底灰似的,劈头骂道:“如今是什么时候?你还想着玩,你祖母尸骨未寒,你倒想起风筝来了,你的孝心哪里去了?没出息的东西,还不给我滚回去?就是没事可做,为你祖母做几篇祭文,到时在她灵前烧了,告慰她在天之灵也好。”
梁明理和梁明瑜都被训懵了,梁明理垂头丧气道:“是,我……我其实只是来看看姐姐。”说完转身蔫头耷脑去了。
这里苏兰心也随即离开,梁明瑜和米夫人回到里屋,见母亲脸色发白,她就疑惑道:“娘怎么了?刚刚突如其来的吼了那些话,连我都看出不对劲儿来,苏姐姐岂会放过?你无端端的发什么脾气?”
米夫人这才惊醒,连声道:“你……你也觉得我不对吗?是了,怎么可能对头?只是……我实在是有些心慌,明瑜,刚刚你弟弟说的那特大风筝,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梁明瑜纳闷道:“我不知道啊,这个得问弟弟,怎么了?这个季节只要是有风的日子,放风筝的人也多,怎么娘吓成这个模样?”
“你……你不知道,刚才那个女人来我面前说过一句话,她问我老太太出事的时候,那放风筝的人是谁?”
梁明瑜皱眉道:“她问你做什么?难道你会知道?再说祖母出事,和风筝有什么关系?”
米夫人喃喃道:“当日你祖母出事之前,有人在院里喊好大的风筝,大家都出去看,就是这时候,你祖母便在里屋出了事。我原先也没把这两件事想在一起,以为只是巧合,可那女人这么一问,我心里就慌了,偏偏你弟弟刚才说了那样的话,难道说……难道说当日放风筝的人是明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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