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果然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和小伙计一起走过来,众人都等着看这戏怎么收场,最后那管事的给了屠夫半贯钱,猪却是不要了,好说歹说才把这尊杀神送走,众人只说屠夫这下占了大便宜,白得了五百钱,可惜对方似乎并不这样认为,照样骂骂咧咧地去了。
热闹散场,众人各归各位,齐博苏兰心和红莲等人来到酒楼,找了个雅间坐进去,说话间又说起此事,苏兰心便笑道:“我从前看那些传奇的脚本或者小说,都说是仗义每多屠狗辈,所以一直以为市井间的人多洒脱磊落,却不料这屠夫竟然如此小肚鸡肠,店家明明是优待他了,他还咒人家不得好死。”
齐博笑道:“三教九流中人也不是一样的,并非人人侠义。”说完听青山在边上凑趣道:“夫人说的是仗义每多屠狗辈,可这人是个屠猪的,所以大概不能算作屠狗辈,自然也就称不上什么仗义了。”
不等说完,众人全都笑起来,红莲也笑了,然后叹气道:“这黄屠户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他与我们家住得不远,从前动不动就能看见他打骂妻儿,说起来,他那妻子儿子跟着他,才是倒了八辈子霉,也不知前世里欠了他什么,这辈子做牛做马还他,还要受他折磨。”
苏兰心惊讶道:“若说有男人打妻子,这我是知道的,但是儿子……难道他家孩子太多,素日里吃饭穿衣都是负担,这黄屠户养家不易,所以心情烦闷时就打孩子?”
红莲道:“哪有什么孩子太多?他妻子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也不过就是六年前才生下了丁儿,我们也奇怪呢,论说这孩子是根独苗,就不爱如掌上明珠,也该正常抚养才是,偏偏这黄屠户不是,每日里杂种野种骂个不停。夫人别看他今日为了一头猪和人不依不饶,其实他因为做生意霸道,屠猪又的确有一手,所以县里人多喜欢去买他的猪肉,他们家倒也不算穷困潦倒,可他妻子孩子的吃穿……啧啧,便连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也不曾那样可怜过,有一次丁儿在我家外面哭,姐姐问了,才知道他一天没吃饭,还给了一块饼子呢。”
齐博和苏兰心对视一眼,齐博就皱眉道:“这可奇了,虎毒尚不食子,这厮因何心黑至此?”
红莲张了张嘴,却终于没说出话来,只听苏兰心笑道:“有什么就说嘛,难道你还没看出来?我和齐博都不是卫道士老古板,有什么话在我们面前还不能说?”
红莲笑道:“夫人说的没错,但这只是流言,我觉着未必是真的,所以倒不好乱嚼舌头。”说完低下头小声道:“因为黄屠户这样对他老婆孩子,所以大家都说那孩子不是他的,他才这样生气。”
“什么?还有这样事?”苏兰心讶然道:“莫非他妻子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不不不,秀嫂子可是个好人。”红莲连忙抬起头正色道:“听说当年秀嫂子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漂亮女子,若不是因为家贫,黄家那会儿的聘礼多,她也不至于嫁给这么个粗俗男人,可恨那黄屠户脾气狂暴,丝毫不知珍惜这份福气,秀嫂子嫁给他,真是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齐博沉吟道:“既如此,流言想必是谬误了,这样男人,若儿子真不是他的,哪里就能放过?早害死了,还能容孩子活到六七岁?想来就是他脾气天生暴躁,连妻子儿子也引不起他的怜悯,真真可恶。”
几个人议论工夫,店家就将菜上齐了,齐博便笑道:“果然不愧珍馐楼之名,这菜的色泽香气都十分诱人。”
小二眼见齐博气度高贵衣衫华丽,知道肯定不是一般人,此时听见夸他们酒楼的菜品好,不由眉飞色舞笑道:“这位客官一听就是行家,别的也罢了,这糖醋鲤鱼您可得好好儿尝尝,这是真正的黄河鲤鱼,抓了后在水里养着,快马走一天赶着送过来,这方圆百里之内,也只有我们家有这道菜,别的酒楼不过是普通鲤鱼罢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不是您这样的大富贵人,寻常百姓哪里尝得出真正黄河鲤和普通鲤鱼的区别呢?”
齐博拿筷子先夹了块鱼放到苏兰心碗里,这才又夹了块放进自己嘴里,只略微品了品,便微笑道:“果然是黄河鲤鱼,普通鲤鱼没有这样细腻鲜美,娘子快尝尝看。”
小伙计目瞪口呆看着这两口子,心说哎哟喂!整日里听说河东狮吼家有太座什么的,没想到今儿个看到真的了。别人是二十四孝儿女,这位整个一二十四孝丈夫啊,吃口鱼还得先给夫人夹一块,关键这富贵公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他这位夫人……嗯……总不会是公主吧?不然用得着这么捧着吗?
小伙计满腹疑惑地出去,这里众人想着还要去红莲家看看现场,因此也不肯多耽搁,匆匆吃完,结账后便直奔红莲家而去。
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奇怪的血迹
红莲家在西城,怎么说丈夫也是个秀才,虽然家里穷苦,倒也不至于住到贫民窟去,这西城相对来说还算是整洁有序的。
穿过两条小巷,红莲便指着前边一排房子道:“我家就在最西边,再走半刻钟就到了。”
此时正是午后时分,几个老头老太太在树下纳凉说话,看见红莲,都是十分惊讶,纷纷围上来问询,待听她说是去京城告御状,请了刑部大人过来为江氏翻案后,大家都被感动了。一个老太太就抹着眼泪道:“朱家媳妇是个好人,这些年邻邻居居谁没得她帮忙过?可恨那贪官收了关家银子,一心把她屈打成招,大老爷们一定要为她洗雪冤屈啊。”
苏兰心安慰了老人们几句,等老头老太太们都回去坐下,这才往红莲家去,走过一家院子时,正看见一个妇人在院中晒衣服,红莲便悄声道:“这就是秀嫂子了。”
“哦?”
齐博和苏兰心青山绿水等都忍不住看过去,就见那女子一身粗布衣裳,头发只以木钗别住,黑发间已经隐隐夹杂了不少白发,面容也十分憔悴,可见生活十分煎熬困苦,大概是发觉街上有人,她便看了过来,先是十分疑惑,待见到红莲,才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苏兰心轻声道:“如此憔悴,还能看出几分风韵,看来红莲说的没错,这女子年轻时必定是个漂亮的。”
红莲叹气道:“就是前些年,秀嫂子也是风姿楚楚的,自从生了丁儿后,许是生孩子艰难,又或者见黄屠户丝毫没有因为有了儿子就收敛脾气,她心里苦,这几年越发老得快了,不到四十的人,头发看着都是斑白的,不是心里苦,也熬不到这个地步。”
齐博皱眉道:“若她真是如你所说那般动人,那些流言倒未必是空穴来风,这种地方,无赖流氓还会少吗?一旦出去洗衣买菜,被调戏几句怕是常有的,黄屠户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总是疑心她,才会对她不好。”
说完却听苏兰心不以为然道:“这可未必,你也不看看那黄屠户是什么人,同伙计一言不合便打人的,哪个无赖流氓不长眼,敢来调戏黄氏?就不怕屠夫找他们拼命么?”
齐博笑道:“这话有理,倒是我考虑不周到了。”
红莲家离黄家果然不太远,说着话的工夫就到了。一行人进了院子,只见这是个不小的院落,中间一条土路,两边皆是菜园,园中蔬菜大概无人打理,在这秋风瑟瑟之际,都已露出了几分颓态。除此之外,院中倒是整齐得很,只是数月不曾打扫,许多物什都蒙了一层厚厚灰尘。
院子正中是三间瓦房,虽是老房子,但因为是石瓦铸就,倒还十分结实,红莲将门锁打开,推门进去后便是堂屋,两边都是灶台,靠着西屋门边有一口大水缸,东屋门边则是放着张桌子,上门是案板和一些瓶瓶罐罐。
齐博和苏兰心从未见过真正平民家的模样,此时不由有些好奇,连一张灶王爷的画儿都盯着看了好几眼,忽听红莲道:“王爷王妃请看,这里就是赵五赵六当日被姐姐打倒的地方,关鹏则是在屋里炕下。”
“唔!这么说,这一滩应该是赵六当时被打出的血了?”平民家中多是泥地,此时这堂屋门口的泥地上有一大滩深褐色的痕迹,很显然就是血迹。
“应该是的。”
红莲点头,却见苏兰心皱眉道:“这血也未免太多了吧?得多少血才能渗了这么大一块地方?”
红莲道:“人都被打死了,那血还能少到哪里去?不瞒姑娘,我之所以敢肯定姐姐不是凶手,就是因为当日她下手根本没有这么狠,临走前我还查探过他们的鼻息,不但呼吸平稳,也没见脑后被开了瓢,所以姐姐被抓后,我回来一看见这滩血,就知道肯定是有人在我们走后重新下手杀人。”
齐博点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这凶手对赵六应该是抱着极大地恨意,才能如此凶残。”
苏兰心蹲身下去,拈起地上泥土仔细看了看,忽然对齐博道:“你看,这土里似乎还夹杂着什么东西。”
“泥地嘛,有些杂质也正常。”
齐博也蹲下身来,却见苏兰心又抠了一小块土碾碎,正色道:“不太像是泥地的杂质,你看这大大小小的,奇怪,这到底是什么?”
红莲听了这话,忙也蹲下去,看了半天茫然道:“这不是我家里东西,从前没注意过,奇怪,看夫人手里这些土,似乎夹杂的还不算少,到底是什么?薄薄的黑黑的,实在是认不出。”
齐博摊手道:“得!连红莲都认不出,咱们却去哪里认?”
苏兰心将土放在鼻子下闻了一闻,遗憾道:“时间太久,都没什么味道了,感觉……似乎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八角味儿?”
齐博也凑过去,闻了半天点头道:“别说,好像……是有些八角味儿,你们也都闻闻看。”
青山绿水和红莲依次闻过,几人都茫然看着齐博和苏兰心,暗道哪有什么味儿啊?王爷,从来只听说夫唱妇随的,您这是反其道而行,妇唱夫随了吧?”
齐博看见他们表情,就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微微一笑也不分辩,站起身对苏兰心道:“走,再过去看看关鹏的倒毙之处。”
关鹏是倒在里屋炕下,当时他正欲对红莲施暴,江氏劝阻也不听,反而叫赵武赵六进来阻止,结果就被一扁担砸晕了过去。
此时苏兰心等人进来查看一番,却发现关鹏倒毙之处血少了许多,齐博便奇道:“这倒怪了,若真有人在红莲江氏走后前来杀人,怕是仇杀的可能性更大,可一般来说,似关鹏这样无恶不作的恶霸少爷,他有不共戴天的仇家不稀奇,赵六不过是个狗腿子,怎的倒比他家少爷更招人恨?所谓仗势欺人,真要是给被害的人一个机会复仇,肯定是要找正主算账啊。”
红莲疑惑道:“王爷此话怎讲?怎么看出凶手对关鹏恨意比赵六要轻?”她心想能连当时凶手的心理都知道,这也太神了吧?
却听齐博解释道:“很显然,若不是仇杀,对方只是在你们走后前来谋财,那他完全没有必要杀人,剥了衣衫劫走财货便可,反正几个人昏迷着,也不可能知道他是谁。”
说到此处,忽被苏兰心打断,听她淡然道:“那也未必,或许他谋财之时,关鹏和赵六恰好醒来,凶手被他们看见,一时情急便杀人灭口,而赵五则是一直昏迷,所以逃过一劫。”
齐博摇头道:“俗语说的好,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如果凶手真是谋财被发现就下了狠心害命,在连杀关鹏赵六两个人后,他趁着凶性未过,很可能就连赵五一起杀了,说是赵五未醒,但万一他是装出来的呢?万一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因为害怕所以才装昏迷呢?那凶手的下场岂不万劫不复?都已经杀了两个人,热血上头了,难道还会在乎多杀一个?所以我不认为这是凶手谋财之后临时起意才杀人,还是仇杀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苏兰心一边听一边点头,末了笑道:“王爷说得很有道理,我们便先假设这是仇杀。”她慢慢开始踱步子,忽然问红莲道:“江氏打昏人是什么时候?”
红莲回忆道:“我们家贫苦,所以我和姐姐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那天也是不到四更就起来了,后来姐姐被邻居张嫂子叫过去帮忙,我就在家里织布,不一会儿关鹏就进来,对我动手动脚,幸亏姐姐赶回来将我救下,我们逃走的时候,天正黑的厉害,走出不多远便蒙蒙亮了。”
苏兰心道:“这么说,你们走的时候大概就是五更时分,这个季节里,除了京城的官人们需要早朝,就是乡下务农的人,也未必会起这么早……”
不等说完,就听齐博道:“那也不一定啊,红莲不是说那个张嫂子叫江氏帮忙吗?说明那会儿张家人也起来了。”
红莲连忙道:“王爷,夫人说的没错,往常里我们也不起那么早的,尤其那会儿并非农忙时分。我们那天早起,是因为急着交活计,我揽了城里朱家的一份儿织布的活,过两天要交付的,张嫂子则是孩子病了,一夜未睡,那会儿孩子又哭得厉害,她就请姐姐过去帮忙做顿早饭,其他人家都没有醒呢。”
齐博不说话了,苏兰心看了他一眼,眉毛微挑嘴角含笑,风情中带着一丝挑衅,似乎是在说:让你强词夺理,被打脸了吧?
六皇子被这一眼看的心里痒痒,爱煞苏兰心的模样,却又有些不服,也挑眉微微一笑,同时伸出手摆了一摆,意思很明显:您请继续,我等着挑毛病呢,就不信挑不出来。
“呵呵!”苏兰心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一定接招。接着继续分析道:“天蒙蒙亮时,四邻大多还在安睡,张嫂子被孩子绊住,怕也没心思出来看风景,所以红莲和江氏逃走的事并没有人知道。却在此时,凶手不知为何经过这里,他看到朱家的大门和堂屋门都开着,知道主人已经醒了,或许是讨口水喝,又或者是别的理由,总之他应该是走进来了,却没有发现江氏和红莲,只看到昏迷在地的主仆三人。”
第172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推断
“你们逃走的时候没有锁门么?”齐博转头问红莲,却见她苦笑道:“那会儿心乱如麻,又有三个大男人倒在地上,我和姐姐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能记得收拾几件衣服逃走已是了不得的镇定了。”
好吧,看来还是兰心更了解女人的心思。齐博摇摇头无奈一笑,忽见妻子看过来,咂咂嘴轻轻一笑,又用手指点了点他,似是在说看把你给能耐的,六皇子心中忽然又升起万丈豪情,暗道百密还难免一疏呢,我还就真不信了,难道就挑不出你一丁点儿错?
苏兰心不再理会丈夫,在两滩血迹之间走了几步,凝神思索一会儿,才继续道:“这凶手进来后,没有发现江氏和红莲,却看见倒在地上的关二少和两个仆人,一般人看见这种情况,只怕要吓得拔腿就走,或是呼喊人来救命,又或者亲自上前查探施救……”她说到这里,猛地看向青山绿水,沉声道:“若是你们遇见这情况,会怎样?”
“当然是赶紧跑出去报官啊。”青山绿水不愧是宫里出身的奴才,发生任何事,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走官方途径,对此等精神,齐博微微点头表示了嘉许。
“没错,普通人遇见这种事,无非是这几种处理方法。但现在关鹏和赵六死了,只余赵五存活,那就只有两种解释:一是凶手进屋后发现赵六和关鹏就是自己曾经的仇人,一时大恨,毫不犹豫将他们砸死,必须说明,这个时候他还能保持冷静,足以证明他是个思维缜密的人……”
“夫人是从哪里推断出他还能保持冷静的?”
红莲不解,却听齐博在一旁笑道:“凶手杀人时还不忘遵循江氏打出来的痕迹,伪装出两人是被江氏含恨杀死的假象,这还不够说明他心思缜密吗?”
红莲恍然大悟,目光忍不住就在齐博和苏兰心身上梭巡了一回,却听齐博哈哈笑道:“你不用看,我知道我们俩如此心有灵犀是有点令人震惊,不过夫妻嘛,本就该如此,比翼双飞白头到老什么的,心意相通那都是小意思了。”
红莲:……王爷,您在我一个失了丈夫的女人面前说这种话,不嫌太残忍吗?
青山绿水:……王爷自从娶了王妃后,就常常得意忘形,万一哪天被他刺激到的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套了他麻袋都一点不意外啊。
“夫人刚刚说,还有一种情形,是什么?”红莲索性把齐博的话当成耳旁风,转向苏兰心镇定地接着问。
“还有一种情形,凶手就是赵五。”苏兰心看了齐博一眼:“王爷觉着如何?”
“不错不错。”齐博拍了拍手:“赵五作为唯一一个活口,本就是最大疑凶,而且关家情况复杂,也符合利益杀人的背景。”
红莲道:“王爷和夫人的怀疑没有错,但恕我直言,赵五真的有这样大胆子吗?他难道不知,只要关鹏和赵六死了,他的嫌疑就最大?”
齐博淡淡道:“赵六是他的兄弟,这是一个好掩护,就如他在县衙哭诉的那般,许多人听到这件事都不会怀疑他,因为大家会想,那可是他的兄弟啊,哪有连着兄弟一起杀的禽兽呢?但事实上就是有这种禽兽不如的畜生,别说兄弟,杀父弑母的混账我又不是没见过。”
苏兰心一直在认真倾听,此时忽然插言道:“别说,听了你这番话,倒让我想起一个细节来,今儿审讯赵五的时候,那么个粗莽的人,说起他去给关老爷报信时,竟然用了噩耗这么个词,这倒真是让人有些吃惊。”
齐博一怔,那边红莲疑惑道:“这个词有什么不妥吗?两个死人,也的的确确算是噩耗了。”
苏兰心笑道:“你虽然出身不好,却也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自然不会觉着这个词不妥。可是那赵五,在我们面前却是一副傻大憨粗的性格,偏偏外表又有些悍勇,和他那性子着实不符,而一个傻大憨粗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仆人,用出‘噩耗’这种书面上的词语,可不就让人奇怪呢。”
红莲这才恍然大悟,想了想又迟疑道:“不过……也许他是素日里听见少爷们说事情时学到的呢?偶然间就在这里用了,这个……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当然说明不了什么。”苏兰心笑:“我只是因为这么个小细节,觉着赵五此人有些自相矛盾,这算是个疑点,但也不能仅凭这个就下结论啊。不说别的,关鹏这里的血迹明显比赵六那边血迹少得多,而且赵六那边血迹中的杂质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这些都是线索,不过我们还没有找到线头罢了,这种时候,就得把所有可疑的疑点都考虑进来。”
“王妃说的极是,难怪您能以女儿之身做了大夏国的刑部女官。”红莲挑起大拇指夸赞,却见苏兰心摇头道:“这不算什么。”说完将屋子里里外外又走了一遍,这一回却没有发现什么线索,问红莲,也说没有丢什么东西,齐博就道:“可以彻底排除谋财可能了,不然虽然朱家贫苦,衣服被褥还是有两件的,却都完好无损。”
苏兰心点点头,同意齐博的观点,屋中昏暗,几人就出得门来,齐博正对苏兰心说:“不如回县衙,看看关家那边是不是有消息传回来……”就见街门外一个人探头探脑地向院子张望,遂喝问了一句:“什么人?”
青山绿水立刻从他身后蹿了出来,如同哼哈二将似得,造型尚未摆完,就被齐博一人一脚轻踹了出去,听他笑骂道:“得了!又不是暗中没有护卫,要你们这会儿忠心护主呢。”
那边红莲也已认出探头的人,叫一声“张嫂子”便迎了上去,果然,下一刻,街门外的妇人走进来,脸上还有些紧张尴尬之色,看见红莲,方一把抓住,连声问道:“我听说你请了京里的大老爷为江家妹子伸冤,可是真的?”
“是真的。”红莲点点头,让出身后齐博和苏兰心,笑着道:“这就是京里的大老爷,先前已经去监牢里看过姐姐,姐姐也翻案了,如今可不是就来家里调查线索了?”
张氏虽不知齐博苏兰心身份,只是见这打扮气度,也知是非常人,只吓得忙跪下对着齐博磕头,口呼“青天大老爷”,只听得众人十分好笑,红莲忙把她拉起来,指着苏兰心笑道:“错了错了,这位才是青天大老爷呢。”
“啊?”张氏看着苏兰心一脸茫然,好半晌才扭头对红莲小声道:“你这是要唱戏?”
“什么唱戏?”红莲愣住,就听张氏道:“不是唱戏,怎么连女巡按都出来了?这女子做官,从来只在戏台上才有,什么女驸马女巡按的,我虽无知,小时候那富贵人家办喜事搭戏台子,却也听过这几出戏。”
“这回可不是唱戏,苏夫人是真真正正的刑部五品官员,只因为她断案如神,当今陛下亲口封的官儿。”红莲看了苏兰心一眼,笑颜如花地向张氏解释:虽然齐博和苏兰心没有刻意隐瞒身份,但自然也不希望闹得人尽皆知,所以红莲一路上只以夫人称呼,偶尔忘情时才会称其为“王妃”。
那边张氏目瞪口呆看着苏兰心,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点着头赞道:“夫人莫不是神仙托生的吧?这也太给咱们女人长脸了,啧啧啧,素日只听说巾帼英雄,没想到我今儿竟然看到了真人,厉害,当真是厉害。”
苏兰心淡淡笑道:“过奖了。”说完转向红莲:“这位就是你说的张嫂子?那天江氏帮着去做饭的?”
“对对对,就是她没错。”红莲连连点头,苏兰心便问张氏那天清晨可曾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张氏叹了口气,摇头道:“那日小宝儿病得厉害,我只顾着照料他,连江家妹子何时走了都不知道,好容易等小宝儿睡下,我出来时看见饭已经做好了,我心里感激,想着日后要过去谢谢她,对外面的事儿却一无所知。直到晌午时分,我男人回来了,说朱家出了事,我这才知道江家妹子和红莲杀了人逃出去了,官府正在派人四处捉拿,当时只吓得我魂飞魄散,想着江家妹子那样好的人,怎会杀人……”
张氏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归根结底却是半点线索没有,这时又有人听说朱家来了人查线索,或是好奇或是关心,都跑过来探看,苏兰心挨个儿问了一遍,然而那个时辰大家多还在睡觉,并没有什么人起来,更别提能提供线索。
眼看从这些邻里口中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齐博看着天上太阳西移,就想和苏兰心回县衙,便在此时,只听一个老头儿道:“有一个人,大老爷或许可以去打听打听,他一个月里倒有大半个月是起早的。”
“谁?”苏兰心连忙问了一句,就见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越众而出,面上满是恭敬,陪笑道:“就是黄二刀,他一个月里能杀大半个月的猪,杀猪那天都要早起,他家又在这条街上,夫人或许可以问一问他。”
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人间禽兽
黄二刀就是黄屠户,苏兰心忍不住莞尔,暗道一个屠户叫这个名字也忒不吉利了吧,二刀二刀,每次杀猪都要两刀才能杀死,多麻烦啊。
当下谢过老人,和齐博等来到黄屠户家,不等走近,便听院子里面传来喝骂哭叫声,苏兰心不由生气道:“明明从酒楼那里讹了钱,占了大便宜,该偷着乐才是,结果还是这样的作践妻儿,这人真不知是什么做的,莫非前世里是个炮仗不成?”
一边说着,已经来到街门外,只见那女人正紧紧把孩子护在怀中,黄屠户钵盂般的拳头落在她后背上,一边打还一边骂:“你这个臭婆娘,整日里活儿没干半点,把精神都用在勾引汉子身上了是不是?生出的小杂种也是白吃干饭的,我还要辛苦赚钱养着你们,呸!早知如此,我当年就不该要你,养两条狗还知道看家护院,比你们不知道好多少倍,你们简直连猪狗都不如……”
齐博和苏兰心终于明白那些流言蜚语怎么来的了?一个做丈夫的在院中高声叫骂这些话,半点避讳都没有,怎怨得人家不传流言?
苏兰心是女人,如何能看得这样事,只气得浑身颤抖,转身对齐博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们男人的嘴脸,什么东西?”
“你看你又来了,他也配代表我们男人?不过是个禽兽不如的货色。”齐博连忙抚着苏兰心的背给爱妻顺气,一面瞪着青山绿水道:“还不快过去教训教训那混账东西?没看他快把人打死了吗?呸!什么玩意儿,简直给天下男人丢脸。”
青山绿水一听:好嘛,王爷这是要代表天底下广大男人,坚决和黄二刀这种野蛮混账划清界限了,那必须要支持啊。
于是连忙冲过去,那街门明明是虚掩着,他们为了表现同对方“不共戴天”的立场,偏偏要一脚踹开,大声喝斥道:“气不顺就打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男人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黄屠户也早见到了齐博苏兰心等人,不过他向来暴戾,一是收不住势子,二来觉着和这些人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也没必要来管自家闲事,所以只当没看见。此时见青山绿水竟然踢门进来,不由心头火起,大吼一声道:“管天管地还管着别人拉屎放屁?我打的是自己家老婆,又不是打你俩老婆,哪里跑出你们这两个不识趣的东西。”
一面说着,就如同示威一般,落下的拳头更狠了,砸没两下,忽听“哇”的一声,却是秀娘终于捱不住,竟吐出一大口血来。
青山绿水原本也是硬着头皮,觉着自己不占理,毕竟这个社会男尊女卑是天经地义,所以虽是喝骂,却没有上前。此时一看,这闹不好真要搞出人命了,当下哪里还敢纵容,连忙飞奔上去将黄屠户架住,见他挣扎,就在屁股上狠狠踹了两脚,一边骂道:“把自家老婆都打吐血了,有你这么混账的男人么?”
此时齐博和苏兰心等都进了院子,那六七岁的小男孩吓得抓着秀娘袖子哇哇大哭,苏兰心眼看秀娘摇摇欲坠,忙奔上前扶住了,回头对齐博叫道:“快……快去请大夫来,这必定是被打伤了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