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猛地看向苏兰心,接着颠颠跑过来,抓住妻子的手左右摇晃,兴奋道:“兰心,你觉着我这个主意如何?是不是好主意?太后皇祖母最容易被打动了,到时候咱们请人就以验尸出错导致的冤案编排两出新戏,唱给皇祖母听,又新鲜,情节又引人,岂不好?”
“好,当真是好得很,夫君真不愧是睿郡王,没有辜负皇上赐您的这个封号,果然是睿智无双,妾身佩服得紧。”
齐博得了苏兰心夸奖,越发高兴地尾巴都翘起来了,因又用心思考了一回,沉声道:“是了,全国各地的孤儿的话,仵作也用不着这许多人,到时候可以让他们跟着内务府的工匠学手艺,虽然开始辛苦些,要挨师父打骂,但吃得饱穿得暖,总比他们露宿街头要强许多吧?等到学成手艺,那就是有了安家立业的根本,咱们华夏从钻木取火到如今的广厦千万间,从衣不蔽体到现在仅丝绸就有几百种,哪一处地方少得了匠人?许在他们中间还能出现几个张衡李冰之类的人物,若有读书好的,将来成为国家栋梁,协助皇帝励精图治,开疆拓土也都是说不定的。”
齐博越说越兴奋,紧抓了苏兰心的手笑道:“我原先只想着娘子善良,仵作不整顿,你想着这天下间那些冤案,日后不知要怎么寝食不安,却不料经你一点,这思维发散开来,竟了不得了,不如咱们回去就把这事情操持起来,到那时,有了悬案咱们就去办,没有悬案,你还有这件事情可以打发时间,免得把大好时光都消磨在庭院深深之中,如何?”
苏兰心看着齐博兴奋的面孔,想着他一心里全是为自己着想,不知不觉眼圈儿就红了,也抓紧了齐博的手沉声道:“好,王爷全是为妾身打算,且这样仔细周详,我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兰心何德何能?今生能得王爷这样的知己夫君,上苍待我何止不薄,简直就是厚爱了。”
齐博撩开她的刘海,摩挲着那紫红胎记,轻叹一声道:“待你还是薄了,不是这块胎记,也不会有你这么些年的苦楚。待我才当真是厚爱,富贵无边,最后还能得到你这样一个红颜知己为妻,这一世真是太过圆满,真怕我这一世把福气都享尽了,往后要用多少世的贫苦艰难来偿还。”
“只能说是因果循环吧,没有这块胎记,我又哪里能和王爷成就这一段姻缘?你自己想想,若我就是个普通女子,你肯和我一起因为那些案子朝夕相处么?”
齐博一想,还真是,不是这块胎记和苏兰心的丑女之名,自己早躲她躲得远远儿,因不由笑道:“这么一说,看来这世间事还都是早已注定,有因方能有果。”说完见苏兰心眼圈儿发红,显然是被自己一番话感动,就忙趁热打铁问道:“兰心,若下一世,下下一世,我穷苦不堪,或是变成贩夫走卒,你还愿意和我相携白头吗?”
苏兰心笑道:“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么还信这些前世来生的话?说什么生生世世,前世今生的报应,终究也没人看见。若真有来生,你还是你,我还是我,那就算穷苦,哪怕你成了贩夫走卒,但只要我能和你在一起,必定不惜一切代价追随于你就是。”
“兰心。”
齐博动情抱住妻子,正想温存一会儿,就被妻子推开,听她笑着道:“好了好了,都老夫老妻了,还来这小儿女的举动,你也不害臊。”
齐博:……我害什么臊?什么老夫老妻?这成婚才几天啊,从时间上论,我们明明就是新婚燕尔好吗?还小儿女的举动,难道我们不是小儿女?是老头子老太婆了吗?
分明就是被案子牵扯住了心神,所以不肯和我谈情说爱,还把锅推到老夫老妻头上去。
这样想着的睿王爷,脸上就流露出几许悲愤,果然,只见苏兰心在他面前慢慢走了几步,一面沉吟道:“关鹏和赵六的伤口大致相同,这就奇怪了,赵六留下的那滩明显要多得多的血迹是怎么造成的?”
齐博抬头望天,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
苏兰心显然也不指望听他回答,仍踱着步子,沉思着自言自语道:“赵武赵六,这兄弟两个也有意思,一般来说,赵武赵六,这个武字应该是五,赵武却非要因为几个哥哥的夭折而改名字,这哪里是粗憨莽汉会有的细腻多疑心思?还有之前那两个家丁说的话,他明明是关鹏的随从,为什么却有关家大少爷为他撑腰?他又是现场三人唯一的活口,综合这几点来看,这个人的嫌疑很大啊。”
齐博仍仰首看天,漠然道:“我不知道。”
苏兰心终于停下脚步,看着丈夫哭笑不得道:“你在那里赌什么气啊?以为自己是向阳花么?也不怕脖子酸,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这么一问三不知的来怼我?”
“原来你眼里还有我啊。”齐博终于垂下头,看着苏兰心抱怨道:“我只听人说痴心女子负心汉,到你我这里全改了,成痴心夫君负心妻了……”
不等说完,就被苏兰心在手腕上掐了一把,听他怒道:“你这当真是污蔑了,谁是负心妻?我何尝负过你?我若真敢负你,还用活吗?无端端的就发这样牢骚,你真的是睿王爷?而不是胸无大志的怨夫?”
“我本来是睿王爷,可惜再睿智聪明的人,也逃不过多情总被无情恼的命运,摊上了一个比我还冷静聪明的妻子,我这睿王爷可不就成怨夫了。”
齐博冷哼。总是强大温柔的男人偶尔出现一点被主人冷落的小狗表情,倒也十分新鲜可爱,苏兰心只笑得花枝乱颤,见自家夫君恨恨望过来,一脸”你还有脸笑“的指控表情,这才忙收了笑容,摇手道:“不过推了你一下,就惹出你这些话,你明明知道我最大的爱好就是从蛛丝马迹里推测这些脉络线路,你不帮我的忙,反而说我冷落你,这是什么时候?咱们总腻歪在一起,对得起红莲舍命上京告御状的一片苦心忠心吗?行了,你快帮我想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突破的地方,至于什么温存缠绵,等这案子完了,咱们回京,你要怎的,都……都随你就是。”
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游说
“说到最后一句话,脸上也不由飞起一片红霞,齐博喜得大叫一声,跳起来道:“这可是你说的,等到回京,除非有天大冤案,不然的话,我要和你好好游玩几日,哪怕就是在府中对坐下棋看书,也是温存的。”说完又凑上前,贴着苏兰心耳边道:“恰好我有压箱底的几本春宫图,从前你余威尚存,我不敢多说,今儿可是你亲自开口,到时候咱们试试几个姿势,包管你……”
不等说完,苏兰心已经是脸都红透了,那红霞直蔓延到脖子上,狠狠啐了一口道:“呸!你脑子里想得都是些什么?再敢胡言乱语,回去莫说……莫说这些图,床你也休想上去了。”
齐博见妻子虽然十分羞怯,却并无太多恼怒之色,就知道这事情不是不可以商量的,因心中乐开了花,连忙道:“明白明白,嗯,我这就想,血迹是吧?唔!血迹太多,是了,好像杀猪时的血就挺多的啊。”
“爷,杀猪时的血还真不多,那都是要灌血肠用的。”
恰好玉芙走了进来,在外室听见齐博在那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忍不住笑着纠正了一句,话音未落,便见苏兰心猛地掀了帘子出来,面上红潮尚未退去,只紧张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可是有什么事?”
玉芙纳闷道:“奴婢也是才进来的,王妃怎么了?外面没什么事我可不就进来伺候着,给您做的肚兜儿还没绣完呢。”
“哦,没什么,那个……你说猪血要灌什么肠子,这是什么意思?”苏兰心知道自己是此地无银了,连忙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料着玉芙也不敢大胆拆穿她。
玉芙果然不敢拆穿,只是心中好笑,暗道是了,定是王爷和王妃在屋里亲亲热热的说着什么私密话儿,却被我闯进来破坏了,王妃也是,您好歹是出身大户人家,连我这在宫中不见天日的都知道,许多主子们压根儿不避讳亲近的丫头,有的行房时还要丫头在旁边帮忙以增情趣的,怎么您就这么紧张?脸皮儿也太薄了。
心中想着,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于是也假装什么都不懂的一本正经回道:“王妃有所不知,杀猪时是要用盆子接猪血的,往往能接一大盆,到时候把猪肠子洗干净,把血加上各项调味料搅拌均匀,装进肠子里,两头扎上,和肉一块儿煮熟,捞出来切成块,蘸着酱吃,格外一股鲜嫩香醇滋味。”
齐博这时也走出来,听见玉芙的话,便奇怪道:“咦?这个连我都不怎么知道,你一个从小儿在宫中长大的宫女,怎么会知道的这样清楚?”
玉芙笑道:“王爷有所不知,咱们府里的小李子是十岁上才进的宫,他爹爹会杀猪,每到过年,有人请他去杀猪,就能赚回一点熟肉两根灌血肠,那小子就喜欢这一口,常向我们诉说他那会儿吃血肠的幸福快乐,一来二去,这耳朵都听得起茧子,可不就记得清清楚楚了。”
苏兰心笑道:“你这样一说,我倒也有了几分兴趣,听你说的怪诱人的。”
齐博连忙道:“罢罢罢!这东西再美味,你怕是也不肯吃的,你知道猪肠子是什么地方?洗得再干净,到底难免一些臭味儿。”
苏兰心本来还真不知道猪肠子是什么地方,然而听了齐博这么说就明白了,当即面色发白,摇手道:“果然我不能吃,奇怪,怎会有人喜欢这种东西?”
齐博笑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很多人就喜欢这一口,且也的确洗干净了,算不得什么。”
玉芙也笑道:“王妃出身富贵,哪里知道民间艰辛?那肠子虽然听着名声不好,对于百姓来说,正经是块肉呢。”
苏兰心忙道:“行了,我知道了,莫要再说,本来就有些吃不下去饭。”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微雨道:“王妃,厨房送了蒸好的枣泥馅儿的糕,说是让您先垫垫,有些点心耗时长,还要再等。”
“枣泥糕?”齐博点点头:“罢了,先拿进来吧,好歹充充饥。”
这案子不过两天时间就取得许多线索,令苏兰心和齐博大受鼓舞,就是红莲也十分兴奋,以为江氏出狱便在转眼之间。谁知从这之后,齐博和苏兰心却再没有了进展。关家的情况倒是调查明白了,大少爷关隼的确和关鹏不太和睦,赵武最开始就是他的随从,一向十分得重用,后来因为一件事被打了一顿,索性赌气投靠了关鹏,这一回关鹏死了之后,关隼大概看他忠心,且呆头呆脑好掌控,所以又主动将他要回去,时常出门带在身边,才让赵武能够在府里耀武扬威。
这样一来,赵武的嫌疑的确越发大了,然而齐博和苏兰心却也不能因此就直接将人下狱审讯,和关隼赵武打了几回交道,那关隼是个城府极深的人物,言谈举止滴水不漏,赵武又一味装傻充愣,如此案子竟没有分毫进展。就连一向冷静的苏兰心,都不免有些着急起来,只觉自己和齐博携手连破三桩大案,也没这样棘手过,如今竟在小小一个澄清县栽了跟头,这如何说得过去?
因此素日里都是她安抚齐博的,这一回却倒了过来,换成齐博安慰她,只说破案不易,一旦线索全失,就是十年二十年破不了,最后只能成悬案的也不知有多少。只不过这样劝说收效甚微,眼看妻子不过几天时间,刚刚有些圆润的面庞就又尖瘦了下去,睿王爷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偏又无可奈何。
恰好这一日红莲过来,向他们禀报说黄二刀登门道歉,答应日后好好对待秀娘和儿子,所以母子两个已经跟他回去了。大概是说话间也看见了苏兰心憔悴模样,红莲便转移话题,对夫妻两个建议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这民妇是知道的,想来破案也是如此。如今王妃为这个案子奔波劳苦,日渐憔悴,细究起来,都是因我而起,倒让我心中过意不去。既然这么些天都没有其它线索和进展,不如四处逛逛,放松一下心神,许是比这样整天眼里心里都是案子的好,都说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不定放松之下,脑子里哪个死胡同就豁然开朗了呢?”
齐博点头道:“这话没错,只是如今天气冷了,我们又不知道澄清县哪里有好景致,这却往哪儿逛去?”
红莲道:“别处我倒也不甚清楚,不过出了县城,三里外有个白岩寺,那里的菊花却是一绝,若是王爷和王妃喜欢,可以往那里走走。”
齐博眼睛一亮,连忙对苏兰心道:“你不就喜欢菊花吗?去年金陵那里,你本来就是跟着家人去赏菊花大会的,可最终因为三宝案,也没有看几眼就回来了,今年难得只有你我,不如咱们换上百姓衣服,前往白岩寺,好好看看那些菊花如何?”
苏兰心意兴阑珊道:“看什么菊花?案子还没破呢。”
“案子不破是不是就什么都不能干了?”齐博摇头失笑:“你看看你这个模样,魔怔了似得,原本我还觉着去不去都随意,现在看来,是必须要去了,不然你非钻牛角尖里不可,破案子怕的是什么?就是钻牛角尖,恰如红莲说的,出去散散心,说不定还能得到新线索,不经意间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苏兰心实在无心赏花,总觉着江氏还在牢中,自己却去游玩,这忒不像话,不过听齐博说得也有道理,想想这两日自己茶饭不思的心情,倒的确有些往牛角尖里使劲儿钻研的前兆,因思量了一番,便点头道:“罢了,那就去吧,换个心情也好,希望我这脑袋能清醒些,求一个豁然开朗。”
齐博笑道:“今儿晚了,那就明天吧,既然秀娘母子回去,红莲你家中没有心思,也不要回家了,就在这里歇一宿,明日和我们一起过去,还要你带路呢。”
红莲笑道:“也好,给我随便找个房间就行。”
说完却听苏兰心道:“这宅子中客房多得是,什么叫随便找个房间?”
红莲赧然道:“自从姐姐入狱后,我孤单了好一阵子,实在是有些怕了,所以只想找人说说话,王妃不必安排我在客房住,倒让我和丫头妈妈们住在一起还好。”
苏兰心听了这话,不由心中一动,看着红莲道:“你真想去王府做厨娘?我先前在路上不过是和你玩笑的,你家里如今又有两亩田地,自由身不比去王府做奴才的好?”
红莲低头咬着嘴唇,好半晌才轻声道:“昨儿我去探监,因为王爷王妃的关系,牢头儿倒也没为难我。我和姐姐说了,我们在这里虽然有田地,可面朝黄土背朝天,又何尝不辛苦?何况相公没了,只剩下我们两个弱女子,难免要被人欺负,王爷王妃都是慈善人,我们去王府,倒比在这里强许多哩,不然就是我毁了容貌,终究也难逃厄运,朱家……也不是没有别的族人,我和姐姐又没为相公生下一儿半女,若是族中的事,就是抬出王爷王妃名头,镇得住一时镇不住一世,所以……若是王妃还记着当日路上的话,红莲倒要求王妃收留,别的不敢说,我自问厨艺还是不错的。”
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趣闻
齐博知道苏兰心性情,且因为夫妻两个都不是奢侈的人,所以王府中人手的确不多,上次还被太子说白糟蹋了这么好的宅子,要齐博拿出一个王爷该有的气势,不然容易被人说是韬光养晦。
因就哈哈笑道:“你既真有这个心,那本王做主,就收了你们。”
红莲忙磕了头,千恩万谢地出去了,这里齐博就坐到苏兰心身边,念叨着明天要准备什么,不等说完,就听妻子道:“又不是在京城,王爷王妃出行还得有个大阵仗,带点吃的喝的就完了呗,难得自在一回,你倒忘不了那些繁文缛节了?”
“唔!娘子说的是,那咱们明儿就撒欢了玩,看完菊花,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风景好的山水。”
“打住,你想累死我啊,就看看菊花,下午便回来吧,我可不要露宿山野,哪怕你烤的兔子确实不错。”
夫妻两个说笑一回,把这事儿彻底定下,天也就黄昏了,于是吃过晚饭早早安歇,只等养精蓄锐第二日好上山赏菊,不提。
也是天公作美,第二日恰好是个大晴天,正是秋高气爽之际,碧蓝天空上洁白云彩随风而动,变幻出各种形状,路上秋风阵阵,送来花果之香,只令人心旷神怡。
白岩寺的和尚看见几人衣衫不俗,心知是富贵人驾到,都小心殷勤服侍着,齐博和苏兰心却不愿意有这样排场,索性先捐了香油钱,接着只说随便逛逛,不许那些和尚打扰,和尚们得了钱,又不用服侍,自然高兴万分,也就随他们逛去了。
不过是县郊外一座寺院,又不是什么名寺,自然无法和那些出名的大寺庙相比,不过却也有独到之处,胜在环境清幽雅致,尤其后山那一大片菊花园,当真是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据红莲所说,这里先不过是一些野菊花,后来不知为何,也无人打理,便慢慢又有了些大朵的菊花,再往后,时不时就会出现几株名品,寺庙的僧人深得自然之道,并不去照管,最后竟成了这么一片欣欣向荣的大园子,不能不说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奇迹,可见这里是真正的佛地,才能得菩萨们如此眷顾。
对这个说法,齐博和苏兰心自然嗤之以鼻,齐博便道:“哪有这样道理?天下多少名寺,怎么不见菩萨去照应?这不过是那些和尚吸引香客的托词罢了,就如同汉高祖斩白蛇起义,都是些愚弄人的手段。”
苏兰心也笑道:“让你这一说,我倒有些同情这里和尚了,下了这么大力气,编出来的故事也算不俗,却也没吸引来几个香客,何苦来?”
红莲笑道:“这却也不是,今日人格外少罢了,说是城东老君观做法事,因为那观里有个九十多岁的道长,所以人人信奉,今儿就全都赶了去,这也是凑巧,不然平日里这白岩寺的香火可十分鼎盛呢。”
齐博道:“还有这样事?你怎么不带我们去看看?九十多岁的道长,怎么我不知道?这样高龄的寿星,连父皇都会召见啊。”
红莲道:“我想着王妃未必爱凑那个热闹,成百上千的人,不说别的,单那腌臜气味也受不了啊。至于这样高龄为何名不见经传,我却不知了,也许是皇上召见王爷不知,又或许他不过是放出这等风声愚弄人,就如这白岩寺的菊花一般。”
几人一路观赏菊花一路说话,不知不觉就快到晌午了,苏兰心走得腿酸,眼看后殿廊下有给香客们预备的长椅,就对齐博道:“过去坐坐歇一会儿,先前知客僧不是说要款待我们斋饭么?我料着他们也快弄好了吧。”
这种合理要求自然是要答应的,于是众人来到廊下坐了,不远处长椅上还有两个老头儿,见这么一大群人过来,好奇地看了两眼,也没多加理会,仍是聊着自己的天儿。
齐博苏兰心坐着离他们近一些,红莲和下人们不敢逾矩,只随意找了周围石头坐着,许是累了的关系,也没人说话,只听见俩老头在那聊得口沫横飞,听着听着就觉着这乡野村谈也十分有趣,尤其是看齐博和苏兰心都面带微笑听得入神,于是更没人不识趣地出声打扰了。
两个老人先是说了些家庭琐事,儿女亲家,接着身材胖胖的那个就说起上个月儿子成婚置办的酒席不值当,足足花了近十两银子,可味道也不好,尤其是其中灌血肠,不知是从哪里买的,都隐隐有些臭味儿了,吓得主人家吃了一口就命人去席上把这道菜全撤掉,过后要找大师傅退银子,那厮却不肯,大喜的事情,为这个倒惹了一肚子气。
苏兰心便小声对齐博道:“这里的灌血肠,就是前些日子你和玉芙说的那个吧?果然民间好这口儿的人不少,竟然还能堂而皇之端到酒席上去。”
齐博笑道:“当然不少,你听说过杀猪菜么?这灌血肠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道,我少年时曾去过辽东,若说杀猪菜,再没有比那里做的更地道的,酸菜白肉,白菜猪肉粉条,萝卜干子,里面煮的大块熟肉,还有这血肠,虽吃的粗鄙,却着实酣畅,你若能忍一忍,咱们回府后,哪天也杀一口猪,请那擅长的人现灌了给你吃,你就知道那真是美味了。”
说完就听干巴瘦的老者对胖老头笑道:“你这样精明人,也能上这样当?若说别的也罢了,只这灌血肠,你怎么不去黄家猪肉铺子订?黄二刀虽是个地痞无赖般的人物,可他的灌血肠着实是一绝,我每个月都要吃一次的。”
胖老头苦笑道:“何尝不想在他那里买?可我那是儿子成婚的酒宴,得买多少根?他就是杀十头猪也灌不来那么些,所以我听说那大师傅能买到新鲜货,就由着他去弄了,哪想到后面会上这个当。说起来,黄二刀家的熟肉也就是一般般,但这灌血肠,我真是服气的,听说他是祖传的手艺,他爹那会儿,就擅做这个,咱们县城里许多人,都是他家二三十年的主顾。”
瘦老头点头道:“你这话一点儿也不夸张,他的灌血肠确实鲜美无比,听说县太爷每月都要买几回吃……”
不等说完,忽听大殿里“咚”的一声,两人吓了一跳,瘦老头连忙起身去看,这里青山也跳起来去查看情况,不一会儿回来道:“没什么,就是一个妇人上香时不小心把旁边半人高的铜烛台给碰倒了,幸亏没伤着人。”
说完就见瘦老头也赶了回来,对胖老头哈哈笑道:“是一个妇人碰倒了烛台,所幸无人受伤,我刚刚说到哪里了?是了,我说到县太爷也要买黄家的灌血肠吃……”
不等说完,就见胖老头吓了一跳,双掌合十念了两声佛,方心有余悸道:“你还敢说?都是咱们在这里说什么血肠熟肉的,结果惹恼了菩萨,才出了这档子事,你赶紧闭嘴吧。”
瘦老头撇撇嘴,满不在乎道:“你这话好没道理,菩萨若是怪罪咱们,该当让咱们出点什么事,怎么会让人代我们受过?叫我说,根本不关我们的事,该是那妇人心不诚,又或者犯过什么错,菩萨才警告她呢。”
齐博和苏兰心相视一笑,觉着这俩老头倒也十分有趣,信佛的人,竟还有这份言谈无忌的潇洒,实属难得。果然,就听胖老头喃喃道:“你说的没错,那不该是咱们的事,这锅咱们不用背。”
“那是。”瘦老头洋洋得意道:“说不定菩萨听着咱们聊世情百态,还听得津津有味儿呢,你看那边那一对一看就是出身富贵的小夫妻,不都听的出了神?”
齐博和苏兰心一愣,旋即明白瘦老头是指自己两人,不由都笑了,齐博便拱拱手道:“我与内子游玩得累了,便在这里歇脚,幸亏有两位老丈说笑解闷,两位不必管我们,尽管继续畅所欲言就是。”
“啧啧,听听这大言不惭的,我们倒成说书的了。”瘦老头哈哈一笑,接着又说起县太爷买灌血肠的事,胖老头就纳闷道:“县太爷爱吃这一口,多吃几次也不是个什么事儿,怎么你倒念起个没完了?这又不是贪赃枉法,老说道有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瘦老头哼了一声:“两个多月前,我家里来了客人,所以我就去黄二刀家订了两根血肠和两斤熟肉,他说过第二天一早就给我送过来,结果第二天来得时候太阳都老高了,且只有熟肉,血肠说是在路上漏了,就扔了。你说,这话谁能信?他是狗吗?用嘴扛着血肠的?才能给咬破漏了?哼!叫我看,分明是县太爷那天也订了血肠,他没奈何,就把我订的两根拿去巴结县太爷了,却跟我撒这种谎。”
胖老头也撑不住笑了,指着瘦老头道:“你啊你啊,显见得是老了,这样事情也斤斤计较?再说,就算真是拿去巴结县太爷了,这也正常,人往高处走,有数的,县太爷只要帮他说句话,他就有不尽的好处呢。”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铁口直断
“这个人之常情我也知道,只是不服气,哪怕他找个像样点的理由也好,找这样的无稽之谈,可是欺负我老糊涂了?”
瘦老头拍着胸脯,一副气得不轻的模样,胖老头就安慰道:“也不一定就是无稽之谈,你还不许人家路上出个意外啥的?血肠那个东西本就脆弱,万一让树枝儿挂了,或者不小心踩破了,这都是有的。”
瘦老头冷哼道:“他给了你多少钱?倒要帮他说话?我和你说,他当时来了,身上一点儿血没沾,这要是真在路上出了意外,那血还得漏一大滩?哪可能身上一点儿不沾……”
齐博听两个老头为了黄二刀争执,正觉有趣,忽然就觉身边苏兰心身子猛地一震,连忙扭头,只见妻子面上全是震惊之色,接着忽然起身,到两个老头儿身边问道:“大伯,我打听一下,你们刚刚说,是两个多月前,黄屠户给你的血肠没送到,他说在路上漏了,是这样吗?”
瘦老头吓了一跳,看清是苏兰心,忙点头道:“没错,不过夫人也不用多心,他家血肠确实好吃,像我这种事也没听说过几回,那人虽然可恶,大部分时间做生意却还算讲究。”
苏兰心连忙道:“那……能不能请您好好儿想一想,这事儿到底是在哪一天发生的?”
“哦,这个……”瘦老头努力想了一阵儿,不由苦笑道:“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这里红莲也十分不解,到齐博面前小声问道:“王妃怎么了?可是想尝尝血肠味道?那我回去给她订两根。”
齐博面色沉肃,摇头道:“不是。你莫非忘了赵六尸体处留下的那一滩血了吗?刚刚这老爷子说了,是两个多月前,而且等黄二刀到了的时候已经太阳老高,我记得先前在你家时,有人说过黄二刀天不亮就起来杀猪,也就是说灌完血肠他要趁着新鲜给人送货,所以那老爷子说太阳老高才送去时,语气明显不满,就是因为他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