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心点头叹息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和江氏也真是无妄之灾,那关二少见色起意,其实死了活该,只是……律法不是这么定的。”
红莲惨笑道:“是啊,若是我早知会有这一天,一定会毁了自己的容貌,也免得惹下这样祸事,只可惜,人不能预知吉凶祸福。若是这一次能够救出姐姐,我便毁掉容貌,和姐姐领养一个孩子,为相公延续香火,再不让这美色成为惹祸根源。”
苏兰心吓了一大跳,连忙道:“也不用这么武断吧?不是每个人都像关鹏一样,见色就会起意,再说了,若是江氏洗雪了冤屈,到时候人人都知道你们有睿王府的门路,披着这张老虎皮,我就不信还有哪个纨绔敢轻易打你的主意,实在不必有这样极端的想法。”
红莲怔怔看着苏兰心,忽地起身跪下,趴地痛哭道:“王妃娘娘菩萨心肠,您……您就是民妇的再生父母,民妇……民妇不知怎么感激您才好。”
说完就重重磕下头去,只吓得苏兰心连忙站起来扶起她,一面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哪儿就到再生父母的地步了?你姐姐还没救出来呢。行了行了,你担惊受怕了这些日子,赶紧回去歇着吧,玉芙,住处安排好了吧?”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江氏
“安排好了,我这就带她过去。”玉芙从外面走进来,带着红莲出去,不一会儿,齐博走了进来,看着苏兰心笑道:“如何?打听清楚来龙去脉了?这下好奇心可满足了吧?”
苏兰心点头道:“都打听清楚了,我觉着红莲不是说谎。哎!你想不到吧?她原本竟然是县城红妓来的。”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齐博果然有些惊讶,皱着眉头道:“我看这红莲举止沉稳端庄,不似青楼妓女那样轻浮啊。”
苏兰心道:“她从良后,就一心一意想好好儿过日子,可不是就彻底舍弃了在青楼养成的那些浪荡无行举止呢。”说完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给齐博听,只听丈夫叹道:“那朱秀才也是可怜,因为家贫,不得不娶一个农妇。素日能有什么话说?做了秀才,有了红颜知己,竟也没有休妻,说起来,也算是好男人了。”
“哼!若是休妻,那岂不成了人渣?”苏兰心冷哼一声,虽然对朱秀才的观感有点好转,不过她还是从心底里可怜江氏。
“你以为现在人渣还少吗?槽糠之妻不下堂,有几个人能做到?连父皇都说,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想要好好正一正民间一些不良风气呢,由此可知,大夏如今富强繁荣,人心被利益腐蚀了多少。别说,在这一点上,你爹反而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强许多了。”
苏兰心对苏天茂可没有半点亲情,当然,她相信对方也没有拿她当女儿看,即使是在今日,他对自己关怀备至,那也只因为自己是睿王妃,而不是他女儿的缘故。
不过齐博这话确实没法反驳,因便淡淡道:“我爹?他忙着赚钱,如今又要争做皇商,哪里有时间去沾花惹草?”
“似他这种有钱的富商,不管怎么忙,真想去沾花惹草的话,谁又能阻止?所以说,再坏的人也有一点好处。好了,这会儿都晌午了,咱们去吃饭,对了,刚刚我让人去厨房传话,给你炖一碗冰糖燕窝,大概下午才能吃,所以你中午少吃些,免得下午没肚子吃燕窝。”
“好好儿的补什么?我又不是弱不禁风。”苏兰心摇头:“再说我也不太喜欢吃燕窝。”
“所以我让她们多放冰糖了啊,这个东西吃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为什么不吃?以后我不在家,你也要记得吃,母后和景妃娘娘都是每天吃的,你看看她们现在保养得多好?”
苏兰心道:“我哪里能和皇后景妃娘娘相比?你忘了我是个丑女……”
不等说完,就被齐博捂住了嘴巴,听他认真道:“你又来了,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明白?你根本不丑,只是有块胎记长得不太是地方而已,胎记嘛,谁没有?只不过那些人幸运,都长在了别处,只有你这块胎记太调皮,爬到脸上了。”
“那就是丑,你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别人一定不会像你这样想。”苏兰心拍下齐博手掌,接着又叹气道:“所以说,造化弄人,你看红莲,那么漂亮妩媚,却是浮萍柳絮一般的身世,倒是我这个丑女,竟然能做你的王妃,说出去谁会服气啊?”
“红颜女多薄命,古人诚不欺我也!”齐博这回笑了,伸手摸了摸妻子额头的胎记:“嗯,要这么说的话,你还是丑一点儿吧,这样我们就可以白头偕老了,丑女是宝,比红颜薄命强多了。”
外室站着伺候的落花微雨以及青萍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暗道王爷王妃,你们可够了吧,真没听说有谁家夫妻两个像你们这么天天腻歪也腻歪不够的,真是奇怪,说这种话,你们身上都不起鸡皮疙瘩吗?
………………………………
齐博和苏兰心都不是犹豫拖拉之人,既然接下了红莲的诉状,两人第二天便打点了下行装,第三天就带着红莲一起往澄清县而去。
还没到澄清县,那边就已经得了消息,于是大小官员以及乡绅富户倾巢出动前来迎接:睿王爷,六皇子,天啊,澄清县有史以来也没有接待过这样的大人物好吗?谁不想着能见王爷一面,也许投了王爷眼缘,日后就可以一步登天了。
“秦大人何必兴师动众?此次只是内子前来复核江氏杀人案而已,内子是刑部五品主事,这是她分内之事,本王不过是陪同前来,你们只装作不知道就好,不必把我当做当朝皇子。”
齐博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心里颇有些不悦,于是立刻下达命令:若是不严厉点儿,他会被这些官员烦死。
澄清县令秦志贤点头哈腰地答应着,心中却忍不住腹诽,暗道这话是这么说的吗?您就是当朝皇子,什么叫不必把你当皇子看待?您能这么说,我们敢这么干吗?真干出来这种事,那就是藐视君王,是大不敬啊。
“好了,秦大人,我要去见见江氏,还请你头前带路。若是大人政务繁忙,也没关系,你指派个人带我过去就行了。”
苏兰心为了行事方便,也是穿着一身男装,这会儿摆出从五品刑部主事的架势,心中着实爽翻了,暗道这个世道若是对女儿家宽容一些该多好?让我们自立自强,一样可以开创出属于自己的事业,就如此时,我这个主事身份,真是比王妃身份还要令人舒服。
“有有有,下官当然有时间,请王爷和王妃……”秦志贤恭敬地弯腰回答,忽听齐博咳嗽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改口道:“那个……请王爷和苏大人跟下官往这边来。”
在前面为齐博和苏兰心带路,秦志贤心中却是惊疑不定。想到之前自己做下的那些混帐事,这幸亏是得人提醒,说朱家那个小妾红莲不知所踪,怕她越级上告,所以自己果断命人请了大夫为江氏疗伤,如今一个多月过去,那江氏已经将养过来,不然若是就那么放任人在牢中遍体鳞伤的,今儿让王爷王妃看见,还能有自己的好儿吗?听说这位睿王爷最讨厌的就是屈打成招。
越想越是心惊,秦志贤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身后这两位大人物可是出了名的断案高手,自己露出一丁点破绽,怕就被他们抓住了。好在自己除了收受关家贿赂外,倒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那江氏杀人,本就是人证物证俱全,她自己拒不认罪,自己用刑也是正常,收了关家银子,也不过是因为关老爷心痛爱子惨死,所以有意要给那妇人吃些苦头,一举两得之事,又不是拿了贿赂后制造冤案。
这样一想,秦志贤就觉着底气足了些,恰好此时也已经到了女监,那看守的牢婆子早已得了消息,忙都迎出来,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直到秦志贤吩咐她们将江氏带出来,这才赶忙往里面去了。
秦志贤看见牢房里面暗乎乎的,只好陪笑道:“王爷,王……苏大人,这牢里实在昏暗腌臜,不如就在外面见这江氏罢了。”
苏兰心对那昏暗狭小的牢房也有些抵触情绪,想了想,反正这也不算什么徇私枉法,倒还是在外面更好,于是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秦志贤的安排。
秦志贤脸上都笑开了花儿,仿佛得了什么夸奖也似,忙屁颠屁颠的跑到牢房门口,看见牢婆子将人带出来,又赶紧过来报信道:“苏大人,人带来了。”
不用他说,苏兰心也看见了对面被两个牢婆子押出来的妇人,大概因为是女流,所以不怕逃跑,江氏只有手上戴着一副镣铐,她没有低头,所以从苏兰心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她的面孔。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典型的农妇,面孔黝黑,粗眉大眼,不能说丑陋,但也绝没有一丝秀丽,身材略高大,步态有些僵硬,一张脸上麻木茫然,如同无波古井,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忖必死的关系。
“姐姐。”
苏兰心正暗暗观察呢,就听身旁一声悲呼,扭头一看,只见红莲猛地扑了出去,到那妇人面前就跪下了,抱着她的大腿哭道:“姐姐,姐姐,你走路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那狗官用了大刑逼迫你?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被屈打成招,呜呜呜……我就知道……”
“大胆……”
被骂做狗官的秦大老爷立刻就忍不住了,指着红莲刚骂了两个字,就听身旁齐博轻轻一声咳嗽,扭头望去,只见睿王爷淡淡看着他,那目光竟幽深寒冷的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那边江氏低头看着红莲,麻木的脸上方慢慢出现一点表情,先是惊讶,接着是焦急,最后全都变成了恐惧,连声道:“你还来这里做什么?人都是我杀的,你何必要来管我?快走,快走。”
“姐姐不要怕,我已经在京城向睿王爷睿王妃告了状,王爷王妃接下了我的状子,他们已经来了,姐姐,他们会重新审理杀人案,姐姐的冤屈一定可以昭雪。”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翻案
红莲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为江氏将那纠结如乱草般的头发往后抿了抿,一面道:“姐姐您看,站在不远处的那两个人,就是当今的睿王爷和睿王妃,我也是到了京城才听说,王妃最擅断案,她还是大夏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位女官呢,恰好就是在刑部任职,专管破获悬案。”
江氏呆呆看着齐博和苏兰心的方向,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红莲拉着她她也不肯上前,只嘴唇翕动,不知在嘟囔着什么话。
“朱江氏,本官来问你,你杀害关家二少关鹏一案,是否罪证确凿,你无从抵赖,才认罪画押?”
秦志贤不等齐博和苏兰心说话,就急急跳了出来,哪怕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没有错,可这案子如今惊动了齐博和苏兰心,他到底还是有些心虚,此时看见江氏神情恍惚,便想趁此机会将案件性质彻底定下来。
江氏目光从齐博和苏兰心脸上挪到秦志贤身上,面上忽然露出恐惧之色,整个身子也颤抖起来,喃喃道:“是……是,我……我认罪,我认罪了……”
“姐姐。”
红莲骇得魂飞魄散:这可是江氏最后的机会,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把当朝皇子和王妃请了过来,如果江氏对罪行始终供认不讳,连半点翻案的勇气都没有,到时候她们两个可就谁都别想活了。
“姐姐,我知道关二少不是你杀的,我们逃走时他气息还好,你……你是被屈打成招……”
“不……我认罪,我认罪,不要打我了……我认罪……”
江氏嘴里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话,忽听红莲悲伤道:“姐姐,如果你怕酷刑逼供,就连翻案的勇气都没有,那妹妹也只能陪着姐姐,被千刀万剐了。”
“不,人不是你杀的,你快走,快走……”江氏看着红莲,说话的语气忽然又急切起来。
“从江氏的表现来看,她此前似乎被折磨的厉害,所以才会提到案子,就连神志都有些不清楚,只求速死。但是面对红莲,她的神志又会恢复一丝清明。”
苏兰心靠近齐博,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只见齐博点点头,动容道:“一个无知农妇,一个却是琴棋书画样样皆精的花魁妓女,这样两个人竟能姐妹情深到这个地步,还真是奇哉怪哉,果然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两人说话的工夫,红莲眼见江氏不敢翻案,对自己却一如既往般十分维护,早已心生一计,因痛哭道:“姐姐啊,为了给你翻案,我可是去求得睿王爷睿王妃,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那是当朝的六皇子和皇子妃,如今你不肯翻案,那就是说,我是骗他们的啊,姐姐,我一个寻常民妇,竟然胆大包天的骗到王爷王妃头上了,王爷王妃不把我刮了炖了炸了,难道还要留着我过年,给天下人做榜样吗?”
“扑哧”一声,苏兰心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无奈道:“这个红莲,果然机灵过人,可你要逼着江氏翻案,只说骗我们后果严重就是,什么刮了炖了炸了,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吃人的妖怪吗?”
“还不是你这个王妃太平易近人?这几天路上你们两个一起坐在车里,估计没少说吃的吧?不然这会儿的说法应该是凌迟车裂之刑,怎么会拐到炸了炖了上面去?这种死法儿自古至今也没有过几回。”
齐博显然很了解苏兰心,果然,就见自家王妃有些羞赧的点头,不过还是辩解道:“都是红莲说的,我感觉她的厨艺很不错,有些菜肴我听都没听说过呢,她说都是素日里自己没事儿琢磨的,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所以一些素菜类还可以稍微尝试下,荤菜什么的都只能想想。”
“等这案子结束后,咱们尝尝她做的菜,真是味道好,就带去王府,厨房里的厨娘本来就不太够用。”
齐博话音刚落,就听那边江氏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王爷,王妃,民妇冤枉,民妇没有杀人,是被屈打成招的,求王爷王妃为民妇做主啊。”得!江氏终于明白这件事的利弊,勇敢翻案了。
“你……你胡说什么。”
秦志贤一个高儿就蹦了起来,看向齐博和苏兰心急急解释道:“王爷王妃休要听这刁妇胡言乱语,当日关鹏遇害案,人证物证俱全,所以下官才会对她用了一点刑,很快她就招供了……”
不等说完,就听齐博淡淡道:“从案情叙述和程序来看,秦大人并没有什么大错,就是脑子不太够用而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在这其中有没有别的隐情,那大概还要经过详细调查才能核实。”
苏兰心看了秦志贤一眼,微笑补充道:“是啊,秦大人不用担心,最起码短时间内,你的乌纱帽还不会被摘下,当然,若是查到这件事中你有徇私枉法的行为,那就不好说了。”
这两口子真是太他妈缺德了。一个说我脑子不够用,一个说短时间内我乌纱帽还稳当,意思是时间长了就不一定,妈的这不是咒我吗?
秦大人心里苦,面上却是不敢有一点儿怨怼,只能苦笑着连连应是。于是苏兰心便上前问江氏道:“好了,你说你冤枉,现在本官给你一个机会,你再把当日的事情仔细说一遍,不许有一丁点儿遗漏。”
江氏立刻将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苏兰心挑了几处反复问过两三遍,确定她叙述的没有漏洞,于是点头道:“既如此,还须将你暂时收监,本官会尽快对此案展开调查,你且安心等消息吧。”
江氏跪下磕头,千恩万谢,然后仍被送回监牢,这里苏兰心就对齐博道:“我想去看看关鹏和他那个仆人的尸体,还有那个报案的仆人,也要问他一些话。”
“这个下官来安排。”秦志贤忙又赶了过来,殷勤道:“赵武现在就在关家,随时可以传唤,只是关鹏的尸体早已下葬,他们家怕是不会同意开棺验尸,好在下官这里有仵作的验尸记录,苏大人随时可以翻看。”
苏兰心淡淡道:“既如此,就先传唤赵武到县衙吧,至于开棺验尸,你就告诉那位关老爷,他是不是甘心让杀害儿子的凶手逍遥法外?如果他甘心,那本官没话说,不是还有一个仆人死了吗?关家不至于连一个仆人都不许开棺验尸吧?”
“是,下官这就派人去办,请王爷和大人随下官前往县衙等候。”
秦志贤擦了把额上冷汗,暗道这位苏大人果然好厉害,难怪一个丑女也能得王爷欢心,短短两句话,就把关家逼到了两难境地啊。
………………………………
赵武个子高大,看外表威武壮实,的确是个做保镖的好人选,就是面孔有些木讷,看上去没有几分憨厚之气,倒有一股子呆憨的狠劲儿。
这种人如果让他杀人,应该就是眼睛都不眨的那种吧。齐博坐在位子上慢慢喝茶,一面上下打量着站在面前的这条大汉,心中暗暗升起一股警惕:本来嘛,如果江氏和红莲没有杀人的话,这赵武作为三人中唯一的活口,嫌疑就应该是最大的。
赵武向齐博苏兰心行了礼,就愣头愣脑站起身来,迟疑道:“大少爷说,让俺过来答王爷王妃的问话,不许有一句隐瞒,您二位有什么要问的,这就问吧,俺知道的肯定都会回答。”
外表看不出憨厚气,说话却又有一股虎头虎脑的憨劲儿,苏兰心心想这赵武也算是个奇葩了,她慢慢拨着茶杯盖儿,淡淡道:“你昏迷之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说说你醒来后的事吧。”
“俺醒来后的事儿都告诉县太爷了。”赵武看了身旁的秦志贤一眼,话音刚落就听对方恶狠狠道:“混账东西,王妃叫你说你就说,有什么说什么,别想着我。”
“哦,好。”
赵武点点头,翻着白眼似是思考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道:“俺记性不太好,不过那天的事倒记得大概,俺和赵六在外面,听见屋里少爷喊,就赶紧冲进去,谁知道江二娘那个娘们儿平日里说话不多,胆子却忒大,俺一个不注意,就着了她的道儿,被打昏过去了,等俺醒过来,看见少爷和赵六身上就只剩了一条裤衩子,其它衣裳钱都没有了,然后俺就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低头一看,那两个天杀不要脸的娘们儿,竟然把俺衣裳也给扒了。俺急得赶紧站起身找了一圈儿,确定衣裳都让她们偷走了,这才想起少爷和赵六,本来俺以为他们两个也就是像俺一样被打昏,谁知到了眼前……可怜俺那兄弟和少爷,他俩……他俩早都没气了,连身子都凉了。”
说到这里,高壮大汉眼圈儿也有些泛红,忽听苏兰心问道:“你如何肯定关二少和赵六是被江二娘打死的?”
“这还用问吗?俺们一人挨了她一扁担,除了她,还会有谁和俺们这么大仇?再者,俺听说仵作验尸都说了,就是后脑上挨得那一扁担,差点儿给脑瓜子都开了瓢,这么大的力道,人还能活吗?奶奶的,谁知道江二娘一个娘们儿,能有这把子力气,果然这种地的女人和别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苏兰心道:“然后呢?然后你就去报案了?”
赵武摆手道:“没有没有,俺想着,得先让少爷和俺兄弟入土为安,所以就先赶回府里,把这个噩耗告诉了老爷,然后大少爷就让俺赶紧去县衙报案,他和老爷一起往朱家去了。”
苏兰心看了齐博一眼,见丈夫似是在思索什么,她便含笑道:“王爷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齐博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你问完了?”
“没有,不过想先听听王爷有什么疑问。”苏兰心似是挑衅般地将眉头一挑,嘴角含笑却出卖了她真正的心思。
你们夫妻两个就别打官腔了,生怕我们都不知道你们恩爱吗?还假惺惺做出一副正经样子。
可怜的秦县令眼睛都快被这一对给闪瞎了,扭过头去,让脸皮子抽搐了几下,再回头时,面上就又恢复了一贯的谄媚神情。
“你刚才说大少爷,而关鹏是二少爷,你们老爷到底有几个儿子啊?”齐博将茶杯放下,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然而对面的苏兰心却是眼睛一亮,暗道真不愧是我的男人,这份儿心有灵犀也算是绝了。
“我们老爷就两个儿子,大少爷二少爷。”赵武挠挠头,眼睛望着房顶嘟囔了一会儿,方又肯定地一点头:“嗯,没错,就是两个,外面还有没有俺就不知道了。”
秦志贤咳了两声,心想关家能用这样的仆人也是心大,这他妈说的都什么玩意儿?就你这脑子,你们家老爷外面有私生子你也不可能知道啊。
“两个少爷都是一个母亲吗?”齐博继续问,苏兰心知道他是在往家产争夺之类的方面去想,这也正是自己最先考虑的方向。
“大少爷是太太的儿子,二少爷是赵姨娘的儿子。”赵武老实回答,想了想到底忍不住问道:“王爷,你问这个干什么?杀人的就是江二娘,这怎么还扯到我们少爷身上了?”
“你管那么多呢?王爷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
秦志贤大喝一声,赵武缩了缩脖子,连连点头道:“俺知道俺知道,我就是好奇,所以问了一句。”
“你们老爷更喜欢大少爷还是二少爷啊?”齐博吹了口茶叶,他觉着这种问题对眼前这个愣头青来说,很可能算是高难度的。
不过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只见赵武非常肯定地回答道:“俺们老爷更喜欢二少爷,要不然能把俺们兄弟派去保护二少爷吗?院子里的护卫,俺们兄弟俩是最厉害的。”
“噗!”
齐博差点儿一口茶喷出来,摇头暗自失笑,心想这真是个头脑简单又自大的家伙。
一念及此,他忽然重重放下茶杯,沉着脸对赵武道:“赵武,你还不将阴谋害主的罪行老老实实招供出来?”
“啊?”
赵武愣了一下,接着方明白过来齐博这话的意思,腿一软就跪下了,嚎叫道:“王爷,俺……俺没有害主啊,俺对主子一直忠心耿耿,再说赵六是俺兄弟,就算俺要害主,俺和俺兄弟可没仇啊?咋能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儿?俺虽然杀鸡杀猪从不留情,可是杀人俺真的不敢,何况还有俺兄弟啊。”
齐博本来就是看他过于呆憨,所以随口一试,此时见他吓得面色惨白语无伦次,便挥挥手道:“行了,起来吧,我就是随口一说,谁想到你这么大个个子,这么不禁吓呢?”
秦志贤又忍不住扭过头去,暗道真是混蛋啊,你这么个吓法谁他妈能受得住?
“苏大人还有要问的吗?”齐博看向苏兰心,见她摇头,他就挥手对赵武道:“行了,你回去吧,这阵子……算了,没什么,走吧走吧。”
赵武愣愣跪在那里,似是不知道怎么一下子自己又没罪了,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高兴道:“到底是王爷,不会冤枉好人,那俺走了。”
说完趴着磕了一个头,转身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这里秦志贤便上前道:“王爷,王妃,这种憨人真是拿他没办法,当日在堂上,下官问他案情经过,他说的也是这些。所以下官以为,朱江氏是嫌疑最大的人,更不用提她们杀人后便不知所踪,下官派人找了三天才拿到她,这很明显就是畏罪潜逃啊。”
“仅凭这个就下结论为时尚早。红莲说过,她试过那三人鼻息,并没有濒死之象,而两个女子,骤然遭此大变,慌乱之下避避风头,也属正常心理,仅仅因此而定罪,有些不妥。罢了,还是等去看过尸体再说吧。”
齐博说完,便站起身对苏兰心道:“天快晌午了,咱们出去吃点儿,然后去朱家看一看。”
秦志贤连忙道:“王爷,下官已经吩咐厨房预备好酒席,若王爷想去外面转转,本县的珍馐楼倒也有几道招牌菜……”
不等说完,就听齐博淡淡道:“不必了,本王说过,我只是陪苏大人过来,又没有什么公事在身,且让我们自己到处逛逛,秦大人公务繁忙,就不必为我们劳神了。”
不为你们劳神,我他妈还吃得下饭睡得着觉吗?面对齐博漫不经心的态度,秦县令清晰听见了自己心里的磨牙声,然而对着这两位大山般的人物,他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齐博和苏兰心出了县衙,带着青山绿水红莲在县城中转了转,走到那珍馐楼前,见这酒楼果然干净气派,齐博便对苏兰心道:“既然是县令大人倾情推荐的酒楼,不如咱们就过去尝尝他们的招牌菜?”
“好啊。”
对这样的请求,苏兰心欣然答应,夫妻两个正要上楼,忽然就听远处传来争吵声,真不愧是心灵相通的夫妻,一听见有热闹,立刻不约而同地停了脚步,接着转身往那争吵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正是大晌午,大多数人都回家休息了,所以围观的人不算多,齐博与苏兰心看了半天,听了个大概明白,似乎是送猪的屠户与伙计争论起来,伙计认为这猪不精神,不肯要。屠户却说这是你们自己去定的,如今我费劲送过来,你们说一句不要,我这半天就白费了,一个钱也没有,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因此两方就争吵起来。
那屠夫看起来是个脾气暴躁的,小伙计和他争执了几句,就被打了两拳,捂着腮帮子哭着去找掌柜了,这里屠户也是有气没处撒,冲着猪踢了好几脚,只差点儿没把猪活活踢死。
齐博摇头失笑道:“这屠夫当真愚蠢,难道他还以为这样就能把猪踢精神了不成?万一踢死,这头猪就真是白养了,店家肯定不要的。”
旁边一人笑道:“可不是?珍馐楼能声名赫赫,其中有一样最重要的,就是靠着食材新鲜,所以食客们才捧场,哪怕这酒楼的价钱贵,也都觉着物有所值。如今这头猪其实看着没问题,只是不太精神,珍馐楼就不要了,足可见其挑选食材之严格。只是黄屠户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酒家也是,怎么就订了他的猪?这下子要闹起来,就不可开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