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谁不要脸了?落花姐姐,咱们两个分明一句话都没说啊。”微雨一脸无辜地看着落花,却见她忍着笑道:“和咱们无关,是说王爷呢。”
“王爷?王爷怎么了?”微雨眨巴着大眼睛,有些替齐博抱屈,王爷分明坐一会儿就走了啊,点心都没来得及吃一块。
“没怎么,你别刨根问底,走了。”落花垂头一笑,她到底比苏兰心大一点儿,素日里和府中一些大丫头说话,偶尔也会说起男女之事,所以齐博刚才一说,她心里就明白了。不过难得看到自家姑娘反应如此迟钝,还真是有趣呢。
…………………………………………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江小路心里念叨着这句话,再看看漆黑一片的夜空,心中又添了几分自信:民间藏龙卧虎高人辈出,他们总结出的俗语是不会错的,在宫里这么多年,他就是按照这些俗语办事,才能这么年轻就抱上刘公公的大腿。
潜入过程还算顺利,外面两个小太监倒是检查的非常严格,不过那两人只怕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武器并非藏在身上,哪怕就把自己全身都剥了,他们也检查不出什么来。
到了外室,将食盒放下,屋子里两个正说笑的小宫女便走上前来,其中一个打开食盒,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儿送的是什么啊?太医说,竹韵姑娘这两天就要醒了,这吃食方面可格外要注意些。”
江小路心中一凛,抬头看了一眼,就见那个大眼睛的宫女妩媚瞟了他一下,接着微不可察的向室内点了点下巴。
江小路会意,一边小声回话,一面轻轻向内室移动,就听先前那宫女笑道:“咦?御膳房今日怎么这样好心?送了这么多菜来,明明竹韵姑娘昏迷着,也吃不下什么东西。”
另一个宫女笑道:“这倒要感谢我,不是我昨儿向御膳房的小喜子抱怨,说咱们日夜守着竹韵姑娘,十分辛苦,吃不好睡不好,你以为今儿能有这许多菜品?”
“哈!什么时候你小环姑娘的脸竟这么大了?我看玉芙和青萍姐姐也没有这么大面子吧?”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逃兵
“当然不是我面子大,不过竹韵姑娘是皇后吩咐要好好守着的人,出了点差池谁也担待不起,就给咱们行点方便也是应该的……”
好机会。
江小路见两个宫女只在食盒前说话,知道是那个被收买的小宫女给自己创造机会,于是一个闪身进了内室,接着几步来到床前,见床边垂落着轻薄纱帐,烛光昏暗,只能看到里面影影绰绰躺着一个人,想必就是竹韵了,于是毫不犹豫从自己嘴里取下一把柳叶小刀片,撩开帐子对准咽喉部位一刀划下。
下一刻,手腕被紧紧握住,只听一个声音尖厉笑道:“好猴崽子,等了你这两天,总算是下手了,爷爷都不耐烦了。”
江小路大惊失色,知道上当,正要想办法挣脱逃命,却见那床上人猛地坐起,一只枯瘦如鹰爪的手闪电般欺近他的下巴,然后下巴就脱臼了。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简直是放屁。还有,抓我下巴干什么?我牙齿里没放毒药啊,呜呜呜……
江小路仰面而倒,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很快,后脑勺碰在了青砖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
齐博因为要上朝,所以三更天后便起床了,刚梳洗完就得到宫中消息,连忙换了衣裳便往宫中赶去,路上吩咐青山道:“苏姑娘这时候大概还没有起来,不必去惊扰她,你只过去传个信儿,让她今天照常去后宫,就说大鱼落网了。”
青山答应一声转身去了,这里齐博眼看漆黑大道上并没有人行走,于是一夹马腹,那大黑马领会主人心意,撒开四蹄飞奔起来,马蹄踏在空无人烟的石板路上,显得声音格外清脆。
齐博飞奔的兴起,身上斗篷猎猎飞舞,想起昨日父皇交给自己的任务,过些日子就要去北疆劳军,思及那广阔无垠的大漠苍穹,不由豪情顿生,再一夹胯下马腹,大黑马奔跑的就更快了,真如流星闪电一般。
也所以,当看到前面那个模糊人影时,齐博再要勒马已经来不及。幸亏那人身手不错,眼见一匹快马奔来,竟倏地在地上一滚,总算堪堪躲过一劫。
“吁!”
齐博的骑术相当不错,大黑马跑过去后就猛然直立而起,不等前蹄落下,齐博已经一偏腿,利落跳下马来,紧走几步来到那人身边,关切道:“没事吧?有没有被马碰到?”
“没有。”
那人垂着头低声回答,听他的嗓音有些沙哑,齐博便道:“听你这声音,应该是受了风寒,这里是十两银子……咦?”
原来是身后绿水终于追了上来,手中灯笼映在这人脸上,齐博立刻看到对方脸上那两道狰狞伤疤,所以惊呼了一声。接着目光向下,发现这人大概十分穷苦,穿着的破皮袄只有半截袖子,露出的半截胳膊上,也有两道伤痕。
六皇子那是什么人,当即就对这人的身份起疑了:凌晨时分还在大街上逛荡,原本就惹人疑窦,更何况这人一直低垂着头,似是不想让自己看见他的脸,若说是害怕,偏偏他又没有露出半点儿畏缩模样。
“你是何人?为何半夜时分在街上游荡?”
齐博厉声呵斥,他心中认定这人应该是个独行的江洋大盗,也只有这样的亡命徒,身上脸上才会有这么多利刃造成的伤疤。
刀疤男人忽然就惊慌起来,扭头便跑,齐博早防着他了,见这举动不由冷笑一声,一只腿闪电般踢出,眼看就要对方的腰间,却见那人竟然扭身闪了过去。
“哟呵!是个练家子。”
六皇子邪佞一笑,扯下身上斗篷扔给绿水,一个飞扑截断了此人退路,转眼间两人便战在一处。
负责保护王爷安全的两个护卫此时挪到了绿水身边,脸色不是很好看,其中一个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幽幽道:“这个差事……好像应该是我们的吧?王爷是要砸我们的饭碗吗?”
绿水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别太较真,王爷的日子也是寂寞,忽然间遇见这么一个好玩的人,他怎么肯让给你们?”
另一个护卫也快哭了:“可我们就是来保护王爷的啊,平时他都不肯让我们靠近,当我们隐形人,好不容易今日能有这么个一展身手的机会,他还抢去了。”
绿水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也拍拍他的肩膀:“知足吧兄弟,就在今年之前,王爷身边别说护卫了,连我和青山都没有。还是在大姑娘办新平侯府那个案子时,因为险些被醉鬼袭击,王爷这才配了我和青山,这之后又有了你们……哎哟我去,这是江洋大盗?也未免太跌份儿了吧?这……这就趴下了?王爷用了几招?有二十招没?”
“十三招。”最先说话的护卫语气都有些万念俱灰了:这年头,连江洋大盗的质量都下降的如此厉害,让王爷十三招就收拾了,这以后还有他们的出头之日吗?
两个护卫彼此互看了一眼,只觉得心好累。
“认清自己的身份,咱们能给王爷打打下手也就行了。”绿水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根牛筋绳子,上前将那江洋大盗干脆利落地捆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
齐博着急去宫里,不过眼前这个刀疤男有些奇怪,看上去就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反正宫中大鱼已经落网,所以他不介意拨出一点时间来听听对方的故事,然后今天接苏姑娘出宫时就有谈资了。
“我是……江洋大盗……哎哟!”
那人梗着脖子叫,不等叫完就被齐博一脚踹在地上,只听他好笑道:“你这样儿的也好意思自称是江洋大盗?不怕真正的江洋大盗把你给清理门户了?快给本王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嗯!看你的眼神,明明是很害怕,但你的身体却依然挺直,身上流露着一股铁血气息,说明你手上是有人命的,会点武功,却是平常稀松,综合这些来看……莫非你是北疆逃兵?”
“啊!”
男人惊叫一声,猛地抬头看向齐博,脸上全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被我说中了?”齐博冷笑一声,绿水立刻狗腿的将斗篷给自家王爷披上,一面大拍马屁:“爷,您真是太厉害了,北疆逃兵?看他这反应就知道您说中了,只是您怎么看出来的啊?”
“江洋大盗不可能是这么稀松的功夫,但这小子的杀气却足够浓郁,这样的奇葩不该在江湖中,倒是战场上很可能孕育出来。当然,最重要是他的身体如标枪一般,这种刻意训练出的姿势绝不是那些无拘无束的江洋大盗能够拥有的……”
说到这里,齐博忽然一愣,接着面色剧变,沉声道:“你是英武营的逃兵?是不是?”
男人沉默,然后缓缓垂下了脑袋。
“没错,只有英武营的兵,才能有这样的身姿,才能有这些身经百战的刀疤,才能武功平常却有杀敌无数的铁血杀气。”
齐博沉声叙述着,面色难看无比,而一旁的绿水和两个护卫早已惊呆了。
英武营乃是北疆军中一支很出名的队伍,仅有八百人,却是北疆大军中的一把尖刀,北匈鞑子死在这把尖刀下的足有万人,可就在大半年前,边疆传来消息,说英武营在深入大漠破坏敌人粮道时遭遇埋伏,全军覆没。
骤闻噩耗,皇上龙颜震怒,下令彻查,最后查出是向北疆走私粮食盐铁的晋地五大商家,将这情报出卖给了北匈。
晋中商家财力雄厚,朝廷中许多大臣都知道他们暗中和北匈有走私买卖,但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一来这些商家每年的孝敬数目庞大;二来,大夏和北疆断绝贸易后,北匈固然得不到大夏的盐铁棉布茶砖,但大夏却也失去了获得毛皮战马牛羊的渠道,所以两国私下里依靠走私各取所需,朝廷对此的态度是故作不知,等同于默许。
却不料这些商家为赚钱红了眼,竟然做出这种通敌卖国之事,当下皇帝和朝廷哪里还能容忍?圣旨一下,五大商家从此成为历史,然而即便如此,也无法挽回那些英勇将士的性命了。
所以齐博才会如此愤怒,被天下臣民所敬仰,战至一兵一卒也决不投降的英武营,竟然出现了一名逃兵,这让他如何能容忍?
“绿水,将他送去刑部关押,待我禀报父皇后再处置。”
齐博面若冰霜,先前得知宫里钓到大鱼的喜悦早已无影无踪,转身正要上马,忽然就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父皇?又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阁下莫非就是掌管刑部的六皇子?”
齐博冷哼一声,不屑理睬这逃兵,倒是绿水挺起了胸脯,大声道:“没错,我们少爷就是六皇子,你这逃兵今日落在……”
“在下不是逃兵。”
那人大喝一声,猛然抬头看向齐博背影,大声道:“在下身负英武营八百二十一名将士的天大冤屈,六皇子可敢替他们报仇雪冤?”
“嗯?”
齐博蓦然停下脚步,回过身皱眉看着刀疤男,沉声道:“英武营英勇不屈,在大漠遭遇北匈鞑子埋伏,全军覆没。父皇已经下旨厚抚,全军将士皆有恩赏。出卖他们的晋中五大商家也全部受到惩罚,从此后不存于世,何来冤屈?”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审讯(上)
灯笼惨白的光芒下,汉子满是刀疤的脸上泪水滚滚,他嘴唇翕动半天,才哽咽着道:“可是……这其中另有缘由,在下不才……愿叙述于六皇子当面。”
齐博上下打量了此人几眼,忽然沉声道:“曾明,方刚,你们带此人先回王府,妥善安置,等我回去再说。”
“是。”
两个护卫无奈答应一声,于是绿水就将马匹让给刀疤男,自己牵着齐博的马缓缓往皇宫而去。
天气虽冷,却没有风,绿水将拳头凑在自己嘴边,一边哈气一边问齐博道:“爷,您真相信那人的话啊?英武营的案子,那是皇上亲自下旨,绝对是板上钉钉了,哪还有什么冤屈?我看那小子大概就是故意拖延时间,想找机会逃跑。”
“或许是吧,不过他到底是英武营的人,本王就信他一回又何妨?何况他武功不行,中气不足,在曾明方刚手下是决计逃不了的。”
齐博心情有些沉重,谁能想到?这个冬日竟然如此多事,宫中芳嫔的案子刚进行到关键处,尘埃落定的英武营案又另起波澜,等等……那人说英武营有天大冤屈,该不会是和芳嫔父兄有关吧?
齐博旋即就将这个念头扫出脑海,苦笑一声,心道自己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无巧不成书这句话的威力了。
…………………………………………
出乎齐博意料,当他赶到后宫的时候,苏兰心正在玉宁宫和岳贵妃对峙。
事实上,从“竹韵”被毒蛇咬伤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苏兰心命太医放出消息说竹韵在这一两天就会醒来,她料着那被惊到的蛇会抓紧最后机会下手,所以便留在了明悦殿,只是每天都要大大方方出宫,然后化装成小太监模样跟着宫内采买的队伍回宫,第二天一大早,跟着采买队伍出去,换回女儿装再进宫。
这样瞒天过海之计,自然少不了皇后心腹宫女樱桃的鼎力帮忙,而齐博这两天因为做贼心虚,所以没有去苏家,以至于连他都被瞒过了。
果不其然,就在昨晚,藏在明悦殿中的苏兰心得知抓到了下手的人,便忙赶了过去,彼时费太监正在对江小路用刑,连分筋错骨手都用上了,反正这个时辰明悦殿落锁关门,就被人听见这厮惨叫声也没办法出去通风报信,老家伙不害怕会走漏消息。
谁知江小路十分硬汉,在这样酷刑下,竟生生不肯开口,直到苏兰心赶过来。
费太监自觉面上无光,松了已经瘫软如同烂泥的江小路,讪讪道:“姑娘见谅,这臭小子骨头硬得很,到现在也不肯开口招供。”
苏兰心目光在江小路面上打量几眼,忽然问费太监道:“公公在宫中多年,可知这凶手的来历?”
费太监一愣,接着连忙道:“知道知道,宫中这些人,大多数我都知道来历的。这混账东西叫做江小路,是司珍局刘公公的干儿子,平日里聪明伶俐胆子大,大概跟着刘公公学了点功夫……”
苏兰心时间紧急,一听这费公公说起话来大有滔滔不绝之势,连忙打断他道:“公公,他素日里对刘公公如何?”
“呵呵,那还能如何?他的前途都掌握在刘公公手里,自然是拼命的巴结孝敬,换了许多的好名声,都说他孝顺。叫咱家看,孝顺未必是真,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心思才是主要的……”
苏兰心却不这么认为:这江小路只是个小太监,出了这样的事,他必死无疑,若不是因为义气,只是被收买的话,怎可能在费太监这样的酷刑下还不招供?都活不成了还会在乎那些金银吗?能痛痛快快死才是最重要吧。
一念及此,便果断开口打断费太监,问江小路道:“你老实交代,是什么人指使你来行刺竹韵的?只要你招供,我可以向皇后求情,饶你不死。”
江小路看了她一眼,苏兰心并没有从那双眼中看到任何惊喜神色,但对方脸上却已经堆起笑容来,大声道:“你说的是真的?好,那我告诉你,哪怕你不能救我性命,让我痛痛快快死了就行。指使我的人是鲁大海,他给了我二百两银子,让我来做这件事。”
这家伙才转过弯儿来,可惜已经晚了。苏兰心冷笑一声,忽听费太监惊讶道:“鲁大海?他和刘公公不是死对头吗?怎么会把这差事交给你?莫非……”
老太监说到这里,忽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明白了,原来你是鲁大海安排到刘公公身边的卧底。嘿!那小子城府很深啊,你跟着刘公公也有十多年了吧?他竟然能在十多年前就布下你这枚棋子。”
“费公公,鲁大海是谁?”苏兰心其实已经有了结论,听费太监这样一说,更加笃定了,不过还是要求证一下。
果然,就听费太监笑道:“那是个不成器的,宫里的破落户儿,仗着会几下拳脚,又有个司礼监的随从太监做靠山,在司器局谋了个掌眼的差事,眼红刘公公那司珍局的位子不是一两天了,平时也常欺上门去,刘公公恨他入骨,偏偏他有那么个靠山,也奈何他不得。”
苏兰心摇摇头,对江小路道:“这种把戏你也好意思拿来骗人?鲁大海若有这份儿心机,能从十几年前就把你派去刘公公身边卧底,他至于到现在还只在司器局做个掌眼?还去眼红刘公公的位子而不得?”
“着啊!好嘛,咱家竟然也差点儿被这个猴崽子给骗了。”
费太监先是一愣,接着猛地跳起来冲着江小路脑袋就是一巴掌。
江小路恨恨瞪了苏兰心一眼,又听她悠悠道:“再者,他就算要派人来刺杀竹韵,难道手下就没有人了?非要派你这么一个成功的卧底过来?”
“没错啊,鲁大海再不成器,手底下也有好几号叫他干爹的机灵鬼,他干什么非要派你出来?”
费太监更怒了,冲着江小路的脑袋啪啪又是两巴掌,只听苏兰心又笑道:“当然,最重要的是,费公公之前折磨的你无比痛苦,那时你都不肯招供,可见你讲义气性情坚毅,这样的人,倒让我一句话就给策反了?”
“对呀,哪有这么巧合的事?”费太监又是两巴掌,忽听江小路大叫道:“你说过会饶我一命我才招供的。”有辩解的机会他当然也不想放过。
“你在宫里这么多年,不知经历了多少阴谋诡计,我空口无凭,随便一句话你就会相信?一个区区女官,能够影响皇后的决定,你是这么天真的人?”
“啪啪”声接着响起,江小路终于忍不住了,使劲儿挣了一下,却没挣脱费太监的掌控,不由破口大骂道:“你这女人哪来这么多事?婆婆妈妈的你以为你是谁?我招不招供关你何事?”
“你小子装傻呢是吧?苏姑娘就是负责这个案子的,你说关她什么事?”费太监气得又要往江小路头上拍,却听苏兰心叹了一声,幽幽道:“费公公,您手下留情吧,再拍下去,这人就真傻了。”
“哦……”
费公公停了手,只见江小路脑门边缘处已是又红又肿,可以想象,头发里的头皮也肯定不是什么好模样。
“老实说,你招不招供的,我倒是不着急,不过你身后那位刘公公,恐怕下场就要堪忧了。”
苏兰心坐在椅子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悠然模样,只看得玉芙青萍等宫女佩服不已,心道刚刚急得都快坐不住了的人不知道是谁?苏姑娘这撒谎不打草稿的本领真是厉害,唔!不对,这不叫撒谎,这叫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苏兰心看这江小路十分讲义气,为了照顾他的干爹,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不忘要替他干爹铲除一个对头,所以立刻便对症下药,果然,就见江小路猛然抬起头,紧张叫道:“关刘公公什么事?这事情是我自己做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苏兰心压根儿不理他,只是悠闲摆弄着手指甲,一面淡淡道:“是你自己做的还好,若是刘公公吩咐你做的,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去,只怕幕后指使的人就坐不住了,你不过是个马前卒,能知道什么?刘公公不同,能指使他的人,地位肯定不会低,为了不连累自己,说不得就要杀人灭口。”
果然,江小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急切道:“那……那你们还不赶紧派人去保护公公?若是他被人杀了灭口,你们就什么线索都得不到了。”
“果然是刘公公指派你来的。”苏兰心面色一整,立刻站起身来,对费太监道:“费公公,还要麻烦你去刘公公那里走一趟,最好能堵住探查消息的人,我就不信,这么多藤子都掌握了,还摸不到那只瓜?
江小路:……我去这女人变脸也太快了吧?刚刚不还是一副镇定悠然地模样?等等,她是诈我?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审讯(下))
“你耍诈。”想通这一层的江小路立刻指控,却见苏兰心点头道:“是啊,不耍诈,我怎们能用最快速度确定刘公公就是指使你的人呢?不确定这一点,我又怎么开展顺藤摸瓜的计划?”
江小路黑了脸,没好气道:“我是刘公公的人,这谁不知道?你何必费这么大劲套我口供?直接派人过去刘公公那里不就行了?”
“那可不一样,万一这事儿和刘公公没关系,而是你被金钱收买了呢?我贸然派人去刘公公那里,岂不打草惊蛇?”
江小路讥讽道:“你现在派人去,也会打草惊蛇。”
“是打草惊蛇。”苏兰心认真点头:“不过这一次惊蛇,可以端了蛇的老窝;而一旦方向错误,打草惊蛇的后果只能是让蛇跑掉。”
江小路仔细想想,不得不承认苏兰心说的有道理。他黯然道:“你怎么知道我这一次说的就是真话?万一我还是骗你呢?你不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蛇跑掉了?”
“事实证明你没有这么好的演戏本领。”苏兰心冷哼一声,见江小路猛地抬头看自己,状甚不服,她就摊手道:“你不用不服气,虽然玉芙说过,像你们这种人,哭笑都由不得自己,演戏是天生本领,不过这本领也是有高有低的,刚刚你听说我要饶你一命,就立刻假装惊喜的招供了,可事实上你眼中却是决然的神情,脸上做出惊喜的样子,眼中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意,这怎么可能骗得了人呢?相反,我说出刘公公会被害的时候,你眼中全是惊慌关切,所以我就知道你是真的害怕刘公公出事,这就证明,你确实是他指派来的。如何?你还有什么话说?”
江小路没话说了,哭丧着脸低下头去,在他心里,苏兰心此时已经不是一个女人,甚至不是人,这根本就是个妖孽啊,人怎么可能连眼神变化都能看的这样准?
“姑娘,不趁现在让他画押么?”
玉芙凑过来,在苏兰心耳边轻声问了一句,偏偏江小路耳朵灵,听见这话,便冷笑着抬起头道:“想让我画押?呵呵!这不可能。”
“画不画押都无关紧要了,费公公是皇上的人,刚才的情形他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何况在此之前我和他素不相识,难道皇上会怀疑我和他串联在一起陷害刘公公么?”
江小路刚刚升起的那点希望被苏兰心一句话击得粉碎,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室内一时沉默下来,忽听脚步声响,接着青萍进来禀报道:“姑娘,吴太医来了。”
“请吴太医进来。”
苏兰心点点头,这里江小路惊讶抬头,心道他们这个时候请吴太医过来做什么?要假装竹韵被害,请吴太医来救人,从而迷惑幕后真凶吗?嗯,应该是这样,这个苏兰心好厉害,计划的好周密。
正想着,就听门外一声咳嗽,接着吴太医走进来,对苏兰心拱手道:“下官见过苏大人,不知有何吩咐?”吴太医虽是御医,却只是个六品,所以才会在从五品的刑部女主事面前自称下官。
“劳烦吴大人了。”苏兰心也起身见礼,然后一指江小路:“还请吴大人替这小太监诊治一下,看他体内是否中毒?”
吴太医惊讶地看了江小路一眼,见这小太监比自己还惊诧,若不是被捆着,大概他要跳起来了,只听他叫道:“你这女人搞什么鬼……”
不等说完,就见玉芙上前一巴掌拍在这厮头上,脆声道:“这里有你问话的份儿吗?老实点儿,让吴太医给你好好诊治一下,免得死了还要做个糊涂鬼。”
吴太医心中汗下,暗道好彪悍的宫女,难怪能做出拦住皇后娘娘替主喊冤的事。一面想着,就来到江小路面前,伸手捉住他手腕,只把了一会儿脉,面上就变了颜色,失声道:“绞肠痧毒?这……苏大人,这个小太监身中绞肠痧毒,只怕活不过一个时辰了。”
“什么……什么意思?你这庸医在胡说什么?”江小路先是茫然,接着便大怒嚎叫,不等嚎完被玉芙又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只听这大宫女冷冷道:“缀儿,这不知死活的再敢说话,你就拿绳子把他嘴巴勒上。”
旁边叫缀儿的小宫女答应一声,这里苏兰心也不理会江小路和玉芙,只对吴太医道:“我知道绞肠痧是一种极厉害的病症,可从不知道还有这种毒药,不知吴大人可有解毒办法?”
吴太医叹气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绞肠痧毒服用一到两个时辰,才会慢慢显现症状,一般没人能撑过两个时辰去,最后都难免要便血而死。因其症状与得了绞肠痧的症状相似,所以才会命名绞肠痧毒。此毒无药可解,下官也只能用针灸和药物延缓一下毒发时间,这个小太监此时还未毒发,下官可以为他延命三天,三天后,大罗神仙怕也救不了他了。”
“这毒如此霸道?”
苏兰心也大吃一惊,却见吴太医点头道:“没错,这毒的确十分霸道,且配制极难,却不知这小太监是从哪里中了此毒,我料着后宫内也不敢有人存着这种毒药,万一事发不是玩的。”
苏兰心冷哼道:“这也未必,刘公公身为司珍局首领太监,弄点稀奇古怪的毒药也不是很难吧?”
吴太医摇头道:“恕下官直言,就算刘公公是司珍局首领太监,他又不能在外面走动,却去哪里弄这种毒药?”
“或许不是刘公公,而是别人给他的,目标嘛……”苏兰心说到这里,便笑吟吟看向江小路,轻声道:“自然是这位傻乎乎过来杀人灭口的小太监。”
“你……你胡说,不可能是刘公公。”江小路也是在宫中呆了许多年的人,哪会不懂这种杀人灭口的手段,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待自己如同亲儿子的刘公公会下手毒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