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科玉律—— by松间明月
松间明月  发于:2023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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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当时跟他说了,给我一颗毒囊,一旦失手,我就咬破毒囊自尽,他都不肯给我,还要我好好儿活着出来,有他保我。既然要让我死,给我毒囊就好了,干什么还要这样费事?再说……再说这种毒一旦发作,我不就知道是他杀人灭口?他就不怕我咬出他来?不……不可能,是,我知道了,你这女人是故意的,故意串通了太医这样说,好让我失望之下招供,是不是?”
“笑话,你已经招供了,我用得着费这种心机?”苏兰心冷冷一笑:“至于为什么你要毒囊时刘公公不肯给你,那自然是要示好于你,让你死心塌地替他卖命。你也不想想,真要是竹韵死了,嫌疑最大的不是你还会有谁?到那时,皇上皇后一声令下,严刑拷打甚至是杀了你,又算个什么事儿?他刘公公拿什么来保你?”
“那药呢?这个毒要是发作了,我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他不怕我愤恨之下供出他来?”
这个问题苏兰心也疑惑着,还真给不了江小路解答,不过幸好,她不能给出解答,现场却有人能给出来。只见吴太医捋了捋胡子道:“我说了,这药初始发作,就和绞肠痧的症状差不多,你也只会将他当做寻常拉肚子,等到便血后,毒素侵袭全身,即便你终于觉察到不对劲,那时候也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说完便叹了口气,喃喃道:“这种毒,实在太适合用来杀人灭口,幸亏世上能配出此毒的人少之又少,不然一旦如同砒霜般到处都可以买到,黄泉路上又不知要多出多少冤魂。”
“你听见了?刘公公深谋远虑,哪里是你这种热血上头的小太监可以看穿的?苏兰心摇头叹气,见江小路如同被抽了骨头般瘫软在那里,她忽然有些不忍心再看,只好别过头去。
“大人,要不要下官为他延命?”
忽听吴太医问了一句,苏兰心看向江小路,见他整个人都是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什么,她就轻声道:“罢了,再等一会儿,让他自己做决定吧。”
“可是时间应该不多了姑娘,从这家伙进屋,到现在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他来之前在路上耽搁一会儿,再做些准备,只怕此时已经快到一个时辰了。”
玉芙在一旁插言提醒,吴太医也沉声道:“没错,再不当机立断,等到毒发之时,那下官也无能为力了。”
苏兰心秀眉紧皱,正要说话,忽见被紧紧绑住的江小路竟一个高儿从地上跳起来,但因为双脚也被牛筋绳子捆住,以至于落地不稳,不得不靠在身后床柱上才能稳住身形。
“苏大人,我招了,是司珍局首领太监刘明里指使我来杀竹韵灭口,他答应只要事情成功,就一定会保我平安。就算失败我被抓起来了,他也会暗中想办法把我救出来,找个替死鬼替我死。”
“好歹你也是在宫里这么多年,这么离谱的谎言都会相信?别说他一个司珍局的首领太监,就是皇上身边的大内总管,你问问他有没有这个一手遮天的本事?”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矛头指向
玉芙实在气不过,在旁边没好气斥了一句,却听江小路黯然道:“这么些年了,他从没有骗过我。”
“没什么事要你做,当然不会骗你了,怎么说也是首领太监,要讲信用的,骗术当然要在最关键的时刻才会用,效果多好啊,只用一次,你这傻子不就坚信不疑了?若不是我们姑娘算无遗策,一个时辰后你就是泉下冤魂。”
玉芙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忽听苏兰心叹气道:“既如此,吴太医,就请你替他延命吧。”
吴太医不敢怠慢,忙从药箱中拿出银针,又写了一个方子,对玉芙道:“劳烦姑娘找谁走一趟,去药库取这几味草药来煎汤。”
“好,我亲自去。”
玉芙连忙答应一声,又听苏兰心道:“在外面小心些,尽量别惊动人,一旦惊动了,就说是竹韵病情忽然又加重,吴太医让你去拿这几味药抢救。”
“知道了姑娘。”玉芙明白苏兰心这是怕有心人窥探明悦殿的动静,必须给他们一种“刺客得手了”的错觉,毕竟刘公公还没有抓到,就算抓到了,会不会招供也是两说,此时要防止那幕后主使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江小路这一次受的打击很大,苏兰心知道,似这样重情义的人,一旦被背叛,恨意也会滔天,此时看着他,就觉着有些可怜,心想这也是个眉眼周正清秀的孩子,若在民间,不知父母会怎样疼爱他,可是在这后宫,年纪轻轻就要成为棋子丢了性命,可怜的,但愿你下一世投胎,能够投到好人家,再不用卷入这些惊心动魄的角斗阴谋之中。
玉芙尚未回来,费太监就派了个小太监赶回来,一看见苏兰心,这小太监也顾不上行礼,便气喘吁吁道:“费公公打发我来回姑娘,说是已经将刘公公控制住了,只是还没有碰到去探查消息的人,而刘公公也不肯松口招供,所以打发奴才过来问姑娘,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苏兰心看了眼正在接受吴太医针灸的江小路,淡淡道:“刘公公当然不肯招了,只要这小太监一死,谁还能拿他怎么样?”说完对那小太监道:“你回去告诉费公公,不必着急,就在那里陪着刘公公,一切照常,有人去探查消息,就顺藤摸瓜;没有人去找,就沉住气,看住了刘公公就行。”
“是。”小太监答应了一声,犹豫一下又鼓足勇气问道:“姑娘,公公担心夜长梦多,怕去探查的人身后还有一层层的幕后主使,如此一来,时间长了,幕后的那只瓜实在难保万全。”
“不会的。”苏兰心摇摇头,肯定道:“找的人越多,泄露的消息线索就越多。幕后真凶再厉害,也不可能让这么多人都如臂使指,若我所料不错,要么就没人探消息,若是有人,一定也是幕后真凶的亲近之人。”
“是,奴才明白了。”小太监恍然大悟,苏兰心这话正和干爹平日教的“法不传六耳”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于是行了个礼,转身跑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孩子太急了,黑漆漆的跑这么快,也不怕摔跟头。”苏兰心摇摇头,为了保密行事,费太监一行人都没有打灯笼,只靠着天上那一轮上弦月的微弱光亮,若是走路太急,的确容易摔倒。
“姑娘才多大?就叫人家孩子。”青萍忍不住笑,却见苏兰心也笑道:“看着他跟豆芽菜似得瘦瘦小小,可不是孩子一般?”
说完就见吴太医直起身来,沉声道:“姑娘,我已经用针灸暂时封闭了他身上几处重要的血脉相通之地,等下再喝一副药,可保他三天内无恙,三天后,下官就无能为力了。”
苏兰心连忙道:“如此已经十分感激吴大人,请大人外室奉茶。”
吴太医点点头出去了,这里苏兰心看了江小路一眼,也不说话,只坐在那里托腮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对方开口道:“三天后,我不想遭那些罪死掉,若是姑娘肯给我一个痛快,我……我可以当面指认刘公公。”
果然,背叛的反噬这就来了。
苏兰心心中想着,便坐直了身子,点头道:“我救不了你性命,但这个要求我想我还是可以答应你的。不过除了指认刘公公外,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诚实的回答我。”
江小路惨笑一声,喃喃道:“我既然答应姑娘指认刘公公,这么些年的恩义便都断绝了,又怎会有所隐瞒?只要姑娘给我个痛快,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苏兰心面色郑重严肃:“那我问你,刘公公素日里都有什么来往比较密切的朋友?”
江小路摇头道:“刘公公这个人很孤僻,又多疑,除了在那几位手握重权的大太监面前恭恭敬敬,和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往来,就是那几位大太监,他也是到了不得不去的年节时分,才带着孝敬过去。但因为他做事还算勤勉,孝敬的也多,所以司珍局首领太监这个位子,坐的还是很稳固的。”
苏兰心皱眉道:“如此说来,他并没有什么朋友了?”
“没有。”江小路毫不迟疑地回答,不过很快又犹豫道:“不过我一直在御膳房当差,刘公公那里虽然时常去,到底不是他身边亲近的人,所以若和什么人暗中有往来,我怕是就不知道了。”
“嗯,这个且不去说它,我再问你,你可知刘公公有什么特别痛恨的人?”
“痛恨的人?”
江小路一怔,但很快就答道:“有一个,玉宁宫的安公公,刘公公特别恨他,平时闲了,那个……姑娘知道,我在御膳房当差,像我这种小太监,虽没什么油水,却也有便利之处,素日里若有闲暇,我也常从御膳房弄点好酒菜过去看刘公公。刘公公这个人特别谨慎自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放开了吃喝一回,每年都是我伺候他的,去年和今年过年的时候,我都听见他喝醉了痛骂玉宁宫的总管安公公。”
“你说的是真的?”苏兰心精神大振,连忙问道:“他痛骂安公公什么?”
江小路道:“也没有什么,就是说他拿着鸡毛当令箭,浑不顾一点儿同僚情义,好像他有多干净似得。刘公公太谨慎了,就这么几句,也是咬牙切齿骂一回,以后就再也没提过,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安公公那是什么人?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太监,这宫里有几个奴才不受他拿捏的?所以刘公公若被他训斥了,也实在是正常。”
玉宁宫,又是玉宁宫。
苏兰心站起身,在地上踱了两步,将目前的推测静静梳理了一遍:能够逼芳嫔留遗书自污,然后悬梁的势力中,有玉宁宫;能够掌握芳嫔父兄把柄的势力中,也有玉宁宫;出身玉宁宫的七皇子那一次无故动怒;吓得芳嫔回去后也不敢有一言半语,被齐博推测为很可能涉及谋反或者夺嫡的密议矛头,也指向玉宁宫。
真的是岳贵妃吗?
脑海中划过这样念头的一刻,苏兰心感觉到一颗心似是要跳出腔子,急忙收摄心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上竟然出了一层冷汗。
……………………………………
“茹芸,掌灯。”
“娘娘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接着床头一人高的烛台上,十几根牛油粗烛依次亮起,岳贵妃半倚在床上,一只纤纤玉手捂在胸口,正在轻轻喘息。
“去把安隆叫过来,我料着他这个时候也未必能睡着。”岳贵妃吩咐一声。茹芸不敢再问,连忙来到外间吩咐一个小宫女去请安隆。不一会儿,就见神色憔悴的总管太监进来,正要跪下行礼,就听岳贵妃沉声道:“你不是说刘太监今晚就安排人动手吗?明悦殿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回娘娘的话,先前有人来禀报说,吴太医过去了,不一会儿后,玉芙就出来往药库而去,大概两刻钟后,提着两个纸包回来。”
安隆恭恭敬敬地回答,话音刚落,就见岳贵妃惊喜道:“这么说,那人得手了?竹韵现在已经死了?”
说完不等安隆回答,面色又是一变,咬牙道:“不对,若是得手了,玉芙怎么还会去拿药?说明这人并没有杀死竹韵,安隆,你怎么办的事?一旦竹韵未死,这人失手被擒,到时候牵连到玉宁宫怎么办?”
安隆心想:娘娘这真是心乱如麻了,先前我分明将所有后路都说给她听,怎么这会儿又慌了呢?
面上却不敢有半点不耐表现,连忙道:“娘娘容禀,这有两种可能:一来,下手的人失手,却也给竹韵造成一定损伤,所以明悦殿的人才连忙请了吴太医,又去抓药,盼着能救回竹韵;第二种可能,就是竹韵死了,但苏兰心早已针对这种情况做好了安排,目的就是为了隐瞒竹韵死讯,继续引我们上钩。至于到底是哪一种情况,明日还要问过浅绿深红才能得知。”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针锋相对
岳贵妃面色缓和下来,显然这一会儿工夫已经恢复镇定,因点头道:“浅绿深红还是卖力的,不是她们,咱们也不会及时了解竹韵的真正情形,看来这一次的事,也要着落在她们身上了。”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焦躁道:“那贱婢一日不死,我就没办法安心,万一她这一次逃过一劫怎么办?”
安隆沉声道:“娘娘不用担心,这一次不死,咱们就再杀第二次。”
“你这一次都是冒险了,还想有第二次?”岳贵妃恶狠狠看着安隆:“再说,竹韵的情况出现反复,难道明悦殿的人不会怀疑刘太监派去的人?甚至……若是此时那人就已经被抓住了,怎么办?他要供出刘太监,怎么敢保不牵扯出你?”
安隆笑道:“娘娘放心好了,刘太监安排这小太监去执行此次任务前,就给他饭菜里下了绞肠痧毒。刘太监很了解那小子,骨头硬,又感动于刘太监的恩情,宁死不会招供,就算撑了一段时间,抵不住酷刑,那会儿绞肠痧毒发作,他到死也再说不出一句话了。”
茹芸听了这话,也连忙劝说道:“娘娘,听安总管所言,那刘太监安排的这次行动倒也算严密,娘娘且安睡吧,明日还要去慈宁宫请安,要早起呢。”
岳贵妃听了这话,方觉稍微放心,自己歪在榻上想了一会儿,忽然又一下子坐起道:“不对,刘太监既然派的是他的心腹,又怎会没有人知道那凶手是他的人?到时候就算凶手不招供,苏兰心不也是要疑心到刘太监身上?”
安隆笑道:“娘娘,这后宫是什么地方?能容许一个民间野丫头在这里撒野吗?就算皇上心系芳嫔,也该有个限度,到时候就凭着凶手生前和刘太监过从甚密,便非要说是刘太监指派的,哪有这样道理?娘娘协理六宫,也不能看着宫中太监就这样被冤枉啊。”
岳贵妃一愣,旋即便醒悟过来,暗道是啊,凶手死了,便是死无对证,苏兰心再怎么起疑心也没用,就算她走投无路,真把刘太监抓了起来,那时自己大可发难,没有真凭实据便胡乱抓人,就是到皇帝皇后面前也讲不出道理。
一念及此,面色也就缓和了,安隆见她放松下来,这才又谄媚笑道:“不是有娘娘坐镇后宫,容不得那苏兰心撒野,刘太监也未必肯答应奴才去干这种掉脑袋的事。所以娘娘尽管放心好了,一切都有奴才谋划,保管天衣无缝,那苏兰心便是推测出来事情经过,没有证据也白搭。”
岳贵妃道:“嗯,你说的没错。如此一来,此事倒的确是滴水不漏。只是还须小心防范,一旦有了纰漏,你知道该怎么做。”
安隆连忙肃容道:“娘娘放心,一旦事情有异,奴才便横下心一死,以报娘娘恩德,到时候就说奴才是畏罪自杀,一切罪责尽皆推到奴才身上便是。”
“糊涂,你以为你畏罪自杀就可以了结此事了?你一个总管太监,能有什么大事逼得你陷害芳嫔最后还畏罪自杀?就算你死了,线索断了,皇上日后还会信任本宫吗?所以不要动不动就想着死,还是要把事情办得漂亮才最重要。”
“是是是。”安隆心里这个委屈,暗道刚刚明明是娘娘您吩咐的,说有了纰漏的话,我知道该怎么做,难道这不是叫我去死?这会儿又说出这样话来,听着像是暖人心,其实还是娘娘您的心思乱了吧。
“刘太监那里,派人去打探消息了吗?虽说这计划看着滴水不漏,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刘太监出了事,无根之人,有几个硬骨头?倒不如早些把他解决了。”
安隆连忙解释道:“娘娘,怕就怕苏兰心问不出凶手口供,却有人知道凶手和刘太监的关系,她再派人守在刘太监那里,将我们派去的人给来个人赃并获,那时咱们反而说不清楚了。娘娘放心,刘太监虽然过惯了太平日子,可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希望就在娘娘身上,那是打死也不敢乱说的。”
茹芸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娘娘,招供了,就是有死无生;若是咬紧牙关,还有娘娘帮他,说不定博一个死中求活,刘太监好歹也是首领太监,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明白的。”
岳贵妃被两个心腹如此安慰,终于那颗心不再躁动,只是身处黑夜中昏暗的屋子,她却也睡不着了,因看着那烛光摇摇,不自禁就生出一股凄惨戚戚的意味,便对茹芸道:“再多点几根蜡烛来,这昏惨惨的让人心里不舒服。”
茹芸连忙答应一声,将内外室的牛油大烛全部点上,几十只巨烛光芒摇曳,只照的寝殿内一片光明。不过几人的心里到底感觉如何,那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安隆信誓旦旦让岳贵妃放心,到最后也的确让岳贵妃放下心来,结果就是:他一大早起身,去前院看着小太监们洒扫庭院,又命人打开宫门,然后便看见苏兰心站在宫门外,对他微笑道:“是安公公么?司珍局的首领太监刘公公指认你胁迫他去害竹韵,还要请你随我去皇后面前和刘公公当堂对质。”
就算是晴天劈下一道滚雷,在后宫中沉浮三十年的安隆也不至于如此震惊无措,然而此时他看着不远处苏兰心那张带着笃定微笑的如花容颜,却是一动也动不了,脑海中似乎一片空白,只有对方那句“刘公公指认你胁迫他去害竹韵,还要请你随我去皇后面前和刘公公当堂对质。”在脑海中回荡不休。
见安隆不动,苏兰心身后的玉芙便对两旁太监道:“两位公公可看见了?安总管一言不发,想必是默认了罪行,只是他若就不跟我们去皇后面前,这事儿只怕就只能劳动两位公公了。”
两个太监恰是皇后宫里的,此时听见这话,便二话不说,上前一人扯住了安隆一边膀子,就要往外拖。
安隆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拼命挣扎跳脚叫道:“娘娘……娘娘救我,他们要陷害我。”
这总管太监十分清楚:他可以有勇气去死,但却未必能熬得过慎刑司那些酷刑,与其到时候供出主子那件了不得的大事,不如现在能得到一个喘息机会自我了断,所以他才急得拼命叫唤起来,他相信岳贵妃也一定不肯让自己就这样被拖到皇后面前。
“都给我住手。”
果然,喊声未落,不远处就传来一个清冷威严的声音,接着岳贵妃扶着茹芸的手慢慢走过来,苏兰心等人无奈,只好行礼拜见。
岳贵妃凤目慢慢扫过面前这些“胆大包天”的奴才,最后目光停留在苏兰心身上,冷笑一声道:“苏姑娘倒真是不含糊,第一次来我这玉宁宫,便要抓走我宫里的太监总管,是不是你在后宫横行了几天,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在我面前也敢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面对岳贵妃的咄咄逼人,苏兰心心中也有些畏惧,毕竟她虽然名头好听,但本质也只是一个商户庶女,就算有个从五品主事的官职,那在岳贵妃眼中也不算个事儿啊。
然而表面上却半点不肯退让,大姑娘非常清楚:自己是民女不假,却也不仅仅是民女,最起码在此刻,她是代表着皇后娘娘站在这里,无论如何,气势上决不能被岳贵妃压住。
一念及此,便淡淡微笑道:“娘娘冤枉微臣了,安公公涉嫌杀害芳嫔案中的重要证人,而微臣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如今正要带……”
“你胡说。”
岳贵妃怎么敢让苏兰心带走安隆,凤目中射出凶狠光芒,咬牙切齿道:“说安隆指使刘公公去害竹韵,证据呢?没有证据,就想从我玉宁宫带人走,哪有这样便宜的事?传出去本宫还能在这后宫立足吗?”
苏兰心寸步不让,沉声道:“娘娘若是扣住安总管不让他前去对质,只怕人人都要说您心虚了,这白的变不成黑的,黑的也变不成白的,何况后宫重地,岂是我一个小小女官可以颠倒是非的?安公公是要在皇后面前和刘公公对质,娘娘就算信不过微臣,难道还信不过皇后娘娘吗?”
“你……”岳贵妃气得青筋都蹦了出来:这苏兰心当真是个牙尖嘴利之辈,话都挤兑到这个地步了,自己要怎么说?难道说对,我就是信不过皇后?
“你有皇后的懿旨吗?如果没有皇后的懿旨,就休想将安隆带出玉宁宫。苏兰心,这里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不然你可以试试看。”
岳贵妃自然也不是省油灯,苏兰心抬出皇后压她,她就避重就轻,利用自己的贵妃身份压苏兰心:只要你敢强行带走安隆,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一个小小的从五品,敢对贵妃不敬,这个罪名便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皇家讲道理不假,但更看重名声面子。
此刻的岳贵妃还不知道苏兰心在皇后心中,已经是未来的儿媳妇,睿王妃,而不是她眼中那个卑微的商户庶女,从五品主事。
不过糟糕的是:苏兰心也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她的确被岳贵妃给挤兑住了,无论如何,对贵妃不敬这个罪名,不是自己一个小小官员可以背负的。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无赖之王
然而皇后娘娘也不可能因为此事下懿旨。懿旨是什么?是代表着皇后的无上威严,是要用几乎和玉玺一样贵重的凤印盖章的,如此重大,岂能用在一个太监身上?你把皇后的颜面放在哪里?
所以双方就僵持起来,而齐博,也就是在此时赶到了玉宁宫前。
六皇子心里苦啊。这么多天了,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在后宫孤军奋战,他却只能等在宫外,巴巴盼着那一小会儿的温存,而且就这么一小会儿,这无情女人还是躲在马车里,别说好脸了,就是正脸几乎都不肯给他一个。
好不容易今天终于得了母后派人通风报信,知道苏兰心在玉宁宫前受阻,所以他立刻就赶了过来:多好的机会啊,不但终于可以和心爱的兰心并肩作战,哦不,破案,还可以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从天而降,这基本上就等于是英雄救美的戏码了,也许自己只要威风点儿,就能让那无情女人芳心暗许,从此后荆棘满布的情路将变成一条金光灿灿的坦途……
简直想想都激动地不能自已啊。
齐博悄悄擦了擦嘴角,怕自己定力不足,流下可耻的口水,那样不但芳心暗许没戏,最怕苏兰心把他当做见色起义的猪哥,然后本来就荆棘满布的情路怕是要变成刀山火海了。
“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让母后为这个奴才用凤印下懿旨么?”
刚走到苏兰心身后,就听见岳贵妃的叫嚣,齐博暗赞自己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眼看苏兰心没有回话,却也不肯后退半步,他便连忙上前与心爱的人并肩站在一起,悠悠回应了一句。
岳贵妃面色一变,十个苏兰心也比不上齐博的分量,如果这位六皇子一定要蛮横带走安隆,那就算自己撒泼,恐怕也保不住对方,更何况自己身为贵妃,根本不可能真的放下身段来撒泼搅闹。
思及此处,岳贵妃的冷汗就下来了,现在她已经没有别的念想,只要能抢下安隆,给他一个自尽的机会就行,至于其他的,真是顾不上了,反正安隆不能落在皇后手里,他实在是知道太多秘密,就算再怎么忠心,在慎刑司的手段下,只怕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苏兰心惊讶扭头,就见齐博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旁,这个男人是如此高大,仿佛一棵参天大树,能够让自己完全依靠。一瞬间,大姑娘的芳心似是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竟情不自禁生出一些连自己也无法明白的异样滋味。
不过她很快就又将心思放到了眼前局面上,微微思虑一下,大姑娘终于松了口气:齐博是皇后亲子,许多自己没办法出口的话,由他来说就是天经地义,一心为母。
就例如现在这话,齐博可以说,你丫的凭什么敢让我母后为一个太监用印?可苏兰心敢这么说吗?她可以假装反问岳贵妃难道信不过皇后?因为这话不管暗里意思如何,表面总还是说贵妃是相信皇后的。但如齐博这种明摆着的质问,她的身份就绝对不能说。
“六哥你现在威风了是不是?怎么?瞅着玉宁宫好欺负,就欺到我们头上来了?”
就在此时,齐博身后忽然又响起一个声音,回头一看,七皇子齐宇施施然走过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就来到岳贵妃身边,轻声道:“母妃,怎么回事?”
“宇儿。”
岳贵妃身在后宫近三十年,演技早已炉火纯青,看见自家儿子,便忍不住泪如雨下,一面哭道:“欺人太甚,没有证据,他们竟然就要押走安隆,凭什么?莫说我还是一宫主位,就算是个寻常嫔妃,也没有这么被欺负的,把这后宫当做了什么地方?难道我是任人宰割的寻常民妇吗?”
“六哥,你和你的女人到底要干什么?我母妃向来要强,从我懂事起,还没见她这样伤心过,奉劝你们莫要欺人太甚,父皇还没到对母妃不闻不问的地步。”
齐博紧紧盯着齐宇,就连苏兰心手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没想到贵妃和七皇子竟会联起手来,母子配合着耍无赖,这还要不要一点脸了?
她觉得这一次自己有些冒失,只怕连皇后都没有想到,自己带着她身边两个太监,却连安隆这个嫌疑人都带不回去:岳贵妃牛,真的很牛。
齐博忽然笑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甚至出现了一点怜悯,他看着七皇子,淡淡道:“老七,你别以为现在胡搅蛮缠,事后拼着让父皇责骂一顿,就能如愿以偿。告诉你,今儿这安隆我还非带走不可。和欺负你们母子没关系,我这样做,是因为我和苏姑娘是得了父皇的授意,彻查芳嫔自尽案,在这方面,我们是有独断专行权的。如今安隆既然有重大嫌疑,那他就没有半点脱逃或者是畏罪自杀的机会,若你和岳贵妃不放心,大可以去坤宁宫旁听,如果还是不放心,你们就去父皇那里哭诉吧,若能让父皇一起旁听,我是欢迎之至的。”
话音落,他看了一旁满脸恐惧的安隆一眼,忽地冷笑一声,对岳贵妃和七皇子拱拱手:“言尽于此,我们告辞。”说完一转身,拉住苏兰心的手昂然道:“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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