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又出事了?”
扔下手里棋子,齐博匆匆跟着青山而去,很快便来到后院院墙边,只见一棵粗大枯树压在江云的小腿上,几个仆人站在旁边,一脸的不知所措。看见齐博过来,连忙七嘴八舌道:“王爷,他又不让我们搬开,再耽搁下去,这条腿怕是都要废了。”
江云一头的冷汗,脸已经疼的扭曲变形,对齐博道:“王爷,这事儿有些不对劲,所以我特意等您过来,看看这树木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
齐博粗粗看了下,就对那些仆人道:“行了,挪开吧。”然后摇头道:“你真是傻了,有人动手脚,那是要从树上去找,你老让它这么压着算是怎么回事?怕自己的腿不废掉吗?”
江云苦笑道:“我没想那么多,还以为真要是有人暗算的话,我这姿势什么的都有门道呢。”
“有什么门道啊?”齐博命人将大树挪开,然后自己转去大树后,只见这棵大树乃是连根而倒,从表面上看,不太像是人为。
但是这太巧了,江云前天失足跌进地窖,晚上就听见窗外有声音,今天更是被大树砸倒,件件都是险死还生,霉星罩顶也不是这么个倒霉法儿吧?不过从结果只是断了一条腿来看,说是福星高照其实也没错。
因这样想着,就忍不住又仔细看了看那树根,只见这树根大概是先前被耗子啃咬得太厉害,几乎烂得不成样子,里面木渣儿跟破烂棉絮一般,这样的树木,只要哪只耗子跑来磨牙,在周围啃上那么一圈儿,倒地只是弹指间的事儿。
“不会这么巧吧?就有那么只耗子,专门在这个时候磨牙?”齐博磨挲着下巴,目光在周边地界上梭巡着,一面问江云道:“你好端端的怎么又跑来这里了?”
“我看见……昨天……那只猫……”
江云大概也知道自己这理由实在太奇葩,吞吞吐吐说到一半就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只听齐博大叫道:“你不是吧?一只瘦猫而已,你吃了一次亏,还不吸取教训啊?这要是真有人谋害你,你就完了知道……”
不等说完,忽然“咦”了一声,蹲下身子在那烂棉絮般的木头渣子里抓了一把,接着他将这一把木渣儿在掌心摊开,只见里面一颗小小的紫红色颗粒,大约只有小米大小,若非过人的目力,根本就看不到。
“王爷,这是什么?”
有仆役好奇问了一句,齐博不语,拈起这颗紫红色小粒儿在鼻子下端凑着闻了一闻,接着他整个人都豁然站起,将手里木头渣儿一扔,笑骂道:“奶奶的,一颗老鼠屎,害我还以为是什么线索呢。呸!行了,把江云带回去,立刻找金陵城的名医过来给他诊治,希望这条腿还能保得住。”
“是。”
围着的仆役答应一声,齐博就来到江云面前,对他轻松笑道:“别疑神疑鬼,就是你这两天流年不利,这树没什么问题,我看那只瘦猫说不定就是你上辈子的仇家,所以这辈子专门过来害你,好在没要了命去,你就庆幸吧。”
听他这样一说,江云松了口气,挠着头不好意思道:“我也觉着不应该有人要害我啊,我算个什么东西?就是这两天忒邪门儿,怎么血光之灾还不断了呢?”
“什么血光之灾?前两日也不过是脚踝崴了而已,又不是断了脚。”齐博满不在乎地说完,看着几个仆役扶起江云,他回头看了一眼大树,目中冷意一闪而逝。
“不是啊,脚踝虽然没见血,我胳膊上划了一道大口子你没看见?”
“哦,我的确没看见。”
一路回了院子,苏兰心早已闻讯赶来,看见江云便劈头训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如今是什么身份?还到处乱跑。国公和世子爷虽然开恩,你也该懂点分寸吧?结果乱跑不打紧,看看这都遭了什么事儿?你说你是不是自作孽?”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迷惑不解
江云耷拉着脑袋不做声,他自己也知道,能像现在这样还有吃有喝,住在别院里,名为软禁,其实也没人怎么看着他,完全是叶承平的功劳,只是自己心中郁闷,所以越发在屋子里坐不住,国公府的事情很可能是因他而起,他就总想着在府里各处走走,或许就会有什么发现呢,给案子提供点线索也好啊,算是弥补自己的罪过。
将江云安置在床上,齐博正要命人去延请名医,就听江云道:“我忽然想起来,常妈妈那位二女婿听说医术就十分高明,不如请了他来,也省得折腾。”
齐博皱眉道:“他很有名吗?治疗骨折拿手么?你以为你这是碰了蹭了,是个大夫就可以治啊?”
江云道:“虽然不是什么名医,但我时常听这府里的下人提起,说他医术很不错的,而且所学颇杂,什么都能治上一治,大前天我还看见他来府里给人治病,后来听说是为厨房的柳五娘治病,让人过去找一找,兴许他还在呢,正好先请过来看看也好。”
齐博道:“既如此,就派个人去厨房看看,另外擅长治疗骨折的大夫也要请来。”
青山答应着出去了,齐博给绿水使了个眼色,这小厮会意,便也出门,屋里一时间就剩下齐博和苏兰心以及江云三人。
齐博脸上懒洋洋的表情慢慢就消失了,江云和苏兰心惊讶看着他的面色逐渐凝重,到底是苏兰心更了解他,连忙悄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江云今天的伤不是凑巧,而是为人所害。”
齐博语出惊人,与此同时,他一把捂住了江云嘴巴,将对方那一声惊呼给摁进了喉咙里。
“怎么说?”
苏兰心连忙拖了张椅子在齐博对面坐下,只听他沉声道:“我在那木渣儿里看见一颗小米粒大小的渣子,闻着有一股淡淡的蜜饯甜香。”
“蜜饯甜香?”苏兰心疑惑,但旋即醒悟过来,立刻急切道:“引老鼠用的?”
这一次江云是真的诧异了,看着苏兰心的目光如同见鬼一般,喃喃道:“姑娘又没有去现场,怎么竟好像是亲自见到那里情形似得?”
苏兰心淡淡道:“这有什么难猜?你的腿是让大树倒下砸伤的,王爷又说是在木头渣子里发现的蜜饯粒儿,这必定是树根子招了老鼠,被咬得彻底烂掉,若是想不露痕迹地让树倒下,自然还是用老鼠咬最合适,那用点心引老鼠过去,自然是是最简单省事的办法。”
江云纳闷道:“可王爷看到的是蜜饯颗粒啊,并不是点心。”
苏兰心“扑哧”一笑,摇头道:“你素日里也很聪明,怎么这会儿倒不开窍了?蜜饯的颜色深,就算是弄碎了,洒在木头渣子里也很明显啊,所以肯定是用点心,不过这点心里嵌了点儿蜜饯罢了,那人必定已经费力清除过,只是残余了这么微不足道的一点渣儿。他大概也没想到会有王爷这样目光如炬的怪物,所以没有做到尽善尽美,就让王爷抓到了破绽。”
“喂喂喂!话就不能好好说?本王这叫本事,怎么就成了怪物?”齐博不满地叫。
也只有在苏姑娘面前,睿智王爷才会变成轻狂少年一般,就这样,还敢说不是喜欢?忘了哥哥我是过来人?
江云暗地里撇撇嘴,他倒忘了他比齐博也大不了多少。这里苏兰心也不肯和齐博说笑,而是若有所思道:“如果是人为,那么昨天江云跌进地窖的事情,就很可能也不是意外了。瘦猫?呵呵!这哪是瘦猫啊,分明是勾魂使者。”
齐博道:“江云久在国公府,很少出去,能够知道他爱猫如命的,必然是府里人,这和我们先前推断的内鬼盗宝恰好符合;再则,对方处心积虑要杀江云,必定是有一个目的,这个目的是什么呢?”
“会不会是为了栽赃嫁祸?因为我的身份已经暴露,所以对方想把我杀掉,这样就可以把盗宝的罪名按在我的头上。”
“不会。”苏兰心摇头断然道:“我们已经让你住进这别院,说是软禁,其实并没有囚禁于你,任谁看了,都该知道我们对你已经释疑,若你这个时候被人害死,不但不可能栽赃成功,还明摆着是告诉大家幕后还有黑手。要栽赃,除非是在你的身份刚刚败露时,他们立刻就将你杀掉,然后伪装自杀,这还有可能。”
“那会是谁要除掉我呢?不是我自夸,虽然我对不起国公府,但是这三年多,我在府里刻意结交笼络下人,人缘那也是十分不错的,断断不可能有人恨到要杀我的地步,连国公爷都饶了我的性命,试问还有谁能比他更恨我呢?”
江云一头雾水,却听齐博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倒觉得这事儿蛮简单的,对方除掉你,应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江云惊叫一声:“可是我并没有同伙啊,杀我灭什么口?”
齐博皱眉道:“是啊,我也觉得十分奇怪,说起来,你真的没有同伙吗?”
“对天发誓,小人若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万箭穿心头顶流脓脚底出血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
“行了行了,我信你还不成?你发誓倒发得顺溜。”齐博翻翻眼睛,忽听苏兰心在一旁问道:“是了江云,你这两天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没有啊。”江云一脸茫然地看向苏兰心,齐博却是精神一振,问道:“你怀疑他是无意间看见了盗取三宝的凶手?”
苏兰心摇头道:“不一定是盗宝凶手,但一定是有事情。江云你再仔细想想,有些人有些事你可能当时没有放在心上,一掠而过,但是对方却十分心虚,所以想要杀你灭口,这样看来,你肯定是和他们有什么牵连的,只是你还不知道而已,你再仔细想想。”
江云仰头看着房顶,想了许久才颓然道:“没有,我这两天也都是在府里打转,真的没有看见过什么人啊。”
“这样,我们把你三天内见过的人全部捋一遍,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齐博和苏兰心好不容易有了一条线索,虽然这未必就是三宝失窃的线索,但若是能就此解开别的杀人偷盗之类案件,也是好事一桩。
江云使劲儿眨巴着眼睛,喃喃道:“这三天,王爷和苏姑娘,芳龄芳草,青山绿水,还有护卫们……”
“这些人怎么可能有问题?”齐博又翻了个白眼,想别的人,这府里的。”
“这府里的人我也几乎是天天见啊,要想杀我灭口,早就杀了。”江云都快哭出来:“要说事情,我真的没有看见任何事啊,如果真有事,哪怕只是一点苗头或者痕迹,我也会有印象的,你们也知道,我其实也可以算是聪明人对吧?”
苏兰心看了齐博一眼,暗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是至理名言,江云还是烟云的时候,那是多么稳重谦虚的好姑娘;变成了江云后,搬来这里还不到五天,脸皮就厚到这个地步了,无赖风格简直就像是和王爷一脉相传似得。
正想着,就见芳龄走进来道:“江公子,你说的那位大夫,因为家里有急事,所以今儿个给柳五娘看完病就走了,我劝你还是乖乖等着名医上门为你诊治吧。”
“真是的,我就说这两天流年不利吧。”江云摇摇头,此时他那只腿疼的钻心,齐博见他脸上汗珠滚滚而下,便起身道:“行了,你好好养着吧,呵呵!不喜欢闷在屋子里?这一回不闷也得闷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你这是骨折。”
江云没法起身送他们,就在床上拱手相送。两人出了门,只见叶承平匆匆赶来,一进门便急着道:“怎么?我听说江云的腿被树砸折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霉星罩顶呗。”齐博翻了个白眼,正要拉着这贼心不死的表哥去书房说话,就听他嘿嘿笑道:“王爷,我爹请你和苏姑娘去他书房相见。这个,本来应该是他来见您,不过你知道,这些日子为了御赐三宝的事儿,他着实病了一场,焦躁得很,如今嘴上好几个大燎泡,身上还生了火疖子,大夫不让他见风呢。”
齐博没好气地看了这厮一眼,恨恨道:“你这个不孝家伙,舅舅都上火成了这个样儿,怎么你整日里还是乐呵呵的?”
叶承平苦着脸道:“谁说我乐呵呵了?我这是苦中作乐你没看出来吗?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的?我就是这么个性情嘛,天生的豁达乐观,坚强理智……”
“滚蛋吧,我看你就是没心没肺。”齐博冷哼一声,接着看向苏兰心道:“苏姑娘,舅舅这是沉不住气了,走,咱们去见见他。”
苏兰心犹豫道:“那是国公爷,我一个民女……”
不等说完,就听叶承平连声道:“不不不,不是这么说的,苏姑娘虽是民女,但您为了我国公府御赐三宝的案子,事必躬亲劳苦功高,我爹特意嘱咐过,是要您和王爷一起去见他。”
苏兰心苦笑道:“八字还没有一撇,谈什么劳苦功高?罢了,既如此,我就和王爷一起过去吧。”
叶承平心中暗喜,等到两人一出了院门,他便立刻连跑带跳进了江云的屋子,大呼小叫道:“阿云,我听说你腿被砸折了,怎么会这样?放心,我已经命人去找金陵城最好的外伤大夫过来了。”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无心之语
“王爷,你有没有一种感觉?似乎是有一条很隐秘的线索被我们忽略了。”
去见国公爷的路上,苏兰心很认真的问齐博,却听他疑惑道:“很隐秘的线索?什么线索?”
“我也不知道,脑海里就是有这种感觉,总有一个念头或想法,一转眼就过去了,我抓不住。”
苏兰心的确很苦恼。话音落,就听齐博紧张道:“我的姑奶奶哎!上次新平侯府那个案子,你那灵光一闪就很重要,甚至最后也成了咱们破案的关键和凭证。想来今日这个必定也是十分重要的,你快好好儿想想。”
“真的想不起来。”苏兰心使劲儿摁着太阳穴,就听齐博嚷道:“行了行了,想不起来就别去想,你这么个摁法儿,再把我这充满智慧的脑袋给摁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什么意思,怎么成你的脑袋了?”苏兰心一愣,接着脸一红,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齐博。
齐博讪讪地摸摸鼻子,其实刚才的话他是无心之语,但苏兰心刚才正在冥思苦想,还没回神呢,就下意识把疑惑问出来了,这一问,就格外显出这话的暧昧。认真说起来,倒是她冒失了,不过毕竟话头是自己引起来的,所以齐博被甩脸色也没有话说。
一路上二人再没说话,很快便来到国公爷的书房,老爷子正在看书,一派悠闲自得的范儿,见他们进来了,站起身拱手行礼见过了齐博,又指着旁边椅子请他们坐,一派国公爷的高贵悠闲姿态。
“我说舅舅,你就别装镇定了,嘴上那么大的几个泡难道是烫的不成?”齐博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毫不客气戳破了定国公的伪装。
定国公那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只从这一句话里,就知道外甥没有因为自己先前隐瞒他而生出隔阂,顿时这心就放下了一大半。他这些燎泡火疖子,有一半是因为御赐三宝,另一半就是因为之前自己连出昏招,害怕外甥生了他的气,从此后对国公府再无半点亲情。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称病,其实是既胆怯又羞愧,自觉没脸见齐博,然而眼看这案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破获,自己老这么不见人,就算外甥原本心里没生气,只怕也要生气了,所以才在老妻和儿子们的劝说下,硬着头皮见齐博,当然,大夫嘱咐不许见风也是真的,他是老狐狸般的人物,没有理由也不会这么托大。
此时松了口气,面孔却板起来,沉声道:“我这都急得快上吊了,王爷还有心思取笑,这三宝到底去了哪里?可有什么线索没有?还有啊,那个江云,敢保证他说的话就是真的?焉知他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用这种办法取得你们信任?”
“舅舅还信不过我吗?他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不会看不出来,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理由这样做。其实你只要看看他就知道了,他对国公府,对承平是有感情的,更何况他这两天差点儿被人灭口,所以这事儿一定还有隐情,而且很可能就是国公府的内鬼所为,我正准备再好好问问那几个看守库房的婆子的口供。”
他说到这里,就对定国公道:“舅舅,不是我说你啊,你平日里也算是八面玲珑的人物,怎么自己家却经营成这个样儿?”
定国公一瞪眼睛,咬牙道:“人心隔肚皮,我就算再会经营,架不住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好几百的下人,我看得过来吗?再说怎么知道都是要报仇?江云就罢了,可真正盗宝的内鬼,你敢说他们不是生了贪念?”
“我和苏姑娘也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这可是御赐三宝,寻常正经店铺谁敢销赃?所以打算从这方面找一找线索,也许另辟蹊径,能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定国公一听,眼睛也亮了起来,接着又问道:“江云险些被灭口是怎么回事?”
齐博将事情说了一遍,定国公沉默不语,齐博暗暗猜测老头儿此时的心情可能有些郁闷,恨那个灭口的人为什么下手准头那么差?不能把这个祸害除去。
可不是祸害嘛,莫名其妙来报仇,结果把自己儿子的魂儿都勾去了,从前老爷子还很欣慰,儿子现在几乎不去青楼楚馆了,身边也没有再添姬妾,可现在,这些欣慰全变成郁闷了,偏偏叶承平苦苦相求,甚至以死相挟,让老头没办法对那个祸害下狠手。
齐博看出老爷子谈到江云后心情明显更加不美妙,于是连忙和苏兰心告辞,两人出了门,齐博就对跟在后面的管家道:“让常妈妈去我的院里,我有话要问她。”
“是。”
管家答应一声,连忙飞奔去了,这里苏兰心就问道:“不请那个刘妈妈过来吗?”
齐博道:“刘妈妈那天晚上感觉到偷窥的人既然是江云,我觉着三宝丢失就还是在常妈妈值夜这天晚上,说到底,也是她这天晚上的事情最多,最容易为人所趁。”
苏兰心沉吟道:“你说,会不会是常妈妈监守自盗?”
齐博道:“我也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一来,常妈妈是怎么知道江云会去盗宝的……”
不等说完,就听苏兰心振奋道:“也许……我们想得都太复杂了,常妈妈根本不知道江云会去盗宝,她只是去方便时不知什么原因又回来了,正好看见江云进了库房,于是她也就悄悄摸了进去,江云盗宝,应该不至于胆大到明火执仗,所以黑咕隆咚的他也没发现对方,等离开后……”
说到这里,她蓦然住口,摇头道:“不对,江云离开时一定会把库房锁上的,那常妈妈不就是被反锁在里面了?不对不对……”
“就算常妈妈偷了宝物,那么大的三件东西,她也没办法带出去。即便是暂时藏起来,之后要运出去,也很难,晚上国公府要锁门,白天人多眼杂,她带这些东西出去一定会被人看见,之后宝物失窃,舅舅审问她们时,就该有人供出来了,所以这个可能性是没有的。”
齐博的话将苏兰心最后一丝坚持也给粉碎了,她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齐博说的很有道理。御赐三宝,除了那颗夜明珠外,其它两件东西都不算小,常妈妈就算可以盗窃宝物,也没办法运出去。
不一会儿,常妈妈过来了,看样子有些局促不安,行过礼后,就垂下头小声道:“王爷和姑娘叫老奴来,不知是有什么吩咐?”
“你那天是何时用的饭菜?何时开始拉肚子?何时你那二女婿赶了过来?再把事情仔仔细细说给我们听一遍。”
苏兰心一听这话,险些没一头栽倒:这些话不知道都问了多少遍,她还以为齐博是又找到了别的突破口呢,没想到还是这些问题,若是能从这些问题里面发现破绽,还不早就发现了?
虽如此想着,却也认真听常妈妈将事情又说了一遍。说完了,齐博和苏兰心大眼瞪小眼:这常妈妈大概是半个多月里回答了太多遍,这件事简直是从头背到尾,比齐博小时候背论语可流利多了。
反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两人倒也没有抱太大希望。那常妈妈正要告退,就听苏兰心道:“是了,听说你那二女婿是个郎中?”
“是的姑娘。”常妈妈本都要出去了,听见这话连忙将头垂了下去,恭敬回答。
这定国公府的规矩还挺森严的,下人们说句话就得低头。苏兰心摇摇头,她和落花微雨都是随意惯了,对这些太过严苛的规矩就不太喜欢,但这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她也不好说什么,便继续道:“我们姨娘这几天肚子不太好,许是来了江南后水土不服,我听说你女婿如今正在为厨房柳五娘子诊病,若是明儿过来,不妨叫他来给我们姨娘看看。”
“怎么?月姨娘病了吗?”齐博听了,连忙关切问道。
苏兰心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这几天肚子不舒服,常跑茅厕,除此之外,人倒还精神,不然也不会瞒了我这么长时间。”
齐博正色道:“也别太大意了,不行找金陵城的名医看看吧。”
“不用。”苏兰心白了齐博一眼,他这么说将常妈妈那位女婿置于何地?因断然道:“江云也说了,常妈妈那位贤婿的医术很好,这府里下人得了病,都是请他看的。”
说完又对常妈妈道:“就这么说定了,放心,我们会付诊金的。”
“姑娘说笑了,您是府里的贵客,什么诊金不诊金?这都是老奴该当做的。只是我那女婿医术驳杂,他又没见过世面,可别耽误了姨娘的病,不然还是请金陵城的名医过来看看吧,杏林针居的刘大夫,就是看内科的好手。”
“不必这么麻烦,万一惊动了世子他们就不好了,就请妈妈回去说一声,明儿请你女婿过来给姨娘看看就好。”
“这个……好吧。”
常妈妈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接着听齐博和苏兰心再没有吩咐,这才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杜大夫
过了好一会儿,约莫对方已经走远了,苏兰心才狠狠瞪了齐博一眼,咬牙道:“都是你,提什么名医?这不是明摆着不信任人家吗?连这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听常妈妈的语气都有些勉强了,若不是我坚持,人家保管不会答应。”
“和我打交道的都是朝廷大员皇亲国戚,我哪里懂什么和下人的人情世故?”齐博耸肩:“这个常妈妈也是,我不过说了那么一句话,她就不情不愿的,有这个傲气,做什么下人?趁早让她那好女婿给她赎了身,回去靠她那女婿享清福就是。”
齐博因为常妈妈让苏兰心责怪,心中就有些微恼,他堂堂皇子之尊,原本也不用将这些下人的情绪放在心上,然而一看见苏兰心面上变色,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苏兰心也是商人之女,论身份也就是比贱民高一点点,自己竟然说这话……
想到这里,齐博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嘴巴,正要解释,就见苏兰心深吸几口气,站起身道:“好了,问也问了,也没得出什么线索,我先回去了,你要有事再叫我。”
这话十分寻常,苏兰心的口气也很平静。然而齐博却觉着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宁可苏兰心柳眉倒竖凤眼圆睁的和他理论几句,给自己一个打躬作揖认错的机会,也不愿对方就这样平静离开。
“苏姑娘,是我一时间不察说错了话,你……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对天发誓,我心中绝对没有这般想你,我……我错了,你若是生气,打我几下骂我几句吧。”
苏兰心笑道:“这是做什么?其实你说的没错,你是王爷,怎会顾忌下人感受?这个很正常,倒是我说错了话,怎么你好端端的忽然又来了这么一出?”
“你……你不恼?”齐博心直往下沉,却见苏兰心笑道:“这话可笑,我有什么可恼的?先前我还说方家母女不懂事,难道如今我也和她们一样?”
“你别和她们比,在我心里,你是不一样的。”齐博深吸一口气,诚恳看着苏兰心双眼,自觉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
“不,我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苏兰心也看着齐博,目光平静坚定,齐博能够感觉到她的每一个字也都是发自肺腑。
他呆住了,接着见苏兰心莞尔一笑:“那我先告辞了。”说完轻施一礼,便转身离去。
齐博站在门边,没有像往常那般出去送她,看着苏兰心越行越远,他觉着一颗心空落落的难受。
苏兰心倒没有他这种情思,若是让齐博知道,怕是要狠狠地说一句“无情无义”了。然而她也是从方琳母女的过分举动中反省过来,意识到先前因为齐博的亲切温和,自己和对方的相处也有些嬉笑怒骂的随便了些,尤其是对方一些举动,分明已经透露出了某些危险的信号,自己若还不知收敛,真到不可收拾的那一天,就是大祸临头。
还好一切都在未燃之中,所以恢复理智和清醒的苏大姑娘当机立断,定下了与齐博相处的正确方式:不过分接近也不用老死不相往来,一切都是公事公办即可。
即便如此,刚才听到齐博那句话,她心中仍是咯噔一下。从小便处在那么个地位,哪怕因为二叔宠爱,自己个性又要强,所以没有吃太多苦头,也没有太多自卑之感,可是长久以来,到底还是养成了她对地位身份敏感的心思。
所幸及时控制了情绪,苏兰心觉得自己这一次处理的非常好。她也暗暗庆幸,齐博风流潇洒身份高贵,他若是有意温柔接近,又有哪个女子能逃得过去?好在自己还没有对齐博动情,才能够悬崖勒马,不然这会儿只怕要挥剑斩情丝,那就要非常痛苦了。
正想着,忽听远处一人高声道:“是苏姑娘吗?”
“咦?”
苏兰心抬头看去,她因为匆匆赶来探视江云,所以身边没有跟着丫头,此时听见这个有些陌生的男声,不禁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