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 by伊人睽睽 完結
伊人睽睽  发于:2023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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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及此,便?意识到?自己卷进陈长老的谋划中了。
江雪禾的神魂不?谓不?强大,这也应该是他?不?会完全被控制的原因……而缇婴……
缇婴脸色几变。
她一下子沉下脸:“你是说,陈长老控制你们?,会种下不?知名的咒术影响你们?,却没有管我?”
江雪禾一看她脸色,便?知道不?妥。
在缇婴炸起来前,他?猛地伸手,一重清心咒落到?她身上。
江雪禾扣住她肩,不?停顿地给她下了好?几次清心咒。缇婴一言不?发,甩开他?的手就要出去。
江雪禾蓦地上前一步,将她抱入怀中,同?时伸手,捂住她口鼻。
温热体温相贴,他?俯下身,在她耳边柔声:“我可以解释。”
师兄所扮作的陌生人,离得远些了,确实闻不?到?一点气息。但?是这么?近的距离,他?俯身抱她,气息贴她面颊,清雪一样的气息沿着他?的发丝与面颊擦过来……
清清凉凉,柔柔润润。
缇婴暴躁的心,渐渐静了下来。
她仰头看他?,明媚的眼?睛在说话——你如何解释?
难道不?是陈长老看不?起我?
江雪禾镇定:“你是否从来不?给陈长老好?脸色?”
缇婴怔一下。
她目光闪烁。
她才不?是不?给人好?脸色……她是目中无人,只给自己眼?睛看到?的人好?脸色。
缇婴拉下他?的手,埋在他?怀中,小声辩解:“我没有啊。都怪他?长得老,总是很呆的样子。我不?喜欢看丑人嘛。”
江雪禾:“……”
他?心中有了数。
他?道:“你从来不?碰陈长老送给弟子们?的衣物、食物?”
缇婴茫然:“没有啊……我只是不?穿丑丑的衣服,不?吃丑丑的食物。”
江雪禾:“……”
他?思量着那位师兄送来的衣服,确实称不?上光鲜。可那是用昂贵的滴露丝织的……算了,缇婴也不?在乎这些。
缇婴:“坏师兄,你笑什?么??”
江雪禾板着脸,低头瞥她一眼?:“没有。”
江雪禾:“如此,你还不?明白为什?么?陈长老没有在你身上下咒吗?”
江雪禾叹息:“他?想下……只是没想到?你这般……我行?我素。”
缇婴滴玉一样的眼?珠转动,她心情?好?了起来,弯起眼?睛。
少女?仰着脸,发乌睫浓,笑起来像山间?花,蓬勃又娇憨。她埋在他?怀中,抓着他?衣袖……江雪禾心口一跳,慢慢松开她,向后退开安全的位置。
缇婴发现他?的冷淡。
她失落又不?解:“你又被控制了吗?”
江雪禾垂下眼?不?看她:“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被控制。但?是此地不?是你我该待的地方,这里的秘密也不?是我们?应该知道的。你我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去陈长老跟前装个模样,像其他?弟子一样被送出去就好?。”
缇婴害怕:“可我没有被控制……陈长老会发现吧?”
江雪禾:“放心。”
缇婴才不?放心。
但?是她偷偷看师兄,倏而觉得这幅冷面冷情?的师兄,和平时不?一样,也十分有意思。她没心没肺起来,便?往前跳去。
江雪禾在思量事情?,被她扑了满怀。
江雪禾俯眼?。
他?喉结动了动。
缇婴:“什?么??”
江雪禾:“……你对男子,都是如此自来熟吗?”
缇婴眨眨眼?。
她一本正经:“是的,我见男子就认哥哥,见女?子就认姐姐。我看你面善,觉得我和你十分有缘,我打算带你一同?出去,和你同?生共死。”
她笑嘻嘻,又故意:“……但?是你叫什?么?啊?”
江雪禾无言。
缇婴并非完全托大。
她想着外面起码有个二师兄白鹿野。
但?是她不?知道黄泉峰与外界的时间?流动不?同?。
黄泉峰中仍是深夜,外界已?过了两日。
弟子比试开始的那日,众弟子到?处找不?到?缇婴和江雪禾,而白鹿野才发现师妹留给自己的讯息。
白鹿野面色古怪。
……这是遇到?危险了,还是私奔了?
他?不?是告诉缇婴,远离那个让她心神不?宁的人吗?!

缇婴留的消息藏在一片树叶中, 只有一句话:“我和大师兄在一起。”
白?鹿野琢磨半晌,不懂这个“在一起”是怎么个在一起。
他?捏着一片树叶沉吟时,听到响彻天地的钟声。抬头一看, 烟云浩渺, 红霞万丈,各处弟子与掌事、长老纷御风御器, 向“沉英台”赶去。
四大仙门的弟子比试,在沉英台上?召开。
白?鹿野抬头?观望时,已经在浮云间,看到了好几个门派弟子的踪迹。
白?鹿野将树叶收回袖中,打算先去沉英台参与比试。
大师兄与小师妹都不在, 眼看是赶不上?这比试了。不能相助师兄师妹的话,在沉英台闹出?些乱子, 看些热闹,也?算不枉此行。
白?鹿野当下运气, 与弟子们一同赶向沉英台。其中行路时, 他?看到长云观的叶穿林,带着他?那个紧张兮兮的小胖子师弟一同赶路。
叶穿林道袍飘飞,虽两袖清风, 却十分有仙人风范。他?的目光与白?鹿野对视一瞬, 心照不宣后,各自挪开目光。
在山下相遇的时候,叶穿林与白?鹿野曾浅浅互相试探一二。
玉京门的仙家气派, 让多?少人折腰。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想看着玉京门一路风光无限。
黄泉峰中, 钟声鸣响。
那在阵眼中的陈长老?蓦地睁开眼。
外界的弟子比试开始了,他?要离开此地前往沉英台了。
而他?尚未做完的事……
他?看向禁制阵四周的丛丛鬼气, 鬼气最中心,有一张脸若隐若现。那困于此地的怪物在阵法下,张狂嘶叫:
“待我出?去,你们全都要赔命!”
陈长老?冷声斥:“老?鬼也?敢猖狂。”
他?掌中运气,朝着阵法中心再压一重力。之后,他?擦擦额上?汗,算算时间,急匆匆离开。
陈长老?匆忙离开时,那排队的弟子们尚未走完。但是无妨,他?们走上?阵台,发现不见了长老?,发呆一会?儿,便兀自往台下走。
出?了台,他?们的气息消失。分明是随着陈长老?的离开,这些弟子不必再被问话,也?能离开此地了。
与师兄一同躲在墙角观察的缇婴精神一振:“机会?来了!”
她当即从地上?爬起,精神矍铄,要猫过去排队,混在人流中离开此地,返回肉眼凡胎应该待着的那个玉京门。
江雪禾扣住她手腕,将那如?同一尾鱼般想要溜走的少女提回来一点。
缇婴不悦回头?。
她装乖巧装了几个时辰,已经很不耐烦了。师兄再刺激她一会?儿,她说不定会?本性暴露,冲他?张牙舞爪,折磨他?。
浑然?不知道师妹已经在装乖的江雪禾观察着阵眼,道:“那不是鬼气,是秽息。”
缇婴一怔。
她之前一直不太敢仔细观察阵眼,唯恐与可以化形的鬼物四目相对。而江雪禾一直在观察阵眼,此时在陈长老?离去后,他?才说出?结论?。
江雪禾垂下眉,声音从容,却说出?让人生惧的话:“那阵法,看着像一个禁制阵。秽息在此,说不好阵法的禁制,对的正是秽息。
“一整座玉京台有了阴面‘黄泉峰’,整个黄泉峰用来压制的东西,必然?十分重要。说不好这下面有一头?十分凶悍的无支秽,正时刻想要逃出?禁制阵。”
无支秽!
缇婴一骇。
五毒林中的酸与只被封了几年,就?很有本事,骗得她和师兄团团转。而玉京门主山阴面黄泉峰亲自封着的无支秽,岂不是更厉害?
缇婴此时方觉得自己和师兄,碰到了玉京门的秘密。
……被发现了,搞不好会?被灭口。
缇婴立即拽住他?手腕:“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我们这就?走。你不会?想要多?管闲事,连累可爱的我吧?”
江雪禾一怔,莞尔,顺从。
其实他?根本不想知道玉京门的秘密,知道的越多?,恐怕越难以脱身。只是之前跟踪那个师兄时,鬼迷心窍,总觉得前方有什么吸引着自己,十分亲近。
正是那不知名的吸引,才让江雪禾着了道,几次被控制。
而他?发现问题后,几次看神魂中的烙印,只看到隔一个时辰,印记便加深一分。不知是否和此地秽息有关,只是再这么下去,恐怕真的出?事。
他?已经在这几个时辰中,不断尝试,试着解开这个咒。只是这天下可以控制人心的咒术太多?了,江雪禾试了几个,反而让印记更深。
怕连累缇婴,他?不好再试了。
但是……确实该离开了。
江雪禾被缇婴牵着手去排队,他?想起一事,再次叫住她。
缇婴忍怒:“怎么……啦。”
她回头?,一重火气还没发出?去,一道清光罩下。她识海倏忽一震,清凉万分,又晕然?十分,酥酥软软,骨血激灵之下,让她身子晃了一晃。
她握着江雪禾的手,双目迷离。
江雪禾冷淡地扮着陌生人:“你没有受到控制,恐怕会?在登台时被人发现。我将一缕神魂寄于你身上?……并没有进入识海,只是帮你掩饰气息。”
缇婴似懂非懂,故作懂了,认真点头?。
江雪禾侧过脸,轻轻缓口气。
方才神魂碰触时,多?亏他?一直警惕非常,一碰就?走。但那一瞬的激荡刺激,仍让他?手臂半麻,被缇婴牵着的手无意识松了又紧。
幸好她不懂。
……可惜她不懂。
为了防止意外,江雪禾让缇婴走在他?面前。
缇婴登上?台,学着其他?那些被控制的师兄们的样?子,默默跟在队伍中,又在靠近阵眼前停一下。需要停两个呼吸时间,便可继续走,跟着其他?弟子走出?这里。
她唯一忧心的是,其他?弟子虽然?被控制了,但是他?们眉心的那道朱点,正好用来充作“引魂香”的作用,带他?们离开这个群阳阵。
可缇婴没有被控制。
她身上?自然?没有引魂香。
那师兄的一缕神识相寄,真的能带她离开吗?
他?不会?是……
站在阵眼旁,缇婴猛地一惊,她克制着回头?的冲动,却忍不住用眼睛瞄了一下身后的江雪禾。
他?难道是要全力帮她出?去,自己一个人被困在此吗?
那怎么好——缇婴进来,本就?是要带师兄平安出?去的。
缇婴在一刹那心神失守,努力搅着混沌的大脑,快速思量着对策。
而正是这般心神不宁时,她眼睛在瞟身后江雪禾的脸时,不小心瞟到了阵眼下的丛丛秽息。
她在那些秽息中,看到了一张渐渐成型的脸。
那张脸被秽息包裹,皱纹丛生,胡须拉长。在缇婴看到的时候,那张脸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向缇婴看来。
恶意满满的没有实形的眼睛,捕捉到了缇婴。
那张脸,露出?阴沉的笑。
……陈长老?!
陈长老?的脸,长在阵眼的怪物身上?!
缇婴一慌,被吓得后退一步。
骤然?间,狂风大作,那张脸倏地从阵眼下冲出?,向缇婴袭来。无数阴森的、呓语的呢喃化成一漆黑无比的漩涡,在阵眼中扩大,接着吞没阵眼。
它们狂奔而来,幽声:“看到我了。”
“放我出?去!”
缇婴惨叫一声,心神还在震惊这怪物是不是无支秽,无支秽长着和陈长老?一样?的脸……她挥出?怀中的符纸,想拦住怪物一二瞬息,但这怪物不是五毒林中的酸与可比的。
符纸挥出?即变暗,根本没有拦住怪物一息,秽息漩涡便吞没了缇婴。
电光火石之际,江雪禾只来得及抓住小师妹的手腕。
连他?也?对抗不了那阵眼中冲出?的怪物,与缇婴一道被吸了进去。
当二人一同被长着陈长老?脸的怪物吞噬时,整个天地剧烈一震。
大地震动,山石扑簌,黄泉峰中失神的弟子们心神短暂恢复一瞬。
他?们茫然?片刻,不认识此地,然?后还不等做什么,他?们便看到光亮处。一个个年轻人在引魂香不着痕迹的牵引下,被带出?黄泉峰。
这一切宛然?如?梦。
即使回到现实,恐怕也?只偶尔会?想起梦过一片昏昏之地。
而回到现实中的弟子们,一个个爬起来,便懊恼自己贪睡,误了弟子比试的时间,急匆匆向沉英台跑去。
天地震动的一刹那时,沉英台上?正鏖战不休。
两个不同门派的弟子各展神威,斗得你来我往。而台上?观战的五大长老?,各自心神一惊。
他?们对视,然?后目光看向陈长老?。
他?们惊疑不定,怕其他?门派的人发觉,便用传音入密问陈长老?:“封印松了?最近不是你在加持封印吗?”
陈长老?心里笑意不断,已经预见到了什么。
但此时还不到时间。
他?便一脸疲惫地看着几个同门,道:“这几日,我被‘天目通’所累,精力不济。恐怕加持封印时力量不够,待此间比试结束,我再回黄泉峰,继续加持封印。”
几人看他?苍老?神色,不好再多?苛责,只好点头?。
但他?们心神不宁,忍不住在继续观战时,一心两用,默默推算起来。
沈行川收到沈玉舒的传音入密:“哥哥。”
沈行川眉目不动。
沈玉舒却知道他?一定听到了:“情况有些不对。陈长老?看守禁制阵之前,是我在看守。我确定我离开时,禁制不至于松开。会?不会?有别?的东西……”
她压抑着恐惧:“我是说,无支秽。”
沈行川淡淡道:“不会?。持月剑还没有变化。”
沈玉舒忧心道:“你有没有发现,今日的弟子席中,少了不少人?”
今年新?入门了不少弟子,长老?们未曾将人认全。今日的比试,更多?是内门弟子之间的较量。若有弟子不愿前来观看,玉京门也?不会?逼迫。
再加上?其他?门派所收的新?弟子也?混迹人群,坐在高台上?的五大长老?,一时间,未曾发现弟子少了很多?。
沈行川抬起眼,向高台下看去。
他?看到了仓促赶往这里的弟子们,他?又随意一扫内门弟子,心神不禁停顿一瞬。
内门弟子中至少少了两人——江雪禾,缇婴。
沈行川用传音入密告诉沈玉舒:“我让月奴去查探一下。”
沈玉舒放下心,再次看向下方的弟子们,观察他?们是否有异。
而内门弟子中,也?正在吵——
掌事焦躁:“江雪禾呢?缇婴呢?这比试只有内门弟子重要,不提黎步受伤昏迷不醒,我方又少了两个弟子,这怎么比?”
花时瞥他?一眼:“少就?少了。我代他?们上?场便是。”
掌事苦笑:“大小姐,人数不够啊。你一个人可以对敌二人,可你难道能车轮战吗?对面那些弟子,也?都不可小觑。”
花时微皱眉。
她自然?想傲慢地说自己不怕,但她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未必能一直赢下去。
此时,旁边一个噙着笑的声音插进来:“我来充个数,如?何??”
掌事回头?,眸子闪烁,看到说话的是一个风雅倜傥的少年公子。
是白?掌教的私生子!
在那人插口时,内门弟子中,蒙着眼的南鸢姑娘,立时向那个方向看去。
南鸢说:“他?不行。”
白?鹿野捧心,哀伤:“南姑娘,一场‘天目通’中的比试,不至于让你我结仇吧?”
他?对她眨眨眼,眼眸漆黑剔透,风流万分。
可惜对面是瞎子。
南鸢轻声重复:“他?不行。”
……他?不安好心,会?搞砸这场比试。
结果管事看眼南鸢,想到如?今情形,说不定比试结束后,南鸢就?会?被巫神宫带走。巫神宫的大小姐,自然?不可能留在玉京门。玉京门再去一员大将,若是白?掌教的这位私生子肯安分些,留在玉京门倒不错。
掌事便拉着白?鹿野:“白?公子便试一试吧。”
白?鹿野弯眸,再次看南鸢一眼。
那日之后,重新?用白?布覆眼的少女,此时看到掌事并不听自己的,便也?不再多?说。
她是无欲之人,站在喧嚣人潮中,不染尘烟,空寂淡漠。
其他?人在观战,南鸢则在走神。
缇婴为何?不在呢?
她很少用自己对于天命的预测能力,此时犹豫片刻,她依然?没有动用能力去追踪缇婴。
运用天命术去窥探他?人命运,对他?人命运加以佐控,正是她一直试图避免的。
她与自己的父亲不同。
她想走一条,不依靠天命的路。
南鸢“目光”从白?鹿野身上?挪开,平静地当做看不见自己再一次“看”到的染血婚服。她仰脸朝向比试台,专注地看起比试。
缇婴醒来,发现自己和江雪禾置身一迷宫一样?的地段。
她初醒来,便遭到妖兽袭击。缇婴手忙脚乱地打退妖兽,又忽感觉到震动,周遭石壁与天穹一同剧烈摇晃,她一抬头?,看到丝丝缕缕金线织成一张大网,如?同天穹。
而秽息从天穹外试图流入,无数秽鬼趴在天穹上?,拍打着罩子。
金线所织的大网不能完全阻隔秽息,缇婴心神迷乱时,一只秽鬼挤过丝网间的空隙,向缇婴袭来。
一缕清风自身后拂来。
一只手画出?一张符,那秽鬼撞在符上?,尖啸一声,化成了烟雾消失。
但丝网摇摇欲裂,更多?的秽鬼在上?撞击。
缇婴没有功夫看那些,她回头?便去扶身后盘腿而坐的师兄。
师兄仍然?顶着陌生人的平凡长相,他?显然?比她早醒来,却一直在打坐。缇婴扶他?时,见他?面如?金纸,苍白?万分。
缇婴慌道:“你怎么了?”
江雪禾睁开眼,摇了摇头?。
缇婴:“你不要逞强!我和你相依为命,你真的出?什么问题了,起码要告诉我。你、你……你不小心连累了我怎么办?”
她说着便心虚。
她想起来,好像是自己与那长着陈长老?脸的怪物对视了一下,那怪物发现他?们,她和师兄才被卷入这奇怪地方……这又是哪里啊?
可这是哪里,连江雪禾都不知道。
他?始终冷冷淡淡,侧过肩躲开缇婴的关心。
缇婴怔忡时,听他?淡然?:“我只是在尝试解开我身上?被种?下的咒术。你我到了此间,我不想连累你。”
说话间,又一只妖鸟从头?上?盘旋袭来,尖喙张开,啄向二人。
狂风让缇婴额发飞扬。
她跪坐在江雪禾旁边,看到师兄抬起的手,稍微迟滞了一分,才解决那妖鸟。
缇婴怔:“陈长老?种?的咒术,对你的控制越来越强了?”
江雪禾淡声:“嗯。”
他?怕吓到她,便继续:“不过无妨,我不会?……”
缇婴扑来,抱住他?一瞬僵硬的上?身。
缇婴仰脸望他?,眼中流动着雀跃的星子之光:“这么说,在这里,你是要依靠我保护了,对不对?”
和师兄认识这么久,他?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总是那个在背后给她托底的人。忽有一刻,他?没法托底了,缇婴需要完全靠自己了。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有点害怕。
有点慌乱。
又有点兴奋。
江雪禾僵坐着,看缇婴拍胸脯,非常严肃地保证:“你放心,你安心解你的咒,我会?保护你的。”
江雪禾闭目,将她的面容从脑海中移除。
缇婴提醒:“你该说,谢谢师妹,师妹真好,我的性命托付给师妹了,师妹要当心哦。”
江雪禾倏地别?过脸。
他?掩饰自己一瞬间心间的滚烫。
他?拂袖起身,道:“先看看这里是怎么回事。”
缇婴不情不愿地跟着站起,急急忙忙来牵他?的手:“你走那么快,我怎么保护你?
“对了,你试出?咒术是什么了吗?不妨说说,我帮帮你?”
她努力装着懂事沉稳:“不瞒你说,我知道的咒术,可多?了。”
……毕竟以前在千山,前师父总是不让她出?山。一个老?人与一个小女孩对坐,每天除了画符,就?是学道法。
缇婴水平有限,学不会?。但她知道的,确实很多?。
可江雪禾不领情。
他?在前面走,一副总是要躲开她的样?子。
缇婴大为困惑又生气,只好跟上?。
二人在迷宫中行走,不断遭受妖兽偷袭,又不断与那天穹上?扑下来的秽鬼作战。
主要作战的是缇婴。
缇婴能力有限,但是这些妖兽与秽鬼,并不难对付。难对付的应当是无支秽,然?而无支秽,并没有出?现。
江雪禾少有的被缇婴牵着走,没有运用灵力。他?的心神都在识海中,尝试着解咒。他?还要一心二用,偶尔回应缇婴一两句。
小师妹已经坚持很长时间没发脾气了。
她若是受不了他?的沉默,在此发起火,他?一个陌生人,怎么好哄她?
……江雪禾已经坚持很久陌生人了,已经错过了表明身份的最佳时机。此时,只好一直装下去。
缇婴娇而甜软的声音,与她笨手笨脚又凶狠的打斗风格不一样?,在江雪禾耳边念叨:
“我看,有问题的是陈长老?。就?像我们之前猜的那样?,那阵法下面,压的就?是无支秽。”
江雪禾淡然?:“我们之前猜错了。黄泉峰的这个阵,是一个禁制阵。禁制阵是防止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但是当时我们看到那张脸已经出?来,若隐若现。已经跑出?来的东西,何?必用禁制阵?”
缇婴一噎。
她再一想,又有了猜测:“我知道了!那不提禁制阵,这个无支秽,长着陈长老?的脸,肯定和之前那个酸与一样?,它和陈长老?之间有了牵扯,无支秽已经逃出?去了,就?是咱们外面那个风光的五大长老?之一。而真正的陈长老?,被当做无支秽,关在黄泉峰下!
“好可怜的陈长老?啊。”
江雪禾:“不一样?。黄泉峰是玉京门主山的阴面,一整座主山的力量,不是五毒林可以比拟的。如?果镇压的不是真正的无支秽,未免有点小瞧玉京门。”
缇婴又被噎住了。
半晌,她摇晃着江雪禾的手,跳起来:“我又知道了!那就?是无支秽的力量不断攀升,已经可以李代桃僵,化出?陈长老?的脸,打算逃出?去,取代外面的陈长老?。而陈长老?已经发现了,所以他?坐在阵中,要压制那下面的怪物。”
江雪禾:“无支秽这么容易逃出?去的话,其他?几位大长老?的水平不是寻常长老?和弟子比得上?的。他?们会?发现不了吗?”
缇婴没话说了。
缇婴怒地甩开他?的手:“你这样?总反驳人,谁和你聊天啊?”
江雪禾回头?,低垂下长睫。
他?的眼神,波光点点,透着几分撩而哄的柔。
他?话锋一转:“聊不下去了?”
缇婴看他?片刻。
她的燥意与惶惑,在他?清雪一样?的眼神中,消失了。
缇婴镇定地又绕过来,牵他?的手。
江雪禾垂首,看二人相握的手。
他?听小师妹斩钉截铁:“聊得下去!”
她挤兑他?,又自我表扬:“你怎样?无趣,我都聊得下去。”
江雪禾怔住。
他?被握的手一颤,缇婴蓦地扑过来,带着他?躲开妖物的一重攻击。
妖物的那一击有些重,他?被师妹按在墙头?,沉闷之下,感受到女孩的全身重量,都在他?身上?。
他?识海中的神魂生了乱,坐在灵池中的元神静下,忘记了解咒,去感受着那份莫名心绪。
他?一动不动。
缇婴浑然?未觉,她仰头?看着怪物的袭击,看着妖兽和秽鬼的联手。
她喃喃道:
“师兄,我懂了。我们在禁制阵中,禁制中的妖怪,是本来就?被封着的妖怪。那些秽鬼要冲撞的,其实就?是禁制阵。秽鬼要把禁制阵中的妖兽们放出?去。
“是不是这样??”
江雪禾不吭气。
缇婴从他?怀里抬头?。
他?别?过脸,轻轻“嗯”了一声。
而小师妹忽然?伸臂,搂住他?脖颈,问他?:“我这么聪明,有没有奖励?”
江雪禾冷淡:“什么奖励?”
缇婴看着他?陌生的脸、陌生的眉眼。她眼中光轻轻摇晃,忽然?想念他?真实的样?子。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他?面上?轻轻点一下,天真得十分专注:“奖励我一个师兄,好不好?”
江雪禾倏地抬眼,冰雪一样?的目光望来。

江雪禾定定看着怀中的缇婴。
睫浓眸黑, 笑意?点点,又搂着他脖颈,一贯亲昵地与他撒娇。她乌黑分明的眼睛, 全神贯注地看他。
她是一个很没心没肺的人。
身处任何环境, 她只会关心她自己。她对旁人没有多少耐心,很少多看陌生人一眼。但她此时在非常陌生的新环境, 始终与他在一起,又在不知妖兽与秽鬼的阴谋时,主动地依偎着他。
她还要?“奖励”。
原来如此。
江雪禾心想:她认出我是谁了。
她早早从还没有进黄泉峰时,就知道我是谁。她在陌生人面前总会装一装好性子,忍耐不了的暴躁, 才会给江雪禾,等着被?江雪禾抚下去?。
其实缇婴表现得?很明显, 她没有刻意?隐瞒过他。
然而江雪禾确实结结实实,很长一段时间, 以为她与一个初相识的陌生师兄格外投缘。他误以为她喜欢这个面相普通的皮囊, 并为此回避了一路,心中?怪异了一路。
江雪禾,栽在了这种地方。
妖兽与秽鬼在丝网上试探交战, 又时而盘旋, 等着偷袭落入禁制阵中?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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