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做不可能少做。
他们坚信“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而他十一岁了,勉强算个半大小子,以至于一个个都担心他吃不饱。
以前枇杷、樱桃等宫女担心他着凉生病,恨不得把他裹成球。如今他知道冷热,又担心他吃少了长不高。
小太子很无语。
“左右我可以赏给身边人。”小太子以前不是没有反对过。别的方面他们不敢不从,但在照顾他这方面,他们就算让步也会阳奉阴违。时间一长又故态复萌。
小太子:“姨母和坏姨丈为何不趁机搬出来?”
公孙敬声摇头:“我父亲怎么说,一碰到我祖母就特蠢。”
“愚孝?愚蠢的愚?”
公孙敬声眼中一亮:“对!就是愚孝。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这种行为。”
“昭表兄有没有跟你说过有人给他送礼?他今日收下玩几日,以后玩几个月,再后来就不舍得松手了?”
公孙敬声点头:“跟我家这事有关?”
小太子叹气,他果然只适合简单粗暴。
“你得了十五万钱?一直留着你祖母或伯父肯定惦记。何不在你家附近或就在你家隔壁寻一处宅子?”小太子叫他靠近一些,“这事先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只管说接他们去你家住几日。今日过去带些行李,明日再去帮他们拿些行李。三五次全拉过去,他们一看家都搬来了,还离你这么近,还舍得搬回去?”
公孙敬声不介意跟父母为邻。以前卫孺给他买的小院在公孙老宅前面,卫孺走几步就能到儿子家,公孙敬声也挺自在。
“他们不敢趁机抬价吧?”
小太子:“你只管说钱太多担心遭贼。也怕你祖母趁你不在家弄回去。”
公孙敬声决定下次休沐就试试。
大概城中很多人有了钱就置办田地。公孙敬声问邻居们卖不卖房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多想。其实也是邻居不知道公孙贺兄弟几个分家了。
公孙敬声胡扯他嫌院子小,再买一处从里面打通,在外面看还是两家。邻居信以为真。城中房屋有明确规定,比如平民几间小院,官职越高房子越大。公孙敬声只是侍中,真要查起来他现在住的宅子已经有点逾制。再买个更大的不要说公孙贺会不会反对,小太子也不同意。
公孙敬声给的价钱合适,里头的东西也都可以搬走,他只要个空壳,邻居犹豫几日就决定卖给他。以前城中好的房子有市无价。如今户籍管理严格,公卿世家也不敢像以前一样能养多少门客养多少门客,很多宅子空出来,房价非但没涨,近日还隐隐有些下跌。
有钱好办事。
五月中旬公孙敬声就把宅子收拾好。五月的第四个休沐日,公孙敬声去老宅,问父母要不要去他那边住几天。
公孙贺的兄弟最近见着他假装看不见,卫孺的妯娌碰到她就翻白眼,浑然不懂礼数。夫妇二人在这边住得不开心,午饭过后就叫奴仆收拾行李。
公孙敬声令奴仆收拾贵重物品。
公孙贺拧眉:“敬声,你伯父叔父还没穷到我们一走他们就摸进来的地步。”
“万一呢?不必用这些试探人心。”
这点是小太子教他和昭平君的。
昭平君和公孙敬声合开铺子的时候小太子提醒过他们,为了钱伤感情不值得。
小太子其实也不懂这些,他也是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听人说的。
如今小太子很懂人情世故皆是市井之人的功劳。
公孙贺哑然。
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被不学无术的儿子堵得哑口无言,他还觉着很有道理。
公孙敬声见他不反对,就令奴仆继续。
翌日清晨,公孙敬声的奴仆又回来拉一车物品。老宅的人找他们旁敲侧击,他们就说天越来越热,忘了拿夫人惯用的纱帐凉席等等。
与此同时公孙敬声递给父母各一把钥匙,指着花园:“隔壁被我买下来了。花园那边有个角门,打开门就能过去。母亲,你在家没事盯着奴仆收拾收拾吧。”
夫妻二人下意识伸手。公孙敬声回寝室换身衣服,带上未来五日用的换洗衣物前往少府府衙。
二人看到儿子手里的包裹陡然回过神,起身想说什么,公孙敬声已经走远。二人相视一眼,穿过角门到对面,正房,奴仆房,车马房,还有个小花园,可以说一应俱全。虽然不如公孙老宅大,但远比公孙老宅宽敞。
卫孺看到花园里的凉亭就喜欢上了。她一直希望春天在凉亭里煮茶,夏日乘凉,秋日休闲,冬季赏雪。然而公孙老宅人太多,又只有一个花园,花园里的凉亭轮不到她凭自己的喜好布置。
公孙贺发现正房另一侧还有一处小院,虽然只有三间正房,但他也很欢喜,可以改成议事厅,可以跟门客们谈经论道。
公孙家养的几名门客也是私学老师,另有住处。公孙贺为他们租的房子,所以没有随他搬过来。甚至还不知道公孙贺从老宅搬出来。
以前这些人找公孙贺都是去他书房,也就是他住的正院偏房。时常碰到婢女婆子很是不便。
公孙贺又去别处看看,兴许人少的缘故,院里很安静,他能静下心来赏花,他也越看越喜欢。公孙贺同卫孺从隔壁回到儿子家中就感慨:“敬声懂事了。”
公孙贺走后,卫孺令奴仆把她夫妻二人的东西搬去隔壁。
公孙敬声的婢女带着一群奴仆收拾物品,卫孺带着她的几名婢女乘车前往东市选购物品布置新宅。
从东市回来卫孺亲自盯着婢女收拾,仿佛不知疲惫,终于有了属于她的房子。
花园凉亭四面挂上遮风挡雨的竹帘——风大就放下竹帘,天热就卷起竹帘。她又给亭下的石茶几配上茶具以及驱蚊虫的香囊。下午申时左右,卫孺饭后稍作歇息就前往花园,放下西边和南边竹帘遮阳,她亲自煮茶。
卫孺以前只知道抱怨生活不如意,哪有心思学煮茶。可纵然她煮的茶汤油腻带有涩味,她却甘之如饴。
公孙贺和公孙敬声休沐到家,卫孺已经令两边的奴仆准备好热水。二人沐浴洗头的时候卫孺令人准备饭菜。二人一身清爽正好用饭。
卫孺难得没跟公孙贺抱怨,反而问他花园凉亭要不要再备一套布帘,她见有些人家会在凉亭几面挂上锦绣纱帘。公孙贺告诉她不必。他俩加一起八十多岁了,又不是贪花贪艳的年轻人,竹帘就很好。
卫孺又告诉他旁边小院也收拾好了,比照长平侯府的的议事厅。饭毕,公孙贺到小院,三间正房焕然一新,最东边的房间有靠榻,西边有书架以及书案,正堂有长几,可供他在此接见下属。正堂和两边的房间用木架隔开,木架上放着公孙贺的珍藏,有金镶玉摆件,有珊瑚,有从院里采摘的鲜花。看起来赏心悦目,也能阻挡外人对两边的窥视。
偏房也收拾的极为干净,也有从花园采摘的鲜花,房中仿佛充满了生机。这点是公孙敬声的婢女建议的。她们嫌公子房中沉闷,配不上公孙敬声的年少鲜活,每到花开时节,公孙敬声房中的鲜花就没断过。春有春花,夏有牡丹,秋有金桂,冬有寒梅。
院门一关这个小院自成一片天地,还是属于公孙贺自己的空间。公孙贺满意,难得说一声“夫人辛苦了”。
卫孺此人没有心机,很好哄。卫孺闻言很是满足,叫公孙贺去正院他俩的住处看看。期间卫孺没有抱怨过。明明有一天累得太阳落山就忍不住去睡觉,她也不觉着辛苦。
厨子准备午饭的时候,卫孺还吩咐厨子多备几样夫君和儿子爱吃的菜。卫孺叫儿子过来用饭也没趁机数落他,比如不要乱花钱,离纨绔子弟远一点等等。
父子二人没有发现,卫孺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的面相都变柔和了。
傍晚,公孙敬声令婢女过来告诉她,他在昭平君家用饭,卫孺也没埋怨他不早点说,她已经叫厨子准备了他爱吃的菜。公孙贺也难得没有嫌儿子休息一天也不安生。
公孙敬声从老宅带出来的婢女和随从也没有发现卫孺反常,但他们忍不住跟禀报主人,老夫人看起来心情极好。
翌日清晨,公孙敬声起来,隔壁婢女就送来一小篮新鲜水果。公孙敬声看着篮子很眼熟:“这个篮子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一边洗脸一边转向他的心腹随从。
伺候他洗漱的侍从道:“太子宫有不少这样的竹编小篮。”
婢女很是意外:“原来是太子殿下的。”随即解释,“夫人和婢子一直以为这是上林苑孝敬皇后的。皇后见夫人喜欢,还挑两个最为精致的送给夫人。”
“皇后姨母日日在椒房殿,哪用得着这种提着出去春游的篮子。”公孙敬声想起母亲爱数落太子,“不过现在太子大了,这种小篮都送给公主和皇后了。回去别多嘴,省得母亲胡思乱想。母亲一早叫你送这些作甚?”
婢女解释,叫他拿去少府慢慢用,或分给同僚。
公孙敬声诧异,他母亲何时有过这等体贴。
“你的主意?”
婢女奇怪:“不是啊。真是夫人吩咐的。”
“那你回去告诉母亲我很喜欢。天色不早,我该用饭了。”
婢女福了福身告退。
公孙敬声问他的婢女和随从:“母亲心情很好?”
婢女点头:“这几日公子不在家有所不知,夫人心情真的很好,几乎日日去东西市。对了,夫人还叫人买许多布料,准备给公子做夏衣。”
“她?”公孙敬声不是看不起他母亲,卫孺针线活极好,但她这些年很难静下心来做衣服。绣个香囊都抱怨辛苦,儿子还不不懂事,她不想伺候夫君和儿子等等。
婢女:“婢子已经把公子近日穿的衣裳送过去做样。”
“我母亲终于知道过日子了?”公孙敬声远不如小太子心细,他实在想不通,又怕卫孺一时心血来潮,也懒得关心,“既然她在隔壁住的高兴,你抽空挑两个厉害婆子,叫上两个驭手去老宅把她和父亲的东西拉过来。每个房间都上锁,省得有人仗着我们不住搬进去。”
他的心腹随从忍不住说:“不至于吧?”
“我的那些伯父伯母不敢打我却敢恶心我。他们敢把探望祖母的姑母安排进去。父亲乃朝廷要员,母亲乃皇后和大将军长姊,好意思把姑母往外撵?今年住三五日,明年住一两个月,后年住三五个月,再过一年就成他们的。”公孙敬声此刻终于明白太子表弟同他说的那番话。
公孙敬声吩咐婢女,改日把公孙老宅对面的小院租出去。无论租多少钱都由婢女换成衣物分给府里诸人。
婢女听到此话很是欢喜。公孙敬声前脚去少府府衙,后脚婢女就带着几个婆子去收拾那处小院。粗使婆子们也没抱怨。如今在城中租房的人多,那处小院周围住户非富即贵,能租个好价钱。就算所有人均分分不到几个钱,也足够买瓜果或打酒吃。
房子收拾好,婢女准备回来的时候觉着马车很空,就去对面老宅公孙贺和卫孺的院中拉一些物品。
那些物品都是卫孺早年置办的。虽是旧物卫孺也很喜欢。以前老宅住得拥挤,公孙敬声出生后越发拥挤,卫孺就把那些零零散散的小东西收拾起来放进库房。
卫孺看到旧物不由得想起以前很憋屈。再看看如今的大宅子,她想怎么布置怎么布置,心里越发欢喜。当即令婢女同她一起把东西拿出来。可以放在正院的放正院,适合放在公孙贺小院的放小院。看到几个绣样极好的荷包,卫孺还问公孙敬声的婢女喜不喜欢。
公孙贺的母亲惯会享受,府里养的绣娘绣工出色,做的香囊自然精美。婢女当然喜欢。卫孺就把这些小东西以及纨扇赏给两家的婢女们。
纨扇上有扇坠,有的扇坠是玉,有的是彩色宝石,有的是水晶,扇坠虽小婢女们也买不起。卫孺赏给她们,她们自然很是欢喜。
婢女们高兴谢恩,有机会没机会都恭维卫孺几句,卫孺愈发心情愉悦。
不日,边关传来捷报,冠军侯兵至在狼居胥山刻石纪功,卫青到漠北围堵单于王,他艺高人胆大,乱军之中重伤单于,若非单于心腹拼死抵抗,他必能击杀此人。两路大军斩首五万多匈奴人,而汉军折损不足一成。龙颜大悦,收到捷报当日刘彻就令官吏昭告天下。
公孙敬声家中以及卫孺身边的奴仆皆到她面前道贺。按理说弟弟和外甥屡战屡胜,卫孺该习惯了。但她这次异常高兴,令厨子买鸡羊,给两家奴仆加菜。
翌日,她亲自去东市买两车东西。头一天去长平侯府探望留守在家的弟妹。翌日去冠军侯府探望外甥媳妇。霍去病的长子幼小,卫少儿怕儿媳不会照顾,孩子不舒服她瞎着急,就跟陈掌搬去冠军侯府。卫少儿看着长姊欢欢喜喜过来,见着她亲亲热热,仿佛她没骂过卫孺,卫少儿心里犯嘀咕。卫孺走后,卫少儿问儿媳妇:“你姨母中邪了?”
冠军侯夫人听夫君说过,这个姨母最是不懂事,又怂又蠢。不敢害人,却很会恶心人。
“儿媳也觉着她奇怪。我叫人出去打听打听?”冠军侯夫人问,“听说姨丈为了平息陛下怒火,用四十万钱收藏一张皮币,她是不是一时拿不出这些钱,想找我们借钱?”
大将军和冠军侯都不在家,陈掌只是一名小吏,不清楚朝中大事,以至于他们都不知道公孙贺早把钱交给大农令颜异。
卫少儿立即去喊机灵的婢女,令其带几个能说会道的婆子去公孙老宅附近打听。
婆媳二人用午饭的时候,婢女和婆子回来了。卫少儿一听长姊搬去跟儿子住,越发奇怪。午饭后,卫少儿去椒房殿找她妹。
弟弟和外甥如此神勇,卫子夫也很高兴。卫少儿见她面如桃花,跟长姊有一比,很是不解:“最近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喜事?你和公孙夫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高兴?”
卫子夫瞪她:“什么公孙夫人?休要胡说!长姊怎么了?”
“她如今搬去和敬声住了。以前你不止一次叫她搬出来,她很不高兴,还反问你凭什么是她搬,你是不是她亲妹妹。如今不但搬出来还很高兴,她是不是中邪了?”卫少儿很担心长姊今日高兴乃回光返照,过几日变成疯婆子。
卫子夫也觉着奇怪:“莲子,去太子宫看看太子忙什么呢。不忙叫他立刻过来。”
卫子夫很少挑儿子听课的时候找他,端的怕小太子趁机缺课。正因如此,小太子以为母亲遇到难事,等不及宦官找来马车,他跑去椒房殿。
卫子夫拉过儿子:“十一岁了,能不能稳重点?”
“儿子在自己家稳重给谁看?谁不了解儿子?”小太子反问。
卫子夫张了张口,一时竟无法反驳,未央宫可不就是他自己家吗。
“我不跟你废话。我问你,你可知公孙家近日出什么事了?”
卫少儿问:“是不是公孙家那个老不死的又干了什么,气得你姨母和公孙贺不得不搬出去?”
“母后和姨母为何这样想?”小太子奇怪,“坏姨丈和坏姨母又干嘛了?”
不应该啊。
昭表兄同他说过,姨母近日忙着收拾新宅。休沐日敬声表兄在他家玩半日,姨母都顾不上唠叨。她住得高兴,还给敬声表兄准备水果。听说近几日每日下午都叫人往少府府衙送瓜果。
卫少儿先说长姊给她儿媳妇和孙子买多少补品衣物,后问:“公孙贺不是才拿出四十万钱买皮币?听说卖了许多珍藏和地。你姨母还有钱?”
小太子乐了。
随后先说公孙敬声大闹公孙老宅,不但帮公孙贺补齐买皮币的钱,还弄到十五万钱。饶是卫子夫这些年越发沉着冷静,听到此话依然不由得失态。
卫少儿更是连连惊呼。
常言道:家丑不外扬。
小太子见二人这样就知道卫孺没好意思告诉她俩。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小太子告诉二人,公孙敬声之前也闹过一次,府里的奴仆被他卖的只剩三成。
卫少儿禁不住说:“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打小就混。什么都敢干。”
“还有呢。”小太子又说公孙敬声手里有钱就把隔壁买下来送给父亲母亲。
起初二人不要,但公孙家那些人一看见两人就恨不得给他们一巴掌,夫妻俩在老宅憋屈,就想着去公孙敬声那边散散心。到了那边无人打扰,两人心里舒服,干脆搬过去同公孙敬声做邻居。
卫子夫打量儿子:“敬声何时变得这么有心计?”
卫少儿心大:“孩子大了,懂得多了,哪能还跟小时候一样一根肠子通到底。”
卫子夫瞥一眼二姊,心说你快四十岁了,也没见你多长几个心眼。
“敬声确实胆大。”卫子夫点头,“打小就敢把菜盘子往他祖母脸上甩。但他在太学多年,就算没学几篇文章,也该懂得不能忤逆长辈。没人给他撑腰,我不信他敢拳打伯父脚踢祖母。”
卫少儿轻笑:“敬声什么不敢干?”
卫子夫万分想堵住她的嘴:“刘据!”
小太子坦白:“孩儿只是提醒他,他伯父的俸禄不够他伯父自己用的。他出生前他祖父就被贬为庶民,得要养儿女奴仆,公中没几个钱。如今公孙家的奴仆可以对他祖母不敬,却不能对他和坏姨丈以及坏姨母不敬。”
卫少儿听糊涂了。
卫子夫也没指望她能瞬间明白:“所以敬声敢越过他祖母卖奴仆?后来呢?”
“四十万贯钱是一座小山,谁家有这么多存钱?我又提醒他,他祖母不止一个儿子,就算知道坏姨丈为钱发愁也空心疼他。可他是敬声的父亲,坏姨丈也只有他一个儿子。”
卫子夫:“你姨丈的东西日后都是敬声的。敬声不争也是便宜他堂兄弟姊妹?而你帮敬声出主意,万一他闹大无法收场自然有你帮他兜着?”
卫少儿可算明白了:“据儿,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小太子下巴一扬:“因为孤是冠军侯的表弟啊。”
卫少儿乐成一朵花,不住地点头,又把小太子好一顿夸。
卫子夫都忍不住同情公孙家那些人。
“阿姊,先别急着夸他。据儿,敬声大闹公孙家的时候没提你?”
小太子:“我又没叫他打人。他提我做甚?”
卫少儿:“子夫,想多了。敬声打小什么脾气谁不清楚?他就算说这些是据儿教的,公孙家那些人也不信。”
卫子夫不由得想起有次带着小女儿去探望太后,正好碰到隆虑公主跟太后抱怨儿子如今能赚钱反而比以前不会赚钱的时候还费钱。太后数落她,孩子混吃等死的时候你担心,现在知道找点事做你还不满,你想他怎样。
隆虑公主被数落的一声不吭。
卫子夫冲儿子招招手。小太子疾步过去:“母后有何吩咐?”
“我有一事不明。”卫子夫把儿子按坐在身边,“以前你陈家表兄之所以要自己做生意,是不想找你姑母要钱,怕被她唠叨。后来怎么三天两头找她要本钱?跟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小太子一脸无辜:“我又不是陈家表兄。表兄此刻在宣室殿,母后倘若想知道不如叫他过来,您亲自问他?”
“我不问他,我只问你。”卫子夫抓住儿子的手臂不许他跑。
小太子只能坦白,他确实提点过陈家表兄几句。
卫少儿越发稀罕小外甥:“据儿真厉害。”
卫子夫揪住儿子的耳朵:“你可真会挑事。亏得昭儿和敬声自幼听不懂人话。否则他们不怀疑你,我跟你姓。”
“母后改夫姓?父皇定然十分欢喜。”
卫子夫哽了一下。
卫少儿乐了。
卫子夫瞪她一眼,傻乐。
“据儿,以后不许掺和他们家的事。敬声和昭儿虽然同你关系极好,但亲人同他们更亲。”卫子夫担心儿子里外不是人。
小太子摇头:“母后有所不知。母后,孩儿可曾撺掇去病表兄做什么?可曾为难过几位舅母?可曾怂恿过伉弟做什么?”
卫少儿先回答:“没有。据儿只会叫人给我们送博望苑所产。以前因为东西少,你舅母不好送给母家兄弟姊妹,又想孝敬父母,就把父母接过去过住一两日。我在东西市碰到他们,他们没少同我夸据儿懂事仁义。”
小太子得意地望着母亲。
“你是有分寸。母后相信吾儿聪慧。但聪明用错了就是自负。”小太子十一岁,秉性未定,卫子夫担心他变得不知天高地厚。
小太子拉住她的手:“这等小事还不值得孩儿骄傲。”
卫少儿很是诧异:“那些事还小?你姨母半辈子也没想到可以叫敬声犯浑。”
“那是她蠢,不是我聪慧。”小太子摇头,“换个人都不会被婆母拿捏这么多年。”
姊妹二人深以为然。
小太子:“母后,还有事吗?”
“你还有事?”卫子夫问。
小太子近日无事:“孩儿听闻父皇要罢太尉,为表兄设大司马位,俸禄同大将军一样。孩儿想问问父皇是不是真的。”
卫少儿急了:“哪能跟你二舅一样?仲卿打了多少胜仗?此次又差点斩杀匈奴单于王。我听府里人说,此战以后漠南都算是我们的地方。那么大一片土地啊。”
“二舅已经封无可封。”小太子提醒她,“三公之上啊。”
卫少儿不赞同:“卫家哪能一门出两个大将军!我就是妇道人家也知道此举太过了。子夫,你可得劝劝陛下。”
卫子夫摇头:“据儿是不是想去劝劝你父皇?”
“为何要劝?”小太子不懂,“孩儿想确定是不是真的只是不想空欢喜一场。”
卫家两姊妹被小太子的话堵得一时无言以对。
小太子又宽慰二人:“舅舅是大将军,表兄只是大司马骠骑将军。”
卫少儿很无语:“你姨母不识字不要跟我咬文嚼字。”
小太子很是敷衍地笑着点头。
卫子夫松手:“去吧。不要在这里气我们。”
小太子这次没用跑的。
慢慢悠悠到宣室殿外正好赶上刘彻忙碌半日出来透气。刘彻冲儿子招招手,小太子一步两个台阶。刘彻在高处看低处的儿子太子显得小,他本来又只有十一岁,高台宽又高显得他越发渺小。刘彻心惊胆战,大声呵斥:“慢点!”
小太子一步一个台阶上去。刘彻抓住他的手臂,扬起另一只手臂要打他。小太子踮起脚抓他的胳膊:“父皇,孩儿长大了,给孩儿留点脸吧。”
刘彻放下手:“韩子仁等人呢?”
“在太子宫。孩儿就是去椒房殿看看母后和姨母。”
刘彻:“去病的母亲?”
小太子摇头。
刘彻嗤一声:“敬声的母亲?不可能!”
“不愧是我父皇。机智过人!”
刘彻又想揍儿子。
卫家儿郎神勇,刘彻心情极好,这几日都歇在椒房殿,同卫子夫感慨卫家人极好。顺便畅想一下卫伉等人长大的情形。
卫子夫见他很是欢喜,没敢说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刘彻晚上不睡,白天自然起晚了。他今早到宣室殿已有巳时三刻。当时不见卫少儿,他猜卫少儿才到椒房殿:“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好事。父皇想知道吗?”
刘彻拉着儿子绕着廊檐遛弯,吩咐春望等人不必跟着,可以下去歇息。
“说吧。”
小太子先说公孙敬声打卖刁奴,接着说他借机生事整治家人,最后说公孙贺搬出去跟儿子做邻居,以后没人吸他的血,想必不会再挖空心思弄钱。
小太子说完望着他:“父皇,算是好事吗?”
公孙贺忠心耿耿,他的夫人又是皇后的亲姊,最不可能背叛天家父子,公孙贺也有些才能,也敢上阵杀敌,若非不得已,刘彻不想把他贬为庶人,甚至令他尸首分家。
“算!”刘彻笑着颔首,“公孙敬声这几年不招惹是非,朕以为他长大了,踏实稳重了。”
小太子:“兔子急了也咬人。”
“公孙家那些人很费钱?”
小太子点头:“坏姨丈有侯爵在身,又是太仆,他的兄弟俸禄极少,而坏姨丈的侄子侄女吃穿用皆比照敬声。听敬声说坏姨丈的母亲真把自己当成尊贵仅次于皇祖母的老太君。单单守夜的婢女就有四人。”
“好生尊贵!”刘彻满脸讽刺。
以前太后只有两名守夜宫女。前几年太后病重卫子夫担心两名宫女顾不过来,做主又加两名。太后念儿媳一片孝心便一直依着她。
公孙敬声说起他父亲脑子有病的时候,小太子多问一句才知道公孙贺的父亲临终前不放心老妻,叮嘱儿子务必照顾好他。
公孙贺事事依着母亲,除了他本人孝顺,还有便是担心父亲死后也不得安宁。
小太子把这点告诉老父亲。刘彻嗤笑:“你祖父病逝前也曾叮嘱朕照顾好你祖母。”
“他哪能跟父皇比。”小太子抱住老父亲的手臂撒娇。
刘彻很是熨帖:“你就哄朕吧。”
“父皇,舅舅和表兄是不是快回来了?”
刘彻微微摇头:“得到三伏天。”
即便鸿翎使者日行六百里,从漠北到长安也得好几日。捷报又送来好几日了。此时舅舅不是应该快到边关了吗。怎么还得十来天。
“舅舅受伤了?”
刘彻低头看他:“为何这样问?”
“来时轻装简行,一日行两百里也不过十天左右。还是舅舅这次又弄到匈奴千万头牲畜?”
“怎么不能是你表兄?”
小太子摇摇小脑袋:“表兄有心思在狼居胥山祭天地,说明他没受伤。就算有伤也是小伤。我问过马厩的匈奴人,狼居胥山离边关甚远。算着捷报送来的时间,表兄行军途中没时间收拾辎重。即便遇到匈奴牧场也只能带一些吃的。牲畜能跑会动,没了主人还会原地等表兄回来?表兄去时快来时自然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