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丑话说在前头。”
昭平君点头:“放心吧。”
然而当他从上林苑回来,有人带着宝物上门请他鉴赏,昭平君看着喜欢,对方要送给他,昭平君傻眼了。
原来有些时候贪污并不需要他绞尽脑汁想法子,有人自己送上门来啊。
难怪太子表弟担心他贪得无厌。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不迷糊!
珍宝虽好,昭平君不缺。
隆虑公主的私产不止妆奁以及食邑所产,还有这些年来自皇家的赏赐。隆虑公主去世后这些全归了昭平君。昭平君的一间库房没够用。后又收拾几间出来才放完。
昭平君把烫手的宝物还回去。对方又要借给他玩几日。昭平君一想玩几日可以。当他准备应下的时候,注意到对方满眼希冀,昭平君心中一凛,这是要以退为进慢慢腐蚀他啊。
这一次他玩几日,下次玩几个月,再下次玩几年,玩着玩着成他的。
他又不是明天就死了,或者活不到而立之年。此时他敢答应,二十年后的今日极有可能是他的忌日。
二十年后他跟现在的皇帝舅舅一样可以策马狩猎,身强体壮不惧虎,却因为一个小东西尸首分家岂不是很可惜。
昭平君头回遇到这种事没有经验。他混账多年也没人求他办事,不知该如何拒绝。隆虑公主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拿着宝物求儿子,也不曾教过他。
昭平君沉吟片刻,看着宝物说:“突然想到我有几个相似的。”不待对方开口就要带人欣赏他的库房。
昭平君府里有三个库房。一个库房放他夫人的妆奁。一间库房起初放他的私藏,后来又塞许多隆虑公主的遗产。还有几间连通的库房里头放的全是他继承的遗产。
昭平君打开最少的那间库房显摆:“如何?”
来人敢找昭平君自是清楚他的秉性。了解他的过程中很难忽视隆虑公主把私产留给儿子。对方看着百宝阁上放满珍宝一点也不意外。
昭平君大方表示:“喜欢哪个?拿去玩几天。等你的那个我玩腻了,咱们再换回来。”
对方的脸绿了,谁要同他换着玩。
真是个棒槌!
“来而不往非礼也。太学博士教过我。我送给你也行。”昭平君很是慷慨大度。
我谢谢你!对方心想,太学博士教的多了,也没听说你记住几句。这句你倒是记住了!可这是你一个纨绔该说的话吗?
“小人不敢!”对方拒绝。
昭平君:“有何不敢。一个小东西而已。”抬手指向隔壁炫耀,“那几间屋子里头全是这些小玩意。我都懒得摆出来,太占地方。对了,我书房里还有不少,要不要去我书房看看?”
对方万分想问,你又不看书,要书房做甚!
太子表弟有个大书房,公孙敬声也有两间书房,曹襄也有书屋。昭平君跟公孙敬声去长平侯府玩的时候发现府里有两个书房,还有一处议事厅。隆虑侯成日混吃等死也有书房。昭平君认识的人都有书房他哪能没有。
不看书他也得整一个!
“不了,不了,小人还有事。”
昭平君:“可是你什么都不要,我哪好意思玩你的宝物。不明真相的人准以为我穷的连个小东西都买不起。”
“不会的。谁不知道公主最疼你,她的珍藏都留给你了。”
昭平君点头:“你这样说我更不能要你的东西。他们非得怀疑我贪婪,那么多好东西还惦记你的。”不待他开口又把人推进去,“选一个,选一个。以后你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来找我,我这里的东西你也可以随便选。”
“改日吧,改日!”
昭平君点头:“也行。那你改日过来的时候记得把那个小东西带过来,到时候我们换着玩。”
那人连连点头,收起宝物带着仆从急匆匆往外走,仿佛后面有狼追他。
昭平君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大乐。
随从很是奇怪:“公子,他这是怎么了?”
昭平君不怪他无知,在此之前他也不敢相信有人给他送礼。
“你认为他找我只是请我帮他看看那东西做工怎么样,值多少钱?”
随从一直在他身边,微微摇头:“不像。可您刚才叫他随便挑他又不敢挑,难不成他看出您已经知道他想用个不好的换走您的宝物?”
“蠢!他求我办事给我送礼,不好明说才说送给我玩。”
果不其然,随从很是震惊:“求您?您——”到嘴边忙咽回去,“公子如今在宣室殿当差,离陛下近,他想通过您求见陛下?”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昭平君也不在意,“告诉夫人,”停顿一下,他可算明白长平侯府为何常年大门紧闭,长平侯夫人深居简出,“告诉夫人以后我不在家大门关上,谁来都不许进!”
随从应下:“公子出去?快午时了。”
“去对面。”昭平君忍不住跟公孙敬声显摆。
公孙敬声脱口道:“也有人找你?”
此话何意?昭平君试探地问:“以前也有人找过你?”
“找我做什么?”公孙敬声下意识反驳,又摇了摇头,“有是有,但是希望通过我攀上我父亲。他身为九卿之一,底下那么多官职,陛下又不可能挨个盯着,可安排的地方多了。”打量一番昭平君,很是想不通,“他们找你做甚?”
昭平君不爱听这话:“我乃太后的亲外孙,陛下的亲外甥。”
公孙敬声轻嗤一声:“那人一定不知道你见着陛下像老鼠见到猫。”
昭平君笑骂一声:“滚!”
随即他又忍不住感慨:“我真佩服咱家表弟。真心佩服!”
“据儿做什么了?”少府离太子宫远,不像宣室殿跟太子宫相邻,他自然不如昭平君消息灵通。
昭平君把前几日小太子跟他说的话大概叙述一遍。随后他又不由自主地感叹:“我当时还觉着他杞人忧天。小小年纪不好好吃饭读书,成天瞎操心。”说到此,他身体前倾,“知道吗?我刚才差点就收下了。这次是个小玩意,下次是个大东西,再下次就有可能是一箱黄金,再下次一大箱金玉珠宝。”他想象一下,无比陶醉,“苍天啊!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值钱。”
“人头落地就不值钱了。”公孙敬声无语,这是什么好事吗。看他那样恨不得昭告天下。
昭平君压低声音,好奇地问:“你父亲是不是就是这么走上歧途的?”
“不清楚。”公孙敬声仔细想想,“平日里也没人找他。”
昭平君嗤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父亲位高权重,哪能亲自收东西。这种事十有八九交给他的随从、门客等人。他回家休息的时候奴仆跟他禀报一声就行了。”
公孙敬声想想也是。比如通过他也可以找到他父亲。
“开窍了啊。”公孙敬声很是意外。
昭平君得意的指着脑袋:“咱这是一通百通。”
公孙敬声轻笑一声。
昭平君给自己倒杯水,说累了。
随即他忍不住想,这次是个玉雕,下次会是什么。想着想着忍不住担心,昭平君问:“我要是哪天没控制住自己的手该如何是好?”
“交给太子表弟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个问题公孙敬声最近认真考虑过,“有人给咱们送钱这种事都是小事。”
天天在宣室殿外看门,昭平君不懂什么事才算大事,于是叫他举例说明。
公孙敬声:“军政。”
“贪污受贿,安排官吏,也是干政啊。”
公孙敬声嫌弃:“你是能安排三公还是能左右九卿?”
昭平君认真想想:“老弟说得对。这事得告诉太子表弟。”
其实你是想显摆吧。公孙敬声心想。
昭平君正有此意。不过小太子还在上林苑。上林苑有一片地方只有野鸡野兔子野鹿等比较温和的野兽。刘据很想狩猎,前几日刘彻就领着他在林中骑马。不至于迷路碰到猛虎野猪了,刘彻才开始允许儿子骑马狩猎。
昭平君受不了日日骑马出去,赶上休沐就趁机回城,名曰想女儿了。
这话不要说小太子不信,刘彻也不信。他自己成日没点稳重劲,跟个无忧无虑的半大小子似的,他哪会当父亲。
昭平君听太子提过,大军开拔那日回宫。大军开拔那日城里很是热闹,许多人不畏辛苦,出城几十里送从长安出发的精兵良将。
昭平君没去。金乌西坠,他从家里出来。从东边城门进去昭平君就直奔太子宫。果不其然,太子表弟正好用晚饭。
小太子很是无语:“天快黑了你来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
“会不会说话。”小太子一顿好几个碗碟,厨子不可能做的刚刚好,盖因有些东西太少没法做。昭平君表示他很好养活,不介意残羹剩饭。
小太子无奈地撇一下嘴:“快点吃吧。天黑宫中下钥不可随意走动。”
“你的榻挺宽的。”
小太子:“书房更宽敞。”
昭平君闭嘴。
安安分分吃个半饱,他开始显摆自己的“丰功伟绩”。小太子诧异:“你竟然忍住了?”
“我也觉着不可思议。”昭平君这几日走路带风,越想越觉着他了不得,“跟做梦一样。看来我日后也能成为皇帝舅舅,不,你的肱股之臣。”
小太子想笑:“但有人会认为你傻。一个小东西,只是玩几日,收下也无妨,玩几日也不犯法。”
“那是他无知!”昭平君此刻真像一位智者,竟然说出“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这种俗语。接着他又说:“哪有人打小就恶贯满盈?”随即想起一人,“大姨母的儿子,听母亲说陛下刚找到他的时候胆小如鼠,不敢靠近舅舅。甚至不认识黄金。”
那时小太子还没出生。小太子知道修成君的儿子的时候他已经是横于京师的纨绔。彼时修成君的儿子二十出头,他狠起来可比十来岁的少年狠多了。
像昭平君这种府里没人教他耍横,又因为年幼能做的事有限,胡作非为也是招猫逗狗,掀翻菜摊子,放几句狠话。而二十多岁的男子一拳可以要人命。
“你说得对!有些坚持看起来很像傻子。但你什么都不缺,没必要同流合污。”小太子为他鼓劲。
昭平君点点头,满脸笑意很是喜悦。
“其实钱和物品都是小东西。”
昭平君好奇:“他既然有求于我,除了给我财物还能给我什么?肯定不可能助我加官进爵。”
“人啊。人也比金银合算。”小太子算给他听,“你身为父皇的外甥,见多识广,给你不值钱的,你定会觉着他侮辱你。就说那人前几日送你的东西,得买多少美貌女子,知情识趣的男子?”
昭平君不由得想起他父亲养的那些莺莺燕燕,他祖母养的油头粉面。
“你说得对。人送给我,我还得替他养。”
小太子:“枕边风一吹你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昭平君摇头。
难怪俗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表弟,你提醒得对。我回头得告诉敬声老弟。”
小太子想知道公孙敬声近日怎么样。于是他佯装好奇地问,敬声表兄近日忙什么呢。
昭平君调侃他是不是想敬声。
小太子端起碗喝汤。
昭平君认为他长大了,知道害羞,不敢再像幼时成天把“想”挂在嘴边。
休沐到家,昭平君抱着女儿去斜对面玩。见着公孙敬声就叫他帮他抱着。公孙敬声嫌弃:“这是你女儿!”
“现在学学以后就不用学了。”
公孙敬声很无语,家里那么多奴仆用得着他抱孩子。
小孩太小,公孙敬声不敢塞回去,只能小心翼翼托着。昭平君东摸摸细看看,顺便告诉他太子表弟很关心他。
公孙敬声不信。
小太子的课很轻松,真想他可以去少府找他。即便如此,公孙敬声依然选择下午随昭平君一同进宫,晚上就睡他那里。
昭平君今日没机会玩耍,把公孙敬声送到宣室殿附近他就找同僚玩去了。
小太子在茶室,看到公孙敬声进来叫他先等等。公孙敬声确定“想他”只是昭平君猜的,太子找他有事。
“据儿,找我何事?”
小太子放下茶饼:“听说坏姨丈近日卖了几块地以及不少宝物?”
公孙敬声点头:“公孙家所有存钱加一起不足十万。他可不得卖宝物卖地。”
“听说以前吓得寝食难安。如今也是?”
公孙敬声想想前些日子长安令三天两头抓人:“比先前好多了。他说陛下既然同意他收藏皮币,就说明以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你觉着他活该吗?”
公孙敬声怀疑太子表弟担心他因为这事恨陛下,继而对他心存芥蒂,“活该!”
小太子洗耳恭听。
“我在太学这么多年最大的花销是吃和笔墨砚。你知道我不爱读书,笔墨砚一年才用几个钱?就算每次休沐都买新的,可是以后还可以用,不算糟蹋东西。”卫孺管得严,也不怎么给公孙敬声钱。公孙敬声算过,他这些年用的钱加一起也没有全家一年糟蹋的多。
公孙敬声又说:“父亲的俸禄高,还有赏赐,他上阵立功得的赏赐我们一家三口也用不完。他贪再多也不是为我和母亲贪的。”顿了顿,“若不是他要收藏白鹿皮币,我都不知道他这些年弄了那么多钱。”
小太子:“你祖母怎么说?”
近日公孙敬声没回去过。
“父亲是你父亲,不是你兄弟姊妹的父亲。你祖母不止你父亲一个儿子。但你却是他唯一的儿子。你该回去看看他。”
公孙敬声大概明白了。
四月底,休沐日,公孙敬声准备好了,一早策马前往大宅。
大宅诸人还在用饭。公孙敬声拿着马鞭进来,他祖母吓得撑着饭几起身。
公孙贺跟儿子一样也是昨日傍晚回来的。公孙贺拧眉:“又怎么了?”
“你收藏白鹿皮币的钱还差多少?”
公孙贺:“此事与你无关。”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公孙敬声面色很冷,斜着眼看他父亲。
公孙贺真想叫他一声祖宗!
“还差十万钱。不过——”
公孙敬声打断他,问他是不是准备继续卖收藏和地。公孙贺无奈地点头。早知道吃进去还得吐出来,他宁愿饿着——抠喉咙的感觉真难受。
公孙敬声把玩着马鞭:“一家两万五。”指着叔伯以及祖母。
此言一出,公孙家宽大的正堂落针可闻。
“聋了?”公孙敬声反问。
众人齐刷刷看向主位。公孙老太太坐下:“你把我卖了吧。”
“我卖你做甚?”公孙敬声朝外面招招手,“进来!”
大宅的奴仆怕被卖,不敢不听。
公孙敬声站在门口指着里面:“东西全搬出来。除了我父母的院子挨个搬。”
“我看你敢!”公孙敬声的大伯霍然起身,指着他吼。
公孙敬声一甩马鞭,跟套马似圈住他的脖子往前一拽,哗啦一声,公孙贺的长兄脚下不稳掀翻碗筷。
“我敢不敢?”公孙敬声面带微笑,看着众人。
公孙贺的兄长气得脸红脖子粗:“有本事你杀了我!”
“脏!”
公孙敬声瞪一眼门外的奴仆:“聋了?”
众人慌忙进去,看到花瓶搬花瓶,看到金玉摆件搬金玉。
公孙家的老太太被伺候惯了,公孙敬声卖掉七成奴仆,没过几天她又买回来五成。如今奴仆成群的结果是眨眼间正堂被搬空了。
公孙敬声令他的心腹随从带路,去他大伯院里,他在正院盯着,看谁敢离开。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公孙敬声不要命,但要他人的命。公孙老太太哭天抢地,求夫君带她走。大骂儿子不孝,要儿子有什么用。公孙贺被母亲骂的也觉着儿子大逆不道。
公孙贺上前试图夺走马鞭,公孙敬声往他身上倒。公孙贺吓一跳:“你你怎么了?”
“杀人了!父亲要杀儿子——”公孙贺慌忙捂住儿子的嘴。
公孙敬声站直,拨开他的手,举起马鞭:“要吗?”
这是要他的命!
公孙贺服了。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儿子这么难缠。
一定是跟昭平君个混账学的。
记得听谁说过,昭平君很会找隆虑侯要钱,隆虑侯跟友人抱怨,他养的不是儿子,是祖宗。一不如意就找太后。太后老糊涂,还觉着他越来越懂事。不怪他用钱厉害,还怪他虐待孩子。
公孙敬声:“不要?”退到门边,站累了倚着门框,扬起下巴,“祖母,继续!”
公孙贺母亲像被人掐着喉咙。
“就你会哭?”公孙敬声嗤一声,“您老再敢吵得我耳朵疼,我是不敢打你,您是祖母,我敢打他们。”指一下堂兄弟,“我不敢杀敌,就是敢打你们。我就是只敢窝里横!”
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公孙敬声的堂兄弟们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可往来也多是世家子弟,在外几乎都很懂礼数。何时见过这等无赖。
公孙敬声的伯母忍不住说:“就你也配是皇后的外甥?”
“你想当皇后的外甥?可惜我母亲生不出你这么老的闺女。”公孙敬声此言一出,他大伯母差点气晕过去。
他堂兄气得吼:“你说话不要太难听!”
公孙敬声打量他一番:“你头上那个白玉冠,以伯父的俸禄买得起吗?”转向已经出嫁、近日回母家小住的堂姊妹,“夫家穷的揭不开锅了?三天两头回来小住。”
“我们这就回去!”说着朝外走。
公孙敬声伸手拦住,“房间收拾好再走也不迟。放心,不会动你们的东西。”
收了太子送他的无事牌,见过太子送表兄和舅舅的匕首,公孙敬声真看不上他祖母伯父的私藏。再说了,他只是替伯父叔父们筹钱。钱筹够了,多出来的东西自然谁的还给谁。就算不够,把他父亲收藏的兵器卖一卖也差不多了。
大半个时辰过去,公孙敬声的随从进来禀报,各房的东西都搬出来了。
公孙敬声指着正院院里的物品,“叫管家过来。他知道这些东西价几何。”
管家拿着笔墨账簿慌慌张张跑过来。公孙敬声令他挑贵的。公孙家老太太气得身体颤抖,管家见状担心把人气死过去,公孙敬声朝天空甩一下马鞭。管家吓得打个寒颤,慌忙提醒:“公子,这些东西都有用过的痕迹,有的这几年涨了,有的近几年跌了。”
公孙敬声:“算典当价。”
公孙老夫人眼前一黑,两个孙女慌忙扶着他。
公孙敬声瞥她一眼,绕着从祖母私库里搬出来的东西转一圈,父亲真孝顺,有些东西就是宫里也不多见。
随后这些东西全被搬出去。
即使如此,还剩三成。公孙敬声感慨:“没想到祖母这么富有。”说完令婢女把剩下的放回去。公孙敬声带人去大伯屋里。到那边也是先挑贵重物品,物品不够拿黄金,黄金不够再拿他们的钱。
管家佩服。
一个时辰过后,所有东西清点完毕,公孙敬声令管家出去寻人,卖了。
公孙贺赶忙拦住解释:“不能这样卖。这么多东西一起卖对方一定会趁机压价。”
“那是您,不是我。”托做几年生意的福,公孙敬声认识不少家财万贯的商人。公孙敬声交代他的随从:“就说皇后的外甥有请。”
半个时辰左右,长安城中数一数二数三的商人都来了。
公孙敬声指着满院子珍宝:“诸位,开个价吧。”
几位吓一跳,哆哆嗦嗦问:“全——全卖了?”
公孙敬声点头:“放心。他们不敢叫你们还回去。我父亲以后敢威胁你们,你们尽管去博望苑伸冤。太子是我弟,我的事就是他的事。”
几位商人消息灵通,如今已经知道陛下前些日子令长安令抓人盖因有人夜闯博望苑。有太子撑腰他们怕什么。不过也是因为公孙敬声搬出小太子,没人敢压价。
十万钱的东西硬生生被公孙敬声卖出二十五万。
公孙敬声叮嘱几位商人:“十万钱给我父亲,十五万钱送到我府上。”
昭平君看着一车一车的铜钱或黄金去对面,就问公孙敬声哪来这么多钱。公孙敬声大概说一遍,昭平君佩服。这种有意思的事不能自己知道,他立刻告诉友人。随后又觉着不过瘾,他也不嫌累,进宫告诉小太子。
小太子差点被茶水呛死:“敬声表兄的祖母还活着?”
第176章 分家
公孙敬声的宅子离公孙老宅甚远。昭平君家在公孙敬声家斜对门,哪知道公孙老宅的情况。
“应当还活着。老夫人这一生经历过不少事,只是卖点家产气不死她。”昭平君毫不在乎她的死活,“指不定越气越长寿。”
小太子深表赞同:“可惜同样的招数只能用一次。”
“再闹也没有什么意义。又不能把人杀了。也不能真逮住全家老幼打一顿。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公孙家最不缺没脑子的混账。
小太子很好奇被公孙敬声这样一闹,公孙家还能维持表面的和谐吗。
不能了。
公孙敬声的伯母婶娘以前就没少撺掇老夫人分家。然而老夫人不敢,亲友问起来她该如何回答。再说了,她虽老但没糊涂,公孙贺非长子,一旦分家她这个当母亲的就得跟长子同住。虽说分家长子能得七成家产,可被公孙敬声那么一闹公中哪还有钱。
然而没钱也分。
除了公孙贺和卫孺,公孙家其他人坚决要分家。公孙贺的兄弟们也知道长安房子贵,最值钱的东西都被公孙敬声卖了,他们没钱买房。于是乎,公孙贺的兄弟和卫孺的妯娌们就想到一个主意,谁住的院子归谁,通往正院的门封上。
老母亲归长子,长子院落通往正院的门就不砌了。
公孙贺表示他位高权重俸禄多,由他赡养母亲。可惜他的老母亲怕了他儿子,吓得连声表示要跟长子。
即便如此,公孙敬声的大伯母也没闹,因为老夫人剩的三成私藏也是一笔巨款。公孙敬声卖的二十五万钱其中老夫人的东西占四成。他的两个伯父和一个叔父的东西只占两成。究其缘由,老夫人的东西值钱。公孙敬声叫管家算“典当价”。典当价可不是折旧价,而是再好的东西到了典当铺都得打对折。
四月的最后一个休沐,下午申时左右,公孙敬声到太子宫。小太子先看看天色,后看看漏刻:“不在家休息这么早来找我出什么事了?”
“我们分家了。”公孙敬声显得忧心忡忡。小太子很是奇怪,“不是好事吗?”
公孙敬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不了多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该知道这个家是被我闹散的。”
“怕挨骂?”
公孙敬声猛然抬头:“我怕什么?再说了,谁敢当面骂我?”
“那你担心什么?”
公孙敬声:“我父亲母亲啊。我对长辈不敬旁人只会认为是他或母亲撺掇的。我婶娘和伯母就是这样想的。”
“她们真没良心。花花都知道护主。”小太子不敢相信,“她们这样认为,想必你祖母心里也有这种怀疑。你担心坏姨丈因此寝食不安?”
公孙敬声微微摇头:“不止这些。百善孝为先。外人误认为我父亲不孝——”朝宣室殿方向看一下。
小太子懂了。
“多虑了。”小太子摇头,“郡县选拔人才的时候孝不孝顺这点很重要,而朝中用人不看中这点。”他停顿一下,怀疑公孙敬声不记得了,“你忘了以前我父皇跟太皇太后闹成什么样?她恨不得把父皇提拔的人全杀了。我不信她没有想过,要是她的小儿子梁王活着,她和小儿子里应外合废了我父皇。可惜啊,那个短命鬼都没活过祖父。”
公孙敬声:“谁敢说陛下不孝啊。”
“黎民百姓不说父皇不孝不是因为他乃皇帝。所有人都清楚太皇太后的心思,可以理解父皇同他祖母的关系一度势同水火。同样所有人都知道你伯母婶娘能穿金戴玉是因为你父亲能捞钱。”
公孙敬声拧眉。
“以前你不知道坏姨丈这些年捞了多少钱,但外人很清楚。”
公孙敬声不禁问:“怎么会?”
“就像你说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坏姨丈的门客或随从买地是不是得四处打听,或者找人经手?别人求你父亲办事能做到守口如瓶吗?看看公孙家其他人的衣着,算算他们的俸禄以及你父亲这些年得的赏钱也能算出他弄了不少钱。公孙家分家外人只会幸灾乐祸,这个家终于散了,你祖母婶娘别想跟以前一样,日日山珍海味用着,绫罗绸缎穿着,金玉首饰戴着。”
公孙敬声:“所以没人关心我有没有跟伯父动手,此事是不是我母亲撺掇的,我父亲不孝?”
小太子摇头。
公孙敬声神色懊恼。
小太子想笑:“后悔才知道这点?”
公孙敬声点头:“我以前给他们留着面子正是怕母亲被人指指点点,此生都不敢迈出家门。父亲因此被弹劾。虽说凭他弄的那些钱被贬为庶民也不亏。可既然朝廷允许拿钱赎罪,他拿出四十万钱再被弹劾得多郁闷。万一郁郁而终,我,我想象一下就很难受。”
小太子点头:“我能理解。他一直很疼你。姨母只生你一个他也没强求,更没有纳小。”
“他也不敢。”公孙敬声禁不住朝椒房殿方向看一眼。
小太子把点心移到他面前:“放心了?”
公孙敬声笑着拿起一块肉条:“鸡肉做的?”
小太子点头:“厨子不知听谁说匈奴人强壮因为常常很爱吃肉。打那以后庖厨有剩肉就给我做茶点。”指着炸的酥脆的肉,“他们也不想想腻不腻口。”
“你可以叫他们少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