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点头:“我知道啊。可跟你们一起我就算变成女的也得被人怀疑是不是皇家公主。”
昭平君想说为什么,到嘴边明白:“你说得对。喊我俩表兄的人只能是舅舅的儿女。”
公孙敬声不禁说:“我忘了。那你自己去?”
小太子点头:“我去东市买点烤板栗就回去。你俩慢慢吃吧。”
其实小太子还想去兵器铺——做戏做全套。
不过想想表兄出征前的神色,小太子觉着不必再做戏,他就算不解释表兄也不会刨根究底。可他难得出来一趟,买点板栗就回去也太亏了。
小太子到西市买四五样路边小吃,又去兵器铺选一把短刀才起驾回宫。
到太子宫小太子吓一跳,院里好多东西,有鱼有蟹有鸡有蛋,还有一个几十斤重的大冬瓜。小太子往正殿去的路上摆满了,没地儿下脚:“干嘛呢?”
枇杷背对着他,闻言吓一跳:“殿下?殿下回来了?快——”看到地上的东西,“来人,收起来。”
小太子绕过路,从花圃中穿过,“张贺叫人送的?”
韩子仁从庖厨出来:“殿下知道?”
“孤知道什么啊。孤最近有没有见过他你还不清楚?”小太子指着大冬瓜,“看着眼熟。”又指一下两只小公鸡,“更眼熟。他休沐也不休息?”
韩子仁:“休息。他不知听谁说的,上林苑小吏做事不知变通,陛下想吃哪几样,您也得跟着吃哪几样。他把东西送来才回去休息。”
“他有心了。”
枇杷点头:“御史大夫家的公子会做事。”
厨子出来问殿下午饭吃什么。
小太子指着蟹:“先吃它们。清蒸即可。再炖条鱼。晚上吃鱼汤面。冬瓜和鸡留以后再吃吧。这么多东西,孤三个胃也得吃五日。”
韩子仁笑道:“冬瓜可以放十天半月。”看一下菜,“张贺确实会办事。知道您一顿吃不完,所以有新鲜的,还有可以养几日再吃的。”
小太子问:“你说鸡?能养三日以后出去我跟你姓。”
韩子仁打量一下大公鸡:“没病啊。”随即问枇杷,“殿下为何这样说?”
当然是因为公鸡打鸣!吵到陛下陛下能亲自过来宰了它们。枇杷:“明日知道了。先起来。”
小太子把水袋给樱桃。樱桃掂量掂量,很轻:“牛乳喝完了?殿下喝茶吗?”
“我自己煮。”小太子到书房准备点火,吴琢先一步拿走火镰,“殿下,您歇会吧。”
小太子没有火镰只能退到一旁:“我买了几样小吃,你叫枇杷给阿姊送去。”
枇杷帮着收拾院子,闻言走到窗边:“婢子听见了。殿下,婢子听说陛下想在长乐宫北给您修个太子宫。是真的吗?”
小太子:“父皇还想修未央宫那么大。不过被我拒绝了。孤又没有一群嫔妃要养,干嘛修那么大。未央宫五分之一大就足够了。”
“得修几年?”
小太子:“最快也得五年。博望苑才几间房子?三年才能住人。你想搬过去?”
枇杷进来:“搬去那边离陛下远了,您想见陛下就不如在这里方便了。”
吴琢接过小宫女递来的水壶:“陛下不一定舍得殿下搬过去。”
小太子点头:“父皇疼我。”想起书案底下的宝剑,小太子决定等他买到假人就给父皇送去。
胡麻油真的很香,纸真的很方便,可无论纸和胡麻油都限购。太学学生为了帮亲友买到这两样,得空就去烦公孙敬声和昭平君。公孙敬声反请他们打听会口技的人。
人多办事快。十月的第三个休沐,公孙敬声和昭平君进宫来找小太子,不止给他带来口技人的消息,还帮他买了两个假人。
昭平君指着假人问:“知道这是干嘛用的吗?”
小太子好奇,还有其他用途吗。
“这是烧给先人的东西。”昭平君说着话忍不住瞪他,“你也不嫌晦气!”
小太子张了张口,栾大真真死不足惜!
竟然敢用这种东西装神弄鬼。
小太子拿出他早已准备好的丝线,用剪刀剪孔,把线穿进去,“敬声表兄,帮我扯一下。”
公孙敬声接过三根线:“这是干嘛?”
小太子又穿几根线:“昭表兄,这样还是假人吗?”
昭平君翻个白眼。
小太子令人把他这几日叫人做的纱布屏风搬来放到假人前面。随后他又令韩子仁把窗关上,窗帘放下点上灯,他和公孙敬声移到屏风两侧,伸长手臂扯动假人身上的线:“这样呢?”
昭平君想说,你是闲着没事干了,瞎折腾什么。扭头看去,吓一跳,人活了!
昭平君险些忍不住骂天:“这这——”
小太子:“配上口技,假人剪成你祖父那样,你会不会认为他活过来了?”
昭平君想象一下,打个寒颤:“快,快放下。瘆得慌!”
小太子拉开窗帘:“韩韩不是好奇栾大所犯何事吗?栾大做的假人比我的精致灵活,他也比我和敬声表兄会操控假人,他试图用这个装神仙降临,可他忘了父皇乃天子,慧眼如炬,一见就看穿他的障眼法。”
韩子仁恍然:“原来如此。奴婢明白了。他要是找个口技人,岂不更像真的?”
小太子点头:“所以此人留不得。经此一事他不敢哄骗父皇但敢哄骗黎民百姓。坑蒙拐骗就能赚钱,何必辛苦?除非他死。”
公孙敬声:“我有几个同窗聊过此事。他们很奇怪乐成侯府的丁义怎么会因为一个术士被廷尉抓起来。要是这事砍了他也活该!”
“栾大是他举荐的。孤不信他不知道栾大只会招摇撞骗的小把戏。”
昭平君:“兴许栾大认识口技人,丁义被他唬住了。”
小太子摇头:“父皇查过,他不认识那样的人。再说了,那样的人自己就可以装神弄鬼,犯不着跟栾大同流合污。除非他对其有恩。”
韩子仁:“殿下,这两个假人还用吗?”
昭平君抢先道:“烧了!这是在凶肆买的。回头我叫奴仆跟他们学学在府里做。”
小太子:“多余的布料烧了啊,否则有可能被人拿去做巫蛊用的人偶。届时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昭平君点头:“这种事府里的奴仆比我谨慎。”
公孙敬声提醒他:“该吩咐的还是得吩咐。”
“我知道。”昭平君问小太子,“皇帝舅舅因为这东西砍了栾大你还敢玩?不怕舅舅看见了误以为你故意嘲笑他被人蒙蔽?”
小太子摇头:“回头不要做这么大。我手臂这么长就够了。那样我可以用木条挑起来操控。”
“悬丝傀儡?”吴琢轻呼。
小太子看他:“你说什么?”
吴琢:“奴婢也是听人说的。在南方有人用悬丝傀儡赚钱。殿下说用木条,奴婢就不由得想起那个。”
小太子好奇:“长安有吗?”
吴琢摇头:“兴许因为傀儡很像巫蛊用的人偶,京师百姓觉着晦气。”
昭平君和公孙敬声相视一眼,一致反对小太子尝试“悬丝傀儡”。
小太子觉着有假人就够了:“那你们帮我做假人。多做几个能排一场大戏。”
昭平君:“可以。若被皇帝舅舅发现,你不许说是我帮你做的。”
“不说!”小太子很痛快,“口技的事,你们也尽快。”
公孙敬声:“人找到就带过来,还是先叫他去博望苑?”
“博望苑!什么人都弄进宫,宫里成什么了?”小太子不赞同。
昭平君想笑:“这话你该说给皇帝舅舅听。全长安装神弄鬼的骗子也没有宫里多。”
“我会说!”小太子正找机会,盖因最重的那把宝剑太重,又不能叫韩子仁和吴琢帮忙,两人知道原本盒子里的剑多重。
兴许父子连心,刘彻知道儿子正为剑犯愁,申时左右,小太子盯着竹简上的字打发时间的时候突然听到老父亲的声音。
韩子仁和吴琢出去迎接,小太子趁机把最重的宝剑拿出来,较轻的那把放他躺着看书的榻上,用被子盖上。随即小太子到书房门边,令韩子仁和吴琢退下。
小太子一脸好奇地问:“父皇怎么来了?”
“朕不能来?”刘彻脱掉鞋进去,“他俩又来做什么?”
小太子:“告诉孩儿口技人有眉目了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拽着他的手臂书案走去,“对了,父皇,快看!孩儿帮您寻的宝剑。”
第150章 刘彻失态
刘据小心又郑重地打开剑盒,刘彻漫不经心地挑起,啪!宝剑落回盒内,刘彻吓一跳。刘据明知故问:“怎么啦?”
刘彻看看手,是他的没错。可是何时变得这般娇弱无力啊。
刘彻尴尬地笑笑:“无事。”
五根手指一起发力拿起宝剑,不敢再用两三根手指轻挑。宝剑到手,刘彻讶异一声,挺重。刘彻掂量一下又差点砸到脚。
刘彻淡定的神色裂开,转向儿子:“这把剑——”看向小崽子捂嘴偷乐,刘彻福至心灵,气得骂:“小混蛋!故意的?难怪你这次如此反常,迟迟不给父皇送去。合着你拿不动?真是朕养的好儿子!”
“父皇息怒。”小太子抱住他的手臂撒娇。
刘彻嫌弃的去拨他的手:“松开!”
“就不!”小太子仰起头,一脸得意,“父皇,孩儿的这把剑如何?”
刘彻也有个兵器房,里头有卫青和霍去病从战场上俘获的利器,也有祖辈传下来的,也有郡国孝敬的。是以当他看到被精心安放在绸缎上的剑时心底没有任何波澜。
宝剑看起来比他跟儿子切磋时用的剑短一寸半,窄一分,所以他先入为主认为这把剑不过尔尔。
闻言,刘彻确定这是一把利器,可能跟儿子送给他和卫青以及霍去病的匕首来自同一人。虽然剑鞘以及手柄上不见一粒宝石,甚至没有剑穗,可是能被儿子拿来送他,这把剑必有不凡之处——儿子这些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破铜烂铁他可拿不出手。
刘彻小心翼翼抽出来,隐隐冒着寒气,仿佛寒玉锻造而成。然而这是一把铁剑。刘彻心想,难道是传说中的玄铁。否则不会这么重。可是玄铁不是黑色的吗。
“父皇,如何?”小太子又问。
刘彻试着挽个剑花,差点把手甩出去。
“不如何。”刘彻不动声色地握紧剑柄,端的怕掉了伤着自己,“也就比父皇跟你切磋时用的剑好一点。远不如父皇珍藏的宝剑。”
小太子见他把剑放回剑鞘中,右手移到身侧轻轻甩几下,心说若不是我拿不动,非得把前世十岁以上用剑拿出来。
前世二十岁前随着年龄、身高以及力气的增长,剑的重量长度宽窄肯定也在增加。否则十八岁用八岁时的剑,趁不趁手先不说,叫外人看见还以为宗门穷得揭不开锅了。
小太子指着剑盒:“那你给我放回去!”
“怎么跟父皇说话呢?”刘彻左手的剑换到右手,朝他后脑勺一下。
小太子:“宝剑只送给懂得珍惜它的人。你不懂,给你也是暴殄天物。”
“我是你父皇!”刘彻提醒他。
小太子点头:“孩儿的东西是父皇的?那父皇的是不是也是孩儿的?”
“是——小混蛋,又想给父皇下套?朕真该带去你秦岭。”
小太子反问:“你为何不带我去秦岭狩猎?”
八百里秦川里面什么都有。刘彻甚至不止一次听说里头有野人。蛇蚁虫蜂随处可见,他年年去年年得小心翼翼,哪敢带他去。
“不想!你太不懂事。”
小太子翻个白眼,说不过他就耍无赖。
亏他是个当老子的。
“放回去!”小太子板起小脸指着剑盒。
刘彻气得朝他脸上拧一下:“看朕把你惯成什么样了。”
“原本也不是送你的。”小太子移到他右边拽他的胳膊。
刘彻担心被他拽掉砸伤父子二人,慌忙放回去:“朕也猜到了。你一向聪慧,不该不知道这把剑对朕而言过短。”
小太子想笑,不是过重吗。
“只有这一把?”刘彻不信神出鬼没的奇人出来一次只卖一把剑。
这把剑够他买油盐酱醋茶以及白米白面的吗。
不怪刘彻这样想。倘若他不必食五谷杂粮,那他和神仙有何不同。既然是神,为何不上天?是琼浆玉液不如井水,还是蟠桃仙果不如五谷杂粮。亦或者仙子不如尘世间的美人,天街不如东市热闹,白玉京远比不上他的未央宫。
小太子点头。
刘彻揪住儿子的耳朵:“据儿,虽说父皇一向纵容你,可你心里也该有一把尺。”
“父皇威胁我?”
刘彻挑眉:“又想去东宫告状?说起你皇祖母,朕正好有事问你。”拉着他坐下。小太子跟个猴似的,翻身到角落里。
刘彻吓一跳,“看来每日的剑没白练。越来越灵巧了。”
“朕一直好奇你藏了多少宝物。要不要朕搜搜看?”刘彻作势起来。小太子一个猛虎捕食扑到他怀里,小脑袋撞到刘彻的下巴,刘彻痛得嘶一声,顿时想打孩子。
“不疼,不疼,孩儿给父皇吹吹。”小太子摸摸他的下巴。
刘彻拿掉他的手,小混蛋,往伤口上撒盐呢。
“说!”
小太子指着他看书的榻。
刘彻瞥一眼,被子、靠枕,再也没有别的:“据儿,朕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给你机会。”
“力气小拿不稳剑说我的剑不好就算了,眼神也不好。”小太子嘀咕一声爬起来。
刘彻伸手朝他背上一巴掌。
小太子往前踉跄,差点摔在书案上,气得抓起书简砸过去。刘彻轻松接住,霍然起身,小混蛋越来越无法无天!居然敢还手。
小太子扯开被他折成条的褥子,刘彻停下,原来跟靠枕放一起,难怪他没看出来。
“算了,朕不跟你个小人精计较。”刘彻打开盒子,乍一看跟刚才那把一样。不不不,不一样,那把上面雕的好像是传说中的梼杌。这把乃白虎。
刘彻心想这位奇人倒是讲究,幼儿戴的暖玉不是生肖就是瑞兽式样,兵器上全是凶兽。
“父皇,要不要再试试啊?”小太子一脸看好戏的问。
刘彻面上云淡风轻,手上先小心试探,确定比他常用的剑重,他慢慢拿起来,看起来满不在乎,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在玄色曲裾下的手臂紧绷着,端的怕稍稍松懈宝剑脱手。
“不如刚才那把重?”刘彻抽出剑小心试一下,得比那把剑轻十斤。
小太子笑着问:“父皇终于承认那把剑重了?”
“朕也没否认。重又如何?朕又不是拿不动。再说了,谁跟你说宝剑越重越好?”
您就狡辩吧。
“重了不好吗?”
刘彻:“重不等于好。看起来工艺精湛,切个蒜都能累断,还不如打铁铺的铁匠随便打的。你能说它好?剑是拿来用的,不是花瓶摆件摆着看的。”
“父皇又没试过切蒜,怎知它不好?”
刘彻瞪他:“今日你是怎么了?这么喜欢跟父皇抬杠。”
“这把趁手吗?”小太子问。
刘彻想说实话,不趁手,可他不缺趁手的宝剑:“就这把了。”
“这把呢?”小太子指着书案上的宝剑。
刘彻一脸嫌弃:“你那把剑也就看起来像神兵利器。”
小太子真想用那把剑把他头发剃了。
“宝剑配英雄,父皇是皇帝不是英雄,孩儿不怪你不喜欢。”小太子人虽小心胸宽广,不同他计较。
刘彻手痒又想揍儿子,小混蛋太会气人了。
真想把他毒哑。
“配你舅啊?”
小太子反问:“二舅不是英雄吗?”
何止是英雄,还是大汉整个民族的英雄。
思及此,刘彻心里平衡了,不再可惜那把剑重。
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子上次送匕首的时候舅舅和表兄都有,这次竟然只有一把。可能吗?小孩一贯面面俱到,博望苑的瓜果蔬菜牛肉干都不偏不倚,他要没凑够三把宝剑不可能此时拿出来。
“据儿,去病也是英雄,你不能厚此薄彼。”
小太子摇头:“没啦。”
刘彻扫一眼书房,无论书柜还是书架都塞不下一把长剑。茶室的多宝架也放不下宝剑。刘彻盯着他:“要不要朕去你寝室看看?”
小太子翻个白眼,很是无奈:“表兄有啦。”
“朕就知道。”刘彻一点不意外,“你的呢?”
小太子摇头:“不趁手。”
刘彻不客气地嘲笑:“拿不动就说拿不动。真会给自己找借口。”
小太子张牙舞爪朝他扑去。
刘彻捂住他的嘴巴:“敢咬我我把你才长齐的门牙掰断!”
“我的门牙早就长齐了。”
刘彻:“上门牙齐了。下门牙也齐了?”
小太子闭嘴,瞪着眼睛看着他。
刘彻得到宝剑,心情大好不同他计较:“朕走了。”移到书房门边,一阵冷风进来,刘彻轻轻吸一口气,冬天真的来了,“不必送!”
“谁稀罕送你。”小太子坐下。
刘彻回头,看着他光着俩脚丫子:“到榻上去。病了受罪的是你自己。”
小太子拿出怀里的暖玉:“不冷。”
“暖玉管上半身,还管你的双脚?”刘彻瞪他,穿上鞋忽然想起一件事,“据儿,有寒玉吗?”
小太子摇头:“父皇想夏天戴吗?您有玉床还不够啊?身下玉床,身上寒玉,你不怕它们变成玉衣啊?”
刘彻又想打儿子,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敢这么诅咒他。
“你等着。朕今日有事没空同你打嘴仗。改日得空再收拾你。”
小太子烦得摆摆手,爬上榻裹上狐皮斗篷。
刘彻勉强满意。到殿外看到韩子仁等奴婢皆在屋檐下候着,令他们进去陪儿子。
太子宫离宣室殿很近,刘彻此番过来又是临时起意,所以没有带任何人。到宣室殿,春望迎上来帮他拿剑,刘彻笑着递给她。春望心说陛下看起来心情很好啊。身体往前趔趄,他本能抱住剑,踉跄几步才稳住。春望一阵后怕,这里头装的什么这么重。
“陛下,什么这么重?”春望近几年已经很少失态,此刻却忍不住想打开一探究竟。
刘彻:“猜猜看?”
“剑?可是,怎么那么重?”得比陛下平日里用的重五六斤。
刘彻打开盒子,春望轻呼一声,显然不敢相信真是一把剑。
这把宝剑也不宽不长啊。春望冷不丁想起什么:“很喜欢殿下的那位其人送的?”
刷一下,刘彻抽出剑,春望顿时感到面前寒风扫过,令他禁不住后退两步。
刘彻轻笑:“看把你吓的。这把剑尚未见过血。”
“殿下说的?”
剑鞘扔给他,刘彻示意他自己看。
春望不会使剑:“奴婢眼拙。”时常帮陛下切烤肉,给他把匕首他兴许能分出好赖。
刘彻:“这把剑比大将军杀敌用的剑短一寸七八。除非用剑之人身高六尺。有那么矮的剑客吗?”
“郭解?”
刘彻瞪他:“你就认识他?”
“个头矮小又会使剑的人,奴婢只知道他。就是雷被不如陛下高,也远不能跟大将军比,也有七尺三。”
刘彻:“这是少年用来学习剑术的剑。”
春望恍然大悟。
“奇人真有孩子?”
刘彻点头:“也许是他少年时用的剑。”顿了顿,“有没有见过血也能闻出来。大将军的剑擦的很干净,但他每次拿出来朕都能闻到血腥味。”
“说起大将军,奴婢方才看到大将军的车了。”
刘彻奇怪:“休沐日他不在家配夫人,这么早过来作甚?”
卫青的幼子被调皮的次子逗哭了。卫青夫人和婢女奶姆轮番哄也没用。卫青躲到书房依然被他吵得头疼,又看天色想下雪,索性提前进宫,去他的大将军府躲个清静。
春望:“奴婢过去问问?”
“你告诉他,他外甥给他准备一把神兵利器。”刘彻又补一句,“你跟过去看看大将军喜不喜欢。”
春望心说,还能比您这把剑锋利瘆人吗。
小太子从不送残次品。春望其实也有点好奇,他疾步到大将军府就请卫青随他去太子宫,名曰小金乌要回家了。
立冬后昼短夜长,金乌西坠到天黑只有短短半个时辰,而冬天宫里酉时下钥,卫青虽然认为他言辞有些夸张也不敢迟疑。
小太子料到父皇忍不住显摆,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显摆到舅舅跟前。
韩子仁见春望和大将军很是着急,他很有眼色的拽着吴琢退出去。
小太子明知故问:“舅舅不在家休息是想我了吗?”
卫青往四周看看,从书案底下拿出剑盒。有霍去病的那把宝剑在前,卫青已经知道太子外甥的剑只是看起来又轻又薄,所以他很小心,没有跟希望他出丑的人一样失态。
“据儿跟舅舅越发见外了。”卫青拿出宝剑迫不及待地站起来。他单手掂量一下很是满意,这个重量正好。卫青抽出剑,很是轻松的挽个剑花。
春望颇为失望,亏得他以为得比陛下的剑有分量。
卫青眼角余光瞥到他的神色很不满意,他终于等到小外甥的利器,春望竟然瞧不上——有眼无珠!
“想不想试试?”卫青递过去,希望他看仔细,不要以貌取剑。
春望双膝跪地,宝剑磕在书案上,他人懵了。
卫青吓一跳,饶是他有心理准备也没有想过春望会行此大礼。
“春总管,免礼。”卫青忍着笑说。
春望抬起头,神色堪称一言难尽,很想对他说“奴婢谢谢您。”难为大将军想到把宝剑放剑鞘里,不然今日他还不得提早升天!
“望望?”小太子弯腰在他眼前挥挥手,“完了!舅舅,望望傻了。”
春望满心复杂的把剑放案上,撑着书案起来:“奴婢叫太子殿下失望了。”
小太子一脸可惜:“孤以为你摔傻了呢。”
春望一脸漠然地转向卫青:“大将军,容奴婢先行告退。陛下还等着奴婢回去复命。”
“请春总管替我谢谢陛下提醒。”卫青瞥一眼他的膝盖,“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春望冷着脸拱手:“多谢大将军关心。不必!”穿上鞋利落走人。
小太子跳到榻上撑着窗台喊:“望望,休息的时候来玩啊。”
春望聋了,春望闷头往外走,到宫门外停下,揉揉膝盖——真疼!
太子的宝物果然不是谁都能消受的。
刘彻打量着春望的腿:“这是怎么了?看大将军笑话被大将军踹的?”
“看大将军笑话?”春望疑惑,陛下是不是说反了。
刘彻:“难不成还是卫青看你笑话?”
春望点头。
刘彻很是好奇:“怎么回事?”
春望委屈,自打他在宣室殿当差、十几年了没有这么狼狈过。
“奴婢觉着大将军的剑跟陛下的相差无几,大将军闻言就扔给奴婢叫奴婢试试,可是剑太重,奴婢猝不及防差点摔个五体投地。”
刘彻嗤笑一声:“你说据儿想看你出丑朕信——混小子促狭起来可不分什么人。”
春望不得不坦白:“是奴婢无知。奴婢认为您的这把宝剑比大将军的好。兴许奴婢的神色过于明显,大将军有点生气就突然扔给奴婢,奴婢猝不及防被剑坠的双膝跪地,给他行个大礼。”
刘彻闻言感到意外:“卫青很满意?”
春望点头:“您是知道的,大将军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可他拿到剑的时候奴婢看到他笑了,发自内心的浅笑。”
刘彻面露古怪,那把剑比他送给卫青的宝剑重十来斤,卫青却很满意,岂不说明卫青的兵器一直不趁手。
不趁手还杀死那么多匈奴人?刘彻忽然可以理解为何那么多人羡慕嫉妒他。
“也是朕狭隘了。朕令你过去是想叫你替朕看他被剑压的身形不稳。”
春望明白,陛下也被那把剑压失态了。他心里瞬间平衡了。
“那把剑是很重。”春望想起太子他舅轻松的样子,“没想到大将军看起来瘦弱,竟有一身神力!”
刘彻也是才知道,禁不住说:“如此高的天赋待在大将军府委屈他了。”
“陛下又想出兵匈奴?”春望不赞同,“冠军侯此战元气大伤,到秋出兵恐有损寿元。”
刘彻令李广、张骞和公孙敖领兵的本意是叫三人探探自浑邪王投降后匈奴的虚实,如无意外来年令卫青和霍去病各领五万骑兵,分别围堵左贤王和伊稚斜单于。
由于小太子的干涉公孙敖换成霍去病,霍去病失血过多,左贤王死了,他自然也得改变计划。
刘彻虽不想承认也得承认,朝中好像只有卫青和霍去病不会迷路。
在匈奴部落多年的张骞也能迷路。刘彻一想起来就很无奈。难不成是他太过贪心,苍天只给他两位能打匈奴的将军。
“明日挑一些补血的食材给冠军侯送去。”
春望忍不住同情少年将军:“陛下,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冠军侯失血也是这个道理,得慢慢养。”
“所以才叫你给他送去。”
春望:“倒不如送去太子宫。冠军侯若去军营肯定无心用人参鲍鱼。火头军也不见得会收拾。冠军侯在宫里通常跟大将军一起用饭,可大将军府的厨子哪有太子殿下的厨子会伺候人。”
刘彻颔首:“这倒也是。不是牛乳就是燕窝,皇后也没他会吃。”
“据奴婢所知,殿下不挑食,厨子做什么他吃什么。”
“他就是不挑食才壮的跟小牛犊似的。”刘彻不止一次羡慕儿子的好胃口,“幸好朕提醒过你们,不许给他人参之类大补的东西。否则不定胖成什么样。”
春望想笑:“殿下懂药性,您让殿下吃人参他也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