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我都忘了。”卫子夫一把把他拉到身边,“你几岁就跟人学跑马?谁叫你去的?是不是敬声的主意?”
小太子笑了:“母后好会给孩儿找借口。就算孩儿被他哄出去,孩儿心里不想比赛还能夺得第一?母后,孩儿听说有彩头才去的。母后开心吗?孩儿为您赢的。”
卫子夫无语又想笑:“这是为我赢的?你只能用这种东西应付我还差不多。”
小太子反问:“孩儿不说母后知道彩头是什么吗?”
卫子夫被问住了。盖因卫子夫并不知道参赛者中有刘彻的人。
“孩儿可以说毛笔,说是马鞭,是匕首啊。”
卫子夫板起脸,很是严肃:“不要以为这样说我就不数落你。”
小太子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母后收到礼物干嘛还数落他。
“我再问你一遍,几岁了?”
小太子:“九岁啦。去病表兄——”
“他是他,你是你,少扯别人。”
小太子懂了:“去病表兄不如孩儿尊贵。孩儿明白了。”
卫子夫想打他:“我有这样说吗?你少挑拨离间。再说了,你的骑术能跟去病比吗?”
“没用到骑术。”小太子委屈巴巴的嘀咕。
卫子夫皱眉,赛马谈不上比骑术,难不成坐在马上赏雪。
“孩儿只是在前往茂陵的路上跑一段啊。”
以前长安通往茂陵的路坑坑洼洼,风和日丽的暖春也没有贵人往那边踏青。现今茂陵人非富即贵,东家出钱修一段,西家受不了颠簸修一段,茂陵的路越来越平坦。卫子夫虽然没有出去过,但她听卫孺提过。
早年刘彻令豪强迁往茂陵,公孙家也符合搬迁条件。不过公孙家没分家,符合条件的是公孙贺的父母。公孙贺的父母在茂陵建了房子,住还是住城里——二人年迈需要住在城里的子女照顾。
卫孺同卫子夫说起这事的时候很是后悔她没有趁机搬过去。卫子夫已知她什么德行,懒得问她舍不舍得长安的繁华。
公孙家此举也是钻了法令的空子。大汉以孝治天下,京兆尹不好令二老同儿女分开,又碍于卫孺乃皇后亲姊,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卫子夫:“比谁跑得快?”
“他们都不如孩儿跑得快。孩儿的马好。”小太子嘚瑟,“孩儿的马是马监帮孩儿挑的。”
卫子夫抓住儿子的小细胳膊:“竟然没把你颠下来。”
“孩儿有马鞍啊。”小太子眼珠一转,再接再厉,“他们胆小不敢跑。陈家表兄哇哇叫一路,嗓子快喊哑了。我今日才知道他是个胆小鬼。”
卫子夫:“敬声呢?”
“敬声没能出来。”小太子一脸可惜,“他有幸参加也是孩儿的手下败将。他的马最不好。”
卫子夫不明白:“你姨丈的马呢?”
“姨丈的战马可以跟父皇马厩的马一比。可惜姨母不许他碰。别看公孙家老夫人因为母后和孩儿的关系很疼敬声,但也不许他骑坏姨丈的马。”
刘彻的东西小太子可以随便用。椒房殿的东西小太子看上了也敢不打招呼就拿。是以卫子夫以为民间也是如此。
小太子又说:“陈家表兄的马很好,可惜马往前跑他往后拽。”
卫子夫禁不住笑出声:“就你促狭。”
“母后,孩儿有分寸。”小太子晃晃她的手臂,“不生气了好不好?”
卫子夫想起皇帝的叮嘱:“你跟母后发誓以后再有类似的事不许偷偷摸摸参加。”
“孩儿发誓!”小太子举起手一通念叨,心里不以为意,发誓有用的话世间还没有那么多卑鄙小人了呢。
小太子全须全尾回来,又老老实实发誓,卫子夫心头怒气消散,改问儿子冷不冷。小太子自然不能说冷,改说他热一身汗想回去换衣裳。
此言一出,卫子夫不禁问:“你一进宫就过来了?”
“是的呀。”小太子指着她手里的马,“孩儿想快点送给母后啊。”
卫子夫很是感动,拉过儿子的小手,郑重地放在他手里,“留你玩儿吧。”
“谢谢母后。”小太子肉眼可见地高兴坏了。
卫子夫摸摸儿子的毛脑袋,还是个孩子啊。
“快回去换衣裳。不要忘了叫厨子给你煮些热汤。”
小太子点头:“孩儿改日再来陪母后玩儿。”
“母后只希望你老老实实不乱跑。”
小太子聋了,听不见!
与此同时,刘彻派出去的人收到丞相离开宣室的消息,忙不迭去宣室复命。
刘彻眉头微皱:“怎么才回来?朕叫你们挫挫太子的锐气,你们倒好,助他夺冠。你们一个个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只会让太子认为他骑术精湛赢得容易?”
几人羞愧的低下头。
刘彻无力地叹了口气:“亏得你们一个个比他虚长十来岁,竟然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朕以后还敢叫你们做什么?”
几人一听不敢用他们瞬间慌了,斗胆开口:“陛下有所不知,臣等尽力了。”
刘彻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殿下的马好还敢跑。臣等看着他就在眼前,可无论如何就是追不上。臣等最快的时候也比他落后半匹马。”
宫女宦官惊得睁大眼睛,他们听到了什么?
刘彻不由得坐下,手肘撑着御案消化他所听到的一切。半晌,他指着精心挑选的侍卫:“他比你们骑术精湛?你们学骑马的时候他还没出生!”
几人不想承认,可事实确实如此。
刘彻揉揉太阳穴,示意几人容他理清头绪。
须臾,刘彻转向春望:“据儿的课表改了?”
春望回过神:“没听太傅说。再说了,比起骑射殿下更爱练剑,这事众所周知啊。”
“可他,难不成他跟去病一样在骑射方面也很有天赋?”刘彻望着几名侍卫。
一名侍卫道:“殿下说坐稳跑就行了,不需要什么技巧。”
“他说得轻松!”刘彻没好气道。
春望:“看他们几人这样殿下跑得也轻松。”
几人禁不住点头。
刘彻很是想不通:“可是不该啊。他六日上一次骑射课哪能坐稳。”
又一名侍卫试探地问:“殿下是不是随了大将军?民间有句老话,外甥像舅。”
刘彻还想再确定一次:“据儿夺得头名没有一丝水分?”
另一名侍卫道:“看其他人的意思以后不会再邀请殿下。”
刘彻一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亏他刚才还担心有下次。
“太子知道吗?”
侍卫:“殿下待人宽厚,再说了,只是一个玉雕小马,殿下应当想不到他们如此小肚鸡肠。”
刘彻揉揉眼角:“先退下吧。”
“殿下那边怎么说?”侍卫不安地问,“殿下好像也看出臣等是陛下派过去同他争头名的。”
刘彻抬抬手:“朕自会同他解释。”
几人不敢抗旨不遵,但也不想被小太子记恨。闻言,几人悬着一路的心算是落到实处。
刘彻转向春望:“他可真叫朕意外啊。”
春望:“所以殿下不想学骑射辛苦只是其一,其二殿下不必日日练习?”
“现在看来是这样。”刘彻很好奇,“有他不擅长的吗?”
春望:“奴婢听人说过,天赋极高的人学什么都快。大将军和冠军侯不是这样吗?陛下也曾疑惑过没听说冠军侯学过琴,他竟然弹的还不错。”
“卫青不是学什么都快,他是所有心思都扑在一件事上。”
春望问:“冠军侯呢?”
“不是朕夸朕的儿子,去病比他大十几岁却不如他稳重。”
这话春望没法接了。
“朕就知道你不信。去病平日里看起来稳重,但他很容易冲动。好在他知道一着不慎全军覆没,所以他牢记见好就收。”刘彻问春望,“你也是看着据儿长大的。有听说过他因为什么事着急上火吗?”
好像没有!春望想不起来了。
刘彻起身:“无论他有没有这方面天赋,旁人以后还带不带他玩,朕都得叫他保证以后不再偷偷参与这种比赛。算着时间皇后该见过他了。”
春望:“皇后确实派人去了太子宫。”
刘彻披上大氅,也没叫人跟着,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边走边思索改日怎么试试儿子的骑射功夫。
抵达椒房殿,刘彻得到满意的答案稍感安慰。
卫子夫柔声劝他:“陛下多虑了。据儿很有分寸,知道妾身担心他——”猛地停下,“据儿怎知妾身知道他今日跑出去赛马?”
“朕担心他从马上摔下来挑几个人跟他一同参加比赛被他看出来了。”
卫子夫:“原来如此。那据儿赢的小马也是他们——”
“与他们无关。他们尽力了。”
卫子夫情不自禁地笑了:“难怪据儿那么高兴。还说所有人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幸好妾身没要他的小马,不然他该多失落啊。”
“等等,什么小马?”刘彻皱眉,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卫子夫:“陛下还不知道?此次比赛彩头是一座妾身巴掌大金镶玉马雕,据儿要送给妾身,妾身要那个小——”注意到刘彻脸色骤变,卫子夫好笑,“陛下怎么什么醋都吃啊?”
“谁说朕羡慕你?”刘彻气得起身,指着卫子夫又觉着她也怪可怜的,收回手打圈转,“那个小混蛋一马两送!”
卫子夫没听懂:“两送?”
“他先去朕那里然后才来你这里!”刘彻恨不得拉过儿子打一顿。
真真你有张良计,他有过墙梯。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刘彻感叹:“我们以前为何怀疑他是个傻儿?”
以前的眼泪白流了。卫子夫想起往事内心复杂:“陛下,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刘彻深以为然。
卫子夫令宫女拿她的斗篷。
一盏茶的时间,帝后二人从椒房殿移到太子宫。太子宫内很安静,像是上到小太子下至打扫的老宦官和宫女都歇息了。
卫子夫低声问:“料到我们会来所以找母后去了?”
刘彻颔首,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帝后互相看看,准备转身,枇杷突然从正殿出来,一手端着点心一手拿着茶杯,看到他们突然停下,像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卫子夫向前几步,枇杷慌忙迎上来:“婢子拜见陛下,拜见皇后。”
刘彻示意她免礼:“据儿在茶室?”
“殿下睡了。”听到院里有说话声躲在室内取暖的宫女宦官鱼贯而出,枇杷把小太子用剩的茶点递给小宫女,“婢子喊殿下起来?”
刘彻抬抬手令众人退下:“不必!你也不必伺候。”
“诺!”枇杷做梦也不敢想小太子一马两送,自然想不到夫妻双双过来只是为了教训小太子。
纵然天子这样说了,枇杷依然令厨子用庖厨的炉子煮茶汤,再把等太子醒来再上锅蒸的点心蒸上。
刘彻边走边问:“如果他真睡着了,是叫他起来还是让他继续睡?”
“枇杷才收拾茶室说明他才用过茶点。妾身不信他这么快睡着。”卫子夫撩开门帘步入寝室,帷帐把小太子围的严严实实。
若非时机不对卫子夫真想夸夸儿子身边人,太仔细了。
卫子夫轻轻撩开帷幔一角,小太子安心的睡颜映入卫子夫眼帘,卫子夫微微叹了口气,侧开身让刘彻自己看。
刘彻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睡眠极好的儿子睡着了。
可一想小太子一马二送刘彻就来气。
刘彻一下拉开帷帐,穿门而入的凉风没能把小孩惊醒。二人想打孩子但不想打死孩子,小太子没有察觉到危险,无意识地拉一下被褥继续睡。
刘彻看到儿子这样不忍心动手:“皇后,把他叫醒。”
卫子夫愣了一瞬,回过神气乐了。
逼儿子发誓的人是她,叫醒儿子的还是她?她上辈子欠他的!
“陛下不舍得叫醒他我们就回去。”卫子夫这次不打算再顺着他。
刘彻:“他是谁生的?”
“他是不是你儿子?”
刘彻挑眉:“皇后,你想抗旨?”
你还少拿这事吓唬我!卫子夫心想,“陛下再大点声他就醒了。”
话音落下,小太子睁开眼,嘴里无意识地喊一声:“父皇,母后。”
刘彻吓一跳,低头看去,小太子闭着眼睛蹭蹭柔软的棉被。
小太子前世幼时更爱蚕丝被,灵力可以使蚕丝被平整柔软,冬暖夏凉又比棉被轻。现今绣娘达不到那种水平,蚕丝中的空隙大,虽然依然冬暖夏凉,却不如弹成一整块的棉被贴身保暖。论柔软舒适以及气味蚕丝也远不如棉被。有了棉被之后小太子春秋夏才会选择蚕丝被,盖因蚕丝被透气性好。
小太子突然开口也把卫子夫吓得不轻,跟做贼似的。卫子夫反应过来怒上心头,她心虚什么?又不是她一马两送。借着涌出来的怒气卫子夫朝棉被上一巴掌。
小太子陡然睁开眼睛,卫子夫看向刘彻,该你了!
刘彻板起脸:“起来!”
小太子一脸懵懂地坐起来,眨眨眼睛,像是以为他在做梦。
刘彻居高临下地问:“知不知道父皇和母后为何在此?”
“想孩儿啦?”小太子困惑不解。
刘彻噎住,他眼神示意该卫子夫了,不经意间瞥到茶几上的小东西,他二话不说大步走过去。卫子夫以为他要跑,慌忙喊:“陛下——”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卫子夫愣了愣神,转向儿子满眼笑意。
小太子直觉不好想找帮手,老父亲过来,小太子看向他,金镶玉马映入眼中,小太子蓦地睁大眼睛,它怎么在父皇手上。
刘彻看着儿子傻傻的样子心底暗乐,就该在他不甚清醒的时候审他。
“太子殿下,眼熟吗?”刘彻似笑非笑地问。
小太子心中一凛,面上打个哈欠往被子上一倒闭上眼继续睡。
天家夫妻看到小玉马的一瞬间想过多种答案,唯独不包括他破罐子破摔这种情况。刘彻气得上去抓他:“起来!”
为了少受罪小太子顺势坐起来,裹着被子仰头看他,仿佛说,有事啊。
刘彻气结:“皇后!”
卫子夫很想抱怨,有事喊皇后,没事是子夫。儿子如今这样全是跟你学的,有事孝敬母后,无事不入椒房。
可儿子也是她儿子。卫子夫叹了口气,拨开儿子的被褥,拿起婢女放在一旁的衣裳:“穿上!”
小太子穿好依然坐在榻上,感觉脚冷又拉起被子把自己裹得只留一个小脑袋在外面。
卫子夫转向皇帝,该你了!
刘彻坐到儿子身侧,“不解释解释吗?”
小太子点头,得解释,一声不吭只会叫父皇母后越发生气:“孩儿只有一个小马,可是想送母后也想送父皇。”
“这就是你先送父皇后送母后的理由?”刘彻不信。
小太子也是实在没招了。
谁能想到老父亲听到马监的禀报非但不阻止他反而安排几人同他比拼,还对比赛情况一清二楚。
“孩儿也喜欢这个小马。孩儿想过另买两个送给父皇和母后,可是买的礼物不足矣表达儿子的心意。”
刘彻:“你可以不送。”
“可是孩儿想送啊。”小太子带着鼻音说。
刘彻指着他:“不许哭!”
“孩儿没哭!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二舅说的。”小太子大声宣誓。
刘彻:“少扯你二舅。现在说你的事。”
卫子夫:“你很想送父皇母后礼物是不是怕我们发现你偷偷跑出去赛马打你?”
小太子摇头:“孩儿听人说,爱之深责之切。父皇和母后打孩儿说明很爱孩儿,孩儿虽然怕疼但不怕挨打。”
刘彻转向卫子夫:“你儿子的这张嘴是活人能说晕死人能说活。”
不是你儿子?卫子夫很想给他一记白眼:“据儿,你说什么都没用。”
小太子扔开棉被,夫妻二人以为他要跑伸手阻止,小太子转身背对着他们撅起屁股:“打吧。轻一点啊,孩儿怕疼。”
张开双臂的二人傻了。
夫妻俩相视一眼,还怎么下得去手。
卫子夫没有跟任何人动过手,也没有打过女儿。倒是打过儿子几下,但是开玩笑似的朝他屁股上一两下,还不敢打头,恐怕把儿子打傻了。
刘彻也没有真正跟人动过手,也不擅长打孩子。可他怒气冲冲过来灰溜溜回去,儿子以后还不得愈发无视他和皇后。
刘彻想想乡野人家怎么打孩子,又想想他儿时气得母后跳脚母后怎么打他。刘彻拿起榻边的鞋,递给卫子夫一只:“既然你这么懂事,父皇也不能让你失望。”
不是做做样子吗?小太子慌了:“真打啊?”
刘彻朝他屁股上一鞋底,眼神示意卫子夫,卫子夫扬起手臂一鞋底下去发出啪地一声,刘彻呼吸骤停,你真下狠手?!
卫子夫瞪他,不使劲你当给他挠痒痒呢。
刘彻一想也是,打都打了,再心慈手软也显得伪善。
刘彻高高举起手臂,一巴掌下去,小太子撑不住趴在榻上嚎啕大哭。
卫子夫吓一跳,一把夺过鞋底,瞪他一眼,不知道你手劲多大?
刘彻忘了,看到儿子趴下才意识到过了——儿子晚上得趴着睡啊。
刘彻拉过儿子,抱到腿上:“不是号称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九岁是小丈夫。”小太子带着哭腔说。
刘彻气笑了:“这个时候还想着跟朕诡辩?看来还是你母后打得轻。”
小太子转向母后,她手里两只鞋,竟然都是母后打的。
卫子夫顺着儿子的视线意识到什么,气得瞪刘彻,无耻!
刘彻微微摇头,回去再说!
卫子夫用鞋底指着儿子:“以后还敢一马两送耍小聪明吗?”
形势不如人,小太子很是听话的说“不”。
卫子夫又问:“还敢偷偷跑出去比赛吗?”
“不比了。”小太子抹泪,“彩头只有一个,孩儿有父有母不够分。”
卫子夫顿时觉着打轻了。
刘彻气笑了:“据儿,屁股疼吗?”
小太子的身体僵住,太疼了!比前世宗门大比受伤时还疼。那时受伤可立刻疗伤,纵然是锥心之痛也只是一瞬间,哪像现在屁股火辣辣的疼。
刘彻:“知不知道下次再犯罪加一等?”
“殿下——”枇杷听到哭声急匆匆跑进来,看到皇后手上的鞋底,小太子在陛下怀里,“皇后,殿下——”
刘彻打断她:“出去!”
枇杷一动不动,韩子仁等人跑进来,眼睛一扫,小太子寝室内接二连三响起“皇后?”
皇后气笑了,合着都以为她打的。
“出去!”皇后拔高声音。
众人吓得哆嗦一下,向天家父子求救。
“聋了?”刘彻冷着脸问。
一众人磨磨蹭蹭退出去,推到寝室门外,并非殿外。
刘彻气笑了:“听不懂人话?”
众人慌忙往外跑。
随后刘彻和卫子夫听到一阵脚步声,循声看去,纱窗外多出几个脑袋。卫子夫扬起鞋朝纱窗砸去,窗外传来惊吓声,卫子夫又扔一只鞋,窗外安静下来。
卫子夫转向儿子:“他们是母后和父皇给你挑的人吧?如今倒是对你忠心耿耿。”
此时多说多错。小太子一脸委屈地窝在老父亲怀里。
卫子夫看到儿子这样就头疼:“据儿,从小到大除了这招你还会别的吗?”
招不怕旧,有用就行。
此时不装乖装委屈,难不成跳起来同母后理论,撸起袖子跟父皇打一架。问题是他才九岁打得过谁。昭平君都打不过!
“父皇,屁股疼。”小太子说着话就抹泪。
刘彻:“朕听说你们来回骑四十里?不疼才怪。”
小太子的手僵住。
卫子夫想笑:“陛下说的是。多跑几次习惯了就不疼了。”
“可是父皇和母后不是不许我再跟人赛马吗?”
刘彻:“不比赛不能跑?开学后每天下午加半个时辰骑射课。”
小太子一脸惊恐。
刘彻把他放榻上:“朕意已决。好好休息。皇后,我们走!”
卫子夫疾步跟上去,端的怕慢一点向儿子倒戈。
出了太子宫,天家夫妻相视一眼,心累的长舒一口气。
太不容易了!
枇杷等人一股脑儿涌进寝室,小太子脸上还有泪痕,但看起来并不难受。众人松了口气,韩子仁开口问:“殿下,皇后打你了?因为什么?疼不疼?”
小太子可以在父母面前不要脸,因为他们是他的父母。可是叫他告诉奴婢们他的屁股可能被打肿了,重活一世的小太子做不到。
“父皇和母后不知道我今日出去跟人赛马。”
吴琢惊呼:“您没告诉陛下?”
小太子:“表兄在啊。我也不是只身一人前往。”
“可,您才九岁啊。”吴琢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事情已经这样,韩子仁也不知该说什么:“皇后除了打你还说什么?”
小太子胡扯:“我说骑马好累,母后叫我好好休息。”
韩子仁:“奴婢听到你哭了,要不要请太医给您看看?”
小太子摇头:“母后没舍得下狠手。”
不舍得才怪!
母后不愧是皇后,发起火来跟父皇有一比。
韩子仁明白,太子殿下故意扯开嗓子嚎。他怎么没有想到呢。太子一哭皇后就不舍得再打了。
“奴婢出去还是守在外面?”韩子仁试探地问。
小太子抬抬小手。
枇杷放下帷帐,走在最后的韩子仁放下门帘,小太子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转身趴在榻上倒吸一口气,太疼了!
“一瓶金疮药!”小太子对着他的芥子空间默念,“一瓶,一瓶,一瓶。”
空间毫无动静。
小太子奇怪,难道芥子空间消失了。
虽然已在此间八年,小太子还记得前世修炼功法。此间灵气稀薄不是一点没有,小太子默念功法试图引灵气入体。忙了近一炷香,小太子只感觉到一点点。小太子再次默念“一金疮药”。看不见摸不着的芥子空间依然毫无动静。
伊稚斜单于贼心不死,舅舅和表兄还得上战场,空间不能消失啊。
小太子回想前几次的情况,难道是因为前世跌打损伤药不叫“金疮药”。小太子换个说法“一瓶跌打损伤药?一碗跌打损伤药?一粒跌打损伤药?”
小太子感觉什么东西从他灵魂深处蹦出来,面前突然多个通体黑色泛着金星的小碗。
小太子惊喜万分地坐起来,屁股上痛的让他条件反射般又趴回去。
“这碗药何时买的?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啊。”小太子打开碗,看着奶油色药膏,戳一点放在鼻尖闻闻,清淡的莲花香,“不是哪个师姐师妹忘在我这里的面脂啊。”
小太子犹豫片刻决定试试,只试他戳出来的这一点。
药膏轻轻涂上去,小太子感觉冰凉冰凉,然后慢慢发热,再然后好像不疼了。小太子起身坐下,挨了一鞋底的屁股不疼,挨了两下的屁股有一点疼。
看来母后真生气了。
母后不会骑马,无法想象策马奔腾的快感,以后尽量瞒着她吧。
小太子看着眼前的跌打损伤药,犹豫片刻盖上盖。万一母后回到椒房殿越想越后悔,亲自带太医来为他上药,他可没法解释怎么好的那么快。
最狠那一下不是皇后打的,皇后虽然觉着打狠了,也没有想过找太医。刘彻倒是想过宣太医,可他怕儿子发现是他打的,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接下来几天避着儿子。
小太子用药及时,后来没再用过那碗药,两日后屁股也不疼了。
公孙敬声和昭平君来找他玩,小太子跟他们殿外踢球。刘彻听到儿子的声音到殿外看一眼,见他活蹦乱跳的,不安的心踏实下来。回到殿内刘彻禁不住同春望感慨:“小孩子真真好了伤疤忘了疼。”
“殿下秉性纯良不记仇啊。”春望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懂事的小孩,“殿下心如赤子,种那么多棉花和良种也只是趁机找陛下要点钱。”
刘彻:“他还不知道良种和棉花意味着什么。”
“殿下都知道奴隶现状不懂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春望不信。
刘彻仔细想想:“你说得对!难不成他真以为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万民乃朕的子民?”
春望点头:“看起来像。殿下为您分忧也不是因为您是天子,而是他父亲。”
“他没拿朝廷俸禄?”刘彻问。
春望:“可能吧。”
“如果朕令人每月给他一些钱呢?”
春望大胆猜测:“殿下会觉着您欺负小孩子。他学习已经很辛苦了,您还叫他参政。”
刘彻轻笑:“好像他没参与过似的。”说到此忽然想起儿子几次参与不是碰巧看到奏章,就是被霍去病拉进来的,“霍光现在何处?”
春望险些没反应过来:“跟其他郎官中大夫在一处吧?”
“朕突然想到据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人。朕是不是给他挑几个人帮他办外事?”
春望:“陛下不担心殿下此后上一天缺三天?”
“担心!”儿子手边无人可用都能搞出这么多事,给他安排几个霍光那样机灵的,他下次敢跟人去秦岭狩猎。
刘彻权当他没说:“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真不希望过几日天天有人随公孙敬声来找他。”
“奴婢知道。”春望很清楚什么可以私下讨论,什么不能传出宣室。
公孙敬声和昭平君不知道小太子刚挨三鞋底。踢一会球觉着没意思,昭平君撺掇小太子去西市。
这几年侵扰边关的匈奴少了,边关百姓敢放心生产,年底西市来了许多异乡人,为了年前年后赚点钱做什么都有。
小太子摇头:“不去!”
“为何?不想尝尝西北味炊饼?”昭平君比划给他看,“听说这么大,跟上元节的月亮似的,一个足够我们三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