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望笑着安抚:“陛下有钱,殿下随便花。”
小太子重重地点头,“我吃过饭就出去买买买。”
春望:“不可。殿下,此时出宫您到东市转一圈天就黑了。”
“下次啊?”
春望:“你不是上四休二吗?您求求陛下,第五日就可以出去。休沐还可以邀请您的表兄弟来陪您踢球。”
言之有理,小太子决定过几天再去。
春望回去禀报,小太子看到钱很开心。
刘彻嘴上嫌弃:“他有伤心难过吗?哪天他不能走动了也敢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用读书学骑射。”
哪有这么诅咒儿子的。
春望无语又想笑:“奴婢没提犁和耙。”
“你问他也是两个答案。”刘彻不待他发问,“一是听说,二是自己想到的。”
春望惊得双目圆睁。
太子殿下乃天神下凡!?
“想什么呢?”
天神入凡尘是来渡劫的。儿子打小没遭过难,怎么能是天神。
刘彻瞪一眼春望:“还记得大将军首次出征到哪里?朕问他有没有想过孤军深入乃兵家大忌。你猜大将军怎么说?他不敢忘。他知道沿途匈奴极少。向导都不知道,他知道!头一次朕可以说他无知无畏,后面几次大胜作何解释?还有冠军侯个滑头小子,一口咬定他迷路。有些人就是有这种我们认为得天眷顾的好运。
“据儿以前没提过犁和耙。去年秋张顺子在太子宫种小麦,他也没想到犁和耙。他认为犁地费劲,想到好用的,跟他舅看到几处牲畜粪便就敢一路往北是一个道理。”
大将军和冠军侯舅甥二人一战封侯,可以解释为他们得天眷顾。可一路上没绕弯子,像是早就知道匈奴在此等候,真真无解。
“平日里没少私下里议论朕听不得真话吧?”
春望吓得跪地:“奴婢不敢!”
“起来!”刘彻从不畏惧流言蜚语,“你看到博望苑的农奴用耙子一点点耙地想到什么?”
春望:“奴婢愚钝,只能想到他们会不会偷懒。”
“那你好比公孙贺看到几处牲畜粪便只会想到匈奴牧民。”
春望下意识说:“都会这样认为吧。”想起大将军倏然把余下的话咽回去。
刘彻:“据儿过目不忘,你认为他聪慧过人。殊不知如果仅仅是这一点,并不稀奇。桑弘羊从来没有用过算盘。大军出征筹备粮草,那么庞大的数字也不需要埋头苦算。这也能说他运气好?天赋!多年以前有人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他们一样得承认有人就是天生力大。”
春望感觉陛下像是在说服他自己相信小太子只是天赋出众,并非天赐麟儿。
可是可能吗?
陛下担心什么呢?
上苍既然已经赐给陛下,还能收回去不成。
想到这里,春望顿时茅塞顿开,陛下信鬼神啊。
春望很是无语,大汉民富国强没有一丝亡国之相,储君怎会早夭。话又说回来,小太子真乃天神下凡,还没及冠就返回天庭,他下来做甚?跟豪强赌钱,跟亲人撒娇吗。
此时春望确实不敢说真话。
“陛下教训的是。天神下凡,天生好运这类说辞不过是庸人为自己的平庸找的借口罢了。”
刘彻颔首:“同为校尉,同样被卫青派去追击东躲西跑的匈奴,去病追到匈奴单于叔父,杀其外祖父。李广和赵信只斩俘一些匈奴兵卒,无一贵人。百姓是不是又在替李广可惜?不如霍去病运气好。他迷路全军覆没,霍去病迷路勇冠三军。”
春望很少出去不清楚。他找来一个常去各府衙宣召的小黄门,问其是否知晓。
小黄门不如春望人老成精,春望话音落下,他就惊得不由自主地抬头,仿佛奇怪高高在上的帝王怎知市井流言。
那是因为刘彻还是“平阳侯”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听百姓议论过。
刘彻令其退下:“朕希望据儿再无忧无虑几年。”
“奴婢这就去博望苑告诉他们犁和耙其实是殿下在西市书店里看到的。”
刘彻:“无论犁耙,还是良种,都不是据儿该操心的事。朕不希望这些事变成他的责任。”
“陛下乃万民之主,平民百姓能不能吃上饭,会不会因为无衣可穿揭竿而起是陛下该考虑的事。”
刘彻瞪他:“你可以走了。”
博望苑小吏听春望说陛下担心以后有人挑出来埋怨太子把他的发明据为己有,心想陛下太谨慎了。他就算逢人就说犁和耙是小太子研制出来的也没人信,殿下才几岁啊。
小吏跟春望一个德行,心里瞎嘀咕,面上十分乖顺,不住地频频称“诺”。
小太子忍不住打个喷嚏,韩子仁给他裹上斗篷。小太子揉揉鼻子:“我身体好着呢。”
“身体好还打喷嚏?”
小太子点头:“父皇想我了。枇杷,有没有点心?我给父皇送去。”
枇杷把点心放在轻巧的竹编食盒里:“婢子给殿下做的陛下一不定爱吃。”
“我的点心父皇都爱吃。”小太子指一下韩子仁。韩子仁拎着小食盒送他到宣室外。
刘彻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一眼继续批奏章。
小太子拽掉斗篷,黄门接过去。小太子身上利索,拎着食盒跑过去。刘彻怕他拎着东西身体不稳摔到,朱笔一扔迎上去:“慢点!”
小太子停下,双手举起食盒:“父皇饿不饿?”
刘彻一手接过去一手牵着儿子:“不想想怎么用朕给你的千金,找朕干吗?”
“我想父皇了啊。”小太子应的干脆利落。
刘彻无奈地微微摇头:“想父皇给你的钱?”
“钱也想。父皇可以再给我一点吗?”
刘彻捏一下儿子的脸:“做人不可贪得无厌。”食盒放御案上,刘彻令小孩自己玩,他处理完奏章再吃。
小太子看着他右手边高高的奏章,心说春耕还没开始,劳役、兵役也没开始,草原上冰雪覆盖,藩王担心步淮南王后尘一个比一个乖,哪来那么多事。
小太子移到右边翻开一卷,顿时想翻白眼,得一金色鲤鱼,重达五十斤,乃吉兆,请陛下示下。
这等小事还要请示?难怪父皇那么忙。
黄河那么宽广,渔民无法打捞,偶尔窜出个几十斤重的鲤鱼有何稀奇。
小太子抬手扔到左边。
刘彻吓一跳:“乱扔什么呢?据儿,不听话父皇生气了。”
“我还生气了呢。”小太子拿回奏章往他手里一塞,“自己看。”
刘彻心下纳闷,难道跟他有关。
看清内容,刘彻无语又好笑:“该扔!”
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儿子能得懂上面的字。
“据儿,这上面的字你都认识?”
小太子大言不惭:“这里所有的字我都认识。”
刘彻权当没听见这句:“那你帮父皇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奏章。如果还有放地上,不许乱扔。”
小太子点头:“父皇,枇杷说竹简引火可好用了。父皇,我可以拿回去——”
“你不可以!”刘彻瞪他,“不想看朕叫人送你回去。”
小太子气得嘟囔:“看就看!”
刘彻冲拿着斗篷的黄门招招手,给儿子披上斗篷。
“父皇,你吃点心,枇杷给我做的,比东市买的好吃。”
刘彻也想看看儿子是不是真分得清轻重缓急,一手吃着点心,一手翻开儿子扔到地上的竹简,确实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刘彻很是欣慰。
“据儿为何觉着这些事不该上报?”
小太子:“抓条大鲤鱼就是吉兆,我的小鸡下个大鸡蛋,是不是也是吉兆?”不待老父亲回答,“韩韩说不是。”指着他手里的奏章,“乡野有一女,如仙女下凡。仙女不来京师,往野地里跑?这个仙女是傻子吗?”
“噗!”刘彻口中的点心全喷到御案上。
小黄门忍着笑过来收拾。
刘彻擦擦嘴,忍着咳嗽说:“别说了,你先看,看完再说。”
小太子鼓着小脸:“居然比陈家表兄还笨。”
刘彻心说,他那个外甥一点不笨,只是不学无术。
“父皇,看这个,这个,还说发现一颗东海夜明珠。”
刘彻看过去:“喜欢?”
小太子:“不就是个大一点的珍珠吗。”
“夜明珠。”刘彻怀疑儿子不懂什么是“夜明珠”。
小太子点头:“我知道啊。我晚上又不看书习武,要夜明珠作甚?”
好有道理!
刘彻:“不看书也可以用。”
“耽误我睡觉。”小太子一脸嫌弃,“父皇喜欢夜明珠吗?”
刘彻明白儿子的意思:“朕是说朕库房里也有夜明珠。”
“不要给我。父皇给小阿姊吧。小阿姊胆小鬼。这么大了还要婢女陪她睡觉。”
刘彻知道小女儿乖巧,倒不知道她竟如此胆小:“朕回头就叫人给他送去。还有吗?”
小太子扔下“夜明珠奏章”,“父皇,这个夜明珠一定不是太守发现的。父皇不要,太守会不会据为己有啊?”
刘彻叫他先回答,他怎知不是太守发现的。
“太守不用在府衙处理公务吗?东海夜明珠,海上欸。”小太子皱眉,老父亲变笨了吗,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懂。
刘彻摸摸儿子的小脑袋:“依你之见,朕得收下,归入国库。还得去一道圣旨,日后不可令人寻找夜明珠。”
小太子连连点头,父皇说得对。
“父皇,你好聪明啊,我就没有想到这些。”小太子握着小拳头发誓,“我以后一定要比父皇聪明!”
刘彻:“不急。你才七岁。父皇十岁的时候还不如你聪慧。”
小太子得意地扬起下巴,刘彻捏捏儿子的小脸,明知故问:“看完了?”
“早呢。”小太子又拿一卷,看不懂,递给老父亲。
刘彻瞥一眼,大农令的奏章,不可能是鱼、珠之类的小事。刘彻接过去先批“夜明珠”,同批阅后的奏章放一起,翌日自有郎官发回各地。
父子配合,奏章看得很快。然奏章太多,看完也可以点灯了。
殿外月光如洗,清清冷冷。小太子用了晚膳出来,身上热乎着,凉风刮过依然感到冷。刘彻抱起儿子,用大氅裹着小孩,又一次暗暗感慨,孩子大了,再过两年真抱不动了。
“回去早点歇息,明日还得上学。”刘彻把儿子送到太子宫门外叮嘱,“父皇就不进去了。”
小太子点着小脑袋作揖:“父皇慢走。”
刘彻轻笑:“多谢太子殿下提醒。”
小太子的笑如朝阳,温暖了帝王近年来越发孤寂的心。
刘彻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而乍暖还寒时节,走在空旷的深宫之中,目之所及处不是漆黑就是肃穆,难免给人一种秋日的悲凉。
刘彻带着唇边的笑意折回宣室,步履比往日晚膳后消食轻快许多。提着宫灯的春望受其感染,也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大抵年前的天气过于残酷,翌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宫中婢女们一早就给小太子准备三身衣裳。清晨露重,但刚起来不甚冷,穿一身衣裳。正午天热换一身,晚上寒冷得加斗篷。
小太子有自己的喜好,樱桃叫他自个挑。
以前小太子不在乎穿什么,蛟绡和蚕丝在他眼中并无不同。今生日可当年过,小太子指着朱砂色童子装,由着枇杷为他束发。利利索索,小太子跑出去:“吴琢,踢球!”
吴琢十分想打哈欠:“殿下,饶了奴婢这把老骨头吧。”
“懒人老得快。”
吴琢心说,歪理。
“踢一炷香?”
小太子点头:“一炷香后你陪我骑马。”
吴琢叫韩子仁出来。
韩子仁:“殿下,奴婢去牵马。”
小太子颠着球往外走。吴琢只能回屋换下长袍,换上窄衣窄裤。
以前吴琢跟小太子踢球不敢使劲,如今小孩大了,两端球门可以拉远些,吴琢一不留神球滚远,小太子跑去追球,抬眼看到老父亲。
汉家皇帝不长寿,刘彻不希望跟祖宗一样,又不能全指望术士,是以他平日里很是注重养生——无论刮风下雨,人在后宫、上朝除外,每日清晨刘彻都会走出寝宫,在宣室廊檐下活动筋骨。
刘彻看到儿子招手,快步走下台阶。
小太子颠着蹴鞠等他过来,抬脚踢给老父亲。
以前刘彻也爱踢球,卫青、公孙贺,很多年前被王太后处死的韩嫣都跟他踢过球。刘彻球技也不错。虽然最近几年生疏了,他依然稳稳地接住。
小太子看到球停在老父亲脚背上,很是意外闪了闪神:“父皇好厉害。父皇教教我。”
刘彻心情极好,开口却说:“停球没什么技巧,熟练罢了。”
“多练啊?”
刘彻:“你识字很快,可是不练字,你能写工整吗?”
“父皇,不要逮着机会就数落我。”小太子夺走球,“不和你玩了。”
刘彻抓住儿子的衣裳:“没有捷径可走,你却总想走捷径,不数落你数落谁?父皇不说了。踢球!”
“我要把你踢得落花流水。”小太子鼓着小脸给发誓。
刘彻夹起儿子,球轻轻松松滚进门洞。
小太子懵了,可以这样吗?
早春的麻雀都忍不住同情他。
小太子回魂,怒吼:“你耍赖!父皇是个大无赖!”
“球场如战场,兵不厌诈,卫仲卿没教过你?”刘彻没有一丝羞愧。
小太子双脚落地,推他一把:“你走!”
刘彻绕到吴琢那边,“朕一只脚跟你踢?”
“左脚吗?”小太子试着问。
刘彻点头。
小太子忍不住放狠话:“你等着吧。”
一盏茶左右,小太子累得气喘吁吁,一个球没进。
小太子难以接受,他前世真真的半仙,修真界第一剑修。小太子抹一把额头上的汗:“再来!”
“来什么?出汗了。”刘彻攥住儿子的小细胳膊,令婢女打水。
小太子人小力薄无法反抗,他盯着老父亲的脚打量:“父皇,我是不是左右不分啊?”
完了,孩子踢傻了。
“父皇左右脚皆可进球。”
小太子惊得张大嘴巴。
刘彻把他给枇杷:“父皇再提醒你一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才跟父皇踢几次球,妄想把我打得落花流水。这才踢多久?看你热的。据儿,想不想踢一炷香都不累。”
“我不要习武。”
刘彻的呼吸停顿一下,怎么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机灵的时候异常机灵。
“你想抗旨?”
小太子歪着小脑袋顶嘴:“抗旨怎么了?”
“以后老老实实在宫里呆着。”打不舍得打,骂不舍得骂,刘彻一样有法子收拾儿子。
小太子满腹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
刘彻迤迤然离开,令黄门宣霍去病。
巳时两刻,霍去病来到太子宫。他稍作歇息,太傅随太子出来。石庆见有人陪小太子玩,先行告退。
霍去病的宝剑小太子拿不动,皇帝临时起意,以至于霍去病没有任何准备,干脆找两根树枝陪小孩玩一会。
改日给他做一把桃木剑再认真教他。
桃木剑倒不是霍去病临时起意。
近日卫少儿忙着给儿子收拾庭院,左邻右舍过去帮忙,其实霍家奴仆成群并不需要邻居出力。可谁不想跟冠军侯亲近亲近呢。
霍去病跟他二舅一样低调,平时卫家亲友也很难踏进冠军侯府。机会难得,邻居就把孩子带过去,试图在冠军侯跟前混个脸熟。霍去病的邻居非富即贵,孩子不戴金不戴玉,有的手上戴桃核,有的胸前挂着小小的桃木剑,霍去病心细如发,认为不止是孩子喜欢,这些东西一定另有他用。
霍去病找个机会问他母亲,为何不戴金核桃,无事牌之物。卫少儿告诉他辟邪。
三日后霍去病送给太子表弟一把桃木剑。
小太子十分想问大表兄,你是不是知道我非寻常人。
霍去病肯定不知道。而小太子都不怕天雷,又怎会怕桃木剑。再说了,他也不是孤魂野鬼。
芥子空间里一定有他少时练剑时用的低阶灵剑。可惜他才七岁,拿出来无法解释,也无处可藏。他敢说要是此间真有妖魔鬼怪,他的那些剑都比桃木剑有用。
“好重啊。”小太子还给他。
剑法早已刻在刘据灵魂深处,不想改学别的剑术。再说了,学会之后呢?他不用上阵杀敌,出了宫门前呼后拥,即便秋日狩猎用的也是弓箭。
霍去病:“别装。我知道你过目不忘。我练一遍,你学会了今日到此结束。”
“明日继续?”
霍去病想想:“明日清晨我看着你练。”
“只练一遍?”小太子一见有商量的余地,趁机讨价还价。
小太子若是卫伉,最少十遍。他的剑不必见血,一天三遍也行。
“五遍!”霍去病伸出一只手。
小太子伸出两根手指。
霍去病:“四遍!”
“三遍!”小太子一副没有商量的余地。
霍去病沉吟片刻:“拉钩!”
“不放心我啊?”
霍去病:“人不大,谎话不少!”
看不起谁呢。
小太子跟他拉钩。
“表兄,我学会剑法可以跟你一起打匈奴吗?”
霍去病手中的宝剑差点落到地上砍断他自己的腿。
“先长我这么高再说。”
霍去病会的全是上阵杀敌的杀招,简单实用。
小太子学得快。但他动作慢力气小,连鸡都抓不到。霍去病见他当真过目不忘,他也言而有信,一遍结束。随后叫小太子把球拿出来,他陪小太子踢球。
霍去病颠着球感慨:“想我堂堂冠军侯教个七岁小儿耍剑,简直大材小用。”
“七岁小儿是太子殿下。”小太子推他一把,轻松把球勾走,“教太子剑法是你的荣幸!”
霍去病愣了一瞬,不得不认真起来:“球技大有长进啊。”过去抱起小孩,勾走球才把他放下。小太子气得跺脚,“不玩了。”
霍去病停下:“开个玩笑啊。”
“你们全都欺负我!”小太子气得瞪他。
霍去病找一旁的韩子仁,韩子仁无声地说出两个字。霍去病诧异:“陛下竟然比我还狠。”球还给小太子,“你也不许耍赖。”
“身体碰撞不犯规。韩韩说的。”
小无赖!
霍去病:“那你别怪我推你。”
“恶意推人犯规!”
霍去病气笑了。
“我不推人。”霍去病挑眉,“要不要我让你一只脚?”
小太子:“你有不擅长的脚吗?”
霍去病没跟刘彻踢过球,不知道他双脚都能进球。他闻言很是意外,小太子近日真有长进,还知道顺不顺脚。
“我让你用手挡。”
这还差不多。
最终结果十比三,还是霍去病故意放慢放水的情况下。
小太子不认为表兄让他,霍去病十九,他七岁,不让他球根本没法踢。
霍去病担心他着凉,令韩子仁和吴琢给他擦擦汗,换下汗湿的里衣。
小太子见他跟进来:“你不用去军营吗?”
霍去病:“我可以和破奴对练。军中事务有二舅呢。”
“我们出去玩儿吧。”
韩子仁给他穿上鞋:“殿下,下午有算术课。”
“不学。我都可以数到一百了,也会用算盘,还教我十一加十二,十三减十二。”小太子兴致怏怏。
韩子仁无言以对。
霍去病经常见到他,对他有所了解。小表弟只是想玩不想学算术,韩子仁一定还会劝。他提一句就不说了,说明小太子不用学。
以免自己猜错了,霍去病:“你说的那些都会?”
“三岁就会。我买东西都是自己算账。”小太子跳下榻,叫枇杷把他的小挎包拿来。
羊皮小包挎在身,小太子检查一下,有手帕,有钱,有他的小水壶,还有装在碗里的点心。小太子把碗盖盖好,拉着霍去病往外跑。
霍去病见张顺子往地里撒什么:“种的什么?”
“小麦。”张顺子想起什么,“殿下,等等。殿下想好在哪里种白花了吗?”
小太子点头:“给我留这么大一片地。种白花。不要你帮我种。我还没有想好怎么种。表兄,我们出去问问农夫吧。”
霍去病:“可以。但得先说好,要是因为我们不懂说错话,不许说你姓霍。也不可以说你姓卫。”
“说我姓刘吗?”小太子摇头拒绝。
霍去病想想:“姓陈?昭平君跟我年龄不符,乡民肯定不信。他们时常进城买卖,知道你那个表兄大概几岁。”
“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表兄。”小太子拉着他往外走,“上车慢慢想啦。”
第93章 4w6
刘据不知怎么种那些稀有的白花是真,想向农夫请教也是真。小太子走到门外,马车还没来,他又折回去令枇杷把他以前用的小竹篮找出来,再装一些糕点。
为了给小太子做吃食,庖厨定做一个小火炉,一些小笼屉。糕点做的小小的,小太子一口一个,一笼屉吃个半饱,喝点粥刚刚好。可是这么小的点心全带上也不够霍去病一个人吃的。
韩子仁找卫尉调人得许久,小太子趁机去膳房。
霍去病跟上:“去陛下的膳房做什么?”
膳房有给皇帝准备的茶点。小太子拿走一半点心,篮子变重,小太子塞给霍去病。
霍去病打开篮盖,里头塞得满满的:“我们不是去春游。”
“顺便春游可以吗?”
小太子翘了下午的课,有的是时间,必须可以啊。
不可以小太子又得埋怨他欺负人。
人不大缠人的工夫了得。
“如果春游就不能只带点心,还有烧烤工具。”霍去病怀疑太子宫没有烧烤工具,令膳房厨子替他收拾一份。厨子还有给霍去病准备一包碾碎的细盐,磨碎的八角、花椒等香料粉。
春天是牲畜繁衍的季节,不宜打猎。但也有许多野物可以打来烧烤。比如野鸡,野鸭,比如堪堪结束冬眠的蛇,水中鱼等等。
出了西安门,霍去病暗暗琢磨抓鸡还是找兔子,小太子琢磨如何向农夫请教。
往南一二里路,一行人往东,走了不知多久,浓烟伴着微风吹动车帘。小太子挑开车帘,看到远处青烟滚滚:“表兄,着火了。”
霍去病急急转过身,仔细眺望,顿时想把小太子扔出去——吓着他了。
“没看见烟火后面有人?农夫故意点的。”
小太子说出口才看见。
说出去的话宛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小太子故意说:“放火玩儿吗?”
霍去病不知,手伸到外面敲敲马车,身着常服的禁卫上前:“冠军侯。”
“他们为何在地里烤火?”霍去病朝烟火缭绕处睨一眼。
宫中侍卫当值期间也有机会出宫,还有休沐,知道的琐事自然比霍去病多一些——近半年想同他结交的人多不胜数,霍去病为了躲他们,不是去军营就是留在宫中。
侍卫思索片刻:“跟朝廷告示有关吧。冠军侯想必也知道,草木灰可以杀虫。前几日我回家还碰到几个推着板车的农夫用麦秸跟我家换烧火灰。”
难怪这几天总能闻到烧火味。亏得他以为什么人烤火。
霍去病:“有人在此点火,看来不远处就有村庄。小公子,想好怎么向农夫请教了吗?”
小太子摇摇头。
霍去病:“不急。改日我陪你去上林苑。你父亲前几年为了种果树,网罗许多人才。匠人一多,他竟然还想种荔枝。”
随行的侍卫听到这话神色复杂,堪称一言难尽。
霍去病撑着车窗问他:“你也觉着陛下异想天开?”
“我没这样说。冠军侯莫要冤枉在下。”陛下知道冠军侯这样说他,顶多骂一句“混小子”。他们可得不到这般宽厚。
马车沿着乡间小路又行二三里,停在村口。
突然来了许多生人,村里草木皆兵,狗吠鹅叫,跟从早到晚静如死水的深宫相比,一行人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军中人虽多,除了校场和伙房,其他地方都很安静。
冠军侯府的奴仆不敢张狂,长平侯府的卫不疑不哭,府中也很安静。
突然跳出这些地方,霍去病一时间很不习惯。
小太子往热闹的东西市去多了,看到村民往村口跑,小孩好奇地绕着大马打量,仿佛到了东西市。小太子碰一下韩子仁,韩子仁抱着他跳下去,朝马车靠近的村民停下。
看起来像里正夫人的老妪问:“公子来我们村找人,还是路过?”
韩子仁胡扯:“马车颠簸,公子累了,担心路边有凶兽,拐到贵村歇歇脚。”
二三月地里没什么庄稼,天暖了,猫冬的虎狼都出来了,你死我活,山上生活不易,很多凶兽都往山下跑。韩子仁此话得到所有村民一致附和,请他们进院歇息。
霍去病终于想好姓什么,撩起车帘下来。
村民们吓一跳,里头竟然还有一人。
霍去病自报家门:“我是他表兄。”
老妪解释她乃里正之妻,又自报母家姓王。霍去病要是村里人,王氏怎么也得来一句,她和太后五百年前是一家。
王氏时常进城,见过商贾、公卿子弟,随从不少,但很少有人带剑。小太子的随从个个腰别宝剑,王氏怀疑这一大一小乃皇亲国戚。给她个胆子也不敢当着皇亲抖机灵:“公子怎么称呼?”
“姓曹。”
王氏脸色微变,想起什么,顿时变得很是恭敬:“曹公子,小公子,快快请进。”说话间去前面引路。
霍去病到小太子身边,小太子抓住他的手要抱。霍去病抱起他:“有事?”
小太子趴在他耳边问:“我姓什么?”
霍去病:“有人问你你就说姓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