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萧姊姊唤我阿静吧。阿耶希冀我长成幽闲静淑的小娘子,可惜没有如他的愿。”杜四娘提到自己的名字“淑静”,脸颊泛红,名不符实?久矣。
“好啊,阿静。”萧懿全程笑得停不下来,小女?孩眉飞色舞,特别社牛,再加上健康的肤色和有力的肌肉,绝对是一枚运动阳光少女?,只是和爷娘的养娃方向南辕北辙。
萧懿这趟没白来,不仅认识有趣的人,还顺利地看到了房。杜家附近的小院真的很合适开?店,面积比长兴坊总店大,估摸近五百平。从?大门进入直接到了由东西廊房和中堂围成的前院空地,光线并无遮挡,大约七十平,东西房稍小但?也?有五十平。
中堂相当于?客厅,往往是宴请宾客的主要场所。房主人显然对自家的中堂花了心思的,不仅方正?宽敞,而且有阁楼!其实?建朝初期有规定,“其士庶公?私第宅,皆不得造楼阁,监视人家”,但?是勋贵人家大多都有二楼亭阁,所以这项条规并没得到很好贯彻落实?。
萧懿没想到宣阳坊的这座民宅居然也?有阁楼,很是心动,稍微装修一下贵宾包厢不就有了嘛。
中堂后头联通后院,什?么北堂、厨舍都包含在?里头。因后院在?规划里只是员工宿舍,她的要求并不多,大大小小的卧室数了数大致六间,差不多够的。
再一问价钱,八百贯出头。可能是有之前的九百贯高价做铺垫,萧懿此时接受良好,很痛快地和屋主定好口头约定,明确付款和过户时间。
“泰康十六年很旺我啊。”萧懿深信不疑,又给自己灌了一碗鸡汤,“越努力越幸运,财富自由不是梦!”
她在?黑暗里傻乐,大半夜握拳冲空气喊话,怎么看怎么像精神失常的人。
宣阳坊的新店交割很快,原住户第五日便将?家什?全部?搬离,留下空荡荡的一座院子。萧懿迅速请人修缮屋顶及补墙刷墙,另外在?大门东西两处再开?侧门,方便通往东西廊房。
她打算将?东边装修成食肆分店,西边装修成甜品屋。中堂一楼摆上桌椅,但?留一块空地加高做舞台,方便以后开?展类似评书、唱曲儿等小表演;二楼风格则讲究些,必须豪华雅致用以招待贵客们。
庭院空地嘛,绿植、观赏花养起来,整饬成户外田园餐厅。届时三四月,春风拂面,鸟语花香,在?绿荫下喝奶茶品甜点?,怎一个美字了得。
整一套下来至少需要大半月的时间,萧懿交代工匠们先修后院再修前院,因为过几日,新员工陆陆续续便要住进来的。
甜品屋和食肆分店开?在?一块有很多好处,对于?食客来说,可选择的菜品更广更全,对于?店舍来说,则利于?口碑传播。目前唯一的挑战就在?于?人员招与?管上,两店要能运转流畅,起码得新进十五人呢。
以后随着分店越开?越多,店员也?越来越多,萧懿发现?老一套奖金方案不一定能适用,索性大改特改,呕心沥血研究绩效方案,包括厨师的等级评定如何和涨月钱挂钩、出纰漏的奖罚制度、管理者评选及考核等。
萧懿又是翻账本又是分析店铺盈利和员工工钱占比情况,写写算算到纸张几欲冒火星子。她,区区一个美食博主,充其量在?企业打工过一两年,来长安创业短短八个月,居然把人力、财务、市场的活都干了一遍,真令人头秃啊!
“唉——”她今日第一百零八次叹气。
阿田和阿叶面面相觑,轻手轻脚将?桌案上的冷茶端走,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触萧懿的霉头。
值得庆幸的是,食肆的老人都能独挡一面。常言道,新人做老事,老人做新事,萧懿将?人盘点?一番后有了想法,将?吴三夫妻两熟手调去新食肆,丽娘、阿瑶、阿柳调去甜品屋。有“老师傅”坐镇新店,经营更稳妥。
她先私下找相关人逐一沟通,确认大家对调动没有意见,便在?员工大会公?布变动:“宣阳坊的新店预计三月开?张,不足的人手本旬之内便会补齐,届时会让大家帮带新人、设置考核以评定他们的月钱。还有疑问否?”
方大脸色挣扎,鼓足勇气开?口,“女?郎,我能去新店吗?”
他是店里的老人,虽现?下对于?烤鸭技术掌握不错,但?还需要不断学习烹调技艺以分担女?郎、吴叔的压力。
没想到方大态度如此积极,萧懿颇有些惊喜。在?一个已胜任且收入不错的岗位和一个挑战多且收入未知的岗位之间,方大居然果敢地选择后者。
“当然可以!阿方能迎难而上,令人刮目相看!”她欣喜地拊掌,直把方大羞得搔头。
“阿方好样的!”吴三捋短须调侃。
“太好了,我们又能一起玩啦!”阿宇一蹦三尺高,抱着獾儿不撒手。
“嗯嗯嗯。”獾儿点?头,小眼睛里也?住满了星星。
随后几日,萧懿去不同的牙郎处把新人带回来,便交于?吴三等人手上托管培训了。她的全部?精力转移到菜单的开?发上,甜品屋的还好说,食肆的秘密武器——酒,才是底牌。
本朝文人雅士都爱喝酒,长兴坊的总店因隔壁就是沽酒屋,于?是她根本没打算花心思在?酒的研发上。现?如今宣阳坊新店周围并无酒庄,而且萧懿也?想找个噱头来宣传。一合计,酒真的是很好的切入点?。
她之前总有错误印象,古人个个海量,超级能喝。比如晋朝刘伶说“一饮一石,五斗解酲”,又或者李白自称“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又有武松连饮十八碗、赤手空拳打老虎。一斗等于?六升诶!不计艺术的夸张成分,就算只有几斤酒下肚吧,他们也?很了不起啊!
然后在?长安生活久一点?,萧懿发现?自己太单纯了。他们能喝,绝对是因为本朝酒的度数实?在?是低,最?高不过十几度!拿自家酿的浊酒来说,颜色呈浅绿色而且浑浊不清,雅称“绿蚁酒”,顶多三四度,百姓把它?当饮料喝。如果浊酒过滤后变清酒,清酒再煮成烧酒,则酒气香醇很多,当然价格也?更贵。
万一能制作?出高度白酒呢?绝对能在?长安甚至全国的爱酒人士中引起轩然大波,带起食肆一炮而红。萧懿想得很美,梦想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高度白酒依赖的蒸馏技术是元朝通过西域传到内地的,器具长什?么样对于?她来说几乎是个迷。但?没关系,化学实?验里蒸馏和冷凝装置谁还没见过啊。
萧懿已然化身为科学家,极度地投入科研事业中。考虑到成本,她最?先试验的是地锅、甑桶加天锅的模型。地锅相当于?农村的土灶台,倒水添火生成水蒸汽用于?加热。甑桶呈花盆状,底小口大,盛放酒料后置于?地锅中。一旦受热,酒精挥发到高处,经盛满凉水天锅的冷却成液体,顺着接酒槽滴下。
宣阳坊北院厨房里酒香缭绕,水汽全被关在?木桶中,隐约能听到地锅中沸水翻腾的声音,但?是出酒速度却很慢。萧懿用手指小心试探天锅的底端,“嘶,太烫了吧!”
冷却装置不太行呢。她盯着半晌才收集的酒露,才半碗而已,不过味道浓烈,清澈透明,抿一小口有辣喉之感。“应该算合格品,先找小壶收集起来,方便和下一批对比。”
萧懿反复试过好多次,发现?最?靠谱的方式便是将?冷凝部?分单独拆分出来。外头买的一斗清酒大致能得到十五合度数四十多的烈酒,损耗率百分之八十五。即使按照成本价,她的酒都应该卖到三四贯一斗,对比起动不动要十万钱一斗的河东乾和葡萄酒,还算亲民派。
折腾近十日,才得到五壶酒,萧懿宝贝异常,“阿叶,将?这三壶酒分别送去大伯父和两位堂兄处。”置于?剩余的两壶,等有机会再送给二伯父和卫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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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卢国公?宴请国子祭酒韩后胤。
国子祭酒官列从?三品,主管国子监的教育,相当于?大学校长。而韩后胤其人,也?很传奇。他是圣人的启蒙老师,好游山水、才气过人,有“一代文宗”的美名,但?又不求闻达,屡次向圣人辞官请求归乡,结果是统统被拒。
圣人很郁闷,国子祭酒又不是什?么忙碌的差事,老师怎么老想着跑路呢?
韩祭酒估计更郁闷,年纪到了想退休都不让,这破班是一天都不想上的......
厅内鼓瑟吹笙,丝竹之音不绝,歌舞乐伎裙摆缠绵,长眉、妙目、手指、腰肢无处不含情,时而轻云般慢移,时而旋风般疾转,伴随激烈的鼓点?将?宴会气氛推向高潮。
萧大伯和韩后胤酒过三巡,醉意上涌,一边倾灌美酒,一边拊掌蹈舞,好不酣畅。
有侍从?凑耳禀报:“阿郎,五娘子送来一壶自制的酒,说是比别的要浓烈,供您品尝一二。”
如果是往日,萧大伯肯定吩咐侍从?将?酒收好,留下次慢慢享用侄女?的心意。然则,他当下熏熏然正?酒意上头,摇头晃脑舌头都大了,不留神询问出声,“比其他的酒浓烈吗?”
韩后胤生性爱酒的人,一听“浓烈”二字便两眼放光,“国公?私藏了什?么好酒?某定要一试!”
“哈哈哈,祭酒听差了,是府里自酿着玩的。”萧大伯甩头后缓慢摆手,“某并无私藏,美酒今日早已摆在?案前。”
萧大伯拿起酒壶,倾身为韩后胤斟上一杯,“不信,祭酒尝一尝。咦,为何颜色似清水?”
杯中液体清澈见底,无一丝杂色,他越看越觉得奇怪,转头对侍从?问,“不会是五娘子她们闹着玩的吧?”
韩后胤端起酒杯凑近鼻尖,突感一股厚重?的酒气挤入鼻息,不由惊喜道,“好酒!果真比一般的浓烈!”
他迫不及待饮入一大口,却被呛到,“咳咳咳,这才是豪士该喝的酒!”
香醇的液体疾速滑入咽喉,满口辛辣味,初下喉如刀割,仿佛肚里聚起一团火,把全身的血液都点?燃,最?后才能品到一丝甜。
韩祭酒什?么好酒没喝过,怎么对阿宜自制的酒有如此高评价。萧大伯带着诧异抿一小口,香气滚滚而来,沁人肺腑,原本被酒意麻木的舌尖都被刺激得异常敏感。他瞪圆双目,哎呦,阿宜不仅吃食做得好,连制酒都能出新意。
萧大伯悄悄收起小壶,眼神暗示侍从?端走,好酒不易得,他要留下慢慢品。
“诶?不用收,某还能喝!”韩后胤抢回酒壶,又给自己斟满然后一口闷,“畅快,畅快!”
萧大伯“......”来不及了,赶紧加入抢酒的行列,打不过只能加入。
酒混着喝,又兼七八分醉时合起来再干一斤白酒,两人的结果不太美妙,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第74章 糕点
夕阳已落, 月光的?清辉洒向大地。二月中旬的?天气仍然有些?萧瑟寒冷,既没?有娇艳的?花,也没?有青翠的?叶, 但圆月高?挂空中, 萧大郎仿佛能?感受到皎洁月色如瀑布般从天而泻的?磅礴气势。
“适合小酌一杯,举杯可邀明月,才不辜负良辰美景。”
他念起?萧懿送来的?一壶酒,踱步端壶悠悠走到前院。一人一月一壶酒,耳边是清酒撞击瓷壁的泠泠声,鼻尖是四处逸散的?香气, 不禁感叹, “酒味很浓啊。”
说实话,萧大郎根本没对酒有太多期待, 毕竟是小娘子头?回做的?, 反而是送来给长兄的?心意更珍贵。但是浓郁的香气带给他一丝惊喜, 他凑近深吸, 曲香盈腔, “阿宜这酒,有几分意思。”
一抹黑漆漆的?影子从远处潇洒走来, “阿兄怎么在独饮呢?我来陪你。”
萧二郎跨进门槛便见长兄一人独饮, 而且酒壶和?阿宜送给他的?一样。他心里一喜, 赶紧坐到石凳上?,又从怀里掏出酒杯, 手很快挨上?壶提手。
“啪”萧大郎拂落弟弟的?手,恬淡无欲地说, “你来做什么?”
说来也奇怪,他自幼师从大儒, 给外人最大的?印象是温文尔雅,但这份文雅碰见二弟总会?破功,或许是深知弟弟“巧言令色”的?威胁性。
“瞧阿兄说的?话,没?事弟弟就不能?来找你啦?兄弟既具,和?乐且孺。”萧二郎不在意,继续给自己倒酒又一饮而尽。他抹去?嘴角溢出汁液,“爽快淋漓,阿宜送的?酒真?烈啊!”
萧大郎不紧不慢地抿一口,讶异之色从平静的?眼眸中泄漏出来。这酒入口热烈爽辣,像一阵疾风,带着浓烈的?酒气瞬间攻下胸腔,而且余味悠长。
他续杯的?动作一滞,蹙眉发问:“你不会?是自己把阿宜送的?酒喝完,又跑来喝我的?吧?”
“呵呵呵,”萧二郎假笑掩饰一二,又找台阶下,“兄弟之间不分你我。”
萧大郎“......”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平生未见。
一壶酒很快见底,两人将将处在快尽兴但未尽兴的?临界点?上?。
“为何就没?了?”萧二郎竖倒酒壶,空空如也,一滴都不剩,“我们去?问问阿宜还有没?有吧?”
萧大郎抬头?看看月亮,“今日已晚,明日再说。”
“听阿兄的?。”萧二郎偷笑,长兄没?拒绝就代表同意,明天厚着脸皮一起?去?问阿宜讨酒喝去?,没?想到行事周全的?长兄为了美酒也有求人的?一日。
然而,他们两第二日携手去?找萧懿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五娘子被国公?叫去?了?”萧大郎眉毛微抬。
“是的?大郎君,女郎刚去?不久。”阿叶低头?禀告,怎么大家都赶巧在一块儿找女郎呢?
“阿耶为何找阿宜?”萧二郎灵机一动,张大嘴巴,“坏了,说不定也是讨酒喝呢。”
“阿兄,我们快去?找阿耶,不能?让他把酒都要走。”萧二郎着急地转身,为了口好?酒容易嘛,不仅要和?长兄分,还得注意提防阿耶。
兄弟两人留下急匆匆的?背影,如同风一样走了,且没?带走一片云彩。阿叶愣在原地,从没?见过大郎君二郎君如此慌张失色呢。哦,大家都是为了昨日的?酒而来啊......
主院里,萧大伯好?不容易克服臊意,先?迂回地从各方面关怀萧懿,再步入正题。真?是的?,哪有长辈向?晚辈伸手要东西的?,唉,老脸都跌尽了。
他清清嗓子低头?嘬一口茶,装作不经意地问:“阿宜啊,你怎么想到制酒了呢?昨日送来的?酒很独特,世间少有如它般热辣的?。”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换做萧大伯也一样。萧懿被萧大伯突如其来的?关怀弄得摸不着头?脑,一时被问到酒又反应过来。
她如实道出,顺便回收客户反馈,“儿筹备在宣阳坊新开食肆,打算用此酒招徕食客呢。大伯觉得酒如何,客人们会?喜爱吗?”
萧大伯略显激动,一掌拍在几案边沿,“无人能?不爱。”
今日韩祭酒朝会?过后拉着他,硬要让他再分一些?酒出来,虽然他再三说“没?了真?没?了”,韩祭酒是半点?没?信。韩祭酒这样爱酒如命、美酒尝尽的?人都抵挡不住阿宜做的?酒的?诱惑,更何况其他人呢。
“呵呵呵,昨日韩祭酒来府,也品尝过你送来的?酒,对它甚是推崇。这不——”萧大伯腆着脸补充,“他穷追不舍地问我要来着。”
韩祭酒韩后胤,本朝大名人啊!萧懿眸光一闪,“制酒是有些?耗时日的?,不过,既然伯父替韩祭酒开口,儿定想法子让长辈们开怀畅饮。”
她弯起?嘴角,双眼发亮地看向?萧大伯,“伯父,可否让韩公?以诗换酒?另,此酒尚无名,不知伯父是否能?为之取名?日后谈及酒的?来头?,肯定又是一段佳话。”
“好?、好?、好?!”萧大伯连叹三下,能?和?文学造诣冠绝的?韩祭酒一同为新酒扬名,确实荣幸。他不住的?点?头?,感慨侄女的?聪颖,“写诗难不倒韩祭酒,名儿我却得思索一番,千万不能?埋没?了好?酒。”
萧大郎、萧二郎跟着通传的?仆从径直到厅堂,恰巧听到话的?末尾,敏感地捕捉到“酒”字。
“阿耶——”萧二郎没?沉住气,叉手行礼后立即开口,“你是不是在问阿宜要酒?千万留点?给我和?阿兄啊。”
“没?大没?小,我哪里是问阿宜要酒。”萧大伯关键时刻拿出父亲的?威严,不紧不慢地捋须,“阿宜托我给酒取名,以名换酒呢。”
萧二郎更不乐意了,“还有这等好?事,阿宜,让我来取名如何?”
萧大郎顶住父亲的?眼刀,也毛遂自荐,“我比二弟更适合。”
萧二郎很想问,怎么就比我适合呢?但想到长兄是进士出身,自己只是明经,在修养上?是略逊一筹,顿时敢怒不敢言!“有本事各自取一个?,看阿宜选哪个?!”
逆子!萧大伯气得胡须都立起?来,“我倒要看看你们取出什么名堂。”
不说了,他要回去?寻经论典去?,必须重振父纲!
萧懿“......”有话好?说,不要殃及池鱼啊。
虽说过程纠葛纷杂了些?,但是结果还是好?的?,萧大伯的?取名权守卫成功,酒名最终定为“烈野烧”。据他解释,因酒辛辣如火,非常像久待沃霖的?、被猛火炙烤的?原野。
隔一日韩后胤的?诗稿也传来了,“烈野销寒夜,大笑送残年。我有一瓢酒,足以慰风尘。”
萧懿瞠目结舌,文化人作诗比她喝水还简单啊!这些?统统作为宣传素材,到时候务必刻在店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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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下旬的?某天,甜品屋的?食单终于拟出,等待的?时间太漫长以至于丽娘她们急得不行,每每见萧懿必眼巴巴地追问,但都失落而归。不怪她们心急,食肆的?新店员们早就练起?重点?菜式了,而甜品屋除了几款甜品、饮子之外一切未知,压力可想而知。
萧懿也有些?愧疚,但食肆装修、制酒等等部分一直在牵扯精力,直到中下旬才得空琢磨甜品屋的?事。她的?想法是中西结合的?,只选精品不问出处,无论糕点?还是饮品。
首先?入围的?点?心有蛋挞、牛乳面包、蛋黄酥、泡芙、炸牛奶、冰皮月饼、松饼,糖水则简单一些?,各式甜豆花、汤圆、豆沙牛乳、姜撞奶等。样式凑齐十来样已经足够,毕竟好?东西也不能?一股脑展示出来,怎么也得细水长流。
三月正值暖春,到处樱香莺语、柳绿花红,一片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景象。而初三又是上?巳节,有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习俗。萧懿立马想到,各色各异的?冰皮月饼非常适合春天,做成套装绝对有市场。虽说月饼好?像是中秋的?糕点?,但改个?叫法谁也察觉不了嘛。
她先?去?找匠人打了木头?模具,诸如五瓣桃花的?、圆形玫瑰的?、福字的?、祥云的?,一应俱全。冰皮月饼的?皮是最关键的?一步,需小心把握好?食材的?用量。糯米粉、小麦淀粉、粘米粉以四比三比三的?比例混合,然后加入牛乳、糖霜、油充分拌匀,揉搓成面团。
将面团分成等分小剂子擀成皮,为了防粘还可以抹一层炒熟的?糯米粉。这张冰皮可以是单色的?,也可以是双色混杂的?,随意想象拼凑记忆中的?春色。
馅料既有传统的?绿豆沙、红豆沙、奶黄、芋泥,也有各色水果奶酪。圆圆的?馅料球被包在各色的?冰皮中,任谁也无法猜透饼子的?内涵。
“哇,好?美的?糕点?。”丽娘等人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
鼓成团的?糕点?被萧懿包藏在模具之中,在平整的?桌案上?按压,而后的?便出现一朵粉白相间的?桃花都,清新的?色彩呼唤着漫山遍野的?桃林。
“大家一起?来试试。”萧懿侧头?鼓励众人。
冰皮月饼制作实在算不上?难,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能?独自完成,更别提丽娘等上?手能?力一流的?人。不过,做出的?一堆成品仍然是有差异的?,差异来自于各自的?配色审美。
阿瑶虽年纪小,但是很能?根据模具结合色彩,比如竹叶竹林的?花纹,会?用青白渐变,翠□□滴,望之有幽幽寒意。
各式月饼混杂,大家随意挑着吃也很有意思,十足的?拆盲盒体验。
“唔,我的?是绿豆沙的?,香滑清甜,好?细腻啊!”
“我的?是芋泥的?,粉粉糯糯也好?吃!”
“哇,这个?是橘肉牛乳的?,酸酸甜甜、入口即化。”
“对了,女郎,这糕点?叫什么呢?”
“冰皮春饼。”委屈月饼一秒钟,出生时节由秋天变成春天啦。
第75章 红火
江二猫在马车里, 从车窗处静静观察,待一位青衫壮年男子出现在视野后立即锁定,掀帘、纵身、几步小?跃掐住男子小?臂, 急切地问:“怎么样、怎么样?买到了吗?”
嗐, 好好的日常生生被他演成谍战片。
江二也委屈呢,自从郎君和萧家小?娘子订亲后,他都快成跑腿的驿差哩。郎君每每得到些稀奇物?,无论食材还是文玩珠串,几乎一天一次派他送去萧府。而萧家小娘子时不时回礼,例如前几次的美酒和糕点, 郎君和老王妃喜欢得不得了, 又让他继续送谢礼。
如此循环往复,江二在两府之间跑断腿。毫不夸张, 如今闭着眼他都能从胜业坊走到亲仁坊, 近期最盼望的就是萧家小娘子快快嫁进王府, 至少跑腿容易。
今日郎君倒是没让他跑萧府, 改跑宣阳坊了。为啥?因为萧家小?娘子的新店开业啊。郎君说了, 什么都买一些,给店里添点人气。当时他犯蠢问一句“可是店里的人都认识我, 不要我的钱资怎么办”, 换来郎君拧眉看傻子的眼神“不会换个人去吗”。
被江二抓来代买吃食的男仆气喘吁吁, 抹去额头的汗渍,“有的, 只是要排队等?。”
“等?多久?”
“店里人估摸说半个时辰。”
男仆见江二瞪圆双眼漏出质疑的神情,连忙把手中?的号码牌递出, 急着解释,“管事您不知, 店里人可多了呢!在外头显不出,进门才发现墙隅后头几排长凳上坐的都是等?拿吃食的人!现在才到第五十号客人,我排到一百零二号。”
“吼,一百零二号,是要等?的够呛!”江二抓耳挠腮的,算了,坐马车里等?吧。
他反正也空闲的,漫无目的地四?处打量人流。往来车辆络绎不绝,在店肆门口落人后经人引导去了远处停放,才不至于造成街口拥堵。依他看,新店根本?用?不着郎君凑人气,识货的长安人不少呢。
虽说江二坐在墙边的马车里,离甜品屋有一段距离,但仍抵挡不住阵阵香甜,有股热浪将芳馨气息越带越远,将宣阳坊的西北角全部笼罩。
“真香啊!”江二不自觉的舔舔嘴唇,自言自语出声。
“在里面更香哩,许多吃食都是我叫不出名?儿?的。”青衫男仆不住地点头,绘声绘色地描述所见所闻,“有烤得金黄的点心?,中?间弹嫩外皮起酥,叫什么蛋挞。还有小?圆球样的糕点,掰开里面有乳白绵绵的馅儿?留出来,叫泡芙。还有白色四?四?方方的叫什么来的......”
江二吞咽口水,决定不碰这个话题,“嗯,你再去瞧瞧现在到几号吧。”
阳光越来越强,几近午时总算等?到吃食,林林总总好几摞,但凡店里有在售卖的都拿了些。他暗喜,郎君和老夫人肯定吃不完,嘿嘿嘿,他总能捞着一二吧。
通过号码牌可以窥见开业第一天的繁忙,丽娘等?人在甜品屋几乎没有停脚的时候。每当端起热气出炉的糕点去前台,嗷嗷待哺的人群蜂拥而至,像极饿狠了的狼。新店员见多几回也就麻木适应了,从未想到有一天生意如此好经营,食客争抢着把钱银送来。
对比之下,食肆的朝晨清静的许多,店员还能有空给甜品屋搭把手。然而午时一到,清闲时光一去不复返。
“早听闻过长兴坊有间食肆的名?号,没想到开到我们坊哩!”有食客兴冲冲拿着纸单走进。原先他有一位长兴坊的好友,隔三差五便?宣扬一顿本?坊美食,什么片皮烤鸭卷、羊骨锅子、腊排锅子等?,把他馋得口水直流。
“小?郎君,凭纸条能减免饭资是吗?”又有许多顾客围上来确认。
“是哩。”阿苏笑?着回复,作为老手他先来新店帮衬几天,等?新人熟悉流程再回长兴坊。
“那就好,还怕是骗人的。”青壮男子安心?点头。
阿苏刚想解释,便?有食客忍不住插嘴,“有间食肆怎么会骗人呢?这家店肆美名?在外,郎君之前没听说过吗?”
“看来是某孤陋寡闻了。”青壮男子被众人好奇的目光盯得有些窘迫,尴尬搓搓手。
“郎君肯定不是常住周围的坊间的。”食客信誓旦旦。
“确实,某原先住在西边。”
“看吧,我一猜便?知。”食客得意异常,“这家食肆的菜随意选,全都好吃,保准下次郎君还来。”
“呵呵呵。”青壮男子半信半疑,这位陌生人不会是店家请来的吧,上演一唱一和的好戏码。
食客才不管青壮男子怎么想的,极速挑完三个菜后又问前台,“小?郎君,有烈野烧吗?能让韩公?亲写咏诗的酒,某肯定要品个味儿?。”
“有的。”阿苏从午时开始已经被问过无数次。
“来一坛!”食客盘算着,和友人两?人喝一坛也不知够不够。
“客人,要不先来两?壶吧,烈野烧浓烈远甚其他,您先尝一尝,不够还可再添。”
食客感?觉酒量被质疑了,有些不开心?,但还是勉强接受了阿苏的建议,“我倒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烈!”
阿苏微笑?“......”没关系,烈野烧会制服每一个嘴硬的人。
想当初女郎介绍酒时,吴叔和钱兄不也仗着千杯不醉的酒量逞能吗,结果两?壶一喝见风就倒。为了食客们能顺利回家,他只能惹人嫌地反复提示,想必食客们事后会感?激他的。
阿苏的确很有先见之明?。食客们初尝烈野烧后发出的“咳咳咳”声,在食肆各处此起彼伏,从午食期间一直延续到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