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长安开食肆—— by盘歌
盘歌  发于:2023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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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日没正形的突然走?心,萧懿纳闷,“多?亏凌郎君帮忙,明日让方大送您一程。”
她对于离别也不惊讶,天才?画家嘛,当然是要?云游四?方寻找创作灵感的。
“小娘子?居然没有任何不舍?”凌缙故作西子?捧心状,仿佛自己是被凤凰男抛弃的怨妇,“终究是某一片痴心错付了无情人。”
萧懿“......”戏精本精,演艺界没你不行?。
“凌郎君是不是醉得头脑不清哩,我看还是把酒菜收走?吧。”她作势抢走?酒壶。
凌缙长开手臂及时护住酒菜,嘴上?不饶人,“小娘子?就是沉不住气,某还没吃饱饮足呢。”
算了,和?他没什么好客气的,萧懿不给眼色,起身留给凌缙一张空桌。
凌缙走?的时候,萧懿并没有相送,只派方大驾车送人到城门。除此之外,萧懿留给凌缙一个钱袋,装有金锭和?碎银若干,也算是聊表心意,给天才?画家救急用吧。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善良的人。”萧懿耸肩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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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里萧府有一件大事,萧三娘的婚期定在月底。国公嫡女的婚事,又是和?老牌世家清河崔氏的联姻,全?府上?下都忙得脚不点地。
清河崔氏的祖居在冀州清河郡,自汉末便?是关东望族,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进入鼎盛。因其长期冠冕不绝、门阀不坠,与卢、郑、王一同成为官方钦定的士族高门。世家的门第观念极盛,为维持门庭的矜贵,他们往往倾向于在四?姓内部通婚,并耻于他姓结姻。
然而,因前朝废除旧制,开始推行?科举选官,士族的威望难以维持、逐渐衰弱。到了本朝,世家改掉“傲视自高”的毛病,主动结交寒门权贵,崔、萧两?姓的结亲就是在这种境况中?发生的。
老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士族虽比不得南北朝时通天的富贵,但到底家学底蕴深,宗族势力?强,对人才?培养很有一套,子?弟们适应科举制度挺良好的,有不少朝廷重臣。清河崔氏大房目前由华州刺史崔玄林顶门户,他也是萧三娘未来的公公。
“长大真不好玩。”萧瑜托腮耷拉着脑袋,“先是大姊,后又是三姊,五姊也快哩。”
近些日子?,她的婚事也被公主定下,又被拘束着学东学西,怪不开心的。
“我还在长安,只不过换了一个地儿住,哪用愁成这般模样。”萧三娘仍然温温和?和?地笑着,轻掐萧瑜的小脸。因未婚夫婿跟着崔家叔父在京准备科考,她只需在清河郡祖宅住三个月,敬告家庙后便?能返回长安。
尽管嘴上?说得轻松,离开生活十六年的家,萧三娘仍然心存忐忑,眉头不自觉地紧锁。她能得到舅姑的喜欢吗,夫婿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眼瞅姐姐妹妹陷入低沉,萧懿觉得有必要?鼓舞振作下士气。结婚前一夜最?适合干什么?单身派对啊。条件不允许彻夜狂欢,那就换作烤肉加喝酒吧,反正明日又不用早起。
铸铁圆盘稳稳架在红炉上?,炭火黑红,冒着火星,将圆盘烤得炙热。三人围炉而坐,各式菜品一一陈列开,荤素皆全?。
“船到桥头自然直,三姊不必忧心忡忡,我们都在呢。”萧懿颇为豪气,给三个酒杯倒满米酿,又率先举起,“岁月不待人,诗酒需趁年华。今日的诗呢,先放一边,酒必须满上?。祝愿我们岁岁常欢喜。”
“哈哈哈哈,五姊说得对。”萧瑜有吃有喝,很快将烦恼抛之一边。
“看来阿宜确实怕作诗呢。”萧三娘掩嘴乐呵。
“对呀,我七窍通了六窍,唯有诗才?上?一窍不通。”萧懿很有自知之明,和?本朝贵女比文学素养,她差得不是一星半点。“阿瑜别笑,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萧瑜偷乐得眯成弯月的眼顿时放大,不服气地嘟嘟嘴,“五姊,你怎么拆人台啊。”
“阿宜说得没错。”萧三娘一本正经附和?,原本纷乱的思虑统统换成欢愉。看着两?个妹妹努力?逗乐的样子?,她心头一暖,如同被浸润在汤泉中?一般。萧家就是她的底气啊,有什么需要?纠结烦心的呢?
“三姊、阿瑜,快吃。”萧懿给两?人夹上?刚烤好的嫩牛肉,“这可是从?乡里刚带回来的呢。”
对,时隔半年,她终于又吃上?牛肉了,多?亏奶农吴老丈带来城郊农户急卖牛肉的消息。
各地烤肉特色不一,这次她选择的是齐齐哈尔烤肉的吃法,它的精华体现在“拌”字上?。首先选择肥瘦相间的部位,比如牛胸口、牛肋扇、牛上?脑,烤出来的肉才?不至于发柴发干。
为了保证口感,牛肉不能过分追求薄,起码片成铜钱般厚度。肉片里加入盐、胡椒粉、糖,轻轻抓拌均匀,再磕上?一颗鸡蛋,倒入黄酒抖匀。待水分被肉片吸收后,洒上?少许豆油、孜然、胡麻、胡葱丝和?芫荽段,充分混合后腌制一刻钟。
嫩肉在烤盘受热滋滋榨出肥油,很快从?红变灰,最?终停滞在诱人的焦褐色状态。油脂的香气,胡葱的香甜,芫荽的清新,以及酸菜的酸爽,朝人汹涌袭来。
萧懿迫不及待地朝烤肉下手,先不裹蘸料来一口。牛肉滑嫩又有嚼头,汁水在唇齿间迸出。酸菜、胡葱、芫荽味道差异很大,但是又出奇的统一,恰如其分地解去荤肉的肥腻。
大口吃肉,偶尔吸取米酿解渴,太满足了,萧懿完全?停不下来。
“呜呜呜,以后五姊出嫁,我是不是吃不上?这么好吃的炙肉了?”萧瑜上?一秒因美食而神情恍惚、飘飘欲仙,下一秒便?哭丧着脸不舍万分。
萧懿“......”很不必这样,好吃哭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阿瑜,你是不是忘了,我也不会离开长安的?”
“对哦。”萧瑜脸色由阴转晴,喜笑颜开,抱着萧懿不撒手,“以后我去卫王府蹭吃蹭喝,五姊可不能嫌弃我。”
“不会,给钱资就行?。”萧懿面不改色地烤肉,对撒娇已经免疫,“三姊尽管来,不要?钱”。
“不公平,为什么不收三姊的钱光收我的?”萧瑜瞪大眼。
“因为,你吃得多?啊。”萧懿挑眉,“一不留神能吃穷我呢。”
“我再能吃也吃不穷王府啊!”萧瑜皱鼻,“算了,我有钱,不怕。”
“哈哈哈哈,阿瑜确实富足。”萧三娘听?妹妹们斗嘴,眼泪几欲笑出来,幸福感油然而生。
边吃边聊到半饱的时候,萧懿还用平底盘煎了份葱饼。
煎饼糊用面粉、淀粉、牛乳、水调和?而成,加少许盐、糖、胡麻油调味。热锅下油,舀上?一大勺面糊摊均匀,将小葱、虾子?平铺,再往表面淋入鸡蛋液。剪至一面定型,立即翻面。
葱饼色泽金黄油亮,边缘脆脆的,里侧又异常柔软,葱香扑鼻,蘸着醋汁尤其好吃。在大口吃肉的间隙尝上?一片,肚里瞬间充实,有了七八分饱腹感。
萧三娘最?后一个单身夜晚,就在美食和?畅聊中?度过。往后如果?有人问起她,昏礼前一夜心情如何,是否忐忑不安,她会先点头再摇头。踌躇彷徨、摇摆不定的心,早已被那漫长夜晚里的炙肉、葱饼和?亲人们的笑语所抚慰,最?终化作浓浓的眷恋刻在骨血里。

第79章 训练
日照西?斜, 金黄色的光晕铺在大?地上,折射出耀眼的瑰丽。萧家女眷以卢氏、郑氏为首,守在萧府大门严阵以待、全副武装, 以最警戒的状态等着新郎官。新娘子可不是那么轻易能接走的, 作?为女方的亲人,必须出些难题考验新郎一二。
“来了,来了。”元儿人小,趴在门缝里望风。他眼瞅一群没见过的男子骑马而来,急匆匆转身奔向郑氏,脸颊肉也随之上下摇动, “阿娘, 新姑父来了。”
“你小子改口倒快。”郑氏捞起紧抱她的双腿的肉团子,手指轻点元儿的额头。
“嘿嘿嘿。”元儿讨好地笑, 窝在阿娘怀里不肯抬头, 是阿耶教的嘛。
所有人精神愈加集中。吹吹打打的声音由?远及近, 大?门终于?被?叩响, 紧接着传来郎朗男声“贼来须打, 客来须看,报道姑嫂, 出来相看”。
至此, “婚闹”第一炮打响。院内卢、郑连连发问, 院外新郎、傧相轮番上阵说漂亮话。接亲长队经历一番唇枪舌战仍然没能把门催开,于?是祭出杀手锏——作?诗。对, 红包在这?里不管用。
本朝非常注重才情,不会?吟诗的男子连老婆都娶不到。崔家郎君文学底蕴深厚, 几首催妆诗信手拈来、不在话下,大?门很?给?面子地应声而开。
萧懿和萧瑜一直躲嫂嫂们的后头, 手执长棍就等这?一刻。两人眼?神相撞,然后如炮弹一般提裙飞奔而去,淹没在剽悍的娘子军中。按照习俗,女方亲眷是要棍棒“弄女婿”的,有点使下马威的意思。
“无论谁从?门外进来,都要吃俺老孙一棒。”萧懿逮着人便胡乱捶打,当然,力道还?是得?控制控制,不然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三姊兄年岁不大?,二十出头,在女眷里显得?几分腼腆,被?捉弄得?帽衫歪斜也不在意。他在哄笑的背景乐中泛起红晕,又?是正?冠又?是对姑嫂们行礼,不堕端方君子的仪态。看得?女方亲眷不住的点头,直道满意,不好意思再发难。
“哼,勉强配得?上三姊。”萧瑜郁闷地扁嘴。
萧懿上手捏捏她的嫩脸,“嘻嘻,好歹我们也出了夺姐之气,开心点嘛。”
虽万分不舍得?,行完奠雁礼便到了分别的时候,萧三娘跟随夫婿拜别萧大?伯和高氏。高氏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又?顾忌女儿的喜事?而拼命收敛,微微抬头不欲让泪水盈满落下。
“勉之敬之,夙夜无违。”萧大?伯郑重嘱咐,眉头怎么都放不开,舍不得?啊。
“喏。”萧三娘声音中带有哭腔。
萧懿最是见不得?如此场面,和萧瑜掩面相对而泣。以前参加婚礼,每逢新娘父亲母亲从?口袋里掏出折叠整齐的信,用质朴的声音述说对女儿的爱,她总自然而然地红了眼?眶。
花车空空地来,又?载上新娘而归。
余晖逐渐消散,黑夜来临,夜雾笼罩着萧府。少了萧三娘的萧府,变得?更安静了。
离别是人生的常态,没有人是例外。
因萧三娘的出嫁,萧懿和萧瑜莫名生出相依为命的感觉,来往更加紧密。而且吧,她们现在为一个共同的目标——学习马球,而奋斗。萧瑜担当老师的角色,萧懿则是学生。
马球是本朝当之无愧的最受欢迎体育运动,连圣人都沉迷于?此。它同时也是贵族运动,毕竟平常百姓家很?少有养得?起马的。不过,百姓们才不会?被?轻易难倒,把马换成驴不就得?了嘛。加上女性出于?安全考虑也会?改成骑驴打球,因此,驴鞠比马鞠更普遍。
最近天气转暖、惠风和畅,贵女们纷纷逃离内宅钻入户外,时不时约场球搞个比赛。萧懿身处在交际圈中,也不能和她们过于?脱节,不说变成足场花木兰,至少也要替补上场能打两杆子吧。
于?是,零基础学员——萧懿,急需封闭训练提高骑术和击鞠技能。
为了骑马方便,她将头发紧紧束在黑纱帽中,再披上银绿圆领缺骻袍,脚蹬黑长靴。一身飒爽胡装,配上高鼻深轮廓的脸,异域风情扑面而来。
萧瑜眼?睛都看直了,好听?的话张口就来,“五姊英气逼人,若踏马驰骋,不输任何郎君哩。”
然而,她的这?句话还?是说得?早了些。
当学生第一百零一次翘起后脚跟,身体前倾找不到平衡时,萧瑜已经到了疯狂的边缘。
“五姊,挺直胸背,脚跟沉下放轻松。唉唉唉,对了。”
“不对不对,不能用力拉缰绳,也不能过于?松弛。”
“身子不能跟着晃荡,腿部不动,轻抱住马肚。”
萧瑜两眼?无神地望着马场里龟速慢骑的萧懿,猛拍额头留下悔恨的眼?泪,“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竟要如此惩罚我,真不该主动请缨当五姊老师的。”
一旁协助指导的马师嘴角抽搐,大?概也在暗骂,没见过这?般蠢笨的小娘子,教得?学生一届不如一届。
萧懿讪讪而笑,有些愧对两位老师,但,那不是惜命嘛。身下的马驹高大?雄壮,四肢有力、腰背滚圆,坐在鞍上都能感受到它背脊优秀的肌肉线条。一旦让马四蹄腾空地撒欢地跑起来,她估计得?从?马上摔下来,两三天下不了床。
她向来怕疼,小时候玩旱冰轮滑,自从?斜坡溜下没刹住车屁股着地后,轮滑鞋便放在一边积灰。上体育课时,足球但凡划过长空接近过来,她都要闭眼?默念“不要传给?我”。总而言之,在保护自己珍惜生命这?点上,谁也比不过萧懿。
师徒两人盘点首日学习进度,额,上马下马,以及骑马漫步。
“五姊,明日你得?勇敢大?胆点,让马跑起来。”萧瑜恨铁不成钢,另外思量着把杜四娘邀出来。人家的骑术比自己的好,没准能让五姊开窍。
“我明天一定努力,阿瑜辛苦啦。”运动困难户的萧懿恨不得?拍胸脯保证。
她临睡前在脑海里又?复习一遍骑马要点,不忘给?自己心理暗示,“你是最棒的,明天加油!”
第二日,萧瑜和杜四娘坐马背上相对无言。
“昨日萧姊姊也和今天一样吗?”杜四娘斜眼?偷瞥远处拐弯越拐越小的萧懿,尴尬地摸鼻。
“额,比昨日好一点吧。”萧瑜耸肩摊开圆润的小手,“昨日五姊只敢笔直走。”
“那,也算有进步吧。”杜四娘嗓子有些干哑,勉强从?喉咙里挤出话。
“呵呵呵呵。”萧瑜假笑。
到底谁承诺的今天要英勇点的,果然不能对五姊有太多?的期待。
由?于?和马稍微熟识一点,萧懿的骑马姿势更松弛些,但是在跑动转弯时总下意识的倾斜身体,反复调整姿势才掌握。“能绕圈走一圈哩,不容易啊不容易。”
结束半天训练,自我感觉良好的她兴冲冲地带着两位小伙伴去了甜品屋,犒劳自己一顿丰盛下午茶。
嘴里嚼着温热细腻的赤豆沙汤圆,终于?活过来哩。萧瑜瘫软倒在椅背里,脑袋空空。
“五姊,明日我再给?你寻个更好的老师。”谁爱教谁教,反正?不能是她。
“啊?不用吧,你们很?好。”萧懿吞咽下泡芙甜滋滋的奶油。
“要的要的。虽我两擅长骑术,但在指导他人上不得?其法。”杜四娘忙不迭地点头,我们很?好,但你不太好,有的苦平生吃一次足矣。
萧懿方想接话,便被?外头嘈杂喧嚷的上楼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
“江郎风流之姿更甚从?前,近来与段才女......”有男子故意中断调侃的话,话里话外的意犹未尽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羡慕江郎的福气,她可是有名的心高气傲。”有人艳羡不已。
“卿卿想同江郎双栖绿池哩,不知何时为她脱籍?”问询者推开包厢门,将另一人的话语隔在木门里。“莫要当真,伎子而已,娉娉袅袅装就娇羞态,实则迎新送旧不知多?少人......”
萧懿三人从?对话里听?出满满讥讽和薄情,眉头微蹙,实在讨厌背后恶意议论他人的郎君,小娘子们可千万眼?睛擦亮点。
“你准备请谁来教我骑术?”萧懿忖起原来未说出口的问题。
“嘿,暂时不说,五姊放心,人家的驭马术在长安都是数一数二的。”萧瑜傻笑。
神神秘秘的谜底总归有被?揭开的时候。
旷野之上,一匹骏马犹如疾风般飞驰,赤红亮丽的鬃毛随风而展,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四蹄狠狠地踏在平地上,卷起一片尘土。不知面目的人稳坐其上,衣衫的青绿色随着马的奔跑、弹跳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线。
萧懿瞠目,背影好潇洒,萧瑜从?哪里找来的老师啊?
骑手仿佛感应到背后的目光,抓住缰绳与马一同疾速回转,如风如电地朝萧懿跑来。马儿高扬头颅,双蹄腾空发出长啸,稳步停在离萧懿五步远的地方。李祐一身骑服赫然其上,罕见地漏出张扬的笑。“阿宜,你来啦。”
马背上的李祐意气风发,和朝晨的太阳一样亮眼?炫目,但不灼人。
萧懿按住怦怦跳的心脏,被?帅哥秒杀了,“祐表兄怎么在这?儿?”
李祐松开马坚缰,掀袍一纵而下,少年气清冽如初春的嫩芽,“阿瑜说你缺个马师。”
“是呢,不过,我的骑术极其的差。”萧懿腹诽,不愧是你,应该给?萧瑜同志颁发个最佳助攻的奖项。

第80章 名师
李祐原以为萧懿只是谦虚而已, 然而当萧懿展示出两日蹩脚的学?习成果时,早准备好的称赞也只能默默咽回。平日惯常不慌不忙、游刃有余的小娘子,倏然间变局促, 对比之强烈竟显得珊珊可爱。
“阿宜果真不擅长驭马。”
他努力忍住笑, 不让萧懿难堪,却无?法掩藏眸光里的星星点点。
“别笑。”萧懿一阵阵心虚,声?音也有些缥缈不定。她这身三脚猫的功夫,丢脸丢到太平洋了?。
“嗯,我没笑。”
萧懿无?语,连瞎子都能看清你翘起的唇角啊。她在灿烂的笑意里节节退败, 低头瞅一眼?自己紧张兮兮僵硬的鸡爪手指, 终于绷不住放弃表情管理,“算了?, 爱笑就笑吧。”
“阿宜是不是心有畏惧?”李祐笑够了?咳嗽两声?开始进入正?题。他观察一会儿便发现, 萧懿身体十分紧绷, 双腿紧夹马肚, 拉着?缰绳的手肘滞在半空, 无?一不彰显出内心的恐惧忐忑。
萧懿迅速点头,尴尬退散, “对, 我担心从马背上摔落。”
她之前练马的时候也坦白过这个担忧, 萧瑜他们?安慰说马匹训练有素、很温驯的。可能说服力不够,她仍然会纠结。
李祐召唤侍从去?牵矮小些的马驹来, 转头对萧懿耐心解释:“阿宜,两岁的马驹比你现今骑的胡马稍瘦弱些, 方便掌控。我们?先用它练习技法,如若顺利再换成胡马, 可否?”
“可。”简直太可以了?,即使摔跤也能摔得轻点吧。
萧懿举双手赞成,终于有人?理解她的害怕了?。
新牵来的小马比原来的马矮了?近三分之一,时不时喷出鼻息、跺跺前蹄,眨巴着?黑亮清澈的眸子。萧懿整个人?都柔软了?,真萌啊。
她从李祐手中接过豆饼,长开双手捧到马驹跟前。它犹豫几秒后?试探地勾头,伸出舌头舔食物,见萧懿不躲闪才放心张口卷走边角,摇头晃脑地咀嚼起来。
简直可爱到犯规,萧懿内心呐喊无?数遍。
“我能摸摸它吗?”她希冀地问。
“可,轻轻地抚摸马脖和腹肚。”
萧懿小手成梳,至上而下地穿梭在马儿的毛发里。小马好奇地侧头张望,但?并不抗拒,而后?继续埋头苦吃将脖颈送到她的身前。
“它喜欢我的触摸诶!”萧懿不可思议地低呼,亮晶晶地同?李祐分享喜悦。
“嗯,阿宜等会儿牵着?走走,它会更亲近你。”
李祐不由自主地弯眉,他初学?骑马时也是这般兴奋吧。三四岁的人?还没马的一半高,拉扯着?祖父的胳膊上下马,憋红着?脸畅快地奔跑,吃了?一嘴风也不在意。只是,向来温柔的祖母心疼得捶了?祖父两下出气。一晃十几年,当年跟着?他的小马驹也已自然老?去?。
萧懿发现马真的很聪明,估计从小有驯马师照料,对于口令很敏感。等差不多适应,马儿能亲昵地在掌下柔蹭,她终于踩马镫翻身上马。或许因为前期信任关系的建立,又或许是马背的高度不高,又或许是李祐全程在身侧保障安全,恐惧害怕消失得七七八八。
“阿宜试着?之前的动作,起步、停止和转向。我会一直跟着?你,别怕。”
李祐在红色高大的骏马上蓄势待发,比旁边的萧懿高出好一大截儿,气势凌厉但?说出的话却温和无?比。
萧懿小腿收紧给马肚适当的压力,马儿由停止到慢步。再施加压力,马儿逐渐提速,开始小步快跑,她努力放松肌肉稳住重心,随奔跑的节奏而调整呼吸。当马匹冲出百米远时,她连忙闭合手指缓慢收住缰绳,避免操之过急因惯性被甩出。
“哇,马儿你太乖了?!”萧懿停稳后?迫不及待地夸奖小马,顺利掌握减速的技能。
小马似乎也听懂了?,昂着?头得意地甩着?尾巴。
有时,冲破心理障碍只在须臾一刹那之间。半晌过去?,萧懿已经?能自如地骑马驰骋,直行、回转随心而动。对于运动渣渣来说,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啊。
“祐表兄,我的进步大吧?”
见小小的、白白的一只手掌努力举在空中,李祐微愣,而后?从马背俯身缓慢将大掌覆于其上,击出沉闷的声?响,“阿宜真厉害。”
掌心似乎还停留着?接触一瞬间的温度,让人?舍不得擦去?。
萧懿满意,得到老?师夸奖再跑十圈也不累,夹马冲出十几米远,还不忘回头呼喊陪跑伙伴。风将她的额发吹得凌乱,但?李祐能清晰地捕捉到她眼?神里怡然与得意。
一关过去?还有一关,萧懿不久后?就笑不出来了?。击鞠比踢足球难多了?,首先球很小,堪堪如紧握的拳头般大小。如果是原来近视的她,放在平地上,找球都找不着?。其次,马球是人?在高速移动中击球,要求人?又得控制马又得有命中率。
空旷的场地间投入一颗静止的彩球,萧懿试着?从十米远的地方,手执偃月形球杖直奔目标而去?。近了?近了?,她将球杆后?挥,使力冲球打去?。
“咦?球哪儿去?了??”
萧懿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朝前张望球的踪迹,可惜未果。她转身看去?,嗐,球在原地呢,刚才用力挥杆打了?个寂寞,尴尬得扣手指头。还好李祐望天假装没看到......
“再来!”不相信治不服一颗小球球。
经?过萧懿一而再、再而三绕圈挑战,球终于被击中,“砰”地在空中掠过圆弧线,滚去?老?远。她驱马赶向球下落的方位,继续连击将球一步步逼近球门。
李祐视线随球场中央的人?移动,那因热气蒸腾而绯红的双颊,被密密汗水濡湿的额头,以及进球后?愉悦的欢呼,目光不愿错过分毫。
“阿宜,我们?来场比赛吧。”他盯着?萧懿慢慢趋近。
“?”萧懿忽略侵略性的眼?神,怀疑听觉有问题。她才碰上球,刚学?会走怎么能跑呢?
“橅拟赛场两队的争抢。”李祐点头告诉她没听错。
模拟赛一触即发,彩球被放置在全场正?中,李祐和萧懿分处在球的两侧。因成年马比幼马步力强许多,李祐最初让萧懿十步。
“我就不客套啦。”萧懿集中精力,小腿使力令马提速朝不远的球疾速奔驰而去?。
球“砰”地被带开,然而,不是她击中的。
李祐驰骋球场如砥平地,月杖精准扣住彩球带离中线地带。火红的烈马从萧懿身侧一闪而过,激昂的马蹄声?如铮铮战鼓,马镫泛着?锐利的银光。
萧懿急刹转弯,看青衫渐远。“啥呀这是,某人?是不是过于直男,很容易失去?我的诶。”
她被激起胜负欲,预判球的位置后?再次启动,必须抢到一次球。
李祐东西骑突、连续击拂,听话小球一直距离他的球杖几步远,连连躲避萧懿的追击。焦灼的追逐中,他转臂控球力道出现偏差,彩球偷溜跑偏,让萧懿有一线生?机。
萧懿迅速掉头,跃马合杖,用尽全力将球扔进另半场。她一边观望球的线路,一边用余光瞄李祐。越来越近,李祐开始展臂,然而却挥空。毫厘之间,萧懿从左侧窜出,撇球疾驰,三两下拉远距离,眼?见球门愈近,拼力完成最后?一击。
流星划破晴空。萧懿屏息侧目,彩球掉落,跳跃滚动,分毫不差掉进球门。
“耶,我赢啦。”雀跃之声?足以震碎山海。
李祐执杖立在几米开外?,静静守望萧懿的首次胜利,苍苍茫茫仿若一幅淡雅的山水墨画。山是他鲜明的轮廓,水是他眼?里的清泉,嘴角飘过的是万丈霞光。
萧懿转身,径直撞上他的目光,几欲溺死在这片宠溺中,胸腔咚咚鼓动击穿耳膜,心窗似乎已被敲响。这人?肯定是让着?我呢,太会了?吧,不可否认,招数确实?有效。
“玩得尽兴吗?”李祐越过马鞍双脚落地,牵起小马驹的缰绳扶萧懿下马,“今日练马时间有些久,阿宜睡前记得找人?按蹻筋骨。”
萧懿点头,确实?能感觉到腿部酸软。不过也很值当,学?习进度直接拉到九成,以后?换马或者换驴稍加适应绝对拿捏。“多亏有名师教导。”
摸摸空荡荡的胃,她嘴一抿出声?调侃,“为答谢恩师,阿宜请客,不知卫王应不应约?”
“恭敬不如从命。”李祐甚至还行了?一个叉手礼。
于是两人?转战宣阳坊食肆。
近些日子正?是百花争艳的时候,本朝百姓犹爱“花开时节动京城”的国?色牡丹,于是萧懿推出牡丹燕菜当做招牌。牡丹燕菜可是洛阳水席头菜,追溯历史可以到武周时期,只比现下的时代再迟一点儿。
蔓菁切细丝浸泡去?除青气,攥干水分后?撒上绿豆淀粉蒸至半透明,洗去?淀粉后?晾干。反复蒸晾三次,码上盐味,透明的蔓菁丝竟颇似燕窝之丝。将其围拢摆入圆盘中央,各色菜码细丝转圈均匀放入,再一同?蒸熟。
金黄色的是鸡蛋丝,暗红的是腊腿肉丝,白色的是春笋丝,棕色是菌子丝,灰色的是牛肉丝.....颜色碰撞对比,正?符合姹紫嫣红的时节。汤底不能疏忽,猪骨、整鸡、葱姜炖的奶白高汤,简单用醋、胡椒、盐、胡麻油调味,将菜码统统浸没。
牡丹花亭亭立在水的中央,不时有波浪激荡蒸腾出袅袅仙气,黄的、绿的、红的浮出水面尽显绚丽。菜还未尝尽口里,眼?睛已经?被春色涤荡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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