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手握帝师系统(科举)—— by侍女的短刀
侍女的短刀  发于:2023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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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定川看向臣子身后那个同样?身着铠甲的人,冷笑道:“皇长兄还躲在百官背后,不愿出来解释解释吗?”
“解释什么?”百官们很诧异,纷纷转头看向陈定夷,“难道叫我们来的……是大殿下??”
陈定夷掌握的大部队如?今都在辽西,留在身边的不过一百来亲兵。
原想着出其不意,趁文武百官聚在奉天门?外时,将所有人一举拿下?,作为宫变的筹码。
只是看现在这?情形,竟已被这?个他向来看不上的三弟捷足先?登,探听到了计划。
他脸色微变,但掐指一算,大部队八成已过了古北口,正?往皇城而来。
这?些人都是他花费十年时间亲自培养的死士,由锦衣卫指挥使郑永长带领,足足五万人之?多,所向披靡。
就算太子拉来了京中所有的武将,也无济于事。
此?战,他陈定夷必胜。
心中有了底气,便也无所谓隐瞒,反正?同样?的事情他的父皇早就为他打?好了样?板。
“我要……”陈定夷举起佩刀,高高地昂起头颅,用掷地有声的语气道,“逼宫!”
太子与大皇子相对而立,中间隔着一排惶恐的臣子,奉天门?前一片寂静。
实际上,经过了十几年前的那场血案,臣子和?百姓却只求政权平平安安地更替,流血的事件越少越好。
今时不同往日,先?帝昏庸无道,而明煦帝有太后和?武德侯的撑腰,宫变最后以名正?言顺的禅位告终,可大殿下?,他能有什么借口?
陛下?尚在,太子英明,他怎么就糊涂地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呢?
“方珍运!厉文成!岳帅战!诸葛景山!计玉书计大学士!”陈定夷尝试着去唤那几个大皇子党,“来啊!轮到我们书写?历史的时候了!”
可是被点到名字的那几个人却只是往后缩了缩,计玉书更是愤恨地盯着陈定夷,看起来恨不得缝上他的嘴。
大多数站队的人只是想从党争中谋取利益,这?种真刀真枪的时刻,他们并不想当送命的急先?锋。
“怕什么!”陈定夷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手?,那一小支亲兵从埋伏处露出头来,“我还有五万大军,马上就要到啦!”
所有人神色惨然巨变,作为清流的代表,都察院御史云天青明白?再也不是做缩头乌龟的时候,坦然地挺身而出道:“大殿下?,莫要糊涂!现在还未铸成大错,收手?吧!”
“收手?吧!”大臣们附和?道,“不要一错再错啊!”
陈定夷竖着眉头横笑,“你?们这?些竖子!”他举起手?中长刀,头一个指向云天青,“软的不吃非要吃硬的,我就先?杀一个,教你?们看看是谁在犯错!”
他反握住刀柄,高高举起,朝着云天气的头颅狠狠插去——
云天青倒也是个硬汉,闭着眼,一步也未退缩,却在此?时,一道寒芒飞过,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陈定夷持刀的右手?手?臂。
他大叫一声,长刀在即将触碰到云天青的面?门?之?际,当啷一声脆响,掉落在地。
众人骇然大惊,朝着匕首飞来的方向望去——那掷出匕首之?人,竟然是礼部尚书兼内阁中书李时居!
大家这?才?想起来,李尚书才?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当年在国子监求学时,她便于弘武馆内修习武艺,就连当年轰动一时的书生案,也是由她生擒住了凶狠的贼人张代。
“李时居!”陈定夷捂住血流不止的右手?,目眦欲裂,企图冲上去,“我要杀了你?!”
陈定川一把拉住李时居,将她置于身后,高声道:“皇长兄,你?不妨回头看看。”

然而陈定夷怕他的三弟使诈, 并没有依言回头看去。
但是他收住了扑向李时居的势头,暴躁着大叫道:“给我放箭!”
指令是下?给那一百来?个精锐的,大皇子昂起头颅, 高傲地等待着那个讨人厌的李时居被万箭穿心——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 广场上空空荡荡,并没有响起他期待中, 百箭划破苍空的簌簌响声。
“皇长兄, 请你?回头看看。”陈定川漠然地叹了声。
陈定夷回过?了神, 转头向后望去,脸上的恐慌再也止不住。
他目光仓惶地四处搜寻,高声诘问道:“……人?呢?我的精锐呢?”
先?前包围了整片广场的一百来?名精锐忽然销声匿迹、没了踪影。
像是应和他的话似的, 一个身着紫金甲, 手上拎着半个花盆的武将从?角落走出来?, 拍了拍手上的血泥, 咕哝道:“现在的年轻士兵, 可真禁不住揍啊。”
“武德侯李慎?”陈定夷愣了一瞬,“是你?,把我的人?都杀了?”
“是我, 不过?你?这话说?得不准, 我可没杀他们,只不过?带了些旧友来?,拿花盆把他们拍晕了而已。”李慎笑眯眯地指了指广场台阶下?方。
众人?伸着脖子瞧, 只见几十名武德侯旧部将昏倒在地的大皇子精锐拖行至墙边, 并且卸下?了他们的兵器, 将每个人?的双手双脚用麻绳捆起。
没了那些威胁, 文武百官安下?心来?,脸上绽出笑容, 看着武德侯的目光格外开怀,连声道:“没想到连您都出马了。”
李慎笑着拱手,一路走到李时居身边,“老当益壮,我这还不赖吧?”
李时居冲自?家老爹递了个肯定的眼神。
陈定夷恨恨道:“李慎!我给你?府上寄过?拜帖,你?却置之不理,竟是早就投靠了老三吗?”
李慎大概觉得好笑,轻慢地哼了一声,“大殿下?带兵入宫,忘了为人?臣者的本分?……我的人?呢,你?们瞧瞧,连兵器都没带,只是作为提醒,切勿扰了陛下?龙体,这不为过?吧?”
这话一说?,众臣纷纷反应过?来?,大皇子这是犯了谋逆大罪啊!眼下?既然没了性命之忧,必然是要无条件站在陛下?和太子这边的啊!
计玉书头一个跳出来?,“大殿下?!快认罪吧!”
不过?是死了身边的精锐,只要撑到大军抵京,所有锦衣卫,再加上死士大军,他陈定川岂能是自?己的对手?
只是眼下?还得拖延时间,陈定夷慢慢收敛起脸上的慌张,兀自?镇定道:“反正我今日做都做了,又有什么好认罪的?倒是你?们这些墙头草,不妨好好想想……现在站在我这边的,只要我顺利登基,尚书还是将军,随你?们挑!”
他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朝臣们却始终不为所动。
云天青向前踏了一步,平心静气道:“您醒醒吧,陛下?只会将皇位传给太子殿下?。”
陈定夷不愿屈服,指着陈定川的鼻子问,“老三到底给你?们下?了什么药?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对他死心塌地?”
计玉书无奈地掖着手,“太子殿下?虽然出身平平,但是他人?品端方,学问深厚,足以征服朝野,这样的人?,才能成就大业呐!”
陈定夷嘲讽地一笑,“他有个那样下?贱的母亲!能是什么当皇帝的坯子!”
广场上所有人?都被他这句话给吓坏了,这是要反目成仇,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大家纷纷向身后望去,可陈定川却静立于奉天门前,自?始至终,不曾张口吐露一个字来?。
只有李时居站在他身边,从?额头迸发出来?的青筋上窥得一丝撕心裂肺的端倪。
想伸出手去安慰,却碍于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再给他添上龙阳之好的把柄。
她心中明白?,陈定夷这样说?,就是为了激怒他,逼他起杀心。
而眼下?却不是对皇长子动手的时机,至少这个决定,还容不得他来?做。
众人?就这么僵持着,陈定夷不愿离开,众臣也不愿离去,太子始终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耗尽,天上乌云散去,正天顶上的日光洒了满地,空气里?有隐然的火药气味,陈定夷抬头望了望天光,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的援军此时早该踏破城门,抵达奉天殿前,此时为何毫无动静?
难道锦衣卫指挥使郑永长也最终倒戈,成了老三的人??
越想越不对劲,如?果援兵始终不来?,那么这场政变,岂不是变成了他一人?的独角戏?
锦衣卫尚不好说?,但那些死士绝不会背叛,陈定夷情绪激动起来?,抬腿就要往宫道上走,陈定川一个手势,几名金吾卫齐齐站了出来?,高举起拦人?的长枪。
“长兄来?都来?了,不进紫宸殿,和父皇解释一下?吗?”陈定川抬起眼眸,望向那个慌乱窜逃的背影。
陈定夷肩头一哆嗦,转过?身来?,脸色惨然,双目赤红,“老三,我现在承认,你?确实聪明,竟然连五万死士都能杀干净……你?也不怕午夜梦回时,有多少人?排着队向你?索命吗?”
众臣听得悚然,回身去看陈定川神色。
然后太子殿下?脸上只是漠然,李时居却负着手,抬步往前走了走,朗声道:“大殿下?这是承认……带五万死士计划谋逆了?”
陈定夷看都不看她,只是阴沉着脸,阎罗一样盯着陈定川。
李时居失笑道:“没死,五万个人?都没死,他们只是赶不过?来?了……那古北口官道如?此狭窄,我只用了一点□□,就把道路给堵死了,眼下?他们还困在山上,如?果时间没算错的话,尚将军和霍少将已经带了一支漠北军精锐,将他们悉数一网打尽。”
“……火药?”陈定夷终于正视向那个头矮矮的李尚书,“什么火药,能拦得住我五万大军?”
□□炸药呗,相当于低配版TNT的威力,但对于大邾来?说?已经闻所未闻的一剂猛药了。
李时居也有心不让这玩意?的配方流传出去,危害百姓,因此只是淡然道:“殿下?倒也不必问那么多,只是你?的春秋大梦,真的该醒醒了。”
既然已经认下?了谋逆这等弥天大罪,显然已经没有放他出宫的可能。
这回不用陈定川动手,场上所有的武官已经站到李慎身边,势必要将乱臣贼子陈定夷扭送至明煦帝跟前。
陈定川顿了下?脚步,朗声道:“请武德侯将他押送入偏殿,严加看守,我想父皇,或许想私下?再问一问他。”
到底是长兄,他不忍心看着陈定夷在所有朝臣面前被审判,再说?以明煦帝目下?身子的状况,只怕听说?这个消息后,很?难如?走到朝前料理。
宫门洞开,众臣退去,尘埃落地,此时也不过?刚刚日中。
这场叛乱以太子殿下?兵不血刃而宣告终结,国事?已了,剩下?的就是家事?了。
陈定川带着李时居推开紫宸殿的大门,童子昂身边站着几名太医,团团围在龙榻前。
他已经很?努力减少喧嚣了,奈何明煦帝也是一代英主,心中亦有预感。
童子昂为难地走上来?,压低了嗓子道:“半个时辰前呕了口血,眼下?已经止住了……太医说?,这次救过?来?,只怕往后光景也不长,还请太子早做打算。”
陈定川身形晃了一晃,抓紧了李时居递上来?的胳膊,才勉强站直了身形。
他吩咐道:“一定要瞒住皇祖母。”
童子昂道是,掖着手退出去了。
太医们低着头,鱼贯而出,内寝中只剩下?一对父子和惶然的李时居。
李时居觉得自?己也该离开,给这对天家父子留出说?话的空间。
然而明黄帐幔内却传出一声困惑的疑问:“老三……李时居也在吗?”
他们对看了一眼,道了声在,然后走向被药味和老人?味笼罩的龙榻边。
明煦帝靠坐在床头,面色铁青,眼下?一片暗紫色,唇瓣却是灰白?的,似乎一日之内,死亡已经顺着墙角缓慢地爬上了这位天子的面庞。
“老大,是不是反了?”他艰难地张着嘴,问道。
无法否认,陈定川只能点了下?头。
明煦帝喘息了一阵,又问:“死了多少?”
陈定川轻声回答:“此次有李尚书谋划相助,仅长兄麾下?百人?受伤,无人?死亡。”
明煦帝略诧异地看向站后方的李时居,得到她肯定的点头后,天子长长叹了口气。
“这样很?好,朕把江山交给你?,很?放心。”
陈定川问道:“我命人?将长兄关?押在偏殿,父皇可有话要对他说??”
明煦帝犹疑了一瞬,几行浊泪掉下?来?,在前襟和被褥上留下?深而圆的痕迹。
没有嚎啕大哭,到底是曾经杀过?人?的狠角色,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轻轻摇了摇头道:“在今日之前,朕就已经决定了,要将这皇位传于你?,诏书就放在龙椅下?面,童子昂那里?也有一份,可作对证之用,朝臣里?面,礼部尚书李时居、定远将军尚之玉,还有那个叫薛瑄的,都是良臣,可以为你?所用,朕就留给你?了……至于老大,朕不想见,一切就交由你?决定吧。”

陈定川蹲下来, 容色依然平静,并不是天子以为的喜形于色。
他握住了父皇的手,问道:“父皇……爹, 民间有那么多?能人异士, 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明煦帝的指尖在他腕上搭了搭,然后颓然落下。
再不是威严到让人无法直视的真?龙天子, 此时?此刻, 躺在床上的, 不过是一个?须发皆白的垂垂老者。
此时?,距离他生命的终点,已然不远了。
老者猛地喘息了两?声, 肺腔里的嗡鸣足以让几步开外?的李时?居听?得清清楚楚。
在现代医学范畴, 这大概就是肺癌吧, 只可惜李时?居从来就不懂医学, 而系统提供的奖励里, 也没有医术相关的内容。
“……乏了。”明煦帝闭了闭眼,“定川,这位置本就不属于?朕, 坐了这么多?年, 亡魂日日夜夜纠缠,你那两?位兄长?到今天这步田地,朕也有逃不开的错处……朕想着, 不如趁着还有两?口气喘, 去皇陵边上的磐白寺, 洗一洗身上的罪孽, 图个?死前的清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道:“这朝政, 就彻底交予你吧,明日朕上早朝宣布此时?,你拿了诏书,选个?日子登基,李时?居在这里,还有童子昂,也可以做个?见证。”
这么多?年,明煦帝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不是老三,他费劲说了这半天,已是气喘连连,再也讲不出一个?字了。
李时?居和?陈定川都明白,这不是试探,既然传位诏书都已经拟过了,天子那双浑浊的泪眼也证明,这回是下定了决心。
这时?候再推辞,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陈定川默然片刻,郑重跪下,朝着榻上濒死的人肃容拜下去,良久才起身。
“父皇……”
他还想再说什么,然而明煦帝却只是动了动手指,一句都不愿再提了。
有时?候朝代的更迭就是这么简单,从紫宸殿出来,广场上空无一人,云翳散去,春风吹来,汉白玉几乎刺目,不远处清波粼粼的护城河,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闪烁着万点碎金,耀人眼目。
陈定川慢慢踱出来,在她身边站定。
“你在想什么?”李时?居侧过脸,面?庞的线条玲珑美好,仿佛能看?见脸颊上晶莹的茸毛。
远处似乎响起了一声鹤唳,陈定川伸展双臂,任春风盈满他的衣袍,一如在李时?居三年前初见时?那般青春俊好。
他轻声道:“我在想,大邾的子民,和?你。”
第二日的早朝上,文武百官位列两?边,看?着明煦帝那油尽灯枯的身子,在童子昂的搀扶下,最?后一次坐在奉天殿内的龙椅上。
他的太子就站在下首,眉目一如往昔,平和?而稳重。
这么多?年,明煦帝的目光都是从他身上匆匆扫过,仿佛直到今日,他才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这个?儿子。
这是个?好儿子,平心而论,如果换作他是朝中?大臣,也会希望自己效忠的天子,是这么一位丰神俊朗而才华横溢的青年人。
回想这么多?年,他几乎从没有为这个?儿子做过什么。
和?妃是那一年初夏的什么日子生下了这个?儿子,他已经记不清了。
在老三人生的头几年,他也从没有主动去看?望过,反正有聪明伶俐的老大,备受娇养的老二,后来还有得到了他百般疼爱的老四和?公主。
他只知道老三长?大了,没有缺胳膊少腿,长?得也还算齐全,却从没关心过他吃得多?不多?,穿得暖不暖。
他只知道老大和?老二不愿带着老三一起读书和?玩耍,不过既然侯公公愿意以书信教导,又有袁鼎主动给这个?儿子当老师,就不会变成不学无术的废物。
至于?有没有受欺负,有没有被?排挤,这从来就不是他这个?天子该操心的事情。
有两?个?嫡子在前,他本没有打算让这个?庶子接触多?少权力,只是后来老三以一手文章惊艳了朝廷,在百姓口中?的口碑也足以逆转前两?个?儿子在读书上不足,索性挑了国子监这个?冷衙门给他历练,往后若有才干,也能帮扶他的兄长?,成为大邾的顶梁柱。
然而谁能想到,四个?儿子里,老大和?老二都恨不得自己早死传位,老四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儿子,最?后能接下这偌大江山的,竟是那个?小时?候最?不起眼、最?不受重视的老三呢?
御座之下,臣子们敛声闭气,一句话也不敢说,龙椅上的天子却沉浸在回忆里,看?太子看?得入了神。
直到司礼监掌印太监一声轻轻的“陛下”,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今天,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陈定川尽一点老父亲的心意了。
退位对?他而言,既是解脱,也可以说,是他对?这个?最?好的儿子,那迟来的补偿,还有真?心实意的祝福。
如果要?说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只怕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和?力气,为新帝挑选一位称心合意的皇后了。
好在还有太后,还有和?妃,她们都是明白人,有她们在,自己也算能安然离去。
“童……子昂,宣旨……”他指了指案上的圣旨,舌头吃力地打滚。
若非太医早上施了针灸,此刻他几乎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皇长?子陈定夷、皇次子陈定南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太子陈定川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令太子继任大宝,即皇帝位,钦此!”童子昂的眼眶难得湿润起来,念旨的声音也头一次带了哽咽的情绪。
满朝文武皆惊,肃容跪拜下去。
但是皇帝病入膏肓是事实,趁着现在还能坐上龙椅,将?皇位顺顺利利传下去,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纷争和?牺牲。
再说经过这么多?波折,皇太子虽然年轻,但却拥有超出这个?年纪的沉稳和?英明。
大家心中?都认同,这是明煦帝晚年最?英明决断,是以震惊归震惊,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反对?,甚至连面?子上的拉扯和?争议都没有。
“好。”明煦帝满意地闭了闭眼,言简意赅,“退朝。”
“退——朝——”
小太监们在童子昂的示意下抬着明煦帝离开,一代英主的身影自此消失于?奉天殿上。
后来,太上皇陈明煦谁也不见,只在退位的第二日召见了武德侯李慎。
而李慎入宫时?,带了一名劲装打扮、帷帽遮脸的少年郎。
他们三人谈了什么,无人得知,只听?说那少年离开时?,明煦帝心情似乎好了不少,有了回光返照的迹象。
第三日,趁着病情稍有好转,太上皇便启程前往皇陵边上的磐白寺,除了伺候在身边的小太监两?人,连童子昂都留给了新帝,帮助他巩固刚刚建立的新朝。
两?个?月后,明煦帝死在了定川元年的初夏,那日山中?有无数杏花飘落,坠了满地。
定川帝不是个?喜欢铺张浪费的人,再加上太上皇病了那么久没有理朝政,圣旨一下,宛如把手头活儿一甩,再也不管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堂上还堆积着那么多?奏折等人来批,奉天殿上的龙椅正等待着大邾的新帝,是以这场登基仪式比太子的册封大典还要?简便。
钦天监算了个?日子,陈定川直接挑了最?近的那一个?,连龙袍都是改了改明煦帝的旧衣,简单的朝拜后,皇帝迫不及待进入正题。
慈安太后直接晋级为慈安太皇太后,而崔皇后如今心气儿也没了,对?于?陈定川将?她与和?妃都册封为皇太后的做法,她并不怎么在意。
太皇太后年岁已高,先前独居在清宁宫,总觉得孤苦寂寞,眼下正好名正言顺地将?和?太后接来同住,婆媳俩本就感情深厚,往后又可以一块儿作伴说话,两?人都对?皇帝的决定感到非常满意。
而崔太后则直接搬去了宫外?京郊的陆丘园,既离宗正寺近,可以贴着那再也出不来了的宝贝儿子,也不用?日日在宫里,看?着那对?婆媳欢欢喜喜生闷气。
至于?陈定夷,既然太上皇在圣旨里提了要?惕心保全,定川帝必然不能要?其性命。
于?是在内阁众议之下,定夷、定南这对?兄弟被?一起关入了宗正寺中?,基本上可以好好地活下去,甚至能住在与国子监监舍差不多?水平的隔壁屋子里,不愁吃穿,只是他们终生不能外?出一步,再也见不到宗正和?狱卒以外?的其他活人。
而大皇子妃顾氏看?到二皇子妃计秋芳如今醉心于?教育事业的模样,也主动要?求和?离,带着她顾家的下人连根离开京城,外?出游山玩水去了。
六部尚书自然要?换过一轮,李时?居给出的建议是先定编定岗定职,所有官员都要?撰写述职报告,且不可假他人之手,然后由吏部根据工作绩效拟定标准,纵向对?比前朝,横向六部□□。
最?后在皇帝主持下,内阁共同商议,如何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岗位上,繁琐冗杂之处,甚至可以将?岗位削去。
六部要?大换血,内阁也不例外?。计玉书年纪大了,自述先前识人不清,差点扶持叛贼上位,因此主动表示要?致仕回家,效仿武德侯开发事业的第二春。
态度如此诚恳,定川帝自然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如今内阁除了刚拜华盖殿大学士的李时?居之外?,还有礼部尚书薛瑄、御史?云天青、刑部尚书师明亮等人。
阁臣都是自己挑选出来的,足够与六部形成制衡,因此司礼监掌印太监童子昂自请解散东厂,废除太监送达批红的程序时?,定川帝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指挥使郑永长?锒铛入狱,锦衣卫没了首领,一部分人遣散至漠北军中?,剩下的小部分精锐改为皇帝亲卫,不再行巡查缉捕之职。
朝廷从上到下精简了一番,政务传达变得更加通畅而扁平,等盛夏过去,新的一年乡试秋闱又被?提上了日程,而这一回,李时?居欣喜地发现,光北直隶就已经有三十余名女考生了!
看?来百姓中?一直有从未放弃念书、有仕途野心的女子,而这次改革给她们提供了大展手脚的机遇。
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定川帝忙于?带领朝臣开辟大邾的新局面?,紫宸殿的灯火夜夜不曾熄灭。
天子关心子民,子民自然也关心天子。
新帝登基好几个?月了,却始终不册立皇后,这让满朝文武很是着急。
定川帝心里也是着急的,旁敲侧击了好几回李时?居的意思,奈何大学士一门心思忙着家国大事,好不容易屏退所有人,在内寝里抱一抱吻一吻,她都能分出心来,嚷嚷着拉他看?手上的奏本。
皇帝无奈,想来想去,只能换了私服,亲自去拜访李大学士在京中?最?亲近的大臣——业已致仕的武德侯李慎,希望他能劝一劝自己的远房侄子。
李慎一身粗衣,手上沾满了泥巴,正在伺候一院子的兰花草,转眼瞧见白玉龙服的天子,倒也不怎么惊讶。
“太上皇说了,有些话得保密。”李慎还以为定川帝是来询问他太上皇临行前的谈话,煞有介事地说,“臣实在是为难地很啊。”
定川帝失笑,“朕……我不是问这个?,李时?居她家中?人何在,我想去拜访一下……”
皇帝的意思,长?了眼的能看?出来,不过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得以李时?居自己的意思为准呐。
李慎把胳膊耷拉在铁锹上,认真?思索如何回答,岂料云氏抱着一匹绫罗从门外?走进来,一边翻看?花色,嘴里还嘟囔道:“居儿这丫头三天两?头不着家,又叫人送这些劳什子作甚,她娘我堂堂侯爵夫人,还能缺新鲜衣裳穿?”
跨过门槛,走进院子里,云氏才抬起头来,发现站在对?面?的李慎吓得不轻,而旁边的人则一脸愕然,怔愣在原地。
“又怎么了?”云氏眨巴着眼,好半天方认清楚,那位衣冠楚楚的青年公子,好面?熟啊!
面?熟的青年公子一言不发,刮龙卷风一般,抬腿就迈出了侯爵府。
而李慎则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困惑的云氏这才想起来,青年公子还是三殿下时?,曾于?中?秋佳节来府上送过菜呢!
她吃惊地捂住了嘴,“哎呀呀,那是陛下!那我岂不是……岂不是捅破了居儿的身份,这得是欺君大罪吧?”
自己的夫人虽然天真?,但总是有一些歪打正着的幸运,事情到了这一步,定川帝知晓真?相并不是什么坏事。
李慎拍了拍膝盖,有滋有味地抿了口茶,“管他呢,大不了带着居儿,咱们北上找维儿去!”

李时居从今儿早上起来, 眼皮就?跳个不停。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李时?居的左眼皮上仿佛长了个永动机, 她用冰凉的井水洗过,用喝剩的茶叶敷过, 用鸡蛋白滚过, 都无济于事。
到后来, 李时?居干脆就?没管了,反正左眼跳总比右眼跳强。
如今她是大学士,位极人臣了, 俸禄上很难再有什么长进, 对于眼皮君的预示, 她觉得很可能是天降横财。
比如枫叶今儿出去买菜的时?候, 捡到一百两黄金这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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