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嫣教了半天,最后一针针数给她,让她把变化的针法记在本上,这才算是明白。
朱谷粒找苏嫣学?新针法,肖红军和钱大姐俩人也过来。
肖红军说:“我不要什么贵气不贵气,我就要个对号。我家闺女上回期中考试数学?一塌糊涂,我织一个对号出来,心里舒坦。”
钱大姐也是差不多的意?思:“我儿子老说我织的东西?老气,咱们岛上翻来覆去就这么几样花型,我跟你学?学?新花样,我儿子见?了也能喜欢。”
苏嫣那?就不教她们“L”的针法,直接“V”,反正“V”也有象征胜利的意?思,对学?生来说,也算是合适。
苏嫣垂着头,又把针法说了一遍。
肖红军和钱大姐两个人有织毛衣的底子,学?起来比朱谷粒快。
教完以后,她们一起其乐融融地聊着天,织着毛衣。
朱谷粒有点坐不住,她鞋底薄,觉得脚下冷,织了一会儿就去把炉子生了起来。
苏嫣见?大家都在这里,想?了想?开口说:“你们谁礼拜三有时间?陪我去听听课呗?”
朱谷粒扇着炉子里的火问?:“听课?你上思想?学?习班啊?”
苏嫣瞪了她一眼?,小眼?睛不断地给她使眼?色。
朱谷粒扇完火,根本没看苏嫣,她从兜里掏出几颗橘子放在火炉上面烤。
苏嫣见?她不上套,又给肖红军使眼?色。
肖红军虽然不知道她要闹哪出儿,但?也看的出来跟钱大姐有关系,转而配合地说:“礼拜三我跟朱谷粒要去食堂送货,钱大姐是有空的。”
苏嫣没等钱大姐说话,先拍手说:“那?可?太好了,我还以为就我自己去。听说那?边是活动课,专门做生活技术交流的。我人生地不熟、初来乍到、小媳妇刚过门,谁都不认识。”
钱大姐真没打算陪她去,苏嫣说了一大串,钱大姐又觉得不去不好,苏嫣的确在这边认识的人不多,也只有她自己有时间?。
反正是生活技能课,听了不白听。
钱大姐信以为真。
苏嫣计谋得逞,偷偷地笑了笑。
蹲在炉子前面烤橘子的朱谷粒还在问?:“生活技术课有什么好上的,不如咱们在这边一起织毛衣好。”
苏嫣都想?起来照她屁股蛋上踹一脚。朱谷粒烤好橘子,给大家一人分了一颗。
朱谷粒把橘子滚到办公桌上,双手捏着耳朵,被烫的不行:“烤过的橘子要把外面的白丝也吃了,对肺好。吃了不咳嗽。”
苏嫣把烤好的橘子放在兜里,朱谷粒问?她:“诶,你吃啊,怎么不吃呢?”
钱大姐笑着说:“你忘了?今天人家对象出差回来。”
朱谷粒“啧啧”两声,明白苏嫣这是把烤好的橘子留给方?应看吃。
她张口就来:“你还真够‘舍己为人’的啊。”
苏嫣白了她一眼?:“谢谢夸奖。”
方?应看忙完工作?已经是晚上八点。每年到年底,他都忙着向上面汇报一整年的工作?,汇报完一整年的工作?,还得展望一下下一年的工作?。
今年任务提前完成,汇报工作?的时候没有被为难。展望下一年工作?的时候,又被上面的人为难。
对方?减少了这边主?粮的供应,还以为能拿捏方?应看、拿捏他的四厂。没想?到四厂居然种出了稻米,甚至实现了晚稻大丰收。
这方?面拿捏不了,就又想?着来年招工上面掺一脚。大油田的工作?个不是普普通通的铁饭碗,福利待遇好,妥妥的金饭碗啊。
里面门道多,门道多的地方?油水也多。一些类似的部门对外招人总是遮遮掩掩,有时候招完人,老百姓们都没有渠道知道招过人。
有的专门给关系户定?制金饭碗的岗位,普通老百姓连基本条件都达不到,更不会拿到这样的工作?机会。
有些暗箱操作?,给地方?领导的子弟们安排面试。嘴上说的好听,是匿名面试打分,面试官根本不认识谁是谁。
实际上早早的安排人在面试的场所蹲着。等到领导的子弟一过去,就指给面试官们看。
更有意?思的就是去年上海的大忽悠,叫东方?工厂。
把招工的条件压的低低的,比如别人只要二十岁的青年,他们却把年限放宽到三十,忽悠一大帮子女同志千里迢迢的过去应征。
这样的就更别看了,都是给关系户私人订制的岗位条件。关系户年纪大,于是把门槛放的低了又低,最后录取果然不出所料,就把几个年到三十的女混子给录取了。
这个事情开始没出事,结果女混子操作?不当,器械爆炸死了十几个人,才把这个暗箱操作?的事情爆了出来。
这次又有人想?要把手伸到明年成功油田的招工,方?应看自然是拒绝的。
对方?在上面有能力,他也不赖,在油田虽然是二号人物?,也是有大把实权在手,被逼急了,大不了不招人了,谁的关系都甭想?进来。
非要说,老老实实的关系户进来,当个普通工人也不是不行。整天还整着街上二流子那?一套,甚至动不动就想?给岛上发展个什么运动,那?不好意?思,哪里来的赶紧回哪里去。
不想?回去的,那?就往老筒子里蹲着去吧。
苏嫣听到楼下有脚步声,飞快地往楼下跑。
方?应看有些心累,见?到小媳妇站在楼梯口,张开胳膊说:“过来,抱一下。”
苏嫣哒哒哒跑到他面前,虎扑到他身上,把腿盘在他的腰上,叭叭叭乱亲一气。
方?应看这下是一点脾气没有,浑身上下舒坦的不行不行的。
他抱着小媳妇上楼,直奔浴室。苏嫣发现不对已经晚了,等到俩人能正常交流的时候,她已经窝在方?应看的怀里睡着了。
方?应看伸手摸她的头发,还有点半湿。他扯过毛巾要给她擦头发,接过从她枕头下面拽出来一条衬衫的袖子。
他拎着袖子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又伸手往她枕头下面摸,领子、衣摆、前襟...
好家伙,大卸八块啊。
苏嫣半夜突然惊醒,方?应看困倦地眯着眼?,看到小媳妇眼?睛都没睁开,伸手往枕头下面摸。他不好叫醒她,担心吓到她。
苏嫣捏着枕头下面的衣服袖子抱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想?要转身,发现两只脚腕被人夹在腿间?,她使劲抽出腿,顺便踹了一脚。
方?应看赶紧松开她的脚腕,小媳妇转过身不说,又尥蹶子似得蹬了他一脚,然后抱着他的衣袖睡了过去。
方?应看心有戚戚,刚结婚小媳妇就不需要他啦?
决定?下次出差让杨中华去,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改。
方?应看寻思了半天,莫名有了危急感。他轻轻地把苏嫣转过来,扭着她的肩膀,把睡得呼呼的小媳妇重?新抱到怀里。
早上,苏嫣迷瞪瞪地睁开眼?。入眼?就是方?应看好看的脸。
他怀里很热乎,苏嫣记得自己好像半夜热的蹬了被子。
后来还做什么来着?
苏嫣猛地低头,看到手里的衣袖。眼?瞧着方?应看睫毛闪动,要睁开眼?睛了,她飞快地把衣袖塞回到枕头下面。
方?应看硬是等到旁边动静停下来才装作?睡醒。
要知道他早上六点已经跑完一圈回来了。
他用?单纯的不会被大卸八块的眼?神望着苏嫣:“早上好啊,睡得怎么样?”
苏嫣心虚的把碎发往耳后挽了挽,虚伪地笑着说:“睡得真好。”
方?应看也笑着说:“还是在家睡觉踏实啊。”
俩人虚伪的相视一笑,然后起床洗漱吃早餐。
大礼拜一,石油小学?和石油中学?传来优扬的音乐声。
两所学?校,一个在工人村的北边,一个在南边,每个礼拜一升旗仪式,工人村的人们都会自发过去行注目礼。
苏嫣站在人群中,旁边站着扶着自行车的方?应看。俩人看着国旗升起来后,随着人流往前移动。
方?应看把苏嫣先送到农场,自己再去办公楼上班。
就这样,到了礼拜三,上班的时候苏嫣没让方?应看来接,直接跟钱大姐把中午小灶剩的饭菜热了吃,吃完以后,钱大姐骑车带着苏嫣往图书馆去。
工人图书馆在工作?区和工人村中间?,平常没开小门就得从大门绕一大圈工人村出去。下班时间?开了小门,就能抄近路到那?边。
妇女委员会的办公室就在工人图书馆旁边的平房里。苏嫣跟钱大姐到了这边也才七点钟,外头已经停了不少自行车。
苏嫣为了装的像,还真把方?应看的碎衬衫拿了过来。她走在前面,钱大姐走在后面,进到办公室,苏嫣发现这边还真不小。
原本应该是三间?用?隔断隔开的办公室,被严婶子她们做成了一间?开间?,面积至少有一百多平米。
一半地方?做成了教室样子,苏嫣一眼?看到杨炎炎在讲台上跟别人讲解着写字笔画的问?题。
杨炎炎看到她们过来了,招招手。苏嫣带着钱大姐走了过去。
杨炎炎挺聪明一人,她见?到钱大姐在这里也不先开口说话,等苏嫣先说,免得露馅。
苏嫣看到讲台下面有好几位女同志正在一笔一划地练习写字,想?必就是文盲班的人了。
苏嫣装模作?样地从解放包里掏出碎衬衫,递给杨炎炎说:“你在这边给人上课,知不知道等会会不会有手艺好的同志来?我需要江湖救急啊。”
杨炎炎瞅了她一眼?说:“你记错日子了吧,今天是上妇女课的,不是活动课。”
苏嫣装作?吃惊,板着小脸跟杨炎炎闹脾气:“不是上回到你家吃糖三角你跟我说今天有课的么?”
杨炎炎说:“我今天是有课啊,你自己听错了,怪我呀?”
跟杨炎炎打配合实在默契,默契到下面刚刚问?笔画的女同志还担心她们俩吵起来,忙站起来说:“妇女课也是课,都是一样的,让咱们长见?识的。”
苏嫣气呼呼地看向钱大姐,问?她:“怎么办,咱俩回去还是在这边听一听课?”
“听节课又掉不了块肉。”杨炎炎甩出一句必杀词:“来都来了。”
苏嫣说:“也是,来都来了,对不对,钱大姐?”
钱大姐左右是陪苏嫣来的,不知道这场双簧的目的其实在她身上,她就顺着说:“那?你的衬衫得过两天缝了。”
苏嫣咧着小嘴笑着说:“不碍事不碍事,来来,咱们坐这边,这边正中间?上课视野好。”
这节课是一位叫做周惠的女同志给上的。她是随工的家属,原来在乡里就是搞妇女工作?的。到了这边,成为了严婶子的左右手。
严婶子今天特意?请她过来讲的课程,主?要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颁布的《新婚姻法》,让女同志们知道,女子也有权利说离婚,离婚不是丑事,是争取自己的自由。
另外一个就是关于家庭暴力,要勇敢反抗家庭暴力。
不光是肢体发展的肉//体暴力,还有一种言语上面的精神暴力,这一项对受害群体的伤害也很大。
有的人甚至遭受言语暴力后,会产生是自己做的不对,亏欠别人的想?法。哪怕付出的太多,总觉得对不住实施暴力的对方?。
苏嫣在下面听周慧举例,忽然发现原来这个年代就有了CPU...ABC...呃,是PUA的概念。
想?起钱大姐老是说,怕拖累任刚,她做的还不够好之类的话,苏嫣时不时用?小眼?神瞥一眼?,钱大姐这不就是妥妥的被CPU了么。
听完课,苏嫣坐在座位上缓了缓。试探地问?钱大姐:“要是我姐夫这样对你,你会跟他离婚么?”
钱大姐居然想?都不想?地说:“那?一定?是我做的不够好,我怎么会跟他离婚。人要知道惜福。”
苏嫣气的抓着钱大姐的手,气不打一处来地说:“他要是打你骂你教训你,你也不跟他离婚?上次他还当着我们的面吼你,你也忍了?”
钱大姐这回思考了一下,老实本分的说:“有啥好离婚的。”
苏嫣默默地松开手,闭上眼?睛掐了掐自己的人中。
完了,CPU深度患者。
晚上回到家,苏嫣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
方?应看不讨人嫌,主?动把家里从三楼到一楼拖了个干净,然后光个膀子从她面前走过去,到在院子里面洗拖把头。
他身材好,也喜欢显摆,特别是做家务的时候在苏嫣面前凹造型,扭吧来扭吧去,一点都不正经。
偏偏苏嫣这个小色女就吃他这套,本来生着闷气呢,看方?应看拖地看着看着就不气了,甚至心生欢喜,想?要上摸一摸。
她把客厅角落放着的小板凳端着到院子里,目视方?应看洗拖把。嘴里还嚼着这次方?应看出差带回来的鱿鱼干。
“你说,哪有这样上赶子让人欺负的人么。根本就是通过愧疚感达到控制人的目的。”
苏嫣把钱大姐跟任刚的事情说了一遍,特别是钱大姐上完妇女权益课,居然还没意?识到自己被PUA了,还觉得自己拖累了任刚,这不活活要把人气死么。
方?应看拧干净拖把,搭在水池边上晾着。然后捡起地上的水管,开始刷院子。
他特意?把家里接了个非饮用?水的管道,这样即便刷院子浪费的也不是饮用?水。
晚上没有风,把院子冲洗干净,早上干了以后干干净净,看起来舒服。
他还把国色天香的假牡丹花也冲了冲,一人多高的假花,下面的花盆里筑了水泥,就怕被大风给卷跑了。
最后他拿着水管冲刷着墙角的灰土,目光自然地往老筒子楼那?边看了一眼?。他发现老筒子楼最高处似乎有个人影闪了过去。
方?应看不动声色,继续光着膀子冲着水管。
明天他就让人把二号楼天台的门用?大铁链子锁上,再让人过去盯着,看看谁好奇心这么重?。
方?应看心里鼓着气,嘴巴上还得安慰着小媳妇:“你有没有注意?到,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就因为任刚当着你们的面吼了钱大姐一次,说不定?事情跟你想?的不一样。”
苏嫣坐在小板凳上,嘴里嚼着鱿鱼丝,身上裹着方?应看的外套,脚边上还有瓶冒泡的荔枝汽水。
她不是不讲理的人,冷静下来听到另一个角度的话,细想?了一下说:“不可?能。”
方?应看道:“你发自肺腑的说。”
苏嫣捂着胸口,对着月亮发誓说:“有可?能。”
方?应看失笑道:“你别跟我来这套,我就是提醒你,不要把自己的眼?光局限。了解情况要透彻,不能主?观臆断。”
苏嫣小嘴巴一撅说:“知道了方?副总场,我知道是我臆断了。但?是你也知道钱大姐这么个人,能做什么亏心事?每天兢兢业业的上班,不喊辛苦不喊累的。”
方?应看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我也希望不是她的原因,更希望厂子里的职工能有更好的生活环境。”
苏嫣走上前,把吃了一半的鱿鱼丝塞到他嘴里,狡黠地笑着说:“以后跟钱大姐相处的日子还多,我有时间?慢慢接触。你放心,我会仔细观察,帮你排除职工的家庭隐患。”
方?应看说:“那?我得谢谢你,‘安居乐业’之后才是‘长治久安’,要是家家户户都打打闹闹,油田的工作?就不需要做了。”
苏嫣见?他嚼着鱿鱼丝,又给他喂了一口,然后想?要接过水管帮着一起干活。
方?应看就知道她能帮倒忙,嘴里嘟囔着说:“去去去,别给我添乱,水管不一样。”
苏嫣很受用?,笑眯眯地往方?应看腹肌上摸了两把,又回到小板凳上乖乖坐好,边吃鱿鱼丝边欣赏猛男冲洗院子。
方?应看见?她吃的开心,嘴里叨咕着说:“这两天想?吃什么好吃的就多吃点,过两天就该过苦日子了。”
苏嫣嘴巴吃的鼓鼓的:“咱们岛上粮食不是够吃了么?”
方?应看指了指上面说:“有通知要求咱们开展一个礼拜的忆苦思甜活动,全国上下全面展开。”
“忆苦思甜?”苏嫣震惊了,岛上过的什么日子上面不知道啊?还忆苦思甜呢?
方?应看收拾完院子,把水管缠绕起来:“你做个准备,从下礼拜一开始,家家户户每天不允许开小灶,就得到食堂吃忆苦思甜饭。除了正常上班,还得学?习革命//精神。”
苏嫣无语死了,这不就是闲的找事么。他们也才刚吃上大米饭,还没几天呢,就开始忆苦思甜!
方?应看说:“这话就叫做‘农闲人不闲’‘思想?不能忘本’。怕咱们日子过的太好,飘了,浮躁了。到时候你也不能这么自在的在院子里面吃东西?,会有巡检的人抽查家里情况,要是偷偷开小灶会被批评的。”
苏嫣的小肩膀一下耷拉下来了。
方?应看说的没错。
礼拜一,苏嫣跟他一起来到石油中学?操场外面,站着行注目礼看升旗。
升旗仪式以后,学?生们回到教室里学?习,大人们就往工作?区去。
苏嫣走到路上,电线杆子上的广播响了起来:“通知通知,即日起所有职工及家属,每日三餐必须到指定?食堂就餐。贯彻落实‘忆苦思甜饭’活动,传承革命精神...”
“通知通知,即日起所有职工及家属... ...。”
“通知通知,即日起所有职工及家属... ...。”
像是生怕大家不参加这次活动,广播一连播放了三遍通知。
方?应看早上要到别的厂检查,走的早,不能一起吃早餐。苏嫣捏着饭票自己往四食堂去打饭。
走到门口,就听到四食堂里面哀声怨道:“这玩意?是人吃的东西?么?米糠就是喂猪的,凭什么要我们吃?”
“我本身就饭量大,你就给我俩个窝窝头,我根本就吃不饱啊。”
“这还是粥么,这完全就是米汤啊,里面几粒米都能数个一清二楚!”
显然活动精神是传达了,让大家马上接受需要点时间?。
四食堂有人带头吵闹,想?必厂区得食堂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很快,就有厂区巡逻的保安过来,连同着两位基层干部,好说歹说让大家消停下来。
本来一些女同志自己就会做东西?吃,还寻思着大不了回家开小灶。结果外面又来了一群带着红袖标的人,他们手里拿着传单,一一发给食堂里的人。
苏嫣也得到一张传单,传单上还有油墨的香味。上面写的跟方?应看说的没什么太大差别。的确不能开小灶,还会有人到家里去检查。
苏嫣看到上面从四食堂分出三个小打饭点,因为家里不能做饭,到这边吃忆苦思甜饭的人必然会很多,就得进行分流。
苏嫣看到一号打饭点离她家和农场都很近,于是把每天吃饭的地方?定?到那?里。
四食堂里面人太多,刚才还发生过争执,苏嫣就往一号打饭点去。
到了一号打饭点,这边刚刚把摊位支好。
一个摊位上放着棕□□头,一个摊位放着两个大粥桶。
拿了糠窝窝头的人,端着饭盒,由食堂的人打上一勺米汤,然后来到长条椅子上坐好。
四张长条椅子围着一张吃饭桌。放眼?看过去,应该摆了十张吃饭桌。
这边离工作?区远,过来吃饭的人不多。苏嫣刚到这里就看到朱谷粒正在捶着胸口吃着糠窝窝头。
苏嫣排队打饭,对方?要给她两个窝窝头,苏嫣忙说:“我喝点米汤就行了。”
开玩笑,朱谷粒嗓子眼?那?么粗的一个人,都能吃的那?么艰苦,她要是吃下去,嗓子眼?不得被划破了?
打饭的人提醒她说:“只能打一次,这点米汤不够上午消化的。”
苏嫣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说:“我昨天晚上吃多了,早上正好少吃点。”
对方?依言给苏嫣打了一勺米汤。
苏嫣坐到朱谷粒身边,看她吃糠窝窝头跟吃毒药一样,掰下来一块,就着米汤烟下去。表情极为痛苦。
苏嫣喝了口米汤,好家伙,居然还是冷的。
她慢慢咽到肚子里,跟喝了一口凉水一样。
她们一桌还有位女同志,死活吃不下糠窝窝头,还剩下一半偷摸地装到兜里。苏嫣看到了,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广播里的音乐变了。苏嫣跟朱谷粒一起唱了首革命//歌曲,又听了两段长征事迹。
等到要到上班时间?,大家也吃的差不多了。过来一名带着红袖章的人检查每个人的饭盒。
苏嫣把饭盒给她看了看,对方?往她身上上下一扫,点点头让苏嫣签个字站起来离开。
朱谷粒也被检查了,她吃的干净,也被签字放行。
倒是同桌的那?位女同志,被检查到兜里还有半个窝窝头没吃完,让她站在饭摊儿边上吃完,吃完才能走。
红袖章的人还说:“今天是第一天,我管的松,后面还有六天,大家都坚持坚持,别让我难做。”
苏嫣这才知道,签过字以后,每天每顿饭都要过来吃,还得共同学?习,否则就会被视为不参加活动,性质一下就变了。
苏嫣叹口气,这一早上怪让人难过的。
她还没走到农场,就感觉自己的肚子叽里咕噜叫的厉害。
到了办公室,签字上班。
朱谷粒挤在苏嫣前面说:“让我先签字,我肚子好痛,不行,我要去蹲一下。”
苏嫣想?到糠窝窝头,想?必是刺激到肠胃了。
她拿起工作?本,往上面签好自己的名字,然后要去果树区检查一圈。
她还没走出去,就看到赵楚江急急忙忙地进来,怀里还抱着些东西?。
看到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是苏嫣,他抓起两根干苞米说:“别慌着去干活,先搓点苞米粒下来,咱们待会煮粥吃。”
苏嫣接过干苞米,小声说:“这样能行么?这不就是吃小灶么。”
赵楚江说:“我对米糠过敏,那?玩意?是一口吃不下去。吃了我就得把我小命交代过去。”
远远地朱谷粒过来了,捂着肚子似乎很难受。赵楚江就让她们现在办公室里偷摸搓苞米,他去外头抱柴火过来烧。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跑回来,冲到办公室里说:“赶紧把苞米藏起来,有人过来检查小灶了。”
要说也是他们每天吃的太好,大家都知道农场有小灶。一号饭点的人,想?到检查,第一个就往这边走。
农场今时不同往日,到处都是能吃的,他们务必要抓紧些。
苏嫣跟朱谷粒刚搓了半根苞米,见?状,苏嫣拿着盆,把苞米粒都撒到灶坑里。
很快带着红袖章的人过来了,对方?还算客气。检查了灶台温度,又往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没发现能够填肚子的东西?也就走了。
等他们走,苏嫣拿着烧火棍开始扒拉稻草灰。稻草灰混着苞米粒一起滚出来,都是黑漆漆的。
朱谷粒问?:“那?咱们还熬不熬粥啊?我都能听到苏同志肚子叫了。”
苏嫣小脸一红,说:“我是饿的,不是闹肚子。”
赵楚江担心对方?撒个回马枪,蹑手蹑脚地往外面张望。钱大姐挑着担子过来,被他招手叫过来问?:“戴红袖章的人走了没有?”
钱大姐说:“走了走了,临走之前还到果园里转一圈,没逗留。”
赵楚江转头跟苏嫣说:“快,生火熬粥。”
钱大姐往后面看了眼?,小声说:“这样不好吧,要是被发现怎么办?”
赵楚江说:“有事我来顶着,你们吃就是了。”
苏嫣伸出小手给他鼓掌,弄的赵楚江怪不好意?思的说:“咱们现在要紧紧的团结在一起。今天第一天,后面还有六天,千万别说出去咱们这里开小灶。”
经过一番劳动,每个人得到一碗珍贵的大碴子粥。苏嫣捧着饭盒喝了个干净,觉得胃里舒坦了些。
现在天气冷,哪里真让人喝冷米汤的,这不就是霍霍人么。
到了中午。
苏嫣跟朱谷粒结伴往一号饭点去。
桌子还是那?些桌子,人比早上的多了不少。应该是早上有不少人没吃饭,到了中午熬不住,自己就找了过来。
苏嫣跟朱谷粒找了个位子坐下,跟着大家先唱歌,然后感谢党和政府,又一个接一个被点名,要他们站起来说说早上忆苦思甜饭吃完以后有什么感触。
大家都没什么文化,说来说去,都是学?会革命前辈的精神,做人不能忘本,不能浪费粮食等等。
苏嫣也跟着说了几句,混了过去,听着其他同志发表感言。
苏嫣不由得走神,看到食堂的三轮车送了两个大桶饭菜过来,见?到上面冒着热气,苏嫣放下心。
哪知道,这心放下的有些早。
中午吃的就是水煮大白菜和地瓜面饼子。一丁点的油水见?不到,还没有多少咸淡味。大白菜的厚梆子有些还没熟透。
刚说不能浪费粮食,肯定?要把饭盒里的东西?吃完。
打饭的时候,苏嫣用?乞求的小眼?神望着食堂人员,希望对方?能够少打一点。哪知道不管怎么眼?巴巴的乞求,对方?都是每个人两勺水煮大白菜和一块地瓜面的饼子。
朱谷粒坐回到座位上,跟苏嫣说:“我奉劝你趁着饼子热乎赶紧吃了,这可?是地瓜面了,等到冷了,咬一口能把你小牙崩掉。”
吃就吃,大家都吃,她苏嫣有什么吃不得的。
苏嫣一口饼子一口白菜,越吃嘴巴里越没味儿。
也许国人以食为天的观念深入骨髓,苏嫣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想到还有六天的苦日子过,整个?人更加不好了。
她有气无力地站在家门前, 觉得自己遭了一天的罪,她疯狂的想念她的鱿鱼丝、地瓜干以及荔枝汽水。
结果她进到家门,发现?方应看?站在院子当中,他对面还有一队戴着红袖章的人。
苏嫣看?到红袖章都要活不了了, 再看?到她的鱿鱼丝、地瓜干以及荔枝汽水都被没收出来,摆在院子里, 她都想翻个?白眼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