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反驳他说:“你自己考不好还真以为别的?同学都考不好?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瞅瞅你才几分?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长本事??数学期中考试能考个?七分出来?你说,你是不是说谎了?”
男孩愤怒地把绳子一甩,站起来说:“我都说我们同学都考的?不怎么样,你怎么就不相信,你要是不相信问问我同学的?爸妈不就知?道了?凭什么要骂我?!”
妇女指着男孩说:“不大点的?孩子就能跟我甩脸子了?你当心?我告你老师去!”
她对面的?妇女赶紧拉住她说:“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我听他说的?不像是谎话?,我家闺女这次数学期中考试也没考及格,昨天在家哭了半晚上呢。要不今天肯定过来干活。”
男孩的?妈看了眼对方?,又看着自己气?鼓鼓的?儿子,压低声音说:“你家闺女不是回回满分么?怎么成绩下滑的?这么厉害?难不成咱们学校要搞什么‘运动’?”
对面的?妇女停下手里?的?活儿,往苏嫣这边望了一眼。苏嫣配合地露出八卦兮兮的?嘴脸说:“咱岛上不能有‘运动’吧?一直不挺尊师重教的?么?”
对面的?妇女见她也感兴趣,于是来了精神头,往前?面凑了凑说:“哪里?是有‘运动’,都不是因为学校来了一批新老师。分到我们孩子班上的?数学老师就是那一批进来的?实习老师。教书教的?不怎么样,可能端架子了。上次她结婚没几个?人去捧场,到了学校以后,在班里?大呼小叫,吓哭了好几个?女同学呢。”
苏嫣还以为岛上都是好人呢,原来不管什么时代?都有不着调的?老师啊。
男孩妈问男孩:“老师也骂你来着?”
男孩说:“当然?骂了,还打了手板子。”
男孩妈说:“居然?还敢体罚你?你告诉我,你们老师叫什么名字,我干完活就去找你们校长去!”
男孩怯怯地说:“叫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姓侯。”
苏嫣耳朵动了动,岛上姓侯的?人不多,她转瞬间想起一个?人的?名字,问男孩说:“侯雨苗?”
男孩“嘘”了一声:“侯老师跟其?他老师都在那边割稻子呢,你小点声,别让她听见了。”
世界可真小啊。
苏嫣想起侯雨苗当初还想阻止她嫁给方?应看,还污蔑她搞破鞋。没想到兜兜转转她还是跟方?应看结了婚。而侯雨苗这样人品的?人居然?还成为学校的?老师。
也不知?道当初把那个?污蔑她的?人送到公安局去,这件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怎么迟迟没有个?结果出来。
总不能让侯雨苗害了人,还在外面道貌岸然?的?当教师。
苏嫣越想越气?,听到说侯雨苗就在附近,忍不住拿眼睛往四处扫了一圈。奈何这边干活的?人太多,还有些风沙,她看不清楚人在哪里?。
对面妇女还在跟男孩妈八卦,俩人议论?着说:“说来可笑,那个?侯雨苗结婚的?时候,只摆了三桌酒席,刚坐下就有人走,一点脸面没给他们。我还想着让我闺女送两条枕巾过去,你猜我闺女怎么说的??她说她班上的?同学都商量好了,这么坏的?老师,大家谁都不许给她送礼,就让她气?的?干跺脚。”
苏嫣都要给他们鼓掌了,这帮小同学实在太有眼光了。知?道侯雨苗配不上“为人师表”四个?大字。
苏嫣在这边一边听着八卦,一边扎稻草。等她扎完稻草,朱谷粒又来求她。
“大姐、祖宗、仙女!”朱谷粒提着菜篮子说:“中午轮到我做饭,赵楚江也在咱们这里?吃小灶。你看看能不能帮我炒两个?菜?我可以帮你干活,反正你腿也伤了,干脆慢悠悠的?做菜,我帮你把活都干了怎么样?”
苏嫣已经扎完稻草了,她上午的?活已经完成。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觉得耳朵眼里?全是八卦。
“那你下午帮我给果园浇点水。”苏嫣给朱谷粒派活:“你也知?道,我鞋滑,不好挑水。”
朱谷粒知?道苏嫣挑不了水压根不是鞋的?缘故,是她根本就没几两力气?啊。
可朱谷粒不敢说这话?,点头如捣蒜地说:“浇水行,不就一百多棵树么,我全给你浇的?透透的?。”
苏嫣很满意她的?态度,抽出胸口的?小手帕擦了擦额角累出来的?汗,然?后接过篮子。
朱谷粒的?篮子里?没少装东西,她从供销社买了两块干鱼,打算蒸着吃鱼肉。另外还有半篮大土豆。
朱谷粒以为她膝盖破了,行走不方?便,就帮着苏嫣把篮子拿着。谁知?道苏嫣这么个?小瘸子走路飞快,一瘸一拐不说,从背影看到肩膀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特别喜感。
朱谷粒在后面边追边笑,苏嫣嫌她丢人,反而越走越快。
她们横穿了五六亩地,一路往办公室去。沿途朱谷粒笑的?太大声,引来不少人侧目。
小瘸子羞得慌,走的?更快了。
她只是膝盖不能弯起来,又不是腿断了,怎么就不能走快点。至于这么笑话?她么。
稻田里?。
杨炎炎抓着一把刚割下来的?稻草,随手扔到身?后。
她今天跟学校的?老师一起过来劳动,听到笑闹声,直起身?子往远处看,发现?苏嫣的?背影。
她算是发现?了,这么一位小姑娘挺适合在农场干活的?,无时无刻精神头都很饱满,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走路,回头遇上了她得问问。
上次跟苏嫣一起打麻将,知?道苏嫣的?思想和学识根本不是侯雨苗说的?,是个?目光短浅的?村妇,分明就是有过系统的?素质教育的?。
想到这里?,杨炎炎顰眉往侯雨苗那边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
侯雨苗僵着着身?子,眼神怨毒地盯着苏嫣,像是毒蛇要吐出信子,怪吓人的?。
她手里?握着镰刀,给人的?感觉就是下一秒很有可能照着苏嫣那边追赶过去,会伤害到苏嫣。
“你干什么呢?”杨炎炎大着胆子说:“还不干活?”
侯雨苗恍惚地转过头,“哈”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
她假装揉了揉腰说:“猫腰干活太累了,我腰痛,想站一会儿。”
杨炎炎看她恢复曾经的?虚伪样子,也就不再跟她说话?,继续割着稻子。
侯雨苗站了一会儿,伸手抓上一把稻子做出要割的?姿态,似乎不在意地问:“我听说你家里?跟方?老大家走的?挺近的?。上次方?老大结婚,你去了没有?”
杨炎炎已经看出侯雨苗对苏嫣的?嫉妒,她觉得这样的?人真是可笑,不搞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一心?惦记着别人有什么用?
“我跟我爸妈过去待了一会儿。。”杨炎炎说:“后来我不是到你家去了么?”
侯雨苗结婚那天太过混乱,根本记不清谁来过谁没来。只知?道苏嫣的?婚礼盛大又铺张,对比之下,她的?婚礼太过寒酸。
“哦,是啊。”侯雨苗割了两手稻子,又问:“他俩感情挺好的??”
杨炎炎笑着说:“能不好么,方?应看这是老房子着火,恨不得把心?都碰到苏嫣同志面前?呢。”
侯雨苗又不做声了。
杨炎炎干了一会儿活,然?后站到田埂上喝了两口水。她刚把水壶放到一边,就听到有人说:“咱们期中考核的?分数下来了,又是杨老师班上第一名啊。”
杨炎炎微微一笑说:“都是学生们用工。”
这次期中考核的?分数跟新教师的?待遇挂钩。成绩合格就能继续当主课老师,持续到期末。成绩不合格就得撤掉主课老师的?工作?,去当副科老师,或者干脆到后勤。
侯雨苗也在担心?这件事?,转而想到她一直受到杨炎炎的?照顾,学校里?的?领导都会给她点面子,于是这次期中考试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也走到田埂边准备喝水,石油小学的?四年级组组长拿着一厚沓的?资料过来,让新教师们一个?个?拿他们的?考核成绩。
念到侯雨苗的?时候,年级组组长让她等等:“待会我有话?跟你手,发完考核表你再过来找我。”
侯雨苗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发现?周围的?老师望着她似乎窃窃私语。
她忙走到杨炎炎的?身?边。
她能感觉到,自己站到杨炎炎身?边以后,周围的?议论?声似乎小了不少。大家多少都会给杨炎炎面子,不光她是年级组优秀的?班主任老师,还因为她有个?一把手的?父亲。
侯雨苗分明感受到了这点,她小人得志般想要当着其?他老师的?面,如平常一样挽起杨炎炎的?胳膊,演一出姐妹情深。
不料,杨炎炎干脆把胳膊抽走,转身?放下水壶离开?了这里?。
这下侯雨苗傻眼了,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杨炎炎。
听到组长念的?名字越来越往后面,马上就要找她谈话?了,她赶紧追了过去。
杨炎炎突然?站住脚,转过头说:“组长不是要找你谈话?么?你跟着我做什么?”
侯雨苗能干什么?不就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给大家看,杨炎炎罩着她么?
然?而杨炎炎今天像是吃错了药,就是不理她这套。
“炎炎,你等等我。”
杨炎炎转过头说:“工作?场合,还请你叫我杨老师。”
侯雨苗听到身?后传来几声讥讽的?声音,她知?道大事?不妙,马上说:“炎炎,你等等我啊。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觉得我哪里?做错了,我会改的?。咱们以后还要继续当好姐妹,还要当同事?,你别让我自己过去,你知?道,他们习惯排挤我,只有你跟我最好了。”
要是以往,杨炎炎还能信她的?鬼话?。
可如今她已经看的?很明白,知?道侯雨苗鬼话?连篇,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更何况这人在教学上面也没什么成绩,带的?两个?班数学课成绩垫底,学生别说学到什么,恨不得把以前?学会的?都还给原来的?老师了。
杨炎炎心?中一直有个?问题,就是侯雨苗说苏嫣没文化是文盲,那侯雨苗自己到底有没有文化?对方?的?个?人资料迟迟没有往学校里?上交,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一面之词,若不是学校里?太缺老师,也不至于让她浑水摸鱼这么久。
见杨炎炎站住不说话?,侯雨苗松了口气?,然?后走上前?又想要挽住杨炎炎的?胳膊。
杨炎炎厌恶地甩开?胳膊,问:“你既然?说自己数学好,那我问你,‘奇变偶不变’的?下一句是什么?”
侯雨苗傻了,喃喃地说:“什么变不变的??鸡变了藕没变,鸡汤里?面也不加藕啊。”
杨炎炎没想到一个?数学老师能给出这样啼笑皆非的?答案。不光是她,就连后面走过来干活的?几位老师也都笑了。
组长在后面喊道:“侯老师,过来一下。”
侯雨苗知?道自己肯定是露馅了,她用乞求的?口吻说:“是,我是说谎了,我其?实学历并不高。我不应该欺骗你。求求你,炎炎,我不想去后勤干活,我还是想当老师的?。”
组长等她半天没见她过去,他径直走过来,听到这么一番话?。没等杨炎炎说话?,组长一点面子不给侯雨苗,当着所有年级教师的?面说:“你考核成绩最后一名,按照咱们的?规定,你是要被调到后勤或者去当副科老师。”
侯雨苗一脸恳切地说:“我、我去当副科老师,我能画画,不不,我不能画画,我能教手工,我会缝衣服、纳鞋底。求求你了组长,我不想去后勤。”
组长冷笑了一声说:“这不是你能挑的?问题。你教学没水平,学生成绩严重下滑,还有体罚学生、向学生索要贿赂的?事?。已经有不少家长跟我反应,不应该让你继续当这个?老师。”
侯雨苗忙说:“我只是要了东西,但?是家长没给我。我知?道我错了,我一定改。”
组长是位严肃的?中年教师,他已经忍不了侯雨苗了。今天哪怕杨炎炎继续给侯雨苗面子,他也不打算给杨炎炎面子。
杨炎炎的?母亲原来就是校长,肯定知?道一名主课老师对基础期的?学生是多么的?重要。
组长摇摇头拒绝:“这已经不是你改不改的?问题。是学校留不了你这么一座大佛。经过研究决定,你实习不合格,并且有伪造教学经历的?事?实存在。不管是当后勤还是当副科老师都没必要,请你尽早收拾东西离开?学校。”
“没有经历我可以学啊。”侯雨苗急的?脸都红了,周围其?他老师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都是对她负面的?话?语。
“学什么啊学?学你的?坏人品?学你打骂学生?学你向家长索贿?”
“就是,不让公安抓你已经很给你面子,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上次我的?钢笔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偷拿的?。回头我得好好查查。”
侯雨苗崩溃了,她冲这帮人怒吼道:“你们有本事?就叫公安来抓我啊,我人正不怕影子斜!”
这话?算是她说早了。
组长推了推眼镜,往学校那边看了一眼说:“公安已经在咱们学校等着你。”
侯雨苗僵在原地,人都傻了:“公安?我没偷钢笔啊,我没偷!!!”
组长摆摆手,让她冷静下来。
侯雨苗还在不停地说:“我没偷钢笔,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跟钢笔没关系。”组长无奈地说:“你要怪就怪你自己,我过来的?时候,已经有公安同志到咱们学校去了解别的?情况。你现?在就回学校,把公安同志找你了解的?问题说清楚。”
“别的?情况?”侯雨苗呆滞在原地,浑身?哆嗦了一下。
其?他老师本来还在看热闹,巴不得总是一副小人得志嘴脸的?侯雨苗早点调到后勤去,可听到她涉及犯法违纪的?事?后,顿时四散的?站开?。
杨炎炎不动声色地站在侯雨苗和镰刀中间,免得对方?崩溃伤人。
组长叫来体育老师,让对方?“陪”侯雨苗回学校。
杨炎炎看到就一位男老师跟着,恐怕侯雨苗耍诈,就自告奋勇地跟着一起去往学校。
校长办公室里?,易校长正在客客气?气?地跟四位远道而来的?公安同志说话?。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张怀井。
此时此刻,张怀井的?脸色异常难看。
他刚准备跟着师傅往矿区去,迎面来了两位公安同志把他喊住,当着研究办同事?们的?面,被带到了这里?。
他当初差点被分到采矿区,那是个?辛苦活。后来通过家里?走动关系,挤破脑袋被分到了清闲的?研究部门,打算一辈子混日子。
结果刚分到房子没住满一个?月,就因为他妻子涉嫌污蔑诽谤别人,被带来调查。
他深爱着侯雨苗,在他看来侯雨苗性子虽然?骄纵攀比,那也是一心?想让小家过的?好,在别人面前?有面子才这样。
他还记得侯雨苗跟他说,她自己是学校老师的?时候,那么骄傲的?神情。要是这件事?真出了,她肯定当不了老师。
想到侯雨苗的?性子,张怀井都觉得有些害怕,不知?道她要是当不成老师将会做出什么极端事?情来。说不定连他都会怨恨上。
不能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已经是件很让人遗憾的?事?情,张怀井再也不能让她失去心?爱的?老师工作?。
公安同志办了这么多案子,第一次遇到没问几句话?,就把自己交代?的?。
“口供我可给你写清楚了,你是追求未果,所以伙同别人造谣苏嫣同志的?是吧?”
张怀井说:“是,张家村的?人都知?道我喜欢苏嫣,可她不喜欢我。我上门提亲还被撵出来过,所以这件事?是我伙同别人的?,跟我妻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另外一位带着大檐帽的?公安同志说:“的?确有这件事?。苏同志家的?邻居李海平证实过张怀井对苏同志纠缠不休。连同张怀井的?父母,也都上门提亲过。”
侯雨苗站在门口,长长的?影子被日光拉到屋子里?,扭曲狭长。
她怔怔地说:“你张怀井,居然?也追求过苏嫣?还提过亲?!”
张怀井火烧屁股似得倏地站了起来。他对面的?公安同志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说:“你们俩人不许对话?!”
张怀井肩膀缩了缩,畏惧地低下头。
侯雨苗不听公安同志的?话?,怒吼道:“连你居然?都在惦记她!她有什么好的?,她有什么好的?!”
刚刚被学校开?除,再来到这里?亲耳听到张怀井说喜欢过苏嫣,她的?情绪濒临崩溃!
她的?理智不断的?告诉她,公安过来是要调查上次她陷害苏嫣的?事?。她要好好的?说清楚,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哪怕她当不了老师,可张怀井还能当研究员,她还能拿到张怀井的?工资,还能住干部楼,还能在岛上过的?很好!
只要熬上几年,张怀井的?工资水涨船高,就算比过方?应看,但?也比大多数人过的?好。
而张怀井跟她根本没有心?有灵犀这么个?说法。
他看到侯雨苗脸色难看的?可怕,他知?道,机会只有现?在,他要替侯雨苗顶罪,就得让她知?道!
要不然?两个?人说了一样的?话?,最后她被抓走怎么办?
到时候他再被判一个?影响公安同志破案,做伪证怎么办?岂不是得不偿失。
张怀井也装出一副怒气?,他不等侯雨苗开?口,先声夺人道:“我就是追求她,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我就是要害她!我就要让她成为人人喊打的?破鞋!我承认,是我害的?她,谁能拿我怎么办?!”
他在说什么疯话?!
这个?蠢货!
侯雨苗正要开?口,被公安同志一把捂住嘴巴往外面拖拽。
她都快被张怀井这个?蠢货气?疯了,她不顾公安同志的?拖拽,想要开?口说是她指使的?人。
偏偏侯雨苗嘴巴被堵住,她被拖出门口,耳朵里?听着张怀井接一声的?喜欢苏嫣,提亲被拒绝是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事?。
侯雨苗气?的?白眼一翻,竟活生生地吐出一口血。
公安同志见多识广,掐着她的?人中说:“喘气?,赶紧大口的?喘气?!”
侯雨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最后被公安同志掐破人中,嚎叫了一嗓子:“张怀井,你怎么不被枪毙啊你,你个?畜生,你有了我你还贪心?别的?女人,你去被枪毙吧!所有的?坏事?都是你干的?,都是你干的?,全是你干的?!”
“是什么研究员,是?机械班的人, 偷盗了东西。”
“乱说,分明就是?学校里面?的老师,搞破鞋被人揭发了。”
苏嫣面?前是?金黄色的干苞米,她一边用铁板刮着干苞米粒, 一边说:“搞破鞋,谁搞破鞋?”
钱大姐用簸箕装苞米粒, 往蛇皮口袋里倒:“我反正听说不是?搞破鞋。怎么你?们说的都不一样。”
肖红军说:“我消息不比你?们准确啊, 就是?机械班的人偷了东西, 不信,你?问你?家那口子。”
钱大姐家那口子就是?机械班的人,她说:“那任刚昨天什么都没跟我说,八成不是?他们的事?。”
朱谷粒坐在苏嫣对面?, 也扒着苞米粒。这些苞米是?方应看?从北大荒那边弄来的, 她们剥好以后可以压成碎的苞米碴子, 用来熬粥比高粱米强一百倍。
哪怕现在四厂的新大米足够应对整个?冬季, 但其他厂里粮食还得储备。方应看?是?副场长,还是?四厂的厂长,他不能顾此失彼。于是?弄来干苞米,让农闲的他们帮着一起剥,权当做是?帮助兄弟单位了。
苏嫣脚边一堆剥好的干苞米棒, 她膝盖刮伤的地方长了薄薄的血痂,奇痒无比。她就用剥好的干苞米棒往上面?轻轻敲一敲。
这样的苞米棒在农村都被当做“不求人”使用, 也就是?痒痒挠,只?需要在苞米根的地方插根木棍, 后背痒痒随便挠,止痒不说还不伤皮肤。
苏嫣敲了两下膝盖,随手把苞米杆扔到脚边,继续剥苞米粒。这玩意晒干以后很硬,得用铁片使劲剥。
朱谷粒手里的锯齿的铁环趁手,只?要把干苞米往上面?一套,握着转两圈,苞米粒就会稀里哗啦的掉下来。
苏嫣垂涎已久,奈何朱谷粒小心?翼翼,喝水撒尿都随身带着,就怕被人摸走了。
苏嫣剥的手疼,甩甩手,把军用水壶拿起来,拧开喝了一口,继续听她们叭叭。
朱谷粒看?到水壶,发现是?方应看?退伍的时候部队给的纪念品。底部还刻着方应看?的名?字。
方应看?还说,这个?水壶他自己都舍不得用。没想到峰回路转,给他媳妇用上了,啧啧。
肖红军她们还没讨论出到底出了什么事?,赵楚江又过来给他们派活来了。
他跟另外叫小孙的同志,送来一个?硕大的石捣,让他们谁有空,捣点苞米碴子,留着冬天的时候,他们在这边喝。
“咱们帮兄弟农场干活,兄弟农场怎么地不给咱们点幸苦费啊。”
赵楚江正儿八经的雁过拔毛,特别是?跟着一起吃小灶以后,甭管谁来办什么事?,只?要兄弟农场有的,甭管咱们这里有没有,都拿来一点作为“交流使用”。
因此,苏嫣他们也跟着伙食水平直线上升,今天中午还吃到了别的农场种的小花菇,鲜溜溜的一绝啊。
这活儿苏嫣没劲儿干不了,只?能交给朱谷粒和钱大姐。
赵楚江跟苏嫣介绍说:“你?还没见过小孙吧?他跟老孙都是?家禽区的同志,最近刚从别的农场借调回来。”
小孙额头宽、下巴尖、眼睛炯炯有神。人整体偏瘦,站在原地老是?动来动去,一副闲不住的模样。
苏嫣跟他打了招呼,觉得这个?姓太适合他了,不管是?长相还是?给人的气质。
苏嫣还没开口问他,小孙自来熟地说:“我跟老孙同志没有任何亲属关系。他从黄冈过来的,我是?重庆人,八杆子打不到,只?不过姓的一样。”
提前得到了答案,苏嫣就没什么想问的了。小孙跑过去帮着一起捣苞米粒,眼睛里挺有活儿的。
肖红军问赵楚江:“你?知道昨天公安过来抓人的事?不?”
赵楚江当然知道,好歹农场算是?他的地头。侯雨苗到学校那段路,他还离老远跟着,就怕她跑回农场撒野。
他神神秘秘地说:“我听说咱们上面?的领导下了封口,不许往外面?传。但是?到底还是?打听到了一点。”
肖红军说:“那到底是?机械班还是?研究员啊?”
赵楚江尽量不提苏嫣的名?字说:“是?新实习的研究员,追求一位女同志未果,造谣对方,被公安从女方的老家一路追捕过来。”
赵楚江说到这里,瞟了苏嫣一眼。苏嫣还坐在小马扎上吭哧瘪肚地剥着苞米粒,看?到他这个?眼神,突然反应过来。
造谣?研究员?
苏嫣脑子开始转,这不对啊。
赵楚江又说:“那位研究员的对象前脚刚被学校开除,后脚他就因为教?唆别人,自己身上也得担责任,但责任不算大,那位女同志没受太大影响。主?要责任人也不是?他,是?实施造谣的另外一个?人。那个?人被劳改三?个?月。”
苏嫣“哼哼”两声,那时候要不是?她家毛毛及时赶到,来了一出英雄救美,事?情影响可就大了。
“公安罚了他一笔钱,”赵楚江说:“对方被研究组的人除名?,打回原来部门?。嘿,是?挖矿区,还去了全岛最苦最危险的地方。据说咱们厂还延长了他实习工的期限。别人一年的实习期,他是?五年。要是?五年期间再?出问题,就得被撵出岛了。”
赵楚江把声音压的低低地说:“我看?咱们厂压根就没想留着他,奈何有国家承认的合同在,他又没被抓走,只?能让他一直实习。以后别的同期都能拿二级、三?级的工资,他还得拿实习的十来元钱。落差这么大,这可怎么熬啊,谁不会犯点小错误。”
“活该他!”肖红军说:“他要是?这次被撵出去,这辈子别想找到铁饭碗了。”
赵楚江说:“可不是?么。主?要是?他也就是?教?唆了几句,别人就听了他的话?。这样的处罚已经够可以了。对了,听说分下来的干部房都要被收回,得到老筒子楼那边住去了。我听那意思,以后未必还有分房的机会。要是?还想在岛上干活,恐怕得一辈子住在十来平米的老筒子楼里咯。”
老筒子楼?
苏嫣一下想到上次路过的地方。
墙面?上的墙皮脱落,因为潮湿浸出一大团、一大团的水迹。
苏嫣只?知道老筒子楼的外观,不知道里面?住起来恨不得四害俱全。
水龙头到了冬天不出水,还得每天排队往楼上挑水用。可怕的是?,老筒子楼不比新筒子楼,每层都有洗澡做饭上厕所?的公共区域。
老筒子楼做饭的地方是?在老筒子楼区的最前面?,像是?自行车棚似得,面?对面?有两排炉子,自己要挑柴火或者煤炭过去烧火做饭。
这两栋楼的厕所?就在做饭地方的对面?,一早上排队能排到百米开外去。要是?早上从那边路过,就能看?到有排队开火做饭的,有排队上厕所?的。
香的臭的什么味道都有,刮风下雨都得在外面?,条件非常恶劣。
一般这样的房子只?给出了问题下放过来的人住,后来下放的人要么搬到新筒子楼要么搬到思想学习班去了,这边多数都是?性格差、工作没建树、出了重大失误但不至于被开除的那帮人混日子住。
今年还有几个?分到这里的新人,听说一看?到环境就哭了,实在是?惨不忍睹。
每天都有吵架打架的事?情发生,上次方应看?带苏嫣走过一次以后,还特意跟她说了,没事?绝对不能往那边去。
唯一让苏嫣觉得有些安全感的,就是?这两栋老筒子楼被高耸的院墙围住,院墙上面?还浇筑上尖锐的玻璃,基本上杜绝了翻墙跑出去的可能。
苏嫣听赵楚江说了半天,等到大家聊完了这个?,又开始聊别的话?题时,苏嫣凑过去问:“你?说那位姓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