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楚江压低声音说:“他对象姓侯,他叫张怀井,你?应该挺熟悉的啊。”
苏嫣一下噤声,我的老天爷,他们俩到底还是?搅合在一块,结了婚啊。
赵楚江笑了笑,不以为然地搓着苞米粒:“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们当初做了坏事?,就应该受到惩罚。”
苏嫣点点头,受到惩罚就好,对她而言也就是?听过一耳朵,不会让她的生活产生多大的改变。
而且她跟方应看?结婚,本来就是?一个?大变数。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只?能看?眼下。
不在意他们,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反击。
呸,活该。
当天下了班,方应看?骑着自行车到了。
苏嫣坐在自行车后面?,手里提着一包苞米碴子,这是?赵楚江分给他们的“好处费”。
苏嫣细声细气的跟方应看?打着商量:“咱们晚上就熬大碴子粥喝呀,就着我拌的萝卜条咸菜,怎么样?”
方应看?说:“就喝粥啊?你?看?我白天劳动晚上运动,能不能让我去食堂买三?两大米饭吃一口?”
四厂有了粮就有了底气,隔三?差五就弄点大米饭吃,可把别的厂子里的人馋坏了。
隔壁厂的人动不动就骑着自行车跑过来买馒头,同样都给饭票的,四食堂的人不好拦着,拦着不就生分了么。
没想到其他厂区的兄弟姐妹们吃了他们的大米饭都说好吃,甚至说比北大荒的大米都好吃。
于是?他们的大米饭越发的紧俏。
“行吧。”苏嫣勉为其难地说:“再?买两瓶汽水,今天我高兴,咱俩喝一个?。”
嘿,谁高兴喝一个?喝的是?汽水啊?奈何方应看?乐意陪着,顺着话?说:“那我要橘子味的,你?自己喝荔枝味的。”
苏嫣在后面?说:“荔枝味的最好喝。你?橘子味的全是?香精和色素。怪不得那么黄,全是?被色素污染了。”
方应看?被她的脑回路逗的快要握不住把手,在前面?抖个?不行。苏嫣掐了他两把,他才冷静下来。
方应看?为了快点去食堂,又从老筒子那边抄小路骑过去。
苏嫣今天剥了一天的苞米粒,小手酸疼。她也不扶着他了,就把身子微微靠在他的后背上:“你?骑稳点啊。”
方应看?反手伸了过来,苏嫣把小手搭了上去,方应看?捏了捏小手说:“受累了,晚上不折腾你?,好好睡一觉,我给你?搓澡。”
“呸,谁信你?的鬼话?。”搓搓搓就搓下道了,苏嫣还不知道他。
方应看?又乐了说:“得,我就让你?生在福中不知福吧。”
苏嫣的确觉得自己身在福中,不过她是?知道福的。她靠着方应看?,翘着脚尖看?着脚下的路,听到方应看?还在前面?嘚啵嘚啵,她忍不住笑了。
侯雨苗跟张怀井俩人一直在搬家,他们要把干部房的大一室一厅让出来,搬到这边的十来平的筒子楼里。
他们搬着张怀井从二手市场买的不知道几手的家具,累的满头是?汗。
张怀井满肚子的抱怨,对上侯雨苗满肚子的怨恨,顿时相顾无话?。
张怀井得知侯雨苗被学校开除,竟当场昏厥过去。他矢口否认自己教?唆别人,无奈已经在口供和处理书上签了字,一锤定音来不及了。
侯雨苗一直骂他很难听的话?,说他傻叉,凭什么要替她顶罪,这下房子没了,好工作也丢了。她又怪他跟苏嫣提过亲。这成了她心?中一根刺。
面?对她的喋喋不休,张怀井后来忍无可忍,就说了一句话?:“你?不也追过方应看?么?当我不知道?早就沸沸扬扬的了。”
两个?人就开始冷战。
熟料,冷不防见到方应看?跟苏嫣从这里骑着自行车路过,他们俩不约而同地放下木柜,跑到单元楼下面?躲着。
两人看?到方应看?和苏嫣感情和睦,甜甜蜜蜜地路过,心?里头不知道有多憋屈。
他们不想成为别人的笑话?,偏偏活成了别人的笑话?。
十一月中旬,天冷的不像话?。
气温骤降,农场办公室里的门?窗闭的很紧。肖红梅带着大家正在数钱。
今年的奖金发了下来,肖红梅得了十八元、钱大姐和朱谷粒各十二元,苏嫣两元...
这是?按照一年工作时间十二个?月来算,肖红梅每个?月奖金一元五角,钱大姐和朱谷粒,包括苏嫣一个?月一元。
苏嫣捏着可怜巴巴地两元钱,亏得给她发的还是?角钱。她把二十张一角钱排成两排,眼巴巴地瞅着她们手里的大团结。
朱谷粒在她面?前显摆半天,然后把钱塞到兜里拍了拍:“我以后也要向?你?学习,开始抠搜着过日子。”
苏嫣说:“咋,你?要结婚了?”
朱谷粒“啧”了一声说:“明年再?说,马上冬天了不想结婚了。”
“不是?我催婚,你?俩感情那么好老是?往后拖个?什么?”肖红军说:“你?该不会就只?是?想挂着人家,不想跟人家结婚吧?”
苏嫣跟周桂喜接触了几次,知道是?个?有情义?的实在人,跟他结婚不会有错:“对啊,你?怎么一回事?,不是?说了今年年底有希望的么?”
朱谷粒说:“什么事?都没有,就是?觉得没到时候。”
有时候“没到时候”就跟“感情没到位”一个?意思。
苏嫣知道感情上面?的事?情冷暖自知,当外人的不好劝说,到底俩人相处的怎么样,他们俩才是?最清楚的。
肖红军说了她两句,然后站起来到柜子前面?拿出工作本,跟他们一人发了一本说:“这个?礼拜的例会还没开。今天天冷,没什么活,咱们就把会开了。”
苏嫣起身把桌子上的墨水瓶拿到自己跟前,准备端正好开会的态度,准备好钢笔,她得对得起二十张小毛钞。
能发两元钱全是?意外之财,她还是?很珍惜这个?钱的。
会议开了一个?小时。
开完会,大家到各自负责的地方干活。
苏嫣也在果园里检查了一番。
临到下班的时候,她回到办公室签字。
朱谷粒和钱招娣俩人一起回来了,朱谷粒身上衣服被大棚的露水打湿,准备换身上衣,苏嫣就帮她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朱谷粒还在换衣服,钱招娣顺手把地扫了。
门?外骤然传来敲门?声。
苏嫣挡在门?前问:“谁?”
朱谷粒飞快地把扣子扣好,就听到门?外有人说:“钱招娣在不在?”
大家本来叽叽喳喳说着话?,突然安静了片刻,钱招娣打开门?,可她的手扶在扶手上,不让对方进来。
对方跟她争执了两句,声音很小,苏嫣没听清楚。
钱招娣似乎认识那个?中年男同志,推着他说:“咱们回去说。”
苏嫣站在屋里小声问朱谷粒:“这人谁啊,怎么态度这么凶?钱大姐不能有事?吧?”
朱谷粒愤愤地说:“还能是?谁,不就是?钱大姐家那口子。机械六班的任刚。”
苏嫣放下心?,以为跟方应看?一下,接钱大姐下班的。结果听到外面?低声吼道:“钱呢?不是?上午刚发的奖金,赶紧把钱给我!”
苏嫣一下怒了,拉开窗户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钱大姐挣点钱容易么,你?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开得了口找人家女同志要钱?你?不要脸了啊?!”
任刚工人帽上还有机油,手上也不干净,应该是?机械班忙完他来不及收拾直接过来找钱大姐要钱的。
钱大姐忙拦在他们俩中间,一个?劲儿地推搡着任刚说:“别跟她一个?小丫头计较,我下班了,走,咱们先回家再?说。”
任刚是?个?国字脸,身高跟钱大姐差不多,就是?要宽一圈。
他听到苏嫣骂他,他也不跟苏嫣对骂,就是?跟钱大姐耍狠:“你?看?我回去跟你?好好‘聊聊’!”
苏嫣恨不得从窗户跳出去,朱谷粒怕她出事?,拽着她的衣摆说:“人都走了,你?追个?什么。钱大姐的事?你?就别管了,反正一发工资任刚就会过来找她要钱。”
苏嫣想到钱大姐干活辛辛苦苦的模样,好不容易发了工资还得被人要去,实在是?替她不甘心?。
苏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鼓鼓的。
杨炎炎正好过来叫苏嫣去她家吃饭,方应看?又出差了,担心?苏嫣不好好吃饭,就嘱托严婶子帮忙看?着她的小媳妇。
杨炎炎正好礼拜六休息,就过来找她。
最近苏嫣到她家吃饭,跟杨炎炎接触了几回,俩人关系亲近了不少?。
朱谷粒见她来了,跟她说:“你?赶紧把她弄走吧,小脾气太火爆了,一点就着。”
杨炎炎问了问苏嫣怎么回事?,苏嫣就把刚才看?到的跟她说了。
杨炎炎说:“这种妇女问题我家正对口,你?是?不是?忘记我妈干什么的了?”
苏嫣倏地站起来,一拍大腿:“对啊,杨老师说的没错,妇女问题当然要找妇女会长解决了!”
杨炎炎一下笑了:“都说了别叫我杨老师,怪生分的。”
苏嫣走到门?口,故意逗她说:“那叫你?什么,放炮臭手?”
这话?说出来,杨炎炎要打她。苏嫣在前面?倒腾着小腿跑的飞飞快。她抢先拿到自行车,拍了拍后座说:“来吧来吧,姐姐带你?回家去。”
杨炎炎怒道:“什么姐姐,你?就比我大三?天!”
苏嫣不服气:“我就是?大你?三?分钟,我也是?你?姐姐。听话?,好妹妹,姐姐把你?稳稳地载回家。”
这可拉倒吧。
杨炎炎过来的时候,严婶子可嘱咐过,宁可自己受累,也不能让苏嫣带人,这玩意手上没劲,骑自行车歪歪扭扭,能吓死个?人。
前两天骑三?轮车都能一头栽沟里去,骑两个?轮子的更不靠谱。
有了严婶子的话?,杨炎炎让苏嫣松手,她来骑车载苏嫣。可苏嫣就是?人菜瘾大,非要载杨炎炎。
杨炎炎见她死死握着车龙头不撒手,拇指和食指往她小手背上轻轻一掐,哎哟,那点皮儿疼的苏嫣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苏嫣驴脾气上来,哟呵,你?体罚学生体罚到我这里儿来了啊。
她小嘴“啊呜”一口,就往杨炎炎手腕上啃了一口。还没咬怎么地呢,杨炎炎大叫:“你?的臭口水弄我手上了!”
苏嫣怒道:“你?口水才是?臭的,我的是?甜的!”
杨炎炎一脸嫌弃地往腿上擦了擦,不知深浅的问了句:“谁跟你?说是?甜的?你?肯定是?被人骗了。”
怎么可能!
苏嫣铿锵有力地说:“方应 看? !”
杨炎炎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
哎,真不想活了。
一路上,她闷不吭声,反复的问自己,嘴巴怎么那么欠儿,单身二十载还不够,非要承受已婚人士的精神攻击么。
方应看?真够恶心?巴拉的,在这儿哄小孩儿呢?
杨炎炎看?到边上推着自行车的一脸得意的小表情,真想再?掐一把。
资本家成分的脑子是?不是?跟工人成分的脑子不一样?
严婶子还以为杨炎炎能骑车载苏嫣回来,万万没想到她俩谁都不服气谁,硬生生推着自行车一路走回来。
严婶子家过冬的食物准备完事?,这个?礼拜六轻松不少?。她家厨房的窗户里不断有热烟飘出来,老远能闻到面?点的香味。
进到家门?,严婶子还在饭桌上擀面?,冲她俩说:“都去洗个?手,过来尝尝。”
苏嫣看?到严婶子在家里做上了糖三?角!还是?二面?糖三?角。
用白面?和地瓜面?混在一起做的面?皮,里面?夹着炒过的白糖拌面?。把厚厚的面?皮包上糖面?用手一捏,一个?三?角形形状的糖三?角就做好了。
苏嫣以前吃过的糖三?角是?纯白面?的,一个?能有这个?两个?大。
蒸熟以后掰开,能流出透明色糖浆。刚出锅的糖三?角不能马上吃,里面?的糖浆能把人嗓子眼糖出大泡。
严婶子做出来的糖三?角一个?只?有苏嫣手心?大小,掺了地瓜面?的缘故,颜色偏向?棕褐色,闻起来很香甜。
苏嫣掰开一个?,小心?的吹了吹。糖浆冒着甜蜜白汽,苏嫣忍不住小口咬上去,倒吸着气吃了一口:“真甜,好吃!”
地瓜面?比白面?有韧性,做出来的二面?糖三?角带有嚼劲。热乎乎刚出锅的糖三?角简直是?人间美味,谁会拒绝甜丝丝的面?点。
严婶子一边包着糖三?角,一边说:“你?们一人只?能吃两个?,多余的我明天要送人。”
苏嫣好奇严婶子还会给别人送礼,她刚才看?到厨房的簸箕上已经堆满了做好的糖三?角,少?说有五十个?。
锅里还有正在蒸的糖三?角,饭桌上还有生的...
杨炎炎见苏嫣不理解,就说:“我妈每个?月会给慈幼院的孩子们送点好吃的。”
苏嫣来到这里怎么久,没听过这个?地方。
杨炎炎就说:“都是?姓‘党’的孩子。”
怕苏嫣不明白姓“党”的意思,杨炎炎轻声说:“那些都是?孤儿。”
苏嫣本来还咬着热的糖三?角吃,顿时咽不下去了。
她忽然想起割稻子的时候遇到的叫做党荣荣的小姑娘,难道说也是?孤儿?
苏嫣想起党荣荣说过的名?字:“是?有位院长叫做党建华么?”
严婶子说:“对,慈幼院的院长就叫党建华。原来也是?一名?孤儿,解放前在陕西被收养,后来就专门?帮助各地的孤儿。”
苏嫣想不到岛上居然还有孤儿院,好奇地问:“咱们岛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孤儿?”
杨炎炎吃不下糖三?角,想起来就来气:“都怪底下有两个?县城重男轻女严重。...这些年还算好的,不要的闺女知道往咱们岛上扔,以前谁家的牛棚下面?不淌着女婴儿的血。”
说到重男轻女这个?顽疾,苏嫣也没了食欲。
严婶子看?气氛不好,搓了搓擀面?杖说:“别想那么多了,现在那边换了政府,对生育这方面?抓的紧多了。生而不养被发现会被抓去劳改。这两年往咱们岛上送女婴的也少?了,最近几个?月是?一个?都没有。想必政府组织宣传‘生男生女一个?样’起了效果。”
杨炎炎说:“哪里是?口号起的效果,喊口号不就是?给别人洗脑么,要是?有这么好的效果,大家都别革命,全都喊口号得了。”
苏嫣也觉得不是?口号的效果,应该是?伤害女婴会被抓去劳改这一条起了效果。
不管怎么样,岛上救助孤儿是?好事?。苏嫣把剩下的小半糖三?角往嘴里塞吧塞吧,然后跟着严婶子一起擀面?皮。
劳动完,已经是?七点多钟。
外面?的大喇叭里放着革命歌曲,有不少?人吃过晚饭在外面?遛弯。
比起白天的忙碌,现在大家脸上轻松不少?。苏嫣听说今年的采油任务提前完成,她还挺替大家高兴的。
苏嫣来这边还有一件事?,就是?钱大姐和她丈夫的事?。
她坐在沙发上,跟严婶子明了当时的情况,又说:“我刚结婚,一些夫妻相处之道还不是?很明白。只?觉得那时钱大姐害怕她的丈夫,还不敢让他进门?,不知道是?不是?怕他伤害人。”
严婶子知道农场的钱大姐和任刚。她皱着眉头说:“咱们妇女委员会就是?要关注妇女权益,阻止精神暴力和肉//体暴力。你?说的情况,具体涉及到哪个?方面?还不能确定。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跟钱大姐了解一下情况。”
杨炎炎抓了把花生给苏嫣吃,问:“问了她就能说么?”
妇女委员会里面?不少?人在进行工作的过程中,会遇到隐瞒、谎言甚至是?阻挠。
有些妇女自己在家庭里受了压迫,还怕声张出去丢人,宁愿选择关上门?忍耐,也不会请求别人的介入。就是?害怕自己成为被说三?道四的对象。
苏嫣想到钱大姐的性子,也觉得她不会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而且任刚给她的感觉就是?很凶,对比钱大姐唯唯诺诺的性子,不被欺负才怪。
苏嫣剥了几颗花生仁,扔到小嘴里嚼吧嚼吧,突然想到可以化被动为主?动啊:“妇女委员会是?不是?经常会开妇女权益课程?要是?有这方面?的课程,咱们可以把钱大姐带过去一起听听。说不准跟大家交流交流,她能想明白点。”
“这是?个?好办法。”严婶子跟苏嫣说:“下礼拜三?,晚上七点半就有妇女课程,这次的主?题正好就是?每月一度的反对家暴行为。你?到时候约上钱大姐,我给她好好上一课。”
“这样可就太好了。”苏嫣拍了拍手上的红皮儿,想了想问:“咱们妇女委员会除了宣传先进的妇女思想,还能教?点什么?”
主?要是?这边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家里有台收音机,在岛上经常没有信号。苏嫣琢磨着给自己报个?“兴趣班”。
严婶子对此如?数家珍,仔仔细细地跟苏嫣说:“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咱们妇女委员会不光是?‘找事?儿’还能教?不少?手艺。有个?人特长的同志都能在活动课上进行技能交换,要是?没有技能也不怕,有专门?的纺织课、缝纫课、家庭医疗健康课、文盲班、音乐课之类的。”
苏嫣震惊的小眼睛提溜圆儿,原来大家的业余生活如?此缤纷多彩啊!
杨炎炎笑着问苏嫣:“怎么样,你?算是?土老帽进城,开了眼吧。”
严婶子说话?的语气里不免骄傲:“咱们成功油田,是?跟胜利油田并驾齐驱的超大型油田。不光要在生产上先进,在对待职工生活上也得先进。成功油田出去的不管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不管是?职工还是?家属,谁见了不竖个?大拇指?”
苏嫣也与有荣焉,她跟杨炎炎约了下次活动课去开开眼,然后回家去琢磨着怎么开口让钱大姐参加妇女权益课程。
这边事?情聊完,苏嫣看?看?窗户外的天色,起身告辞。
杨炎炎把她送到楼下,不放心?地说:“你?家住的远,我陪你?回去吧?”
苏嫣小手一挥:“我骑车一下就到了,你?放心?吧,赶紧回去,你?都没穿外套。”
杨炎炎见苏嫣胆子还算大,不怕走夜路,就目送她离开。
苏嫣独自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走,遇到路口。一个?路口从老筒子楼过去,会近上一半的距离,大陡坡也只?用走一半。
另外一个?路口就要多绕十分钟的路程,还得吭哧瘪肚地从大陡坡撅个?腚把自行车蹬上去。
苏嫣只?考虑了一秒,拐着自行车往远路过去。
黑天不抄小道,人来人往的亮堂地方才是?好地方。而且她也要听毛毛的话?呀。
苏嫣觉得自己逐渐习惯家门?口的大坡了,这次骑车回来没费多大的力气。
回到家,洗了个?澡,苏嫣今天还没结束。
上回偷偷摸摸给方应看?的衣服剪了抄版型,新衣服合格了,旧衣服还没缝回去。
她把旧衬衫藏在衣柜下面?,她担心?被方应看?发现,甚至还把家里叠衣服的重任包揽下来,就是?不许方应看?动衣柜。
可怕的是?,方应看?出差前居然还问了那件衬衫的去处。苏嫣支支吾吾地跟他说洗了,然后把新衬衫给他带上了。
好在方应看?没多说什么,提着包就走了。
苏嫣身上穿着到膝盖的吊带睡裙,哒哒哒楼上楼下跑了一圈,把门?窗都关好。然后扑到床上开始研究被自己“破坏”掉的衬衫。
当时光顾着拆,没仔细看?走线。她再?次拿起七零八碎的衬衫,发现不光是?接口的地方走线的方式跟她学过的不一样,而且在衣摆收编的地方针法也很不一样!
再?把剪下来的领子对比其他衬衫的领子,苏嫣悲催的感觉到,自己似乎闯祸了。
这件衬衫,这件被方应看?临出差前还提了一嘴的衬衫说不准有什么大来头!
想起方应看?说过他曾到苏联留学过,该不会是?那时候留学带回来珍藏,只?有出席重要场合才会穿的衬衫吧?
苏嫣要疯了,开始拿着针比划来比划去,无从下手。这种针法拆的时候容易,换成缝,怎么都不对劲了呢?
开始还比较冷静,逐渐开始披头散发起来!
她抱着脑袋瓜恨不得在床上给它磕一个?!
您这么帅气的一件衬衫,应该学会自己缝纫啊!
她最后没有办法, 只能惦记着求助活动班能遇上能人巧姐之类的帮帮忙。
苏嫣把四分五裂的衬衫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她心里不大平静。关上灯睡不着觉,翻来覆去都担心方?应看会生气。
哪怕知道方?应看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她还是为自己莽撞的行为表示出了歉意?。
后来实在睡不着,她光着脚丫把跑下地,把电灯重新点亮。快要到十二月份,木地板从下面泛着凉气。方应看在家的时候都是他关灯, 苏嫣没这样确切的感受到凉气。
她把方?应看送给她的丝绸手帕从盒子里拿出来,小小的木盒被她塞到衣柜厚摞衣服的最下面。她把丝绸手帕铺在枕头上, 满以为自己这样就能够睡着, 没想?到还是睡不着。
苏嫣困得不行, 眼?眶下面都青了。就算明天礼拜天不用?上班,她也经不起这样的熬夜啊。
她被方?应看这段时间?养的油光水滑的,一点罪遭不了。她坐在床头呆呆地瞅着窗户的方?向,方?应看得明天下午才回来呢, 她总不能明天下午再睡觉。
要说一个人的习惯养起来以后, 想?要戒掉真的很难。
方?应看每天睡觉都要把她搂在怀里抱得紧登登的, 就像是怀里揣着一个宝贝。苏嫣习惯以后, 没人这样抱着睡觉,还觉得有点不习惯。
最后她真的没招儿,把方?应看的大衣拿出来,一整晚盖着他的大衣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
窗户外面传来小麻雀抢食吃的叽叽喳喳声。
苏嫣乱蓬蓬的头发,呆坐在床头打了个哈欠。
她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方?应看的大衣挂回到衣柜里。她可?不想?让他知道, 自己因为没有抱抱就睡不着觉,要是知道了, 方?应看指不定?得意?成什么样。
苏嫣早饭吃的是苞米碴子粥。
做这个没什么技巧,就得用?小火慢慢熬, 然后不停的搅拌,不然很容易糊锅底。
苏嫣吃完苞米碴子粥,披了条毛毯,窝在沙发上开始织毛衣。
她手巧,织起毛衣来速度飞快。结婚的时候别人送了不少红毛线,她打算...给方?应看织一身红毛衣和红毛裤。
要不然大红毛线怎么办!
总不能给方?应看织红裤衩子吧。
苏嫣一边织,一边唇角绷不住的乐,想?象到方?应看穿着一身大红毛线织成的衣裤,场面该多么的欢乐啊。
这也是对他刚结婚没多久,动不动就出差的打击报复。
礼拜一上班。
苏嫣到了办公室,天气已经凉了,她把婆婆寄的薄棉马甲穿在工人服里面。
骑车迎面有风,感觉也吹不透了。
她一边收拾桌面,一边悄悄观察钱大姐的表情。
对方?还是一副任劳任怨干活的态度,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穿的都是大家一样的蓝色工人服,因为天气冷,钱大姐在里面加了一件毛坎肩。
苏嫣一眼?看出毛坎肩是用?劳保手套的细毛线织成的,应该就是钱大姐自己织的,板板正正的针法,没有任何的图案和花纹,就是一件平针织出来的本分毛坎肩。
苏嫣心想?着,她要是给方?应看织毛坎肩,说不准能在上面给他织一个充满童趣的红色大苹果,表达出对丰收的乞求和未来的美好愿景,谁看谁不敢说声好?
天气变冷,赵楚江过来通知大家中午午休时间?延长一个小时,下班时间?不变。
少干一小时的活,苏嫣很开心。从尼龙袋里掏出针线,盘腿坐在椅子上开始织毛衣。
不光她织,连肖红军和钱大姐俩人也都给孩子们织。她俩一个给孩子毛裤接长,一个给孩子织毛线帽。
岛上风大,到了冬天,北风能把人脑袋瓜吹下去。不少人会在棉帽里面加个保暖的毛线帽,来个双重?保障。
苏嫣织着毛衣,肖红军凑过来拿暖水壶,看到她织毛衣的针法,问?:“诶,你这样的花型我怎么没见?过?织出来是个什么样?”
这年头织毛衣针法有“鱼骨刺”“凤尾花”“狗牙针”等,都是以形状命名的,听到名字差不多就能猜到对方?织的图案。
苏嫣这玩意?与众不同,肖红军闻起来,她大大方?方?地说:“这叫‘酷奇’针。”
肖红军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作?物?,她伸手抻开织了一部分的红毛裤,看到红毛裤的屁股上织着两个勾,形状还不一样。
她又问?:“那?这叫什么,对号针?”
苏嫣“哈哈”笑着说:“这叫‘挨乐威’。”
肖红军不理解但?尊重?,照她的想?法来说,都“挨”了一下,能“威”风起来么?
苏嫣乐呵呵地继续织她的洋玩意?,回头朱谷粒来了。今天轮到她刷碗,刷完碗回来手都冻僵了。
她搓着手,看到苏嫣的针法,居然觉得很洋气。
她知道苏嫣的资本家成分,很明白苏嫣的审美与众不同。
苏嫣的厨艺在这里,还教了她做衬衫的版型,苏嫣在她眼?里就是无所不能。
朱谷粒实诚地说:“你把这个‘挨乐威’也教教我呗。我看形状简单,还像个对号,寓意?不错呢。”
苏嫣说:“你可?不知道,这符号象征着富贵。就跟你家床单似得,富贵开花懂不懂?这个就跟那?个差不多,主?打一个贵。”
朱谷粒当即要跟着苏嫣一起学?:“我家小喜子需要的就是贵气,给方?老大当了这么些年的跟班,现在管后勤总务,总给我一种大内总管的感觉。遇到大事了,自己还拿不定?主?意?,还得去找你家老方?问?,真是没眼?看。”
“那?我可?得好好教教你。”苏嫣来了精神,跟朱谷粒仔细说着针法。朱谷粒做饭不行,织衣服就会平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