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第一太子妃—— by相禾
相禾  发于:2023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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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娴双眼噌得亮了,因祸得福!
福乐酒楼包厢的转盘圆桌最多可坐十二人,桌边还有四个连续的空位,分别挨着朱标和常茂。
照理,依着君臣有别,男女有别,李娴当坐于常茂旁边的位置。
可是千载难逢与标少爷亲近的机会,李娴跟着了魔似的,忐忑又兴奋地走向朱标。
她其实也没有非要坐的意思,就是想试探试探,万一,万一,主公和夫人没有出声阻止......
李善长看了眼女儿的动作,也选择了保持沉默,他也想看看。
可幻想是美好的,万一是很难出现的。
马秀英不太喜欢万一,她笑道,“乐儿,你们也忙的差不多了吧?”
常乐正看好戏,突然被点到名,她稍微楞了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马秀英已继续道,“你和瑜儿,玉儿都快过来吃饭,在忙也不能饿着肚子。”
常乐眨了眨眼,“......好。”

常乐遣了人去唤一楼大堂的宋瑜,和在后厨盯着的朱文玉,她没有任何犹豫,欢欢喜喜奔向自家弟弟旁边的座位。
常茂高兴地喊了声“姐姐”,然后小屁股一撅,因椅子高而晃在半空的双腿落地,他踮着脚,熟练地拉开旁边的凳子,“姐姐,快来。”
常乐给弟弟抛了个“乖”的眼神,准备入座,她对朱标身侧的位置没有兴趣。
“乐儿。”马秀英笑着道,“你到标儿身边来,你们同龄,想必能聊到一块。”
“三月”包间静了一瞬,立马要挨到朱标隔壁座位的李娴,顿时僵硬在原地。
常乐垂了垂眸,随即抬眸,更为欢欢喜喜的转了脚步。
朱标不知道哪里来的闲情逸致,他竟也起身拉开了座旁的椅子。
常乐受宠若惊般道谢,小心翼翼只座了三分之一个椅面。
满桌子人面色各异,朱标仿若未觉,他亲自盛了碗热汤,“乐儿,先暖暖胃再用饭。”
常乐看看他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眼眸,“......谢谢世子。”
朱标笑容愈发真切,“乐儿与我,何必言谢?”
常乐:“......”
她乖乖接过热汤,捧在嘴边小口小口地啜饮。
最终还是在常茂旁边落座的李娴,瞧着两人亲密无间的动作,嫉妒地红了眼眶。
朱标的视线始终追随自个未婚妻,“乐儿平日里喜读史书?”
他仿佛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常乐微不可查的顿了一瞬,随即含糊答道,“.......也算吧。”
她主观是不喜欢的,作为不掺任何杂质的纯工科女,书房里绝对没有一本史书。
但偏偏自胎穿至元末明初,她脑子里硬是装满了各种史书。
既然在都在那儿了,她迫于生存需要,也得时不时翻阅,那也算是喜欢吧。
朱标挑了挑眉,对她模棱两可的回答略感意外,读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她怎么有种难言之隐的感觉?
“读书!”
常茂兴奋喊了句,“读书,茂茂读书,爹、娘、舅舅读书!”
他的意思是常遇春,蓝玉也在读书?
那俩不是光会打打杀杀的武夫么?
朱元璋很意外,“遇春在府里还请了教书先生?”
常遇春搁了筷子,“主公,是这样的......”
他正要解释,常茂抢答道,“姐姐,姐姐给爹爹讲《孙子兵法》,给舅舅讲四书五经!”
常遇春丝毫没觉得哪里有问题,甚至隐隐有点骄傲,“......是这样的,一点没错。”
包间再次安静,众人视线无不聚拢于常乐。
常乐面无表情瞥眼傻呵呵的父子两人,道,“主公治下,应天府内,太平盛世,常乐无所忧惧,因而有许多读书的时间。”
书读得多了,自然有余力教导常遇春和蓝玉两个文盲。
原来如此,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朱元璋也赞了句,“酒楼挺好。”
他哪里是夸酒楼,分明是满意未来儿媳妇的人选。
李善长视线似不经意间掠过常乐,他实在是想不通......
常遇春那莽夫,到底怎么生出得个能言善道的女儿?!
那小姑娘,每每张嘴总能把主公哄得身心舒畅,什么太平盛世,什么青史留名,她是马屁精转世么!
李善长眉目之间的怅然很明显,李娴知道那是父亲对自己的不满,她回府恐难逃训斥,或许还会被关禁闭!
李娴害怕极了,试图为自己争取道,“可女子无才便是德......”
这是爹教过的道理,是圣人、先贤对女子的要求!
“是吧?宋姐姐。”
李娴觉得大儒之女宋瑜肯定也作此想。
宋瑜:“......”
她已经默不作声,极力缩小自个的存在感,怎么火还能烧过来呢?
李娴探头越过中间的朱文玉,催促了句,“宋姐姐?你说话呀。”
宋瑜无奈暂搁了筷子,科普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有前面半句:男子有德便是才。”
她微顿片刻,“其意在于劝导男子有德而不自鸣,女子有才而不显露。”
女子无才便是德,从来不是要女子放弃读书的意思。
李娴没想到她会给自己难堪,更没想到她会当众嘲笑自己孤陋寡闻,情急之下她口不择言反问,“那宋姐姐的意思是女子也当如男子般读书、求学、考状元?”
这话问得诛心,李娴是在暗指宋瑜和常乐牝鸡司晨么?
尤其常乐,朱标的未婚妻,将来的吴王世子妃,或太子妃......
她读四书五经,读《孙子兵法》,还喜读史书,她将来要干什么?!
朱元璋原本和缓的面色沉沉如墨染,肯定是脑补了什么外戚干政的戏码。
朱标想要说什么,又及时刹住了车,他越是向着常乐,爹对她越是忌惮!
常乐自知今儿要是给不出个合理的解释,她大概率会命不久矣。
常遇春惊得起身跪地,“主公,乐儿不过是读书打发时间而已,绝无它意!”
他的解释苍白无力,朱元璋很不满意,可到底是心腹爱将,还得指着他冲锋陷阵。
朱元璋掀了掀眼皮,淡声质问,“常乐,你怎么说?”
他要个十来岁的孩子解释,解释为何平日喜欢读书。
她还得感谢他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常乐只觉荒谬,荒谬得令她想笑,更想哭。
“三月”一缕春风拂过,送来桃花清香盈满室。
掌满座生杀大权之人还在等着她的解释,常乐强逼自己敛起不合时宜的愤慨。
她思索了片刻,问道,“爹爹,你还记得最开始学一百字用了多久么?”
常遇春不明白女儿突然扯远的话题,还是认真道,“我记得是半个多月吧。”
常乐点了点头,“那时茂儿三岁,只用了七天。”
在座之人均不解其意,李娴耐不住问,“什么意思?”
常乐淡淡扫她一眼,“幼童有很强的学习能力,而此阶段陪在身边最多的恰是孩子的母亲。倘若母亲有才,言传身教,想必有助于其日后成长。倘若母亲无才,便是有心也无力。”
“故而,女子无才或许是德,但不利于子嗣,也不利于家族传承。”
常乐轻描淡写做了总结,拜脑子里的史书所赐,她仔细研究过朱元璋的生平。
以他的性格,无论怎么解释,无论她怎么保证自己绝无觊觎权利之心,他都不会相信的。
那就只有利益交换,封建帝皇比任何人都在意子孙的能力。
朱元璋深深看了眼自己亲口定下的儿媳人选,转而问道,“百室,你怎么看?”
李善长,字百室,他略作思考,“依常姑娘的意思,女子也该入私塾,入国子监读书?”
他问得很有技巧,常乐知道自己不该被绕进去,可忍不住,她忍不住反问,“有何不可?”
同样生而为人,凭什么男子可读书,可考取功名,而女子只能养在后宅,只能做莬丝花依附男人过活!
李善长笑了:“男女大防,古今有之。世家贵族最重礼仪,日后主公还需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他还以为小姑娘多有能耐,原来也不过是有点小聪明而已,还妄图推翻千百年来的规矩,异想天开!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常遇春双眼瞪得像铜铃,“主公浴血奋战得来的地盘,他们躲在后面不出人不出力,还时不时拖后腿,凭什么要与他们共治?!”
李善长看他跟看三岁小孩似的,难得耐心解释道,“自古马上得天下,可治理国家依然要靠读书人,哪怕兵强马壮如忽必烈,入主中原时不也捧起了孔家?”
常遇春不以为然,“不就是要那些之乎者也的么,主公难道不可以自己培养么?”
他理所当然道,“主公现在有军队,有钱粮,有人才,最重要的是还有全天下的百姓,百姓人人都想读书,都很勤奋。”
他们一群农民都能硬打那么多地盘,难道那么多百姓还读不出状元来?
李善长张嘴要反驳,话到嘴边,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没有滴水不漏的说辞,尤其......
他飞速瞟眼朱元璋,常遇春那乱七八点的想法分明是说到了主公的心坎里。
的确,主公自个培养人才,既能施恩于百姓,又能摆脱世家大族的钳制,还能引起他们的恐慌,可谓一举三得。
朱元璋亲手扶起仍跪在地的爱将,拍了拍他的胳膊,“遇春,好样的!”
常遇春傻愣愣摸了摸自个脑门,“主公,我就是觉得天下当是主公的天下。”
朱元璋感动坏了,主臣两人惺惺相惜,执手相看泪眼。
常乐微微勾起嘴角,捧起桌边的柠檬薄荷水轻啜,她家老爹顶着张老实人的脸,拍起马屁来那叫一个真诚。
朱元璋:“请朱升、宋濂、刘基、章溢、叶琛、王祎至王府议事。”
他抓着心腹爱将的手不放,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包间下楼,眼看着即将走出大门,突然停步赞道,“福乐酒楼,名副其实!”

朱元璋大马金刀坐在主位,“我欲筹办国子学,诸位可有良策?”
国子学乃历朝历代培养人才的机构,吴王势力发展至今,能征善战的武将从不稀缺,可擅治理国家的文臣确实少之又少。
主公能起建国子学之念,是件好事。
只不过,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他们这位吴王草莽出身,要没人专门提出来,可能都不知道国子学三个字代表的意义吧?
刘基扫眼李善长,听说他陪着主公、夫人和世子去了福乐酒楼捧场,
照理肯定是他提的,可看他那仿佛“嘎嘣全家”的表情,又不太像,难道里头还有隐情?
刘基沉思了会,没想出个所以然,决定暂时略过其中的怪异之处,他拱了拱手,问道,“主公有何要求?”
国子学由来已久,主公没有别的想法,只需吩咐下来,他们循照旧例即可。
可主公既然特意召集那么多人,想来是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朱元璋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国子学当为国所用。”
不为国所用,难道还能为别的所用?
刘基微微挑眉:“主公的意思是?”
朱元璋抓起书桌边的碗,猛灌了口冷茶,“也没什么,那些书香世家,百年贵族不是瞧不起我原是个农民么?”
刘基更惊讶了,以他对朱元璋的了解,他很在意自己的出身,怎么突然?
他在福乐酒楼遇见了谁,发生了什么事?
刘基又扫了眼沉默的李善长,一顿饭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元璋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沉沉道,“往后,他们也不必再入朝为官。”
他讲得很直白,在座之人听的很清楚很明白,也正因此,更觉震撼。
古往今来,王朝建立之初,为着尽快坐稳皇位,安定天下,皇帝往往会与世家望族联手。
而他们的主公,贫农朱元璋竟妄图开创历史之先河么!
难怪李善长一脸的苦瓜相,这事要能搞成,于国于民都好,要搞不成,那得出大乱子!
哪怕多智如刘基,也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困境,一不小心可就得成千古罪人啊!
书房一时之间静了下来,谁也没敢做那出头鸟。
而书桌边,从来默不作声的朱标却突然道,“爹,国子学筹建之事不如交由儿子来办?”
他的话音刚落,数道视线齐齐向他聚集,全都充满了惊异。
朱元璋同样难以置信,“标儿?”
他家标儿自幼聪慧,可到底年岁尚小,且国子学之事,朱元璋并非不知道其中艰险。
朱标:“爹,儿子读书多年,想要看看自己是否学有所成。”
他眸光清澈,笑意盎然,那是少年人对外界的向往,以及世事皆在握的自信。
朱元璋看着心爱的,出类拔萃的好儿子大笑三声,连声道“好好好!”
他家标儿,不枉他多年栽培!
福乐酒楼新开,常乐近来的主要精力多是放在酒楼经营一事。
托朱元璋的福,他那天在门口实名制的亲口好评,连日来酒楼生意好到火爆。
宋瑜两岁多的儿子有点不大舒服,常乐索性把记账之事也揽了过来。
元末明初那会,阿拉伯数字并不流行,记账用的还是一、二、三......
常乐看得眼花缭乱,趁着账本还不算厚,赶紧给改了简单的1,2,3......
明媚的春日,灿烂的暖阳,摆在窗边的书桌前突降下片阴影,常乐下意识挡住账册,再抬起眸,“世子?”
朱标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进了她的书房,正擎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尚带婴儿肥的圆脸,怎么做出的这表情。
常乐欲盖弥彰般合起账册,随后起身行礼,“见过世子。”
朱标略抬了抬手,“乐儿,不必多礼。”
他很自来熟的坐到了书桌对面,点了点被常乐合起的账册,“那是?”
常乐:“......福乐酒楼的账册。”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刚才是她自个惊弓之鸟了。
朱标挑了挑眉,倒也没有多问,想来吴王世子家大业大,还没把个酒楼放在眼底。
福乐酒楼紧挨秦淮河,自常乐的书房往外,是鳞次栉比排列在河面的各式画舫。
朱标的视线掠过波光粼粼的河面,似怅惘道,“那晚,幸而有乐儿在第一时间制住了邵佐......”
他指的是两人被邵荣俘虏,差点被带离应天府的那晚。
那晚险象环生,两人也算共同经历了生死,可他此时提起,真的只是单纯的感怀回忆么?
常乐垂眸沏了杯柠檬薄荷水递过去,“那时全赖世子足智多谋,与逆贼周旋,争取了时间。”
她这会儿,全无那夜的果断、勇敢,与养在深闺,遇事光会掉眼泪的千金小姐没有任何区别。
朱标深深看眼她,常乐始终半垂着眸光,仿佛羞于与他对视。
半晌,朱标似乎是轻笑了声,道,“乐儿为何要常叔叔读兵书,却要蓝玉读四书五经?”
他这一问,常乐心中更为警惕,朱标今儿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到底是想问什么?
又或者是,他想逼她承认什么?
常乐思索片刻,道,“乐儿以为兵书是每个将领都该研读之物,四书五经更该是每个人都该研学之经,是故,爹爹和舅舅既要读兵书,也要读四书五经。”
朱标突然笑了,顷刻间又摇了摇头。
常乐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她自觉那样的解释天衣无缝,不明白有何可笑之处。
朱标转瞬又敛没了笑意,转而肃容道,“我接了筹办国子学的差事。”
常乐愕然抬眸,她是真的惊到了。
朱标与她同岁,是实实在在的孩子,竟就开始干活了?
朱元璋还有没有点人性?
雇佣童工是犯法的!
朱标自袖兜里掏出叠纸,“此乃我对国子学的初步想法。”
常乐看看递到面前墨迹满满的纸,再看看他严肃认真的小圆脸,没太敢接,“世子,您知道有句话叫后宫不得干政么?”
朱元璋是很在意这事儿的。
史书记载,他在洪武元年正月初四登基,于次月二十九日迫不及待诏儒臣修订女规条,严禁后妃干预政治。
也不知道他是在针对谁,马皇后?
可不是都说他与马皇后伉俪情深,马皇后是唯一能束缚他的剑鞘么?
可要不是马皇后,他又是在防着谁呢?
他后宫还有别的什么能力者么?
朱标把他对国子学的想法稳稳放于常乐桌前,道,“我爹常年征战在外,后方若无我娘操持,朱家军定无可能有今日之势。”
秦淮河畔春风拂柳,窗边纱帘轻轻摇晃,明媚春光倾洒,朱标眼底仿佛镀了层金光, “我从不觉得女子就该安于后宅,我期待的妻子......”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措辞,“我期待的妻子,我愿能与她相濡以沫,同心同德。”
常乐久久没有应声,一来她没想到朱标小小年纪,是这样想的,二来么......
男子之言不可全信,帝皇之言全不可信。
金口玉言什么的,得看愿不愿意承认。
她今儿要真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往后没准得拖着常家上下一起“回老家”。
但是......
国子学,那个改变读书人命运,继而影响寻常百姓家的国子学。
常乐到底没忍住诱惑,她还是翻开了那叠纸。
朱标考虑得很全面,包括课程,住宿,考试,老师,束脩等都考虑到了。
还备注了他觉得有问题的地方,比如:为能尽快填补吴王势力的文臣缺口,要扩大招生人数,那么老师数量会严重不足。
常乐看了看他,“你既已把学生分为高阶和低阶,高阶想必是已有储备知识,像是宋濂宋大人,刘基刘大人家的儿子吧?”
都是饱读诗书,基本再锻炼锻炼就能干活的好苗子。
朱标点头,“是的。”
常乐:“那不如让他们来当低阶班学生的老师,既能解决师资力量不足的问题,又能培养高阶班同学的能力,一举两得。”
朱标双眸亮了,“可。”
常乐继续往后翻,他拟定的课程表里,分为文化课、法律课、数学课、骑射课,中规中矩,古代人能想到的的确也只有这些了。
朱标见她目光停留许久,“是有哪门课不妥么?”
常乐抬眸看他一眼,“那倒没有。”
朱标眉峰微挑,“但说无妨。”
常乐:“我觉得是不是该加门课。”
朱标:“什么?”
常乐:“国子学得加堂实践课。”
朱标:“何为实践课?”
常乐:“为官者当为百姓,未知百姓苦,怎谈为百姓?”
常乐:“故实践课为真实的体验百姓的艰辛,比如种田,做工,卖货......”
世间并无真正的感同身受,当权者只有真切体会过百姓的艰苦,方可知其所担的责任。
朱标闻言,若有所思, “那最该体验百姓疾苦之人,应该是我。”
常乐毫不犹豫点头,“是啊,是你。”
朱标:“......”
知不知道什么叫“委婉”?!

鸡鸣山下,玄武湖边,国子学延袤十里,灯火相辉。
应天府内,全部适龄儿童,无论是文臣武将家的,或者是寻常百姓家的,均可入学。
常乐出了福乐酒楼,拐道去接放学的常茂。
马车摇摇晃晃,没有充气轮胎,没有减震系统,颠得人直想吐。
平日里她往返酒楼和常府,都是纯靠两条腿。
若非国子学实在是步行难以抵达的距离,她是一千个一万个的抗拒马车。
晚月轻轻替她揉着太阳穴,心疼道,“小姐,我们来接少爷就是了,您何必自个再跑一趟。”
常乐皱着眉抵抗喉间泛起的阵阵恶心,“他第一天上学,娘要照顾小弟,我这个做姐姐的,总得来表示表示。”
国子学门前槐树成荫,马车甫一停稳,常乐急不可耐地跳了下来。
清新的木叶气息,再灌口柠檬薄荷水,总算好受不少。
她来得早,国子学还没下课,常乐去新开的奶茶店转悠了圈。
古往今来,学校门口的那条街都是最繁华最热闹的地儿。
作为现役商人,常乐自然要来占个位子。
奶茶店成本低,收益高,最是适合开分店,如今应天府内的每条商业街都有福乐奶茶。
国子学内的下课钟声,越过成片的槐树传遍鸡鸣山脚。
常乐慢慢悠悠回到门前,精致明媚的少女松散地立于古槐树下,阳光穿过枝叶朵朵细碎的光圈落于她周身。
朱标自国子学内出来,第一眼瞧见了自个许久未见的未婚妻。
自上次福乐酒楼后,他忙着学业和办差,没有再特意去找过常乐。
至于常乐,她忙或不忙,反正是绝不会主动来找自己,朱标很有自知之明。
槐树根底有个蚂蚁洞,连绵的蚂蚁串成条线往远处撤离,常乐瞧眼天际自远处飘来的乌云,看来是要落雨了。
“小姐。”晚月轻声提醒,“世子走过来了。”
常乐收回远眺的视线,转眸,果然对上了朱标标志性的温润笑颜。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弟弟,是朱家的老二朱樉,和老三朱棡,他们也进了国子学读书。
常乐浅浅勾起嘴角,蹲身行礼,“见过世子,二少爷,三少爷。”
朱标隔着衣袖扶住她手腕,语气极其熟稔,“乐儿,又跟我见外了。”
常乐抽回手,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应声。
她没有兴趣与两面三刀的奸诈男人打交道。
国子学筹建之前,朱标当着她面,明明是万分推崇实践课,可国子学成立后,那课程列表里,半点实践课的影子都没有。
骗子,男人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
还说什么相濡以沫,同心同德,呵呵呵!
果然还是想办法解除婚约来得靠谱。
朱家老二朱樉和老三朱棡拱手回了个礼,“乐儿姐姐。”
他们已到了知事的年纪,娘和大哥都耳提面命过,常家的乐儿姐姐是未来大嫂,他们当以礼待之。
常乐微微侧身避开,史书记载,秦王朱慡成年后作恶多端,荒唐无度,晋王朱棡修目美髯,多智残暴,她打着退婚的主意,可不敢受这两煞神的礼,免得一不小心就被秋后算账。
常茂一眼瞧见自家姐姐,他哒哒哒跑过来,亲热地抱住常乐的胳膊。
常乐摸摸他小脑袋,“茂儿,先给世子见礼。”
常茂乖巧地转过身,两手胸前交握,一板一眼道,“见过世子,二少爷,三少爷。”
朱标略抬了抬手,态度亲和,“不必多礼。”
双方打过招呼,礼数已经到位,常乐牵着自家弟弟,“世子若无它事,我与茂儿先行告退。”
也不等朱标的回答,她已顾自步上马车边置放的踏凳。
她避他有如避蛇蝎,朱标好脾气地笑了笑,他挥退了晚月,再次扶住常乐的手腕,亲自做起她的人形扶手。
常乐:“......”
温文敦厚难道不是老实人的意思么?
朱标是被谁给附身了么?
朱标丝毫不介意于散学的,人来人往的国子学门口,他很自然地托着未婚妻,还有闲心问道,“乐儿似乎对三弟有点好奇?”
常乐脚步一滞,差点自踏凳摔回地面,她刚不过是多瞧了几眼朱棡而已,他就发现了?
朱标稳稳搀着自个未婚妻,“不方便告诉我么?”
常乐:“......”
不方便告诉他什么的,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常乐侧眸瞥他一眼,“三少爷面如冠玉,小小年纪已初见风姿。”
朱棡的性格现如今是瞧不出来什么,但他长得的确如史书所说的剑眉星目,顾盼生辉,十足的美男子潜质。
常乐自前世至今生,始终有个毛病:爱好美色。
男色,女色,美得的东西,她总归是要多瞧几眼的。
闻言,朱标似略略遗憾地叹息了声,“那也只能委屈乐儿了。”
他空着的那只手拂过自己面颊,“于色相一道,我实是有心也无力。”
他的意思是......别的方面,他都能努力改正么?
真是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呢。
常乐踏上马车,撇开他的手,“世子风采卓然,自有为您倾心之人。”
譬如那位李二小姐,李娴可是捧着她那颗热腾腾的芳心,等着朱标采撷。
虽说她年长三岁,但女大三抱金砖。
她爹李善长还是朱元璋亲封的“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又是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中书左丞相,又是韩国公。
李娴为太子妃,那也是门当户对的上上佳人选。
朱标立于车旁,仰着脖颈,“奈何我唯心悦乐儿一人。”
常乐:“......”
他懂什么是心悦么?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破孩子,跟她聊心悦?
朱标:“乐儿不信?”
常乐翻了个白眼,“您自个儿信么?”
朱标略作思索,道,“年后我将赴临濠祭拜祖墓,乐儿与我同去,咱们也好试着培养培养感情。”
常乐蓦地垂眸,“???”
朱标替她掀开车帘,“临濠路远,乐儿得需准备行囊了。”
常乐盯着他:“......主公同意?”
朱标理所当然,“你我未婚夫妻,有何可不同意?”
常乐:“......”
呵呵呵,未婚夫妻什么的,那可不一定!
自应天至临濠,大部分走得是水路。
得多亏是坐船,要是马车,常乐拼了自个老命,也绝计不要跟朱标去什么临濠。
两人自吴王府汇合,乘坐马车到渡口边,换了朱元璋从陈友谅那里抢过来的豪华大船。
船帆扬起,远行即始,挥别堤岸边目送的吴王及吴王的文武百官,常乐顾自回了船舱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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