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第一太子妃—— by相禾
相禾  发于:2023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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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儿是他看着长大的,情分堪比父女。
初秋的御花园,满地菊花盛放,合着弥漫的桂花香,自?有一番韵味。
蓝玉抱着兵笠,一步三跳,急匆匆绕过假山,映入眼帘是一条朱红长凳......
晚星、晚月一左一右守在凳边,见?到他,恭敬道,“侯爷,还请卸甲。”
蓝玉脑子里缓缓打?出个问?号,什么情况?
晚星笑眯眯接过他手里的兵笠,晚月笑眯眯替他解了盔甲。
只是,她俩的笑,怎么阴森森的,如此?渗人?
蓝玉沿着长凳望进石亭,那身形,那面容,是自?家外?甥女没?错呀。
常乐缓缓起身,立于石阶,语调温柔,“舅舅请坐。”
蓝玉顺着她的目光,回到长凳,他坐这儿?
这是什么新型待客方式?!
常乐轻笑了声,“舅舅不喜欢么?”
蓝玉几乎条件反射地一哆嗦,这熟悉的语气?,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赶紧把?自?己的臀部放到板凳,两?手乖乖扣在腹前,“喜欢,喜欢。”
常乐点点头,“既然喜欢,舅舅何不趴着?”
蓝玉僵硬抬眸,趴着?趴在长凳?
常乐始终笑意浅浅,“也好全方位的感受一番。”
蓝玉:“......”
看着外?甥女一本正经的满面肃容,他终于开始转动小脑袋瓜。
常乐眯起眼打?量自?家陷入沉思的舅舅,他今年四十三岁,正直壮龄。
而与之一同出征的冯胜和傅友德年过六十,已是行将就木,也难怪他自?傲自?满。
蓝玉绞尽脑汁,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自?个到底哪里犯了错,只好舔着脸问?,“乐儿,给?个提醒?”
常乐冷哼了声,缓缓步下石阶,“舅舅可还记得当年和文玉姐姐成婚时?立得誓言?”
蓝玉一愣,“记得,当然记得。”
当年他迎亲时?,当着满座宾客,指天发誓。
如今想来,还是觉得自?己好威风呢。
常乐看着他,“今生今世唯朱文玉一人,有违此?誓......”
她顺手拎起杵在亭边的一根长棍,“便让乐儿打?断双腿。”
蓝玉咽了咽口水,赶紧道,“我?牢牢记着誓言的。”
常乐抬起手,隔空点点了凳面,示意他赶紧趴过去。
蓝玉语无伦次,“乐儿,真的,舅舅绝对没?有背叛文玉,身心清白!”
他满脸的认真,不似作假。
或者男人扯起慌来,都是这般真诚?
常乐皱了皱眉,直接问?道,“那你带回来的女人怎么回事?”
蓝玉满头雾水,“什么女人?”
常乐:“孛儿只斤·脱古思帖木儿的幼女。”
“是不是你与她在帐中滚做一团?是不是你非要带她回来?”
蓝玉眨了眨眼,“是我?。”
常乐:“那你狡辩个什么玩意?”
她一个反手,抡起长棍,喝道,“晚星,晚月!”
晚星、晚月齐声应是,随即一左一右抓着蓝玉的胳膊,将人强行压趴在凳面。
蓝玉没?敢反抗,只嚷嚷道,“乐儿,不是那样的,事情不是那样的!”
他整个人趴在凳面,费劲昂着脑袋,“乐儿,你听舅舅解释!”
常乐转了圈长棍,抵在他的后背,“行,你解释。”
蓝玉一骨碌爬起来,抓住长棍,“我?都不知道那是个女子!”
什么滚做一团,那个时?候,他正全心全意,赤手空拳在与贼人搏命!
至于后来保她性?命,带她回来,还不是因为满天飞舞的谣言。
他就是防着别人误会,尤其是妻子的误会,他要留个证人证明自?己的清白。
常乐无语半晌,“......你是不是傻?”
那是证明清白么,那分明是自?己给?自?己泼脏水!
常乐抽回长棍,“你趴回去!”
蓝玉难以置信,非常受伤,“乐儿,你不信我?!”
常乐抬起一脚,把?人踹趴回凳面,“舅舅,解释什么的,留给?文玉姐姐。”
因为别人,根本不会在意,也不会相信,或者说是不愿相信他的解释。
他一位高权重的侯爷清清白白,一生只有妻子一人,让那些个三妻四妾的男人有何颜面自?称情深?
谣言传开的那一刻,其主人公清白与否已不重要。
往后但凡提及蓝玉,除去能征善战,定?是此?间?风流韵事!
蓝玉抓着前面两?只凳脚,“我?冤枉!”
常乐:“但你蠢!”

初秋暖阳明?媚, 朱红宫墙与之相映成慵懒的橙光。
悠长宫道无限延伸,蓝玉扶着两个外甥的胳膊,一步一步, 艰难挪动。
偶有秋风挟落叶扫过,卷起他藏蓝色的衣摆,隐约露出雪白里衣,还有斑斑血迹。
舅甥三人转过道弯,猝不及防,迎面撞见另一条宫道出来的冯胜和傅友德。
蓝玉呆愣一瞬,立刻推开一左一右搀着?自己?的两个?外甥。
他赶忙理了理自个?前襟, 仿佛刚才走一步喊三声痛的,是另有其人。
常升连着?退了三步,他看着?自家死要?面子的舅舅,一整个?无语。
常茂同样无语, 瞥眼?舅舅,随即上前一步, 恭敬行礼, “岳父大?人, 傅老将军。”
他的妻子冯清和周王妃冯洁,都是宋国公冯胜亲女。
冯胜仔细打量许久未见的大?女婿, 见他愈发沉稳,欣慰地拍了拍他胳膊。
傅友德则稍稍侧身避开, 拱手回礼, “郑国公。”
常茂辈分虽小,年?岁虽轻, 可他已经袭爵,按爵位论, 比他和冯胜都靠前。
当然,冯胜是他岳父,受礼心安理得,而?自个?与之没?有任何姻亲关?系,是万万受不起他的礼。
常升站在哥哥和舅舅身后,无声给两位老将军见礼。
乘着?收回手的瞬间,他甩起衣袖狠狠扫过舅舅正娇弱的玉臀......
意料之内,一声惨叫响起,“啊!!!”
宫墙间雀鸟乱飞,蓝玉捂着?屁股直跳脚,“常升!!!”
常升赶忙拉住他手,“舅舅,别?碰,千万别?碰,越碰越痛。”
蓝玉一只手颤颤巍巍指着?自家好外甥,另一只手仿佛被绑住的螃蟹钳子,可着?劲儿地挥舞。
冯胜探着?脖子,越过女婿望过来,“永昌侯这是怎么了?”
常茂回头看了一眼?,“岳父大?人不必担心,舅舅挨了八十?军棍而?已,小伤。”
冯胜:“八十?军棍,而?已?”
他推开挡着?视线的女婿,凑近观察,还真是头一回见着?挨了八十?军棍还能活蹦乱跳的人。
傅友德同样好奇,他看蓝玉仿佛在看什么稀世怪物。
常茂贴心给两人解释,“太子妃亲自行刑。”
实打实的军棍,估计没?到一半,姐姐难得那么多的运动量,肯定早累了。
但没?办法,别?人执棍,舅舅多多少少会记恨的,唯有姐姐动手......
常茂想了想,舅舅应该更在意姐姐的手疼不疼,也会好好反思自己?。
闻言,傅友德恍然大?悟,随即越发惊讶,“太子妃......”
那么大?的劲儿,那么强的体力?
难怪太子近二十?年?都没?有纳次妃,原来是不敢么?
傅友德捋着?胡须,满脸的“我真相了”。
冯胜却是若有所思,“太子妃为何......”
该不会是因为他递给太子的那封私信吧?
常茂瞅着?略显心虚的岳父大?人,“舅舅迎娶舅妈时曾立过誓。”
今生今世唯福成公主一人,否则就让太子妃打断他的腿。
冯胜默默后退半步,还真是因为他递得那封信......
那怎么没?断腿,太子妃舍不得?
他的心虚似一阵风,转眼?消逝,余留的,是满满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常茂轻咳了声,提起嗓子,“永昌侯蓝玉未能及时察觉敌人欲要?败其名声,祸乱军心的意图,致使谣言四起,军心散乱,八十?军棍,小惩大?诫。”
他们所站的位置在正殿前方,来来往往有巡逻的侍卫,伺候的宫女,还有抱着?文书?经过的官员......
冯胜和傅友德对视了眼?,立即附和道,“太子妃明?察秋毫。”
蓝玉清清白白,是那敌人有意嫁祸于?他。
他当时是在与敌人搏斗,至于?留敌人性命,带敌人回来,是为方便审讯。
终于?熬过那一阵痛的蓝玉,默默抬起袖子挡住老脸。
秋风乍起,突得掀开衣袖一角,蓝玉黑里带红的面庞一闪而?过。
傅友德忍着?笑意,余光瞧见旁边面容俊秀,身形如松的少年?,“二公子尚未婚配?”
常升心头警铃嗡嗡直响,“小子年?幼,当先立业后成家。”
常茂瞥眼?满嘴胡言乱语的弟弟,玩笑道,“老将军要?给他说个?媒么?”
傅友德捋着?胡子,“老夫长女,貌美如花,聪慧伶俐,正当年?纪......”
冯胜瞧着?老谋深算的搭档黄婆卖瓜,自卖自夸,若有所悟。
先郑国公常遇春一生只有妻子蓝氏一人。
那个?皇帝赐予,推举不掉的妾侍,人人皆知,有名无实。
永昌侯蓝玉有时候不太着?调,可也是实打实的爱妻、宠妻,多年?只有福成公主一人。
现郑国公常茂与他父,他舅一样,婚前没?有通房,婚后没?有妾侍,对妻子是百依百顺。
冯胜脑子里闪过长女出嫁后愈发明?媚的脸庞,没?有任何犹豫地打断搭档的“推销”,“傅老弟的爱女,年?岁尚轻,不用着?急。”
傅友德略顿,“我女儿......”到婚嫁年?龄了。
冯胜看也没?看他,直接拉过常升的手,“你嫂嫂的三妹妹正值芳龄......”
傅友德怔楞一瞬,随即拉住常升的另一只手,“冯兄也太贪心了。”
居然想把常家两兄弟全部收入囊中。
冯胜:“好女婿不嫌多。”
尤其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女婿,更不嫌多。
傅友德:“......”
冯胜没?再理他,只朝着?三女婿人选问,“升儿,你嫂子贤惠吧?”
常升:“......”
嫂子贤不贤惠,应该问大?哥吧?
冯胜:“她三妹妹更贤惠。”
常升:“......”
常茂同样无语,倒也没?必要?捧一踩一吧?
岳父大?人,清儿知道您在背后如此?诋毁她么?
宫道尽头,御阶之上,朱标远远望着?殿前戏剧性的一幕,啧啧轻叹,“忠贞,果然是男人最好的聘礼。”
他身后垂首静立的小全子:“......您说得对。”
朱标美滋滋摸着?自个?恨不得一把火烧尽的胡渣,他的聘礼,绝对是最有保质期的。
御花园深处的亭子里,常乐垂首在纸面写写画画。
暖阳倾洒,她低垂的眼?睫在白皙面颊映了两只蝴蝶。
秋风轻拂,光影斑驳,蝴蝶似展翅欲飞。
朱标疾步而?来,硬塞着?挤进自家太子妃的圈椅。
他毫无预兆的动作,常乐猝不及防。
笔尖落了大?滩墨在纸面,她正飞扬的思绪也戛然而?止。
朱标:“......我错了!”
常乐侧眸睨他,面无表情。
朱标无辜眨眼?,看了看那纸面的字,“乐儿在做什么?”
他试图转移太子妃注意力,也是真的没?有看懂。
纸面描画的,蓝玉、常茂,两人的箭头指向京师,北平皇城后面打了个?问号。
常乐把笔扣在砚台边,拿起那纸,“舅舅的脑子缺根弦,得让常茂去他身边。”
朱标稍稍坐直身子,不太赞同,“蓝玉和常茂都回京师......”
按他们先前的设想,蓝玉能凭借军功升任国公,即使有那风流韵事?,爵位是跑不掉的。
再有常乐先一步的八十?军棍,以老爹骨子里打压女人的本性,应当还会“怜爱”蓝玉。
蓝玉极有可能留在京师,掌握周边军权,老爹再日复一复挑拨常、蓝两家的关?系,提前防范外戚势力。
朱标略略皱眉,“常茂返回京师,北平皇宫的守卫会交给别?人,于?你而?言,任何人都没?有他可靠。”
尤其将来,三年?之后,万一真到那种境地。
常乐回眸看他,满是诧异,“只要?你可靠,我怕什么?”
朱标怔楞一瞬,随即笑眯起眼?,“没?错,我可靠。”
他猛地捧住自家太子妃的脸,重?重?亲了一口,“我肯定可靠!”
常乐推着?他脑袋远离自己?,“正经点儿。”
然后抓起他的胳膊,往里撸起袖子,露出干净的手臂,以臂为帕,擦掉他留在自个?脸颊的口水。
朱标任由她动作,但满脸受伤,“你嫌弃我!”
常乐换着?地儿擦了三遍,替他拉回袖子,边纠正道,“嫌弃你的口水。”
朱标:“......有区别?么?”
常乐没?管他的矫情,接着?道,“守卫北平皇城的将领,你记得重?新?安排一个?。”
她是有人选的,但朱标好好的,没?必要?事?事?越俎代庖,得给他发挥的空间。
朱标没?想什么空间不空间的,他委屈地埋入太子妃的颈窝,闷闷道,“知道了。”
常乐低了低眸,扫眼?他因挤压而?鼓起的侧脸,“聊正事?儿呢。”
她耸了耸自己?的肩膀,企图唤起太子殿下飞去爪哇国的事?业心。
朱标丝毫没?有领会太子妃的意图,反而?突然提议,“乐儿同我一道回京吧!”
北伐胜利,他要?返回京师同老爹一起犒赏三军,得有段时间见不着?自家太子妃。
秋夜寒凉,没?有太子妃在侧,他会睡不着?的。
常乐实在懒得搭理他的腻歪,重?新?执笔,写写画画。
朱标带着?雄英宝宝返回京师,她得留在北平照顾允熥、允煌。
以及,朱标回京期间,她得接手所有事?务,包括政务、军务等等。
这是一次试探,试探北平诸人,意在表明?她可代表太子,为三年?后最坏的打算做准备。
朱标低叹一声,“雄英长得也太慢了。”
他什么时候才能体验董事?长的快乐,什么时候才可以和乐儿逍遥自在?
朱标越想越难过,难过地沿着?自家太子妃的衣领,探了进去......
常乐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你个?流氓。”
朱标也不挣扎,乐儿处处是宝,停在哪里都是享受。
只不过,流氓,有点新?鲜......
朱标顺着?雪白的脖颈贴近常乐耳廓,“乐儿不觉得流氓也是番意趣么?”
常乐:“......”
还我温文尔雅的太子!
朱标轻轻拨开常乐的手,挑开她的衣带,“乐儿不喜欢么?”
常乐忍不住低吟了声,“大?庭广众......”
朱标侧了侧身,“我伟岸雄壮的身体正严严实实挡着?。”
伟岸雄壮什么的,常乐惊呆了,“你要?不要?脸?”
朱标叼起她的耳垂轻轻啃噬,“没?有。”
常乐:“......”
别?人是脸皮堪比城墙厚,他是直接没?有脸,该夸他有自知之明?么?
朱标稍一使力,托着?常乐转个?圈跨坐在自个?膝头,“也没?众目睽睽。”
晚星,晚月和她们主子一样,满脑子的眼?力见,御花园连只鸟儿都没?有。
两人前襟散乱,紧紧相贴,从各自背后瞧去,衣衫完好无损。
男人低喘的气息拂过皮肤,或急或缓,带来阵阵痒意。
常乐难以自抑地昂起脖颈,映入眼?底是湛蓝的天空。
朱标轻咬雪峰,“乐儿喜欢么?”
常乐:“......”

皇太孙朱雄英出生于洪武十二年九月, 时至今秋,恰满九周岁。
年幼如他,行过最远的距离, 便是从京师搬至北平。
那个时候走得水路,水路平稳,日行千里,还有爹娘、弟妹、同窗在旁。
朱雄英没有觉察到任何辛苦与疲累,只有首次出行的兴奋和好奇。
而这一次回?京,只有他与爹爹两人,还是随军。
白日跋山涉水, 夜里安营扎寨,饿了啃干粮,渴了喝露水,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他看过无?数关于战争、关于兵戈的书籍, 也曾畅想过自?己横刀立马,纵横沙场, 来去自?如。
可只有真真正正的经历, 实实在在的体验, 才知道行军有多么的辛苦。
任何落于纸面的字句,都难以描述其中的艰难困苦, 餐风宿露,风雨无?阻。
这还只是降低了难度的回?程, 倘若是出征, 倘若在战场,又是何等艰险, 难以想象。
朱雄英立于书桌前,细细把今日所见所闻, 所思所想汇于笔尖,寄给未能同行的娘亲。
暗夜里的一盏煤油灯,连着帐外的篝火,相?映成辉,影影绰绰。
朱标在写满一张纸后,停了笔。
朱雄英则把写满的纸仔细晾在旁边,再铺开一张。
朱标顺着墨迹满满的纸面,看向儿子专心致志的小脸,“光暗伤眼。”
他贴心提醒儿子,“你?娘可不允许你?夜里读书写字。”
朱雄英笔墨未停,“您是在嫉妒儿子么?”
他头也没抬,语调淡淡地?反问。
朱标顾自?折起信纸,同样平静反问,“你?有什么好让我嫉妒的?”
朱雄英:“您当然是嫉妒我与母亲有许多话?聊呀。”
朱标一噎,“我与你?母亲也有许多话?聊!”
朱雄英趁着蘸墨的间隙,瞧眼嘴硬的老父亲,“北平安好,一路顺风。”
他伸出左手?掰着指头一个字一个字的数,“八个字也算有话?聊?”
朱标噎了半晌,强势反驳,“你?娘肯定是担心你?闯祸,才多有叮嘱!”
哪里像你?爹爹我,循规蹈矩,你?娘最是放心,根本?无?需多言。
朱雄英领会了老爹话?里话?外的未尽之言,思索片刻,“也行吧,您开心就?好。”
随后,他继续奋笔疾书,写完一张又写一张。
毕竟他写几?张,娘亲会回?几?张,而不像某些人,写再多,娘亲也只会回?八个字。
朱标:“......”
扎心了,好痛!
夕阳染红半边天空,又是一日行军,京师遥遥在望。
及至城前,将士们暂时在城外驻扎,等候谕令,而朱标和朱雄英则先?行入城。
父子两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缓缓穿过熟悉的街景,拐入御道。
朱红宫墙前方,立于中央,一身明黄龙袍的朱元璋格外显眼。
见着远远而来的一大一小两匹马,还有马背熟悉的人影。
他迫不及待往前,可劲儿挥着手?,“标儿!雄英!”
那年迈苍老的声音里,满满当当,都是对儿孙的思念之情。
可也太没有帝王威仪,随父来迎接大哥和大侄子的王爷们恨不得自?插双目,偏心,太偏心了!
朱标和朱雄英听见呼唤声,各自?扬了扬手?里的马鞭,以示回?应。
马蹄踏于青石板路的哒哒之声越来越近,两声嘶鸣,朱标和朱雄英翻身而下。
他们没有任何犹豫,扎扎实实伏跪余地?。
朱元璋颤着手?,一手?托起一个,“我的标儿!我的雄英!”
年过六十的帝王,两鬓斑白,在人来人往的宫门?口老泪纵横。
那一滴滴的热泪,划过老父亲沟壑丛生的面颊,落在朱标心头,激起一层层涟漪。
他愧疚道,“儿子不孝。”
父母在,不远游,他身为长子却常驻在千里之外的北平,未尽侍奉之责。
朱元璋拍拍儿子的胳膊,“标儿瘦了,也黑了,定是在外受苦了。”
朱标心头咯噔一声,原本?的满腔激动俱都化为茫然,黑了,他黑了?!
乐儿概念里的黑了,等于丑了。
出门?一趟,他黑了,还是老爹都能看出来的黑了......
朱元璋的注意力已转向好大孙,“雄英高了,都能独立骑马了。”
依稀记得刚离京时,雄英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今都长到自?个的咯吱窝,初显少年英姿。
朱雄英挺挺自?以为强健的胸脯,“皇爷爷,孙儿马术学得可好了!”
他是没半点?谦虚的,甚至还有一点?骄傲自?满。
可朱元璋听得极为开心,朱家儿郎自?该这般意气飞扬。
夕阳橙红的光渐渐隐没,天色半明半暗,是到该用晚膳的时间。
朱雄英的肚子合时宜的响起“咕咕”声。
朱元璋一愣,随即拉起好大孙的手?,“走走走,跟皇爷爷回?家吃席。”
因?太子和太孙归来,宫里特意安排了场接风宴。
宴席摆在乾清宫,参宴的都是朱家人,朱家的男人和马皇后。
朱标扫过满桌佳肴,熟悉的菜色,熟悉的味道,定又是娘亲手?所做。
他稍稍垂眸掩饰眼底的湿意,娘太辛苦了。
哪家皇后如娘这般,位列至尊,依然还要洗手?作羹汤。
朱元璋高居御座,瞧瞧归来的好大儿和好大孙,再瞧瞧坐满殿的儿子们,欣慰溢于言表。
如今在殿内坐着的皇子,连同朱标,一共有十四个。
另有就?藩的老二、老六、老七、老八,还有去了北平老三、老四、老五、老十......
朱元璋在心里掰着指头数,再加在襁褓的两个幼子,他活着的儿子,足足有二十四个。
遥想当初,连口饱饭都吃不起,爹娘兄弟都是活活饿死,而今,他有二十四个儿子,各个锦衣玉食。
朱元璋骄傲地?满饮一杯酒,朱家盛况都是他的功劳,哈哈哈哈!
朱标端着酒杯,余光扫过对面,身侧,眼熟的,陌生的弟弟们,欲哭无?泪。
二十四个弟弟,还有十三个妹妹,以及会无?限繁衍的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
这些个人,什么也不用干,每年都可以领取丰厚的岁禄。
那都是国库的银子,都是百姓日复一日劳作所得。
朱标闷闷饮了口苦涩的酒,待到将来......
接风宴的坐席,第一排是朱元璋的儿子们,第二排是孙子们。
殿内最年长的藩王是排行十一的蜀王王朱椿,年仅十七岁,月余之前才刚得了个儿子。
因?此,这会在第二排坐着的,唯有皇太孙朱雄英一人。
朱元璋激动的心,蒙了层厚厚的阴影,儿子们也太不给力了。
尤其标儿,有且仅有雄英、允熥、允煌三个孩子,这怎么能行!
朱元璋打量着正值壮年的儿子,侧眸轻声问,“妹子,你?知道有哪家适龄闺秀还没成婚的么?”
马皇后扫眼明显要作怪的丈夫,佯装好奇问,“重?八是要给我再添个妹妹么?”
朱元璋:“......”
莫名老脸一红,什么姐姐妹妹的。
朱元璋:“是给标儿,标儿只有三个孩子,太少了!”
但肯定不是标儿的缘故,毋庸置疑是常氏的问题。
马皇后沉默半晌,“重?八,你?后脑勺怎么也有白头发了?”
朱元璋下意识摸向自?个后脑瓜,他又长白头发了?!
马皇后夹起一筷子菜放进他碗里,“多吃些木耳,可以预防。”
朱元璋瞧着自?家妹子数都数不尽的白头发,将信将疑。
马皇后叹息了声,难过道,“我是白了之后再吃,已经没用了。”
朱元璋仍然表示怀疑,但默默把整盘木耳全部扒拉进了自?个碗里。
马皇后艰难忍住能翻到天际的白眼。
酒过三巡,接风宴散。
朱标带着朱雄英回?春和宫,朱元璋和马皇后一道返回?坤宁宫。
秋风乍起,伴随一声帝王的叹息四散开来。
马皇后亦步亦趋跟在操不完闲心的丈夫身侧,坚决做个睁耳瞎,绝不主动搭话?。
朱元璋半天没听见他妹子的回?应,憋不住主动开了口,“明天犒赏三军,蓝玉就?要晋升梁国公了。”
马皇后顾自?往前,听不见,她什么也听不见。
可惜,帝王在上,不允许她听不见。
朱元璋突得停了脚步,大喝一声,“妹子!”
马皇后猛然一个激灵,满眼茫然,“重?八,怎么了?”
朱元璋皱了皱眉,“不好好走路,想什么东西?”
马皇后知错般轻应了声,“雄英的那双眼睛跟你?,跟标儿,一模一样。”
还好脸型轮廓是遗传他母亲,没有白瞎乐儿天生的好相?貌。
朱元璋回?忆了番好大孙的面容,点?头赞同,“雄英的眼睛生得最好。”
马皇后:“......呵呵呵。”
朱元璋又是一声叹息,“雄英虽好,可却有个不着调的母亲。”
后宫不得干政,蓝玉是该受些教训,可她区区一太子妃,有何资格仗责朝廷命官?
马皇后默了默,“标儿平日忙于政事,雄英能长成如今的模样,乐儿当属头功。”
朱元璋蔓延开来的怒火一滞,“也就?这点?用处。”
当初要不是看在她把常茂带得那般优秀,她能有资格进春和宫?
如今倒是把她给惯得,愈发不知道天高地?厚。
翌日,朝阳初升。
朱元璋带着朱标和朱雄英同去城外犒赏三军。
先?不论头部的将领,底层士兵个个皆得三倍俸禄,还有额外赏金。
五十万人齐喊“万岁”的声音,直冲云霄。
那一刻,朱雄英立于高台,立于祖父、父亲身后,他虽年幼,心头也升起了万丈豪情。
将来他要继承祖父、父亲的帝位,也要继承他们的雄心与责任。
与兵同乐之后,朱元璋和儿子、孙子一同领着将领们回?宫,等会才是真正的庆功宴。
此番北伐,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永昌侯蓝玉兵分三路,皆有所获。
其中永昌侯蓝玉最为年轻也最为英勇,他一举覆灭孛儿只斤·脱古思帖木儿的老巢,缴获其族人、马匹、金银无?数,当属头功。
只是头功获得者?蓝玉同学颇有些坐立难安,他受了军棍的屁股,边疗伤边行军,破了又好,好了又破,怎一个折磨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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