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第一太子妃—— by相禾
相禾  发于:2023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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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忿忿,“他们,真的?,打得越狠越老实。”
史书记载,永乐十?七年?六月,倭寇侵犯辽东沿海,当时镇守的?猛将刘荣全歼来犯之人?,斩首千余级,生擒百余人?,自此百年?,倭寇再未敢侵犯辽东地区。
还是永乐年?间,郑和率领十?万水师访问小日子国,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派兵剿寇,献来二十?余颗倭寇首领的?人?头。
常乐使劲撺掇,“如今,我朝船坚炮利,国富民?强,必须狠狠揍他。”
朱标手?指轻点身侧火炮,闭眼思索打一场海战的?利弊。
战争意味着烧钱,而那地方,即使打赢,远隔重洋,怕是难以掌控,更难治理。
常乐:“治理什么的?,大可?不必,那边地势多山林,不适合耕种?,且他们国人?治不好的?,打怕他们即可?。”
朱标挑了挑眉,未作?言语。
常乐继续怂恿,“小日子国别?的?没有,唯有金矿最多。”
朱标猛得睁眼,意味深长发出声,“哦?”

综合考虑天气、粮草、兵器等情?况, 东征时间定在初秋。
朱标近来忙于备战之事,少有空闲之?时。
常乐带着两岁的雄英,还有鲁王朱檀和大名公主, 往来于春和宫和东华门外的秘密基地。
十八岁的常升给王爷和公主完成今日份授课后,特?意来书房寻找姐姐。
雄英正由晚星、晚月陪着,三人在旁玩搭积木的游戏。
常乐亲手给弟弟煮了杯茶,问道,“怎么了?”
常升从小外甥那里收回目光,“姐姐,我准备随军东征。”
常乐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抬眸看他,“为何?”
常升:“我有幸得姐姐倾囊相授,通晓多国语言、地理、民俗,又擅骑射, 水性也不错。”
他白皙俊秀的面庞,镶嵌一双笑眯眯的, 弯月似的眼, 眼底透着坚定, “读万里书,行万里路, 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常乐眉峰稍蹙,提醒, “娘大概率不会同意。”
常升咧嘴, 露出口大白牙,“还得姐姐帮我在娘面前, 美言一二。”
常乐:“......你觉得我会同意?”
还想推她出来应对娘亲,想得挺美。
常升拿起茶壶, 殷勤斟茶倒水,“姐姐最是人美心善。”
常乐:“......”
使劲憋,才?能憋住到嘴边的笑意。
她的确美,最美什?么的,也还行吧。
常升瞅眼自家姐姐,然后?绕过书桌,拉着她的袖子摇来晃去,“姐姐,姐姐!”
他怎一个娇俏二字......
常乐真?是,莫可奈何。
自个一手带大的弟弟,真?是跟自个一模一样?。
但有所求,甜言蜜语什?么的,随手拈来。
晚星,晚月两人习以为常,眼都没带抬一下的。
年纪尚幼的朱雄英没见过世面。
他仰起圆嘟嘟的小脑袋,学道,“姐姐,姐姐。”
常升摇来晃去的动作,跟被点穴似的,瞬间僵在原地。
朱雄英歪着脑袋停顿片刻,随即又慢动作地前后?摇晃肩膀,再一次道,“姐姐,姐姐。”
他学得还挺像......
常升那脸,青了又红,红了又青。
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他拉着常乐的袖子继续晃,“姐姐,姐姐。”
那边朱雄英也不甘示弱,跌跌撞撞跑过来,跟他舅舅一模一样?,“姐姐,姐姐。”
此起彼伏的二重奏环绕,常乐不堪其扰,唯有举白旗投降。
常升喜滋滋松开姐姐的袖子,仿佛啥事没有发生,他优雅返回自个座位。
朱雄英左看看娘亲,右看看舅舅,也原路返回了他的积木堆边。
洪武十四年十月初,朱元璋以“倭寇屡次侵扰我朝沿海百姓”为由,挥师东征。
常升如?愿以偿,随军前往。
历时半年,水师大获全胜,满载而归。
除了金、银、铜等金属矿外,还有成堆的木材。
自周开始冶铁,发展至今,技术逐年精进,可制造出来的铁具质量反倒在降低,特?别的脆,极易折断。
比如?作为兵器使用的刀,锋利、坚固程度,远远不如?大唐时期。
还有作为火炮炮筒,极易炸膛,长此以往,导致我国火炮逐渐落后?西方。
究其原因?,唐朝用的是木炭冶铁,而到宋明时期,因?为北方林业资源日益枯竭,改为煤炭冶铁。
煤炭冶铁本来是技术的一大突破,可会导致冶炼出来的铁具,含有大量的硫、磷,是降低铁具质量的元凶。
而在此时,尚无科学完备的去硫去磷工艺。
但没关?系,小日子国林业资源丰富,在去硫去磷工艺完备之?前,只能麻烦他们多多帮忙了。
当?然,除了这些资源,水师还带回来三十多个倭寇首领,那都是些常年在我朝沿海地区作乱之?人。
另外还有小日子国递交的臣服国书。
史书记载,郑和带领军队和宝物前往,走得是恩威并施路线,而这一回,只有一船船的炮!
小日子国唯有选择臣服,逮捕倭寇,任由明军予取予求,宝物什?么的,想也别想。
朱元璋看着满船的战利品,喜得直搓手。
曾经?以能征善战出名的黄金家族,三次东征均以失败告终。
而他,淮右布衣,一出手打得倭国毫无还手之?力。
还有谁,就问还有谁!
狂喜之?余,朱元璋令专人押送那三十多名倭寇首领至山东蓬莱,那里的百姓受倭寇之?苦久矣。
海风阵阵,浪朵朵,空气里夹着淡淡的腥味。
三十名倭寇,沿着海平面排成长长一串。
他们双手被绑缚于背,闪着冷光的钢刀就在眼前,但他们毫无反抗的余地,
自被抓捕,他们每日仅得些稀薄的粥维持性命,四肢早已瘫软,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
围观渔民,面对曾经?烧伤抢掠家园的盗贼,纷纷捡起石头,或扔或砸。
自始至终,钢刀毫无用武之?地。
春和宫。
朱标在书桌前仔细翻阅东征战利品的账册。
这一仗,既扬我朝之?威,解沿海百姓之?苦,又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实在大快人心。
“乐儿,我们治理黄河的银子,有了!”
年初,夫妻两人在做年度规划之?时,常乐跟他提前预警,黄河将?在河南、朝邑(陕西的一个镇)两处决口。
治理黄河之?法,植树造林,修筑堤坝,桩桩件件都得要钱。
常乐窝在软塌里,翘着只脚,悠哉悠哉读着本书,“何止黄河,疏通南北运河也够了。”
朱标闻言,稍稍侧过身,“乐儿是在提醒我尽快迁都么?”
南北运河自杭州直通北平,乐儿曾言北平是经?过历史验证的最佳都城。
常乐赶紧移开挡住自个脸蛋的书,否认,“没,我没这意思。”
迁都之?事,牵涉太广,可不是她能轻易妄言的。
朱标轻“唔”了声,“其实父皇一直也有迁都想法。”
一来,大明最主要的威胁还是北地蒙古人,二则,京师皇城南高?北低,风水略次。
只不过朝臣极为反对,而且他们父子意见相左,老爹偏好?长安,而他推荐北平。
常乐看他一眼,无情?播报,“洪武二十四年九月,懿文太子朱标巡抚陕西,十一月归京,重病。”
朱标:“......”
懿文太子什?么的,可真?烦人。
常乐重新摊开书,眼角余光瞥见儿子搭有半条腿高?的积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
她悄无声息伸出根手指,轻轻一戳,积木轰然倒地。
朱雄英圆嘟嘟的眼呆愣半晌,随即“哇”一声哭了出来。
常乐作乱的手指,僵在半空,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朱标赶紧扔了账册,抱起儿子,轻拍他背,温柔安抚,“雄英乖乖。”
雄英伸出小肥爪,嘟着嘴,满眼控诉的指着罪魁祸首。
常乐无辜眨眼,狡辩道,“我是在考验他的耐心和毅力。”
朱标瞪眼妻子,哄儿子道,“娘亲还是个小姑娘,我们雄英让着她些,好?不好??”
常·小姑娘·乐非常配合地转换表情?,满脸的可怜兮兮,“雄英宝宝。”
朱雄英豆大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两只手已经?扑腾地要去娘亲那里。
常乐接过儿子,毫不吝啬,反反复复亲他柔柔嫩嫩的小脸。
朱雄英痒得咯咯直笑,两母子飞速和好?如?初。
一阵风沿着半开的窗户拂来,无人在意的角落,无人在意的老父亲朱标,像一座过河拆桥的桥.....
门口,小全子敲了敲门,“殿下,皇上找您。”
朱标看看眼里毫无他的母子两,一甩袖子奔赴乾清宫。
乾清宫里,朱元璋拣出一本奏折递给儿子,“这是朵甘今岁的朝贡礼单。”
自洪武二年始,每年均有番邦来朝,朝贡之?物来来去去也就那些物件,没什?么新鲜的。
朱标很不能理解自家老爹突如?其来的郑重。
朱元璋指指奏折,“朵甘此次最重要的朝贡之?物,是他们的公主。”
朱标:“......”
所以......
他同平日一样?,缓缓打开奏折,“父皇后?宫是该添位异邦女子增色。”
朱元璋噎了半晌,“朵甘公主与你年岁相仿。”
朱标头也没抬,“二十弟和二十一弟出生还未有半年,可见您正值壮龄呀。”
朱元璋嘴角笑意一闪而逝,“标儿,何时学得油嘴滑舌?”
朱标满脸认真?,“您龙精猛虎的,儿子都是肺腑之?言。”
朱元璋艰难忍住到嘴边的笑,极力把话题拐回正轨,“常氏已有嫡子,你也该纳侧妃了。”
朱标合起奏折,给他爹斟了碗茶,“雄英还那么小,您忍心庶弟来分他的宠么?”
朱元璋:“......”
他捧着茶碗的手顿住了。
朱标:“异邦女子貌美,万一儿子受其蛊惑,雄英可怎么办?”
他讲得头头是道,朱元璋听?得一愣一愣的。
脑海里跟着自动幻化出来一个场景,儿子沉迷美色,荒废朝政,孙子无依无靠,饱受欺凌。
朱标再接再厉,“雄英昨儿睡前还念叨着他皇爷爷。”
朱元璋爱孙之?心瞬间膨胀到顶点,“谁都别想欺负我家雄英!”
朱标:“爹爹南征北战,统御天下,见识多广,心性坚定,什?么朵甘公主,再美也绝对迷惑不了您。”
朱元璋傲然睥睨,“那是当?然。”

洪武十五年的八月, 特别漫长。
虽然马皇后没有同史书记载的那般,从四月开始缠绵病榻,可常乐和朱标仍觉度日如年。
直到九月来临, 菊黄蟹肥,夫妻两终于放下心来。
月色温柔,铺就满地光华。
雄英宝宝在娘亲独有的温柔声调里,沉入梦乡。
书房灯火已熄,寝房也没见到太子殿下。
常乐换了身衣裳,穿过?暗门悄无声息出现在浴池边。
太子殿下正闲适地靠着池壁,闭目养神?。
常乐静静跪坐在他?身后, 白玉似的手搭在他?肩头,自以为熟练地按捏。
朱标猝不及防,疼得长“嘶”一声。
常乐罕见的,主动服务的双手, 僵在半空。
朱标捂着受伤的肩膀,“乐儿是跟我的肩胛骨有仇么?”
常乐:“......”
她貌似没用?什?么力气吧?
朱标重新靠回池壁, 理所当然要求, “轻点儿。”
常乐瞪着他?乌溜溜的后脑勺, 还真当她是来伺候他?的了?
久久没有动静,朱标闭着双眼?, 微微往后仰了仰脑袋,无声催促。
常乐撇了撇嘴, 两只手搭回太子殿下的肩膀。
有求于人, 只能装会孙子。
朱标舒服地直哼哼,他?把整个脑袋都靠入太子妃的膝头。
常乐保持了会, 两条腿有点麻。
她就着原先的姿势,伸直腿驾到朱标的肩头, 两只手轻轻在他?太阳穴转着圈儿。
朱标睁开眼?睛,微微侧眸,入眼?,是条骨肉匀称,白到发光的美?腿。
他?忍不住地低头,青色胡渣激着白玉豆腐似的皮肤泛起?层红。
常乐紧抿着唇,仍然泄露一丝轻哼。
朱标沿着弧度,由背靠池壁,转至面向池壁,入眼?,一袭清透红纱覆于瓷白暖玉。
热血奔涌四肢,他?情难自控地垂首,靠近,轻触。
暖玉娇嫩,连绵雪色晕染成红。
常乐双腿骤然绷直,后缓缓落回他?的肩头。
更漏深深,朱标轻轻浅浅按压怀里人的腰,给她疏散筋骨。
他?的手法有过?十个月的实战经验,技巧纯熟,力度刚好。
常乐迷迷瞪瞪,昏昏欲睡,懒洋洋提不起?任何劲儿。
朱标垂眸,略带着点揶揄问,“乐儿又有了什?么新点子?”
依她方才那热情程度,朱标默默盘算起?请老爹退位让贤的难度。
离周公差临门一脚,早忘记正事的常乐懵了一瞬,勉强应道,“我想出宫。”
还没盘算清楚的朱标豁然睁眼?,脑海里警铃直响,“......还回来么?”
自家太子妃那向往天空的灵魂,是要自由飞翔了么?!
常乐:“???”
朱标尽量冷静分析,“宫里少了个太子妃,那可瞒不过?去。”
常乐撑起?脑袋,疑惑看他?,“我不回来,我去哪儿?”
朱标暗松口气,“那你准备出去多?久?”
常乐掩嘴打了个哈欠,“自然是当天去,当天回呀。”
她还要哄雄英宝宝睡觉的。
朱标狐疑看她,犹自难以相信,就这?
那她大张旗鼓的,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件红纱。
勿怪他?想太多?,实在是多?年以来,血淋淋的经验。
太子妃的主动程度,往往决定着要办之事的艰难程度。
咳咳,当然,艰难点儿,也挺好的。
常乐掰着指头,“我要去福乐酒楼,去木己?妇幼,去郑国?公府,顺便验证个事。”
朱标继续手里的活,“验证什?么?”
常乐两手托腮,“我是不是无论?在哪,都不会晕了。”
马皇后已经度过?历史里病逝的时间,她得赶紧抓住机会验证。
朱标略略皱眉,“那太危险了。”
万一会晕......
朱标:“还是等?我休沐,陪你一起?吧。”
常乐瞥他?一眼?,“谢谢,不用?。”
等?他?休沐,早过?期了。
常乐戳了戳他?胸肌,“你在宫里好好照顾雄英,以及千万别让父皇发现了。”
她去秘密基地已是皇家公开的秘密,没什?么大问题。
但她要去别的地方,万一刚好有人找,却?找不到她人,那麻烦了。
雄英也不能暂托给马皇后,因为她在春和宫,或在秘密基地,都会把他?带在身边。
朱标想了想,“那我带雄英去乾清宫,以解他?思念他?皇爷爷之苦。”
常乐:“......”
他?准备让朱元璋体会带一整天孙子的快乐?
那,只能祝他?快乐了......
乾清宫。
三岁的朱雄英捣腾着短腿扑腾进殿,“皇爷爷,皇爷爷。”
软萌萌的奶音,朱元璋那钢铁炼成,经由岁月千锤百炼的心,瞬间融化成一滩水。
他?扔了奏折,忙不迭从御座后面奔出来,一把抱起?大孙子,“哎呦,朕的乖孙怎么来了?”
朱雄英搂着他?脖子,“雄英想皇爷爷了,特别特别想。”
他?嘟起?嘴,在他?皇爷爷粗糙的,布满风霜刀剑的两边脸颊,分别落了个亲亲。
朱元璋那满脸的享受,比怀拥绝世美?女还要兴奋。
他?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皇爷爷也想你。”
“雄英想吃什?么?想玩什?么?皇爷爷通通满足你。”
他?抱着朱雄英,回到御案之后,毫无迟疑地和好大孙分享龙椅,
朱标坐到自己?的专属位置,劝道,“爹,你别太惯着他?。”
难怪太子妃特意强调所谓的“隔代亲”,瞧瞧他?爹那要给孙子揽月捉鳖的劲儿。
朱元璋终于舍得瞪眼?他?揣在心窝窝里的好大儿。
随即又笑眯起?眼?,换了张面孔,对着好大孙道,“别理你爹,雄英在皇爷爷这儿,敞开了吃,敞开了玩。”
朱标默默闭嘴,一言难尽......
老爹这话里话外,仿佛他?和太子妃是天天虐待孩子的神?经病。
朱雄英招了招手,随身伺候他?的小太监从包里拿出来本书。
“皇爷爷,你读书给我听。”
他?把书翻到书签所在的页面,塞进朱元璋手里。
朱元璋:“......”
热泪盈眶,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他?的乖孙,不要吃,不要玩,要读书!
冒青烟了,老朱家的坟头又又又冒青烟了。
木已妇幼医馆。
门口挂着“男子止步”的木牌,推门而入,中间是导诊台兼挂号台。
两个姑娘笑盈盈坐在台后,“两位挂哪一科的号?”
晚月上前一步,“医疗部。”
常乐稍稍掀起?帷幔一角,打量医馆布局。
虽则是她画的装修图,到底没有亲眼?见过?实物?。
台后其中一位姑娘,胸前挂着名字“石斛”,科室“学生”的名牌。
她在张四方形纸条里写了个数字,纸条右边角落盖了个“医疗科”红章。
医疗科在一楼左侧,石斛掀起?门帘,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位,请跟我来。”
日光沿着窗户,洒落在悠长的通道,前边有三位夫人安静坐着排队。
石斛双手递来挂号牌,“两位稍坐,请等?大夫叫号。”
晚月接过?号牌,常乐想了想,问,“可否容许我们四处转转?”
石斛:“当然,两位请便。”
医馆一楼右侧是产育部,客人极少,还有大量房间空置。
这是当初预料过?的结果。
达官贵人家的产妇多?是请人上门,而普通百姓家的产妇,随便烧个热水也就生了。
卫生情况、母体恢复,根本没有人会在意。
医馆开业刚满一年而已,人之观念非一时能改变。
其实,医疗部常有人来,已经是超过?她预期的意外之喜。
二楼是幼儿部,患者比医疗部和产育部的都要多?,此起?彼伏的啼哭声不绝于耳。
为人父母者,总是多?为儿女考虑。
常乐绕了一圈,准备去后边的学堂看看,那是医馆的未来。
忽得,门口传来道粗犷的男音,“戴姑娘,戴姑娘。”
他?推开拦在面前的保安,威胁道,“我爹是江夏侯周德兴,尔等?竟敢拦本少爷的路?”
两个守门的护卫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常乐回头,入眼?是头肥硕如猪的胖子,他?是周德兴的独子周骥?
早年瞧着,还有些虎头虎脑的可爱,如今,他?是有十个月的身孕了么?
史书记载,周德兴同汤和一样,都是朱元璋自幼相识的老乡,明朝建立之后,圣宠颇多?。
直到洪武二十五年,懿文太子朱标病逝,朱元璋最悲伤、愤怒之时,周家父子撞上了刀口。
一说?是周骥在皇宫当侍卫期间与宫女私通,一说?是周德兴自己?私生活混乱。
总之,都是因为在懿文太子丧期也不知收敛腿间二两肉,而惹出来的祸。
医馆门口,挂号台后的石斛走出来,“周少爷,请留步,我们医馆只接待女患者。”
周骥打量着拦在跟前的姑娘,往前一步,道,“我又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找戴姑娘。”
他?胖得只留两条缝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油,令人作呕。
石斛连着往后退了两步,鼓起?勇气道,“我们这儿没有戴姑娘,只有戴大夫!”
周骥皱起?眉,没了耐心,“什?么戴姑娘,戴大夫。”
他?一把推开石斛,叫着,“戴杞,戴杞,快出来见本少爷。”
常乐隐在廊柱之后,“晚月,你去晋王府请晋王和晋王妃来给医馆解个围。”
自家老爹过?来自然能压制他?的气焰,可到底是长辈欺负了晚辈,没有必要自降身份。
其实对付周骥的最佳人选,应该是秦王朱樉。
以朱樉那性子,上来估计就是踹心窝子的一脚,可惜,人去了西安就藩。
留在京城的,年龄差不多?的,唯有闭门研究算学的晋王朱棡,和研究植物?的周王朱橚。
这俩,一个装得文雅人,一个真的文雅人。
周骥挺着肚腩,晃着山一样的身体,直往里冲。
戴杞匆匆跑出来,把人拦在医疗科门口,“周少爷,木己?妇幼只接待女患者,治不了你的病。”
周骥搓着手,嘿嘿笑,“戴姑娘,我没病,我是来求娶你。”
戴杞瞥他?一眼?,“周少爷,周夫人刚为您添了位公子,您求娶我?”
周骥神?色一滞,“戴姑娘何必斤斤计较,来我后院,总比你抛头露面,辛苦赚那点钱来得强。”
他?的语气里半是威胁,半是诱哄,又一挥手,周家护卫抱着一盘盘金银珠宝入内。
医馆的大夫们,围观的患者们,均都被他?的一掷千金给“壕”到了。
戴杞皱紧眉头,“周少爷,我已说?过?多?回,戴杞立志从医,终生不嫁,更不会与人为妾。”
周骥眯着眼?,笑嘻嘻,“那是你没遇见本少爷,没享受过?做女人的滋味,等?你从了本少爷,自然......”
他?张开胳膊就要扑戴杞,忽然,“哎呦!”
周骥肥胖的身体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嗖”一声,飞了出去,撞到墙壁,缓缓滑落。
常乐冷哼一声,缓缓收回实在忍不住的右脚。
她用?了十足的力道,周骥的肋骨至少得断个两三根。
周家两个护卫,楞了一瞬,赶紧过?去扶起?主子。
周骥勉强站起?身,“谁,谁暗算本少爷?”
他?竭尽全力睁开,实际徒劳无功,依旧是条缝的眼?,阴恻恻打量四周。
常乐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竟没把他?踹晕过?去,她刚才该冲刺几步,借个力的。
门口进来个人,剑眉星目,极为俊美?,周身仿佛天然带着光晕。
他?二话没说?,抬起?又是一脚,“瞎了你的狗眼?。”
周骥再次飞了出去,“哐啷”一声,“哇”得吐出一口血。
肋骨至少又断了两三根,竟还没晕,那身肥肉挺有减震效果。
常乐隐在帷幔之后,轻啧了声,晋王也不赖么,那一脚踹得棒棒哒。
周骥捂着胸口,头晕目眩,勉强看清眼?前之人,“晋......晋王?”
朱棡双手背后,长身玉立,“滚。”

晋王朱棡转身, 神?情转为温柔,“我在车里等你。”
同他一起来的晋王妃谢云点了点头,目送丈夫钻进马车, 她回过身,“戴大夫,方便?给我看看么?”
戴杞一愣,立马道,“王妃请跟我来。”
她微微侧身,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谢云目不斜视,随之进了?诊室, 她仿佛真就是来看病的。
医馆门口围观的人群散去,患者们重新排起队。
常乐去后面?的学堂绕了?一圈,再回来,谢云已经离开。
约莫又等了?一个患者的时间, 终于轮到她的号。
诊室是统一规格的坐北朝南,秋日?暖阳洒落, 满是光晕缭绕。
晚月仔细看过诊室内部, 确认没有危险后, 她合起门,守在?外面?。
戴杞微微讶异, 不愿透露来历的患者很多,可谨慎成这?样的......
常乐稍提裙摆, 入座, 抬手摘了?帷幔,露出一张含笑的脸。
戴杞豁然起身, 行礼,“太......”
常乐拖住她胳膊, “我偷溜出来的,无需多礼。”
戴杞愣愣的,莫名有种“老板临时巡查”的紧张、无措、手忙脚乱。
今儿真是一件连着一件的意?外,前有周骥硬闯,再有晋王解围,现在?连不可能出现的太子妃都来了?......
戴杞觉得自己的脑子在?打结,一团一团的,怎么也扯不开。
常乐拍拍她胳膊,开解道,“我顺路过来瞧瞧而已。”
戴杞睁着双迷茫的眼睛,怔怔点头,两只?手不自觉地捏紧裙摆。
二十?来岁,自幼受父母疼爱的小姑娘,骤然撑起那么大的盘子,应对那么多的人和事。
类似今天周骥这?样寻衅滋事的,肯定?不是第一回 了?,可她从?来没有诉过苦。
常乐叹息一声,“姑娘,你辛苦了?。”
男权社会,女子难为,尤其?是多数人眼中的“异类”女子,更是难为。
戴杞猛然垂眸,一滴眼泪落地,瞬间泯灭在?尘埃里。
她没打算哭的,可太子妃,于自己有伯乐之恩的太子妃,她在?心疼自己......
常乐掏出来一张帕子递给她,“别怕,有我。只?要你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你。”
这?也是请晋王夫妇,而非自家老爹来解围的原因。
常家即使有太子妃和皇孙,可如今做主的到底是朱元璋,以周德兴父子的眼界,不说抱负,但肯定?会找机会在?他跟前卖一波惨。
而以朱元璋一贯的态度,哪怕是一路跟随他打天下的功臣之女,他都能随随便?便?让人做妾,更何况是戴杞。
他肯定?会把所有责任归咎于戴杞,故而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堵住周家父子的嘴。
晋王踹周骥一脚,他们只?能认栽,绝对不敢去朱元璋跟前瞎逼逼。
常乐想了?想,道,“我从?常家调两个护卫过来跟着你。”
周骥应该没胆子继续在?明面?上搞事,但私底下......
总归,有备无患。
戴杞强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太子妃越是好,她越愧疚,“医馆生?意?一般,我还惹了?麻烦......”
世间女子,无论?有多专业,似乎仍习惯性把过错归咎于自身,而给予别人施加精神?暴力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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