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部功能没有丧失,”院长瞟了一眼闻怀予,看他没有制止,才接着说明:“秦先生对声音刺激有反应,您有空可以多来陪他说说话。”
院长自然是不知道秦初失声的事,好心提出建议。
说话?秦初茫然地张了张唇,鼻子又是一酸。
是她没用,挣不了许多的钱给哥哥治病,连话都不能说。
闻怀予弯着腰给小姑娘擦眼泪,声音低哑,胸口闷闷的:“没事,说话这件事慢慢来,你先生可以代劳。”
说罢他直起身,煞有介事地整理西装,冷淡的面容多了些严肃正经:“哥哥你好,我是秦初的先生闻怀予,我们今天结婚了。”
“初初她因为你和岳母的意外车祸受到打击,暂时说不了话,不过我相信她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当然,”他抬手平整胸口领带,古板又慎重,“我会一生都爱重她保护她,不管她能不能恢复,始终如一。”
“我们会经常来跟你说话,”闻怀予轻叹一声,带着满腔的柔情和无奈,“你得快点好起来啊。”
“见她掉眼泪,我真的很心疼。”
秦初泪水涟涟看着端方俊朗的男人,他温润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钻入她的耳中。
然后又狠狠砸进她心里。
脸颊上的热意让她回过神来,秦初抬起手又打算胡乱抹一把,被身边的男人抢先了一步。
清冽浓厚的青草香气包裹住她,男人温热的指腹擦过眼下,僵直机械地为她拨开贴在脸上的发丝:“初初,别哭。”
“我不骗你,”闻怀予起身拿起床头的纸巾盒,表情是难得的固执急迫,“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你。”
他的眼神如此明亮专注,让秦初不由产生一种错觉。
她像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会很慌张。”
一直杵在门边的院长已经被面前这片瓜田震惊的无以复加,他今天虽然是第一次见闻怀予,却也听过他许多传闻。
传言闻先生冷淡清高,端方矜雅,掌权震寰集团,可以说没有什么他想要却得不到的。
可面前的闻怀予,不单只是动用钞能力接手医院,还亲自陪太太来医院探病,严肃认真地和一个沉睡的病患介绍自己。
甚至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为太太穿鞋,温柔为太太擦眼泪。
哪怕普通的男人,也很少能做到这种地步吧。
更别提这样一个多无数千金名媛肖想的男人,居然娶的还是一个哑女。
这真的是闻家太子爷闻怀予吗?
内襟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不停震动,闻怀予拿出看了一眼来电,眉头皱紧,重新按下了息屏键。
今天恰逢震寰董事局下半年第一次会议,这么些年,这是他第一次动用特权,推迟了会议时间。
电话是董事局主席闻彻,闻先生亲爹打来的。
他有些烦躁地把手机放进口袋,抬头不经意和门口的院长对视,正打算叫他过来再交代一些细节。
哪知院长站在原地没挪动,往后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压下声音说:“闻先生放心,您和太太今天来的事我不会往外说的。”
“您结婚的事我也当没听见。”
没有在公开媒体宣布的消息,院长又怎么敢到张扬。
面前人现在可是他的老板。
闻怀予接下来的话尽数被堵在喉间,脸色倏地又恢复成刚才下车摔门时的冷峻。
怕吓到小太太,他往院长方向走了几步,皮笑肉不笑得挤出一句:“你们工作做得还挺到位。”
什么到位,简直是死板!
第18章 抱歉 我失态了
秦初没有在医院待上太久,这期间闻怀予的手机时不时就会持续震动一次,而固执的某人一次也不接。
他应该是有很多的工作要忙。
按下拒接键后男人云淡风轻地倚在一旁的沙发上,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她。
秦初自然是知道闻怀予的好意,但自己也不能太过自私,如今没有人阻拦着不让她见哥哥,不急在这一刻。
震寰集团离康美医院比较近,回程途中秦初难得执着了一次,要先送闻怀予去上班,再让周许达送自己去星璀。
她在医院哭了好大一场,这会眼角鼻尖都泛着红气,偏偏又一脸严肃,手机都要怼到闻怀予脸上去了。
哪敢有理由不和自家小太太妥协。
迈巴赫绕过震寰大厦前的喷泉,停在正门口,车上的闻怀予还在磨磨蹭蹭,没有下车的打算。
不远处的大堂厅柱旁,整齐的码放着法式甜点和糖果盒子,这会正是午休时间,时不时有职员停留自取。
总助森江就站在旁边,偶尔和询问的职员们解释,这些是老板家有喜事给的员工福利。
大家也不敢多打听,毕竟闻家是那种有新闻要公布,记者们会主动提前告知的存在,没明说就是还不想公之于众。
不过免不了在私底下偷偷讨论,是早已过而立之年的大少爷有喜,还是二小姐嫁人啦?
毕竟盒子上暗戳戳的缩写什么的,一看就知道是和终身大事有关。
反正总归不可能是闻先生,那可是著名的绯闻绝缘体,谁都瞧不上!
周许达已经恭敬地打开了车门,闻怀予踌躇几瞬,最后也只是和秦初柔声告别,倾身下了车。
来公司的路上他原本在想,既然顺路一起去震寰,那可以带着名正言顺的太太去参观参观。
在集团上下暗戳戳炫耀一番。
转念又觉得自己太心急。
车门关闭,彻底掩住了女孩眼波盈盈的模样,男人边走边在心中叹气,第一次觉得隔绝隐私的车膜这么碍事。
都看不到她在车里干什么,在目送他离开吗?
脚步倏地止住,他好奇地回头,后座车窗似乎是感应到他的心事一般,慢慢落下。
蓝裙少女探出头,皙白的手掌放在漂亮的脸蛋旁左右晃,被泪水洗过的杏眼轻眨。
转盼流光。
闻怀予下意识抿紧唇,冷淡的面上浮起笑意,抬起手也学着她挥了挥。
车窗重新阖上,他才收回视线,转身往里走。
而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厅,都因闻怀予的动作安静了下来,前台工作人员甚至惊讶得倒抽一口凉气。
闻先生的车里有个漂亮女人?
万年冷淡冰山脸居然……会笑?
走至森江旁边,闻怀予拍拍他肩膀低声道一句“辛苦了”,还破天荒同领福利的职员搭起话来。
只见男人唇角微悬,通通对着打招呼叫他“闻先生好”的职员,颔首回复:
“谢谢,同喜。”
正是午餐时间,徐星星已经巴巴在酒店门口等了好一会,见秦初下车,迫不及待就把她抱住,拉着她往食堂走。
“初初,恭喜你呀,新婚快乐。”她抬手爱怜地摸摸秦初的头,眼角泛着酸。
不管初初和闻先生因为什么样的原因闪婚,她发自内心替她开心。
闻先生好像也只是性格冷淡了些,瞧着他又派蛋糕又送喜糖,对这段婚姻还是挺上心的。
徐星星一只手拎着一个餐盘在员工食堂排队,压低了声音安慰:“你放心,你结婚这件事大家不会往外说,我已经叮嘱过他们了。”
说着她暧昧地凑近,胳膊抵了抵秦初的腰:“你今天也太美啦,前凸后翘,别说闻先生,连我都招架不住喽,嘿嘿。”
说完又把秦初从头到脚一阵打量,嘴里啧啧啧个不停。
秦初被她调侃得脸红,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打字递给她:「我给你发的照片你收到了吗?」
“照片简直美上天,闻先生居然还会笑。”徐星星把餐盘递进窗口,接着回身和她八卦,“不是我拍马屁,你们简直太般配啦。”
“不过初初,都结婚了怎么不拍几张亲密点的照片?”
“比如……接吻什么的?”
端着餐盘的手一僵,秦初只是咬着唇摇了摇头,拉着嘴巴不停地徐星星找座位。
闻怀予亲她那张照片秦初都害羞得不敢看,又怎么好意思发给徐星星,她自然也不知道……
某人已经亲过了。
徐星星兴致缺缺地挑着碗里的饭,一边滑动着手机问:“初初,你结婚怎么都没发朋友圈啊?”
结了婚的小夫妻,不都是要发个朋友圈宣布一下喜讯,这已经成了现在年轻人必做的流程之一。
还是……闻先生不愿意?
秦初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闻家向来传统低调,她擅自公开在朋友圈,会不会给闻先生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毕竟闻先生说过,他不仅仅代表他自己,还代表震寰集团。
徐星星看着自己的小姐妹紧蹙着眉,满脸苦恼的表情,也大概猜得到她在担心什么。
“我有一个好办法,你要听听看吗?”她两眼冒着光,朝秦初得意地挑了挑眉。
小姑娘点头如捣蒜,张唇无声回道:“要。”
偌大的会议室安静得只听到记录员敲击键盘的声音,闻怀予一手撑着下巴,一只手闲闲地按着屏幕下滑,又放开。
他面前的话筒还亮着灯,显然刚刚发完言。
最上首的闻彻瞥了一眼,沉着脸抬手轻叩桌面,示意他专心。
臭小子胆子大了,董事局会议说推迟就推迟,都不提前知会这个董事局主席兼亲爹一句,现下公然在会议上开小差。
真是越大越不成样子!
闻彻懒得再看他,按亮面前的话筒,清了清嗓子:“接下来,我们震……”
话未说完,那个叛逆期晚到的小儿子,蓦地笑出了声。
众人齐齐抬头,只见那个历来冷淡清高的闻先生,眸光清亮,嘴角止不住越扬越高。
左脸颊甚至出现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察觉到董事们的目光,闻怀予慢条斯理翻转手机,把屏幕对向大家,倾身靠近话筒,声音清朗温润:
“抱歉,我太太在朋友圈公布了我们的婚讯,我失态了。”
第19章 给我拿份喜糖上来
“抱歉,我太太在朋友圈公布了我们的婚讯,我失态了。”闻怀予无奈地耸了耸肩,嘴角却始终噙着笑意,重新把手机屏幕翻转回自己面前。
照片里的女孩娇娇柔柔地半倚在身形高大的男人胸口,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
而身旁的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大手挽在女孩莹白的肩头,一手拿着两个红色小本,闲适地垂在身侧,衬衫袖口隐约看得到几个刺绣拉丁字母,和被袖口遮挡住一部分的限量腕表。
女孩浅蓝长裙和男人浅蓝色领带相呼应,是恋人惯常秀恩爱会弄的情侣色穿搭。
照片看不到男人的表情,只因为新郎脸部的位置,被贴心地用一个小熊头像贴纸挡住了。
这就是徐星星教给秦初的“好办法”。
图片上方配着一行文字:「是秦初,是妈妈的女儿,哥哥的妹妹,和……他的太太。」
喉结轻滚,心脏阵阵发紧,闻怀予手指不自觉抚上屏幕,好似能透过照片回忆起女孩细腻温热的脸颊,和她身上浅淡的甜香。
至于被小熊头像遮住的俊颜,他倒是不那么在意,慢慢来嘛。
细心眼尖的人,总会从细节处发现端倪。
他点过赞,也按照她的方式,写下了评论:「是闻怀予,是爸妈的儿子,兄姐的弟弟,和……秦初的先生。」
在场的董事高层无一不对闻怀予闪婚的消息感到震惊,因他垂头摆弄手机,大家只好纷纷转头朝闻彻表示恭喜。
和谁结婚不重要,只要股价平稳,集团经营有序,不影响董事股东们的利益就行。
闻彻听着会议室里一声又一声的恭喜,心底阵阵怒意泛起,面上仍旧游刃有余,带着有礼又商业的微笑回:“多谢,多谢。”
待两小时后会议结束,见众人散去,闻彻才没好气扔下一句:“去你办公室”。
然后气呼呼地拉开椅子,率先起身出了门。
面朝办公区的透明玻璃窗忽地变成不透明的白,闻彻随手把遥控扔朝一边,摔坐在椅子上,“什么意思?什么叫公布婚讯,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今天早上领了证,”闻怀予不咸不淡地回,“爸爸你没有拿到一楼大厅里的喜饼喜糖吗?”
闻彻被这句话又是一噎,早晨来时他看到森江在楼下发福利,却想不到这是自家老三儿子的喜糖。
叛逆啊,叛逆期推后了啊。
“有你这么办事的吗?”闻彻仰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臂,“昨天已经和你说了,我们不反对你结婚,但是该给儿媳妇的礼数一个都不能少!”
“咱们家也有女儿,都是父母娇养长大的孩子,进闻家的门,自然要礼数周全的迎娶,你呢?你就等不了这一时半刻?”
“你好好拜访过长辈了吗?我们甚至都没和对方家人见过面!”闻彻扯下领带,顺手解开领口的两个扣子,接着教育:“是,我听你妈妈说过儿媳妇家里的事,他们不在意,你也不懂事吗?”
“要不要集团替你官宣不紧要,”闻彻叹了口气,难得语重心长,“重要的是我们家长的态度,要让人知道我们闻家认可她,这是尊重和重视。”
“怀予,你懂吗?”
闻怀予以为父亲同意结婚只是嘴上说说,冷着脸听着他数落,难得听到闻彻除却工作说这么多的心里话,表情有些松怔。
原来父母比他想得长远周全多了。
“爸爸,”他耐着性子,和闻彻解释,“我昨天请林律师拟了赠与合同,当做给初初的聘礼。”
闻怀予端坐在沙发上的背脊挺直,“确实是我想得不够周全,可是爸爸……”
“我已经找她很久很久了。”
回想起刚才会议室里儿子兴高采烈的模样,闻彻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从不需要操心,少年老成的儿子,人生中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刻。
今天亦是这么多年来,父子俩鲜少能心平气和坐下聊生活的时刻。
闻彻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酸胀的额头,“结婚是好事,明天带儿媳妇回家吃饭,她父亲那边让你妈妈去请,礼数要周全。”
“至于婚礼,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以后再说。”
闻彻起身往门口走,复又折返,朝电话努努嘴,“让森江进来。”
森江一直等在门外,他叩门进办公室,恭敬地问闻彻:“董事长有什么吩咐。”
闻彻余光一瞥,慢悠悠打着领带,“去楼下大厅给我拿份喜糖喜饼上来。”
顿了一瞬,又摇头往外走:“算了,我自己去拿。”
怎么也得拿两份,还得给他家韵诗捎一份。
闻怀予眉梢轻挑,目送父亲离开,走到门口,闻彻又转身喊他:“怀予。”
迎着灯光,闻怀予第一次发现,父亲两鬓添了些白霜,就连眼角的沟壑都深了些。
“我年轻那会,也等了你妈妈许多年。”说完温柔一笑,和森江一起下了楼。
直至那道坚毅挺拔的身影消失,闻怀予才收回视线,垂着眼笑了。
内敛严厉的中国式父亲,用这样含蓄的话告诉闻怀予。
他懂他。
夕阳西下,白云被晚霞染成粉橘色,一团拢着一团,堆叠在海平面上。
秦初蹲在花园里的无尽夏旁,拿着小铲子松土,正准备把今天刚送来的茉莉种下。
带着红色小领结的松松就躺在她身边的石台阶上,看着秦初不得章法地凿地。
“太太,要不我来?”小姑娘动作实在艰难的,江叔思忖良久,试探开口。
额头渗细细的汗珠,秦初用手背抹了一把,解锁手机用食指一个字一个字的戳。
没办法,她目前只有这个指头算得上干净。
「谢谢江叔,我先自己试试,不行再求助您。」
今天是个好日子,行政酒廊被包下举办非公开订婚晚宴,晚上场的演出取消,秦初很早就回了家。
自从下午发完朋友圈后,她就总是无法集中精神,时不时就要拿出手机看。
分明有许多点赞留言,秦初却独独只能看到他的那句:……是秦初的先生。
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走神了,秦初闭眼晃了晃脑袋,双手握着铲子越发用力。
过于投入,都没有听到身后脚步声靠近:“在做什么呢?闻太太。”
第20章 你得补偿我
闻怀予一进门就看到蹲在花园角落的蓝色身影,未束好的裙摆耷拉在砖石地上,随着她的动作小幅摆动。
那模样,像一只在挖宝的小兔子。
江叔率先发现了闻怀予,还未开口打招呼,已抢先被男人按下。
清秀有力的手指抵在唇上,摇摇头,才慢慢走近秦初。
“在做什么呢?闻太太。”沉稳清润从头顶传来,带着难掩的笑意。
女孩动作顿住,小小的身影迟疑偏头迟疑了一瞬,才抬头看去。
男人和中午分别时并无二致,只是脱下了西装外套,规整地搭在他的臂弯,另一只手上拎着两个盒子。
是他们的结婚喜糖和蛋糕。
秦初来不及打字,仰着头看他,笑着用口型问:“你回来啦?”
“嗯,”闻怀予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江叔,躬身往那双沾了土的手看去,“在种花?怎么不让他们帮忙?”
秦初放下铲子,解锁随意扔在地上的手机,稍微干净的食指飞速移动:「想自己试试,不行我再找江叔帮忙。」
“不用这么麻烦,”闻怀予垂眸解下袖扣放在西裤口袋,将两边袖口往上翻折了两次,弯腰拉起秦初,“我可以”。
他白皙有力的手掌托着那双在黑白键上蹁跹的葱白,一只手仔仔细细替她掸去上面的土。
又觉得不够细致,蹙着眉靠近,一边吹一边擦,认真地像在擦拭落了灰的珍品。
清凉的风落在掌心,秦初下意识缩缩脖子,红唇紧张地抿住。
眼神却不受控的落在他专注的脸上,闻先生……还真是帅呀。
不知过了多久,托着手背的温热消失,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去洗手,洗完回来陪我种花,好吗?”
尾音上扬,有点娇哄的味道。
秦初点头,如一阵风一般消失,过了一小会又乖巧的站回他身后。
男女力量悬殊,闻怀予接过铲子没鼓捣几下,就已经挖出好几个坑来。
他端起两盆茉莉,不由分说就连盆一起放进坑里,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又悄悄偏头去看站在远处的江叔。
江叔欲言又止的模样成功阻止了某人接下来的行动,他一面褪下花盆,一面目光又不自觉朝江叔那边看。
得到肯定的点头,才照着这套流程,把余下的茉莉全都栽种到空地上。
挺拔宽厚的身影将那片空地和秦初完全隔绝开来,待闻怀予大功告成,她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他借故带进了客厅。
经过江叔身边,闻怀予轻抬下颌示意,做了个口型:“帮我。”
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原来也适用于种花这件事。
江叔无奈地摇头,对着那片茉莉难掩自己痛心疾首的表情。
几株花栽得高高矮矮,有些半截身子埋土里,有些根须都露出来,盛放的茉莉落了满地。
可见栽花的是个生到不能再生的新手。
待闻怀予洗过手,重新走回餐厅时,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餐桌前的女孩。
椅子有些高,她的脚不能完全落地,白嫩的小脚勾着拖鞋,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
新婚第一天,他紧赶慢赶想回来陪她吃饭,谁知道她提前下班,已经吃过了。
“要不要再陪我吃一点。”闻怀予拉开餐椅,坐到秦初对面,拿起放在一旁的热毛巾擦手。
端方矜雅,不疾不徐。
夏日炎热容易食欲不佳,厨房今天的晚饭做得清淡,海鲜粥配上几碟下饭小菜,也颇为养胃爽口。
秦初摇摇头,双手捧着手机打字:「我吃过了,坐在这里陪你也一样。」
她有些羞涩地舔了舔下唇,身份的转变好像让两人之间的相处也有了变化,变得更加熟稔亲昵。
闻家向来教导孩子们食不言寝不语,闻怀予一直认为这样是对的,可如今对面坐着自己的小太太,不说话,未免太冷清了。
“我们还没有一起吃过饭。”边吃边聊,其实挺不错。
「没事,以后有好多机会一起。」她把手机递给他,殷勤地将一碟小菜推到他手边。
这是她今天吃到最喜欢的小菜,甜甜酸酸,想让闻怀予也尝尝。
瓷白的盘子里盛着腌渍过的洛神花,玫红色的花身上还能看到一粒粒的白糖颗粒。
与其说是下饭小菜,不如说是江叔拿来哄小太太的蜜饯零嘴。
闻怀予何其聪明,执起筷子夹了就往嘴里送,没嚼几下就附和着“嗯,好吃。”
怕太太不信,接着又夹了一筷佐粥,酸酸甜甜咸咸混在一块,闻先生愣是眼都没眨一下,依旧吃得优雅得体。
不动神色地端起水喝了一口,闻怀予又问:“觉得哪个也好吃?”
秦初笑得乖巧,把酱腌鸡蛋和洛神花调换了位置,手指兴奋地指了指,然后竖起大拇指表扬。
那小表情像是在说:太好吃了,你一定要试试。
闻怀予哪里见过秦初这副生动的模样,照例夹起就往嘴里送,正准备开口表扬,下一秒话没说出来,反而不自觉深深吸了口气。
他甚至能明确的感受到,自己轰的一下变红的脸。
辣意直冲上头,他再也忍不住,端起水杯一饮而净,又起身捞过秦初面前的水,尽数喝完。
秦初确实觉得这道菜好吃,里面的辣椒还挺辣的,可谁叫江叔吃晚饭时随意说了句:“先生很能吃辣。”
她以为,闻怀予一定比她厉害。
殊不知,江叔那是发现秦初能吃辣,怕闻怀予不会吃的事暴露,影响他在太太心目中的完美形象,这才说了大话。
女孩被闻怀予霎时变红的脸下了一跳,急急跑到厨房给他倒了杯冰牛奶,小跑到对面塞进他手里。
辣意已经消退大半,闻怀予喝了两口牛奶,抬手点了点她鼻尖上的红痣:
“新婚第一天,闻太太就给我个下马威啊?”
小姑娘的手跟着头一块摇,懊悔地不行,着急跑回对面拿手机,边走边打字:「江叔说你能吃辣我才推荐给你的,不是故意捉弄你。」
说完又慌忙打开他带回家的喜糖盒,拿出一颗塞进他手心才打字:「吃糖能解辣,你快吃一颗。」
“哦?”闻怀予清隽的眉上挑,嘴角扬起一个浅淡的笑容,温柔地拉住秦初的手腕,重新把糖塞回她手里,“不是下马威我也被辣到了,闻太太得补偿我。”
女孩没有犹豫一秒,立刻点头答应。
“嗯,那喂我颗喜糖算补偿,不过分吧?”
第21章 初初 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已经领证成为夫妻,以后比这亲密的事情都会有,秦初也不扭捏,利落地扭开糖纸,把糖送到他嘴边。
红唇无意识张开,像在说“啊”的形状,接着顺利把糖喂进男人嘴里。
指腹短暂擦过唇瓣,秦初好像被细微的电流击中般,酥麻感游走在指尖,让她不自觉揉捻起手指来。
舌尖把腻甜推到一侧脸颊,闻怀予端直地靠着椅背,手指扣进领结中扯松散,语调依旧云淡风轻:“嗯,太太喂的糖,真甜。”
只是随意搁在膝头的手,攥紧又放开,又……攥紧。
这糖有些燥热的过分,灼得他喉咙痒痒。
闻怀予一计成了又生一计,准备吃蛋糕的时候也如法炮制,太太喂的总要比自己动手好吃,却想不到佣人递来的空盘里卧了两把叉子。
让某人的美梦彻底破碎了。
吃过饭闻怀予回书房继续工作,早上领证下午开会,今日堆积了一些急需批复的文件没处理完。
向来专注认真的闻先生,今晚却始终无法集中精力。
钢笔悬停在签字栏上方,迟迟没有落下,书桌前的男人目光停留在文件上,深不见底的眸却早已失去了焦点。
新婚第一夜,他给足秦初尊重,并没有准备要做什么。
但光想到即将到来的第一次同床共枕,就已经足够让他频频走神,想入非非。
笔尖不知何时落下,墨汁洇脏了纸张,闻怀予心烦意乱,索性合上文件,偏头往墙上扫去。
时钟指向十点整,怕秦初不自在,他准备十一点再回房。
闻怀予摸起烟盒拿出根烟,指腹按下打火机砂轮用力下滑,把烟叼在唇边靠近摇摆的火苗,灰色烟雾缥缈出仅一刻——
他又着急找寻烟灰缸,重新按灭猩红的火点。
带着满身的烟味回房,她会不舒服的。
抬手烦躁地抓抓头发,闻怀予踱步至窗边,一眼就看到傍晚他种下的那些茉莉花,江叔效率极高,重新平整了土,清理了蔓延到石板路上的脏污。
院中有他钟情的无尽夏,也有她喜欢的茉莉,他们从不同的地方而来,被移栽在这方小小的花园里。
就像她和他,一起住进这个家。
抵在窗沿的手用力,骨节发白,闻怀予强压下心中的悸动,重新坐回书桌前拿手机。
屏幕亮起,时间不过流逝了十分钟,解锁的页面还停留在她下午发的那条朋友圈。
他和秦初没有共同的好友,动态下面只能看到自己的点赞和留言。
可闻怀予还是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
他长呼一口气,摇了摇头,最终起身,不疾不徐地关闭电脑,收拢文件。
早一点晚一点,都是要睡觉的。
反正他也没有想要做什么。
想通这一点,他脚步似乎都轻快起来,走到门边,毫不迟疑的按灭了书房里的灯。
小姑娘却不在房间里,洗完澡后她实在害羞,悄悄下楼,蹲在松松小房子前逗它玩。
松松自从来了新家就解放了天性,每天跟着江叔跑出跑进,时不时还能得到各种零食奖励,日子过得别提多美。
运动量变大的后果就是,睡眠时间也变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