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能有什么坏心眼捏—— by梨花疏影
梨花疏影  发于:2023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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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扶玉:……
“我知道你之前帮过我,也一直说可以帮我,但这次事情闹得太大,咱俩就别开玩笑了,争取早点找到我救命恩人。”
清枝有些期待道:“若是能找到,说服他继续再稍微帮一下我,感觉都不用我在这费劲巴拉的涮镜子。”
“放心,已经不可能了。”大魔头言简意赅。
她翻白眼:“你又不是人家,你又知道了?”
……深呼吸!
“你可知道,本尊——”
“清枝?!”一道颤抖而狂喜的嗓音吸引了清枝的注意力。
“应师,您还活着呐?”清枝很是惊喜道。
应如许丝毫没有觉得被冒犯,深有同感:“仙尊慈悲为怀,给了我第二次机会追随少主,少主呢?你们在一起么?”
祁扶玉:……
就是说,忽然就不想慈悲为怀了。
血雾中能够遇到幸存的熟人,自然令清枝很开心——相比还月阁其他掌事,应如许对她俩算很可以了。
可惜现在没时间叙旧。
“应师,现在情况怎么样?你看过城里么?”
应如许心不在焉地答道,目光一直往她身后瞟:“城里没事,有仙尊出手,怎么可能有事。少主和你在一起么?我要去侍奉少主。”
没事就好。
可应如许一番话说得古怪至极。
这天地下能被人称为仙尊的只有一个人。
“仙尊?你是说长生仙尊?”
“不然?”
“怎么可能!”清枝震撼,“长生仙尊不是……不是都兵解两千年了么,怎么可能出手?”
而且西山城除了藏了个当年的叛逆之徒,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祁扶玉真要出手,目光会放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城上?
“你不要管那些,我与其他掌事当面拜见,又有云虺亲口认证,绝对是仙尊无疑。你若感兴趣,回头得空可以给你讲讲仙尊得威光。”
应如许骄傲道:“但仙尊有令,命我们务必侍奉好满月会少主。”
这几天清枝一直四处招摇撞骗,唬得别人一愣一愣,结果现在轮到她被唬得一愣一愣了。
怎么可能?
祁扶玉神魂碎片就在她手里,从哪又冒出个正派货?
满月会根本是她临时起意组建的草台班子,正版祁扶玉还能知道他们的存在?
可连云虺都看见认证了,那绝对没错。
“啊啊啊啊可恶,我怎么晕过去了,没看到尊上!”
“你是为了拯救全程挺身而出,仙尊不会怪罪。”
“那其他掌事呢。”清枝指了指身后,“时雨被我藏在一处保护起来了,现在不方便把她找出来,等城里城外彻底安定了,我再将她唤醒。”
见她不肯领自己见花时雨,应如许表情阴沉了些。
说实话,若说最开始,清枝还能凭借自己的魔尊机缘,以及展现出的除念师天赋,让应如许另眼相待的话。
那么在长生仙尊亲自现身,并认可满月会的正统性后——还月城号称正统传承,却从未得到过昔年大佬的任何评价,花时雨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便完全碾压了清枝。
虽说长生仙尊没有直接承认花时雨是他的子嗣,可仔细想想,便也觉得不奇怪了。
毕竟已是半步仙人、上古传说的存在,寻常人或许会开口就是我女儿你们要好好关照,但仙尊那样高洁清冷的存在,会搞这一套么?
不要拿庸俗软弱的感情衡量仙人。
所以应如许已然认定,花时雨就是满月会少主——虽说花时雨本人连自己已经加入满月会都不清楚。
清枝和花时雨感情极好,放在话本里,就是最亲近的座下童子级别,所以应如许心中不耐,却还是给了她几分颜面。
“其他掌事都死了,仙尊杀的。”
说这句话时,应如许神色平静,语气理所当然,毫无难过失落。
“啊?”清枝又是惊讶,“其他掌事没有反抗么?”
“反抗谁?反抗仙尊么?”应如许嗤笑。
“那他们是做了什么?”
那些掌事当然该死,就是不知道死得舒服不,按他们的罪孽,魂飞魄散都算仁慈。
应如许和她关注的重点不同:“忤逆仙尊命令,戕害仙尊血脉,还不算重罪么?”
“那仙尊还……挺关注时事的。”
简直就像青天大老爷,关键时刻从天而降,给予反派正义审判。
大概回答了她的问题,应如许告诫般地说道:“我建议你现在立刻将少主带来,否则之后若是大夫人赶来,指不定有你好果子吃。”
“大夫人?”清枝一愣。
大夫人不就她自己么?
应如许却误会了她的言语,见她状况外的表现,心里暗自摇头。
他原以为清枝同花时雨亲善,自身在满月会应该也颇有地位,然而如今一看,花时雨连自己亲娘的身份都没有告诉清枝,那估摸也就是把她当宠物般养着。
他堂堂还月阁掌事,未来的从龙之臣,不需要讨好宠物!
于是,应如许矜持地向她颔首:“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便什么都别问了。”
“为什么?”
应如许怜悯地看她一眼:“为师最后教你一个生存秘诀,就是你日后务必对少主再恭敬顺从些,对你未来保障不可限量。”
说罢,他微微摇头,高傲地扬长而去。
他去寻找时雨下落了。
他一定要让少主在苏醒时,第一个看见自己!
清枝满脸莫名其妙,目送应如许远去。
而刚才藏在身后的黄泉镜本体,也从身后拿了回来。
“应师怎么跟着魔了似的。”清枝嘀咕,“本来还想让他和我一起研究,怎么提高黄泉镜效率呢。”
耳边传来讥诮声:“这应如许不愧和你是师徒。”
“怎么了?”
“一样的鼠目寸光。”
她顿时怒。
你讽刺应如许可以,讽刺她做什么?
“我哪里鼠目寸光了?”清枝骄傲道,“整个西山城的格局变化,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大魔头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是啊,你的布局确实卓绝,好戏还在后头。”
清枝:……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大魔头嘴里地好戏,肯定不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好戏……
好在耽误了这么久,血雾整体来说已经吸收清理干净。
她感觉到,手中原本空荡荡的镜子,因为摄入驳杂却大量的灵力,此刻再度动荡起来。
——有点像吃了乱七八糟一大堆东西的大胃王,整个肚子都在晃晃荡荡的状态。
“城外就先这样吧,我进城看看情况。”
应如许姿态高,不愿跟她多聊,但城里可不一定。
指不定就有人同样看见了“长生仙尊”现世。
“长生仙尊……祁扶玉……”
清枝激动起来:“难道是受我不断努力影响,他终于可以短暂现世帮助我了?那为什么不给我留话呢?”
说着说着,便是些月下初遇,一见钟情,矢志不渝之类的难懂的话。
“说不定现在他就在哪里等我。”
清枝满怀期待道:“我将有可能在现实遇到他么?”
以前最开始时候,大魔头在旁边听着还会动容,然而如今听到她的小鹿乱撞,他的语气已经没了丝毫起伏。
“没可能。”
清枝:“干嘛?你打击我?”
“我只是在想,若祁扶玉不主动现身,你有生之年光凭自己,能找到他么?”
“为什么不可能。”清枝很有自信,“你不觉得我很聪明么?”
祁扶玉:……
“嗯,挺聪明的。”
她这才满意,此时她已经进了城门,远远看见两个所在角落的乞儿,顿时眼前一亮,将镜子踹进兜里,友善的走了过去。
“我是太平道观弟子,前来探查百姓情况。”
“你们刚才有看到城外发生之事么?”

乞儿们呆呆地看着她, 似乎已经被吓懵了,清枝目光落在他们无法被破旧衣衫遮盖的手臂小腿上。
两个小孩骨瘦嶙峋,很难想象人可以消瘦到这个地步, 凸出的骨架仿佛甘蔗,让她觉得用些力气就能掰断。
清枝了解这种消瘦的痛苦。
当初被关在地窖下,隔三四天才能抢着吃些臭烘烘的泔水时, 她也是那么瘦的。
所以即使后来得救进了道观, 她的身体也一直没补起来。
还是现在打通经脉,灵力日夜运转滋养全身, 她炼体情况才有了长足进步。
所以她看一眼便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因为已经瘦到跑不动, 才只能缩在这个角落等死。
幸好她终究守住了城门,没有放进任何一头妖魔, 这两个孩子最开始受了惊吓,但还是侥幸活了下来。
“没事,把它藏好, 买些吃的吧。”
清枝在身上掏了掏, 摸出全部的碎银子——这些是她好不容易攒下的私房钱,准备捡漏便宜点的灵草给大魔头当零嘴。
她在心里劝说:“其实这钱用来救济这两个孩子也挺好, 全当给你积阴德了。下回还能投个好胎。”
其实她觉得自己找个这个理由挺高情商的,而且很贴心, 但不知道为什么, 大魔头更不高兴了。
“你当本尊很缺么?”
啊, 不缺么?
小姑娘摸不着头脑。
她啥时候又得罪他了么?
算了, 调查要紧, 先不管他。男人嘛, 放着不管, 一会儿自己就气消了。
两个小孩饿成这样,清枝不忍心硬逼他们回话,便对孩子们笑了笑,准备寻找其他百姓打听。
两个乞儿目送着她的身影,大些的孩子捏紧了碎银,随后开口:“姐姐等等,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清枝有些迟疑:“你的身体……”
“您问我就行了,我顶得住。”男孩说道。
看着他澄澈的眼睛,清枝也有些意动。
“那我长话短说,你要是不舒服就直说。”
可惜她之前对战妖魔,把身上丹药全都吃了,要不然现在给这两个孩子兑服一点,他们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男孩点头:“好。”
“你们一直呆在这里么?”
“嗯,这里有早市,人多。”男孩回忆道,“但早上,就是……太阳刚过城墙那个位置的时候,外面突然很乱,然后就是血……很多人都死了。”
清枝暗暗点头,和她经历的时间线差不多。
“然后能跑的人都跑了,我和弟弟跑不动,只能躲在这里。”
清枝问:“你刚才有没有看到奇怪的人?比如拿着剑,穿的很华丽之类的。”
她不指望这孩子知道更多的,便想从他这里打听县尊与巡山队的下落。
男孩点头。
“看到了穿白衣服的人,像雪一样白。”
白衣服?
今天城墙头上的人有穿白衣服的么?
清枝回忆了一下,只记得陈寅似乎穿了月白,可月白和白相差明显,男孩不会说不清楚。
说到那个特别的人时,男孩脸上露出恍惚憧憬的神色,就连脏兮兮消瘦的脸庞,仿佛也被神采点亮。
他用上了自己所知的最美好、最文雅的词汇。
“我当时躲在城角下,通过城墙缝看到的,那个妖怪就在我对面,吓死我了。”
“可是突然出现的神仙道长除掉了妖怪。”
“那位仙长特别、特别、特别美丽。”
“他的头发很黑,很茂密,就像夜晚一样深。”
“衣服像白雪一样。”
“他会飞,嗖的一下就飞到天上了。”
“再之后外面都是血雾,我很害怕,就拼命带着弟弟又往城里爬。”
清枝控制住表情,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少年的描述她听着再熟悉不过了——她昏死前恍惚见过一次!
而刚才应师也提过,说那是祁扶玉现身,结果她完全没信。
“难道是真的?祁扶玉真的救我了?是特地现身救我么?因为知道我是全天下对他最好,最有可能复活他的人?”
大魔头无情打击:“不,觉得你是天下最笨的人。”
然而清枝完全不会被他的话打击,闻言她在心里撇嘴,骄傲地说。
“可拉倒吧,你懂祁扶玉,还是我懂祁扶玉?”
他冷冷道:“没你懂。”
“很好,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以后不要质疑我了,懂?”
他:……
有时候吧,魔头和人对话也挺无助的。
他锐利冰冷的言语,能压制住天下绝大多数人,但压制不了笨蛋。
笨蛋反而会对他进行强力精神攻击,犀利的言语质疑。
之后清枝又询问了旁边的弟弟,她不要求弟弟讲话,只希望对方能点头或者摇头表示态度。
弟弟确认了哥哥的说法。
——祁扶玉居然真的现世了!
“谢谢,你们说的对我很有帮助。”
之后清枝又帮着哥哥,把他弟弟送到医馆门口,今天受伤的人很多,但有余钱来看病治伤的人很少,所以两兄弟很快便轮到了。
有清枝这个太平道观弟子在旁边盯着,医馆的郎中倒也没怠慢,皱着眉头姑且算给弟弟看上病了。
“多谢,您也没嫌我脏……”更大些的孩子难为情道。
为什么要嫌弃。
当初周长安将她从地窖里抱出来时,也没有嫌弃她是骨瘦嶙峋,头大身小的臭小鬼。
“因为对别人的帮助,总有一天会回馈到我们自己身上嘛。”她爽朗一笑,“不说兼济天下,力所能及的事情,没什么的。”
清枝让他们日后保重,便与兄弟俩告别,折返搜寻幸存者,继续调查情况。
之后打听的情况差不多,有几个幸存者都亲眼目击了“仙人”的存在。
根据文化水平、精神状态不同,他们描述的故事从惊悚诡谲到天神下凡各有不同。
唯有一点表现出了惊人的相似。
——那位仙人极其的美丽强大,言语难以形容,唯独天上才有。
但清枝却高兴不起来。
别人都亲眼看见祁扶玉模样了,她就没有!
虽说她比别人幸运一点,祁扶玉亲自救了她,可她记忆模糊,一点感觉都没有,全靠脑补,那不是更可惜么。
清枝在心里长吁短叹,不住和大魔头抱怨,但对方对她的伤心无动于衷,实在冷酷。
“也是,毕竟你是被祁扶玉封印的,没感觉很正常。”
“但我只能说,不懂祁扶玉的人有难了。”
而这次,大魔头终于学会屏蔽她的危险发言——信她喜欢的人才会有难。
“清枝?!”
她身后忽然传来陈寅惊喜的嗓音,随后她便感觉自己肩膀上挨了一个轻轻的肘击。
她回头看去,只见陈寅满脸写着惊喜,更后面还有许多排队百姓,整伸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们。
陈寅走后,李幽生暂且替了他的位置,替他赈济百姓。
还好,至少巡山队有在干正事。
陈寅刚才一直在救治百姓,手上还沾着血,不方便用手碰她,焦急之下才用了胳膊肘。
“大家都在救济受伤百姓。”
注意到清枝视线,陈寅解释道:“县尊大人回衙门调人去了。你和时雨,还有云虺大人做得很完美。”
出乎意料的,医修没有回避在城墙上观望的事,也没有强行为自己辩解。
他十分诚恳地与清枝道了歉。
其实清枝本来也没有生他的气——这种事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况且她和陈寅关系也就一般。
“我这边没事,不过你到时候最好和时雨沟通一下,她还在昏迷,我不清楚她的想法哦。”清枝不准备强行代表时雨宽容。
“我明白,意思是时雨还活着,对么?”陈寅喜气洋洋道。
清枝目光在陈寅身上微微停留,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陈寅师兄没有恶意,她便没细想。
“嗯,我将她暂且安置在隐秘法阵中休养了,除我之外的人都找不到她。”
这还是大魔头教她的,据说只有祁扶玉本人和云虺知道解法。
所以只要云虺醒了,也能带她出来。
至于姜尘为什么知道这个理应只有两人才会的法术?
笑死,他都当叛徒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会干的?
不得不提的是,听到清枝这个判断理由后,大魔头深表赞叹,觉得她推理能力实在是高。
“那就好……”陈寅失落中带着宽慰,“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了。”
“所以师兄,你们当时真的看到祁扶玉了么?”
“慎言!”严厉地制止她后,陈寅方才缓和了语气,“长生仙尊于道统传承有恩,无论如何对他都要尊敬些。”
随后陈寅又说到:“而且城内可能要有大变故,你身处漩涡中心,更要谨言慎行。”
清枝目露疑惑:“我怎么了?”
“不是你怎么了……这事之后也会有别人说,我便也不隐瞒了。乃是时雨师妹的身份过于特别。众所周知你们是挚友,今日又并肩作战,之后少不了你的麻烦。”
清枝表情渐渐严肃,露出思忖之色。
陈寅当她是心思沉重,安慰地说道:“但你也不必担忧,时雨师妹今非昔比,她背后的势力也会出手庇护你的。”
只能说,陈寅师兄属实没安慰到点子上。
因为花时雨背后的势力是谁?
不就是清枝扮演的大夫人么?
“好,多谢师兄告知。”清枝振作起来,感谢陈寅。
还好她先遇到的人是陈寅,叫她清楚了解了局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比如——
“观主有变,夫人急召,所有弟子立即回观!”
传令弟子盯着清枝,语气颇为缓和客气:“请问时雨师姐在何处?伤药已经备好了。”
清枝望向陈寅。
陈寅大族出身,并非太平道观弟子,耸耸肩道:“看来谢夫人比别人都快一步。”
谢夫人……
清枝认识她,毕竟自己的工钱就是谢夫人发的。
谢萤,西山城名族之女,周宝安的妻子,在道观地位超然,主管后勤庶务。
清枝见过她一次。
当时她在河边打杂,谢夫人来视察,印象中,谢夫人是个气度高华,态度严谨认真的女修。
清枝有点恍惚。
没想到观主居然死了。
应师没说,刚才陈寅光顾着关心时雨,也没有讲。
短短一天,认识的人便光速去世了几位,不得不让她有种恍惚感。
好在除了观主都不是什么好人,死了她也不心疼。
至于观主……等会儿她多劝劝夫人节哀顺变吧。
“小心。”
另一名弟子盯着呢,陈寅只能压低嗓音道。
“这次动静太大了,归墟宗不瞎,必定会派人来。”
“你们观主死了,还月阁又死了一大片,如果不确定时雨后面的人会出手的话,能顶住场面的,只有县尊和谢夫人。”
“你稍后行事,务必注意。”
归墟宗。
清枝没想到,自己与它的第一次接触将要以这样的方式展开。
归墟宗是哪?
祁扶玉当年劝她进学的地方。
据说保存祁扶玉踏破虚空之法的地方。
——可以称之为她梦的原点的地方。

这个世界, 身怀修为的女子地位并不输男子,更别说谢夫人还出身大族,观主与她成亲, 当年甚至称不上联姻,倒更像入赘。
只是·近些年随着城中局势稳定,观主权威日盛, 谢夫人的声名弱了不少。
但因为发工钱的缘故, 清枝时常从别人口里听到谢夫人的名号。
“这盘子洗得不行,谢夫人是会特地解开灵力防御, 用手指擦拭盘子检查的。”
“这藻井扫的不行,谢夫人会飞上去查看。”
“这柜子还得擦, 一会儿谢夫人就得来,你不想要工钱了么?”
说实话她一直挺害怕谢夫人的, 这种敬畏几乎成了习惯,即使她实力身份都已今非昔比,完全可以硬气的说话, 心里却还总是虚虚的。
就问你, 打工人听到一句“领导要来检查了”这句话时候怕不怕嘛。
“师妹,不知时雨师妹在何处?”
清枝将刚才对陈寅说的话又讲了一遍, 言辞委婉,态度坚定。
现在这敏感当口, 她不会将时雨交给任何人, 她只放心自己。
弟子来时应该得了嘱托, 听到清枝拒绝也没有勉强, 只催促她随自己回去复命。
“谢夫人已经派出弟子和讲师前来救治百姓了, 师妹不必担心。”
就这个反应速度来说, 清枝觉得谢夫人目前还可以。反正肯定比当初直接捆了时雨的观主靠谱。
于是她也不再拖拉, 痛快地随弟子返回道观。
城门处混乱不堪,伤员满地,但道观里环境很安全,兽潮连城门都没有突破,更别说绕路进攻道观了。
弟子们进进出出,是被派往救济百姓的灾民。
但他们脸上看不到担忧沉重,反而压抑着的激动期待居多。
“我听他们说,今早长生仙尊在城外现世,很多百姓都亲眼看到了!”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观主都不幸陨落,大概就是长生仙尊动手的,别忘了,那位叛门后做了魔修。”
有反驳的:“你怎么知道观主不是镇压兽潮牺牲?”
有憧憬的:“长生仙尊是当今道法之祖,集古法时代之大成,媲美仙人的存在。我等若是稍后有缘与他相逢……指不定会有天大机缘!”
有坚信自己是主角的:“长生仙尊当初兵解陨落可是众人皆知,也没听说他有转生的动静,所以出现的必是残影,咱们去找他,这不就是话本经典剧情么!”
清枝一路走来,格外真切地认识到自己的影响力变化。
不过关于她和时雨在城外的战绩,似乎还在被暂时封锁,没有传进道观来,所以弟子们虽然激动的讨论仙尊现世之事,热议会不会有灵宝现世,但对她反应都是平平。
很快,她便来到了议事堂。
谢夫人就在此处等她。
议事堂清枝以前来过。
是几名带她的讲师实在受不了天朦,叫她来做思想动员的。
走过木质长廊时,清枝在心底感慨。
“不管来几次,这里都是阴沉沉的,但也可能是我心理作用,毕竟我每次来这里,都是被训斥劝退,晦气。”
耳边传来清冽嗓音:“那么这次你可以强迫他们。”
清枝说:“这里是人家大本营,得罪了谢夫人,我可跑不掉。”
大魔头说道:“或许祁扶玉会再度现世,帮你一回。”
听到这句话,清枝觉得有点好笑,却又止不住神往。
“那我这次绝对控制体力,不会再昏昏沉沉了。”
一定要拉关系,请教功法!
“不过,残魂状态强行现世会对他造成很大损伤吧。”她思想回归现实,“那我还是小心些——人家要是真的在意我的话。”
“……他神魂损伤,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本以为自己会听到热烈表白一类的老生常谈。
——虽是耳朵听出茧的东西,但每次他还是会问问。
这次小姑娘的回答很认真,也和以往绝然不同。
“这样都要来捞我,那他肯定是在意我才这么干。”
“这世上关心我的人很少,不能给人家添麻烦。”
“……你倒是会做好人。”
清枝语重心长:“不要为了有趣而作死,更不要伤害世上任何一份善意,多学着点,给自己积点德,对你以后有好处。”
两人在心底拌嘴,前面弟子也回禀了谢夫人,示意她可以进门,于是斗嘴暂且告一段落。
室内窗户全部打开着,碎金般灿烂的阳光穿过窗外树冠,洒在窗前地面上,偶尔有清风穿堂而过。
虽是清晨,但空气已经有了闷热的感觉。
夏日的闲适就这么扑面而来。
清枝目光转向堂前,木椅上坐着黑发盘髻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端庄典雅。
她穿着藏青底色绣着白花的单衣,身段袅娜,不似凌厉女修,倒像什么大家族的掌舵人。
谢夫人发髻上插着朵白花,应是哀悼夫君离世。
但说实话,清枝没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悲伤来,只觉得很冷静。
“坐吧。”谢夫人微抬下巴,这个动作她做来也很优雅。
清枝迟疑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血迹污渍。
“无妨,琐事不必在意。”谢夫人态度很亲和。
清枝这才略有拘谨地放了半个屁股在椅子上。
她不擅长和看起来就很聪明的优雅人士打交道,总觉得会反衬自己像个笨拙掰玉米的狗熊。
谢夫人白皙的脸上露出笑:“拯救了西山城的小英雄,也会紧张么?”
清枝和聪明人交流时,拿不出别的优点,所以往往主打真诚。
她很真诚的说:“因为和您不太熟,有点社恐。”
谢夫人笑容微滞,但很快恢复如常。
“是孩子们现在的流行么?看来我确实脱离生活太久了。”
如此感叹了一句,谢夫人继续微笑道:“你也不必自谦,能与时雨那孩子成为至交,又如此勇敢,愿意挺身而出保护西山城,你已经比很多大人都更优秀了。”
“还好吧。”清枝自谦。
见她回应滴水不漏,谢夫人心里隐隐皱眉。
在清枝来前,她已仔细阅读过,并且也回忆起这小姑娘以前的经历来。
谢夫人记性很好,对这个天朦出身的女孩颇有印象。
这女孩以前毫无修为,甚至比普通人还弱,整日在道观洗衣做饭,靠劳动换取微薄的报酬。
也就是这一个多月,名叫清枝的小姑娘突然声名鹊起,接连做下大事来。
因为周宝安也死在这起事故中,县尊和她决定先行封锁消息。
当时县尊脑子转得快,在长生仙尊动手前,便带着巡山队的人离开了,这才逃过一劫。
城头上的五人,尸体都被应如许处理了,暂且难以查明身份,但应如许她熟悉,据说也是道观中为数不多,愿意和天朦小姑娘往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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