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能有什么坏心眼捏—— by梨花疏影
梨花疏影  发于:2023年11月14日

关灯
护眼

“没有, 但之后不一定。若你有自信,可以尝试剑意另一种使用方法。”
剑意无形无体, 可以附着万物,哪怕是一根花枝, 有剑意加持也堪比神兵利器。
所谓折花为剑,便是这样的原理。
但并非任何剑修都能领悟,剑意无法传承, 哪怕是口传体授, 血脉相连,也全看一瞬的体悟。领悟不了, 一切白搭。
她应该与祁扶玉有缘,因此学到了剑意。只是她天赋普通, 通常都是凝现出月光之剑, 再在这本已为神兵利器的胚子上附着剑意。
这样固然是威力最大的方式, 然而一则目标明显, 二来消耗巨大, 决战合适, 但像现在这样情况未知的长线战斗, 便很容易后继乏力。
“应该早点教我的。”清枝小小声嘀咕。
“之前你学得会么?”大魔头敏锐捕捉。
那肯定是学不会的。
机缘这东西谁都说不好,然而天赋是实打实的,努力同样关键,可在修真之事上,天赋往往能够决定一切。
不过眼下是生死关头。
直接使用清魄剑,她绝对用不了多久,无法维持剑意战力定会直线下降,结局可想而知。
“我努力。”
她抿起嘴唇,目光警觉,同时拔出腰间的铁剑,尝试以剑意感知长剑。
但平心而论,无论是祁扶玉还是清枝自己,都不看好她能够临阵参悟。
绝境中固然往往能够爆发奇迹,却也不能完全撇开现实。
清枝家财有限,神兵利器都是花大价钱的东西,这柄剑还是道观见她突破,给她配备的朝彻境修士通用长剑。
以百炼之铁锻造,吹毛断发,能够承受灵力,砍杀寻常妖邪比较好用。
却也只是如此。
这剑没有加入任何灵力材料,同调剑意方面,它本身绝对一点忙都帮不上。
清枝自己也感觉到了。
她刚尝试将清魄月光注入些许,剑身便回馈极为生涩之感,仿佛再用些力气便会断裂。
她只能放弃。
“将我炼化的月光注入剑身的方法对么?”清枝询问道。
“各人皆有领悟之法。”
也就是说没有参考答案。
清枝分出一缕思绪,琢磨还能使用什么方法,忽然耳尖微动,感受到一股恶风袭来。
她以长剑招架,兵刃碰撞发出刺耳剑鸣,火花四溅。而剑身传来的巨力极为恐怖,清枝不愿迎接,便顺着巨力轻身后跃。
那偷袭者得势不饶人,发出非鬼非人的剑鸣,紧贴着她再度发起攻击。
厉风袭来,这一击若是落实,她绝对要被撕掉一大块肉!
清枝无处再避,也不打算逃避纵容,她眼神凌厉,清魄瞬间延长剑身一部分,伴随着近乎入肉的微妙触感,她狠狠从来袭者身上切了一部分下来。
就清枝目前经历而言,世上不存在任何能够扛住清魄攻击的事物。
一节肢体滚落地面,使偷袭者又发出悲鸣。
她挥剑散去眼周白雾,终于看清自己面前的庞然大物是什么。
——由人类尸骸纠缠在一起,被祟气包裹的邪物,人树。
清枝曾在山谷中见到过这鬼玩意,从黄泉镜里发出来的。
这鬼物能出现在此处,只说明了一件事。
百鬼夜行。
试炼开始了。
人树身躯极为庞大,因此虽然速度极快,但目标也很明显,当清枝全神贯注地感知时,便能通过气流判断它袭击路径。
又是一条手臂砍落。
这人树应该饿了许久,灵力不足,因此伤口处肉芽蠕动,却迟迟没能长出新生手臂。
她体术锻炼不足,又是偏瘦小的少女,在正面力量对抗往往吃亏,可在周旋突袭上便得心应手。
这饿了许多天的人树看似恐怖,可在第一次偷袭没能得手后,便是给她刷剑意熟练度的靶子。
白雾之中,少女身姿来回穿梭,剑光偶尔明灭,而每次亮起,都必然会砍下怪物臂膀。
人树悲鸣震耳欲聋,清枝面露厌恶,一剑干脆捅入它最上方的脑袋,反水转剑,彻底破坏它的核心。
妖邪呆在原地,随后轰然倒塌。
灵力珍贵,于是清枝甩去剑上祟气黏液,选择以特制灵液简单冲洗。
准备迎接下场战斗同时,清枝对局势也有了自身判断。
“这么大动静都没人来看,这白雾绝对有隔绝效果。”清枝打量四周,“必须尽快解除白雾,时雨那里这会儿一定很难办。”
说干就干,白雾中难以辨认方向,她便沿着墙边走,这里在城门附近,只要顺着墙,一定可以找到出口。
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料。
她一路解决了不少妖怪,其中包括两头人树,一条百足虫,甚至还有一只偷偷埋伏她的玉颈观音。
这些妖怪自然也不会与她讲江湖道义,硬要车轮战之类的。
得亏困在白雾中的妖怪不多,清枝最多时也只需同时应对两只妖怪,如此一路劈砍,她总算来到了城门口。
收获倒是不错,她剖出灵核拿给大魔头补充灵力,也算是给他准备遗产。
自己今天遭遇不测,也能叫他再苟几天。
面对她的好意,大魔头很难得的说了谢谢。
清枝望着眼前景物,不确定地想到,这里应该是城门吧?
原本的高大门洞,此时轻烟缭绕,白雾比其他地方都要浓重。
看不出杀气,也没有祟气弥漫,仿佛只是个普通的结界入口。
清枝没有轻举妄动,她随手捡了块石头扔进去。
没动静。
又忍着恶心,挑了玉颈观音一颗头颅扔进去。
这次清枝用了力气,玉颈观音头颅在空中直接发出破空声,然而一旦穿过结界门,便同样没了动静。
“这里怎么说?”清枝干脆地询问姜尘,不准备自己耽误时间。
“砍便是了。”
闻言,清枝毫不犹豫,挥手便是一剑,风穴应声而破。
她说过。
没有清魄斩不断的东西。
风穴是白雾的核心,它被破坏后,诡异白雾也很快散去,周围情景呈现出原本模样。
沾满血迹的肮脏墙壁让她皱眉,心里越发担心。
“时——”话语卡在了嗓子边。
满地尸体。
有士兵的,有普通百姓的,皆带着恐惧神色死去。
值得一提的是,死者中一个修士都没有。
城门外传来交战声。
清枝没空为这些百姓敛尸,她面露不忍,转开目光,快步向交战处赶去。
既然官府与还月阁、道观全部选择袖手旁观,那此刻的交战动静便只能是时雨制造的。
还活着,就是好事。
城门外。
百鬼横行,祟气缠绕,诡异渗人的吼叫不绝于耳。
狰狞邪祟纠集在一起,满怀期待地向西山城进攻。
整座西山城墙都已被人类的鲜血、妖邪的肢体所浸染,如今这片战场只有两个活人仍在战斗。
花时雨,以及云虺。
别说寻常弟子,便是正常讲师强行对上此刻的兽潮,都要头皮发麻。在过去的西山城,兽潮频发,为此牺牲的修士不知凡几。
“啊啊啊啊!!!”
玉颈观音发出凄厉惨叫,它的一颗头颅被人生生扯下。
云虺干脆地一脚将那颗头踢爆。
银发男孩回首,不耐地催促道:“还活着么?还活着就起来战斗,又一批涌上来了。”
日光之下,男孩的手掌,脚掌间探出的利爪,皆在散发寒芒。
妖邪实在太多了,云虺也无法维持超然姿态,选择局部龙化,更有效地杀伤妖邪。
因此,他额头两边也长出了小小的角,闪烁幽光的蓝瞳透着冰冷的非人感。
“我还撑得住。”时雨以剑撑地,坚持站了起来。
见她如此模样,云虺不禁嫌弃皱眉。
人类太弱了,娘亲居然把她安排成他的女儿,怎么可能。
他哪怕是生蛋,也必然生强蛋,哪里会养出这种弱小血脉。
“你太弱了。”
如此嫌弃着,云虺又撕碎了两只试图绕过他攻击花时雨的百足虫。
“打不过就往我身后躲,不能让任何一只妖怪越过我们。”
“绝不能让邪祟伤害到——”娘亲。
想起娘亲叮嘱他不能在其他人面前透露他们的身份——因为他明面上的母亲是名叫“大夫人”的老男人。
于是小龙默默将剩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他舔了舔嘴唇,眼神毫无畏怯之意,反而越发跃跃欲试:“我先上了!”
“我知道!”不服输地怼回一句,时雨振剑而上。
虽然体内灵力不足,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一个孩子挡在自己面前。
尽管这个男孩保底两千岁。
“万花拂柳!”
时雨清叱道,瞬间抽出袖中软剑,剑身犹如巨蟒,编织出扑天巨网,将面前邪祟切成碎块!
城墙上的结界内。
还月阁五名掌事,西山县尊、观主周宝安,以及西山城巡山队的天才们,尽数站在城楼上,注视着墙角下惨烈的战斗。
陈寅已经欲言又止许多次,在时雨又一次从跌倒中爬起后,他面露不忍,拽住李幽生衣服。
李幽生头也没回,背过手拨开陈寅,他神色不变,上前一步恭敬道:“诸位大人,该我们出手了。”
还月阁的掌事们自懒得理他。
李幽生固然是西山城的天才,但在他们这样的强者面前,还是不够看。
倒是县尊有惜才之心,给他台阶下。
县尊回首对周宝安笑道:“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啊。”
周宝安也笑:“这测试还远远没见底呢,现在插手做什么?”
李幽生还罢了,陈寅听到这句话,立刻瞪大眼睛,微微张口。
——这还没到底线么?
城门内外,无辜百姓士兵的尸骸都堆起来一层了,眼看花时雨也要顶不住了,难道要任凭兽潮入城,残害其他百姓么?
周宝安叹息道:“时雨在一开始便劝说他们离开了,然而小民逐利,执意逗留此处,最后为邪祟所害,又能怪得了谁?”
当然是怪自始至终都在袖手旁观的他们啊!
陈寅面露愤然,却被其他队友死死拽住袖子。
他转头,女修冲他不赞成的摇头。
他们站在队伍后排,大人物看不到他的表情,便也懒得追究,可他要是真敢上去冒犯,那绝对没好果子吃。
李幽生比他更冷静:“弟子受教。”
说完这句,他便跟着退回后排。
陈寅紧紧捏住拳头,这段时间真是莫名其妙极了,先是他们巡山被不断调动,最后上面干脆不装了,把他们全部叫到山谷供奉邪物。
开玩笑,他们巡山队居然要保护一个邪物以及它放出的邪祟?
甚至有无辜百姓意外发现山谷,他们还得把百姓处理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
今天巡山队全员被叫到城墙上,据说如果灾厄爆发,他们需要守护西山城,退去兽潮。
他以为莫名其妙的事情终于结束了,自己可以亲手赎罪。
没想到所谓的守护,就是叫他们龟缩在结界里,冷眼旁观小师妹与邪祟殊死搏斗!
他们这群人一起出手,这兽潮根本没有酝酿起来的机会。
大人物到底想搞什么?
“有云虺前辈在,不会有事。”李幽生语气轻松道。
陈寅怒瞪他一眼,李幽生的神色明明也满是忧虑,却能如此自然地附和大人物,真是不知所谓。
“云虺前辈看起来也没那么强。”陈寅嘀咕。
周宝生是在场众人心态最轻松的,闻言居然和他攀谈起来。
“确实,现在的云虺护法,展现出的实力不过是他当年十分之二。强行突破诅咒,便迎战兽潮,对他本元亏空也很大。”
“若是当年一刀分海的他,这兽潮根本不会拖延到现在,还迟迟未决。”
“不知他母亲比起他实力又如何?”县尊饶有兴趣道。
“这个本道便不清楚了。”
两人对视一笑,结界外的血腥厮杀,根本不会令他们动容半分。
陈寅无言。
他目光投向花时雨,想起对方平时明艳张扬的笑脸……根本无法与眼前半身染血的少女联系起来。
时雨的灵力已经透支到极限。
“专心!”
云虺为她挡下一击,呵斥道。
花时雨已经有些站不稳了,连净身术法都无法维持,灵力大量透支后导致体力衰弱,鲜血污染了视野,才让她险些死去。
“你……”
“我还坚持得住。”花时雨没有撤退意思。
她不能退,退了西山城将无险可守,百姓不知要死多少,才能让那群大老爷们出手。
而她也会让娘亲失望。
坚持住!
陈寅看着时雨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站起,良心的折磨再难忽视。
他同样决绝地想到。
他刻苦修行,接受诸多名师指点,不是为了做一个见死不救,旁观师妹与父老乡亲被妖怪撕碎的看客。
只要时雨再倒下一次,不管这些大人物会怎么处罚他,他都要跳下城墙,与师妹并肩战斗!
小人物的心思无人关心,只有李幽生察觉到了。
但处于某种不能明说的原因,李幽生并没有劝阻,也没有揭发他。
陈寅紧紧盯着时雨战斗的身姿,通过对方越发迟缓的挥剑,判断出她接下来的动作,以及战斗情势。
他姑且也算云山城数得着的少年天才。
陈寅已经算好时雨会在什么时候跌倒,也想好自己冲下去后要如何施救。
只待时机来临!
陈寅不知道,此刻还月阁五位掌事也绷紧了弦。
时雨彻底崩溃后,云虺想要同时照顾她并镇压兽潮,是根本不可能的。
因为这兽潮根本不会结束。
它们是两千年来在黄泉镜中封印之物,几乎无穷无尽,除非破坏或者封印黄泉镜。
但云虺自己绝对完成不了。
所以满月会有人出手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家少主死么?
怀着这样的期待,所有人都热切地盯着时雨,盯着她倔强地杀死一只又一只邪祟,然后又被新的妖怪淹没。
应如许一直面沉似水地站在城墙边,忽然精神一振,又上前了一步。
时机到了!
撕拉。只见花时雨软剑被妖怪咬住,狠狠向下拽去,这种攻击对于时雨本来不值一提,然而这时的她却没能挣开,竟被妖怪一起拽了下来。
陈寅心中大呼,足尖点地,便要飞去救她。
“站好。”
周宝安淡淡道,也不知他怎么出手的,陈寅竟真的只能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师妹怎么办?
陈寅绝望地看着地面,绝望地看着时雨面容由惊讶逐渐恢复平静,绝望地看着——
清枝将时雨打横抱起,跳到另一处空地上。
“我来了!”
城墙上顿时大乱。
“她是谁?”
“她是应如许之前物色的除念师?怎么跟花时雨搅合在一起?”
“这样的话,那边岂不是又——”
“那就等。”
朱雀轻蔑道:“这丫头天朦出身,半路出道,没什么天赋,你以为她能撑多久?”
“等这碍事天朦死了,计划照常进行。”
在他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后,城墙上短暂的骚动迅速平息。
大家都觉得她说得对。
唯独应如许微微皱眉,心里有些不踏实感。
花时雨身为巡山队见习队员,已经撑住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时间。
而这清枝,看似平平无奇,却叫应如许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天朦小姑娘从来都没有花时雨亮眼,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不说话,但不知为何,应如许总觉得她没有看上去的那般平凡。
难道说……

于大多数修真穿越者而言, 历练战斗似乎是如喝水般自然且必须的事情,并且,他们必会为战斗所伴随的激情与荣誉而兴奋沉迷。
其中自然也会有受伤低迷, 但历练之处正在于此,大家总能从低谷中走出,砥砺内心。
可清枝不是的。
正如她天赋平庸一般, 她同样不喜欢战斗, 更讨厌生死威胁。
而在她获得修行天赋的短短一月内,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被迫直面死亡危机了。
她瞪着眼睛, 手中长剑挥舞,肌肉因灵力不断冲刷已经彻底僵硬麻木, 但她还是要拼命坚持下去。
少女半身染血,动作却越发干净利落, 她渐渐摸索到屠宰邪祟的高效率模式。
“清枝,这里交给我,你带她先走。”云虺焦急道。
“别啰嗦, 你一个人顶不住。”
生与死的边缘, 清枝也顾不得什么措辞,打个手势, 示意云虺继续上。
然而少年却比她慢了一拍,以至于两人原本默契地合攻之势没能成型, 叫妖怪断尾逃生。
云虺不可能对妖怪手下留情, 他必然是体力跟不上了。
清枝心里啐了一口, 表情微冷, 心里默默发狠。
没事, 她自己也可以!
她想象自己是个上紧的发条, 憋足了劲, 就等下一刻爆发。
“注意调整,尽快赶上。”言简意赅地说道,清枝振剑,单人独剑,挡在了最前线。
即使即将迎战的是妖邪血海,她也毫无畏惧。
血自剑尖滴滴而落。
哪怕她已经用剑意尽力保护长剑,但在长时间的高强度战斗下
视野中大片大片的红白之物,令她已经有些眼花,难以分辨具体景物与妖怪。
但任何活物都无法在这人间炼狱生存,所以她只要不停的杀,无分敌我的杀就好。
苦中做乐的想——至少她受到的束缚也很少。
除了不能光明正大的使用清魄外,几乎没有别的约束,能凑到跟前来的都是邪祟妖怪,全部杀死就是了。
不用忌讳一切手段,不用在意是否美观。
只有最高效率的屠戮,才能守护身后的挚友,以及自己的生命。
“走……快逃……”身边的云虺也已经顶不住了,嗓音沙哑焦急。
她有些迟钝地转头看去,只见少年踉跄半跪在地上,试图抬手拉她,但胳膊抬了一半便耷拉下去。
他手臂上好大一个血口子,鲜血不要钱的往外流。
饶是如此,他仍在履行使命,将时雨死死护在身后。
时雨情况比他们都要糟些,刚才她不过稍稍好转,便非要加入他们并肩作战,结果一时不察,为邪祟重重抽击头部,当时便倒飞了出去。尽管现在还有口气,却也是半昏迷状态。
清枝机械地重复挥剑,脑海恍惚地冒出念头:龙血可是灵丹妙药,今天也不知浪费多少了。
话说云虺算纯种龙裔么?
……自己怎么还在想乱七八糟的,他们好像都要死了。
发现清枝僵硬在原处不动,云虺也意识到了她的状态奇差,眼见妖怪趁机偷袭,少年表情顿变!
他松开抓住时雨的手,快步冲向清枝前方空地,心境决绝平静。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龙唯有自.爆金丹,才能让娘亲获得逃生之机。
虽说这次死去后,还能不能有转生之卵乃是未知,可他已在黑暗中沉沦两千年,哪怕又有个新牢笼,又有何值得庆幸?
少年注视着清枝,客观来说,少女面容清秀年轻,怎么看都比他大不了几岁,跟母亲形象更是相差甚远。
可最开始若是凭灵力认定,后来叫着叫着,平时吐槽着聊着……渐渐也就习惯了。
他没能为爹爹而死,苟且偷生。
至少两千年后,让他为娘亲而死吧。
“待我金丹炸开后,会有结界竖起,你赶紧带着她逃。”小龙说道。
时雨努力眨了眨眼,眨去眼中血迹,想要看他看得更清楚些。
她正要开口,目光忽然因为惊愕而睁大。
“你——”
小龙笑了笑:“其实——”
他的发顶被按住了。
宽大的手掌刚好能按住他的脑袋,自发顶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竟让他无法挣开!
什么时候有人偷袭到他身边的?他居然一点都没要感觉到?
等等,这个熟悉的温度,这个在梦中反复出现的触感……
清枝手都疼得抬不起来,却更努力地睁大眼睛,哪怕伤口鲜血不断流下,让她眼睛发痛,也毫不顾忌。
“啧。”
面前的黑衣男人蹲下.身,冰凉手指轻轻抚上她眼睑。
清枝不得不闭上一只眼睛。
可她另一只眼睛,仍然紧紧盯着他,注视着面前男人摄人心魄的双眼。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为她拭去不断流下的鲜血,白玉般的修长指尖迅速被鲜红沾染,触目惊心。
“你是……“她喃喃。
“不认识本尊么?”
祁扶玉站起身,目光状似无意地向城墙上看了一眼,随后冷冷望向前方。
“叫一群畜生嚣张到如此地步。”
“我的后人,似乎也没什么用。”
城墙上,在那个至尊身影现身的刹那,便已陷入了绝对寂静。
那个人是谁??
怎么长得那么像祁扶玉???
等等,老祖宗是不是说话了??
不是,说好大家都来钓大夫人,怎么大夫人迟迟不现身,反倒冒出个疑似长生仙尊的身影??

左手枝头全部没有感觉, 是已经断掉了么?
热乎乎的液体不断从脸上流出,然后逐渐变凉,疲惫至极的意识和模糊的视野让她无法分辨那是血还是泪。
灵力枯竭的她无法止血, 身体逐渐变冷,可面前之人的指尖却比她更加冰冷。
轻柔的触碰,仿佛逝去之人在忘川河畔, 向现世投来的安静一瞥。
然而真正看向面前之人时, 便会感到他并非只是冰雪般的淡而寡味,更像是在冰霜中燃烧的火, 灼热而冷酷。
他问道:“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清枝辨认不出他的身份,可他的声音如此熟悉, 以至于听到这句话后,她竟真的生出一股力气, 从灵台又榨出星点灵力,将要凝现出清魄剑。
然而就在此时,对方轻易捉住了她的手腕。于是她指尖的微弱月光再难维持, 分崩离析。
她仿佛听见一声轻微的叹息。
那冰冷的指尖轻点, 不知掐了什么手诀,凭空出现的雾气笼罩了她, 像是冬日初雪,令她头脑短暂清醒了一瞬, 她如破风箱般的肺部也舒缓了不少。
如此神乎其神的法术, 几乎是将清枝从黄泉之境抢回来。
“你是……小心身后!”来不及多言, 她激动地示警, “有妖怪!”
他头也不回, 只是抬手压制住清枝可能造成伤口破裂的动作。
“安心养伤, 给你的游玩时间已经结束了。”
“妖怪——”
那悄悄靠近的妖怪瞬间四分五裂。仿佛有张剑气编就的网等待已久, 将它兜头笼住,而血液肉块没有漏出分毫。
其他妖怪不知畏惧,仍要靠近,可只要它们越过一条无形的线,便都会被瞬间绞杀。
次数多了,妖怪的肉块祟气堆积,划出一条死寂的红黑之线。
越过这条线,会死。
邪祟不安的躁动,前进状态停滞。就连只知杀戮的它们也感到了畏惧。
不只因为死亡,更更关键的是,那熟悉的气息与某人极其相似,激起这些凶厉怪物刻入神魂的恐惧。
两千年前,这世上曾有过一人,对妖魔邪祟的震慑足以超越死亡。
人类忘记了,可这些邪祟从没有忘记,是谁将它们封印进黄泉镜的。
那个名字,妖邪需要恭顺垂下头,以敬畏的语气,几乎叹息般微弱的声音念出。
这样努力求生下,它们极力模仿人类语调的生涩语音,才有可能博得他戏谑的轻笑,得到封入黄泉镜的奖赏。
本已暴戾狂欢的兽潮在此时陡然静谧。
它们不安恐惧地站在生死之线后,互相攻击驱赶,想让同类确认那个白衣之人的身份。
是他么?
是那个人么?
在邪祟之前,云虺却已然笃定了来者身份。
绝对强大的震慑,绝对森严的魄力。
爹、不。
小龙痴痴望着他,不知不觉中眼眶已被泪水蓄满。
那张嗜血嚣张的稚嫩面庞,在此刻终于露出含着孺慕的哀伤、惊喜,以及更多连他都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来。
他难以置信地呼唤:“尊上!”
云虺在说什么?
清枝困倦之意越发浓厚,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撑不起抵抗意志,她只能喃喃道:“快…时雨。”
含糊地说完,她头一昏,向后倒了下去。
见她晕倒,云虺从激动中抽离,伸手想接,然而在他出手前——
血雾弥漫!
过半的邪祟在此刻尽数爆体炸开,冲天血雨炸了三四十丈高,彻底隔绝了来自城墙上阴暗的窥视。
祁扶玉伸出手,稳稳将昏倒的少女接住。
云虺:!!!
龙震撼地瞪大眼睛,随之心中满怀惊喜。
龙没有看错么?
尊上真的抱住了娘亲???
高洁冷酷的尊上,原来也会亲近人么?
原来娘亲没有吹牛,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他真的可以称呼尊上为爹爹么?
小龙瞬间陷入了莫大幸福。
城墙之上。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足以震撼九州天下的场面,直到血雾彻底隔绝了他们的视线。
周宝安敬畏道:“她昏过去了,你们看到了么,一半的邪祟……瞬间死亡?”
“我听见云虺的那句话了。”
“那个男人是……”
“他没有影子。”
“是魂形态,难道真的是……?”
所有人都只是猜测,可谁都知道彼此在暗示什么。
那天下皆知的冷峻风姿,那面对兽潮游刃有余的掌控,若不是那位,还能是谁?
可如果真的是那位……
按理说,那位是墙头除县尊周宝安以外的人,都要日日供奉的祖师爷,以修真者严格的师徒传承观,此刻三跪九叩都不算多礼。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