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苗武看向姜音的眼神越发冷淡。
“大人有事出去了。”
姜音并未生气,仍旧朝他笑了笑,柔声问道:“请问厨房在哪儿,如何走?”
昨晚她就没吃饭,陆沉风那狗东西把她带回衙门并没给她饭吃。
苗武再不高兴,没忘记陆沉风临走前交代的事,亲自领着姜音在衙门内转了一圈,并把她带去了厨房。
吃过饭后,姜音回房将被套、枕头套包括引枕套子等全部拆了下来,又把被褥抱到后院晾晒。
陆沉风回到衙门后径直走回独居小院,他推开房门,没看到人,转身出屋问一旁值守的锦衣卫。
“夫人呢?”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怎就问得如此熟练。
“回大人,夫人在后院洗衣裳。”
“洗衣裳?”陆沉风听得眼皮一抽,声调都拔高了几度。
他沉着脸,快步朝后院走去。
姜音坐在矮凳上,身前放着一个大木盆,袖子挽至手肘,露出白藕般的手臂。她骨架纤细,看着娇小玲珑,实则并不干瘦,该有肉的地方绝不含糊。
听到脚步声,她翘了下嘴角,眼中闪过一抹算计,急忙把压在下面的亵裤拽出来,这是陆沉风今晨才脱下来的。
她抬起胳膊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然后两手捏着亵裤搓洗。
陆沉风穿廊绕亭,疾步来到后院,入眼便看到姜音坐在木盆前为他搓洗亵裤的一幕。
艳艳秋光下,她白嫩的手臂微微晃动着,如烈火灼眼。
风吹过,拂起她柔软的长发,那发丝像是在他心口扫了一下,令他为之一颤。
“你在干什么?”陆沉风长腿迈开,三两步走到姜音跟前,眼眸沉沉地看着她,“谁让你动我衣物的?”
姜音抬起头,白嫩的小脸在阳光下如玉般莹润光亮,眼神清澈无辜。
“我……”她嗫嚅着唇,声音细软委屈,“我为夫君洗衣裳,难道错了吗?”
陆沉风深吸口气,两指捏了捏鼻梁:“这些事自有下人去做,你回房歇着去。”
“可我想为夫君做点事。”姜音看着他,一双杏眸里浓浓的爱意,“从前在村里,夫君的衣物皆是我在洗。如今夫君虽然做了官,但是这些贴身衣物,如何能让别人去洗。”
说着话,她两手继续搓洗那半新不旧的棉麻亵裤。
“况且,我也不愿让别人触碰夫君的贴身衣物。”她脸颊酡红,声音绵软,似羞似嗔。
陆沉风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喉结滚了滚。
“放下,别洗了。”他突然后悔自己“将计就计”的计划了,受折磨的反倒是他自己。
姜音并不听他的,低着头继续洗,甚至还哼起了南越小调。
她坐在矮凳上弓着身,长发盘至脑后,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秋光照在身上,仿佛为她镀了一层金,白嫩的后颈被晒得染上了粉晕。
陆沉风站在姜音身侧,看着她玲珑的身段,以及那一段粉白……忽地喉头发紧,他眯了眯眸子,弯身握住那嫩藕般的手臂,将她拉起来。
“别洗了。”
声音沉澈清冷,仿佛半点不受影响,然而仔细听,却能听出他沉冷的声音微微有一丝哑。
姜音恭顺地站着,显出一幅柔弱蒲柳的姿态。
她紧抿着唇,乌黑的杏眼水光潋滟,欲哭不哭,极为惹人怜爱。
倘若不知情,还真会被她的表象给瞒住。
陆沉风很清楚眼前这姑娘有多狠,他想起了四年前大漠匆匆而遇的一幕。
当时他为查一宗案子,远赴北疆,路过大漠一家黑店,在店中歇脚时遇见了姜音。
那会儿姜音比现在还小,约莫十四岁五的年纪,穿着一身藕荷色衣裳,骑着白马,白皙粉嫩的一团,看上去人畜无害。
谁能想到,那样娇小粉嫩的一个少女,杀起人来眼都不眨,手起刀落便砍了黑店掌柜的头。
头颅滚到她脚边,她甜甜地笑着一脚把头踢飞了出去。
之后她把黑店的钱都拿出来,散给了路过的无辜客人。
陆沉风当时并没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如寻常歇脚客一般坐在店里吃饭。
他全程目睹了姜音杀人的过程,记忆尤为深刻。
昨天遭遇刺杀,在看到姜音的第一眼他就认了出来,小姑娘模样几乎未变,琼鼻樱唇,眸若清泉,小脸白嫩似银盆,精致得如同一具瓷娃娃。
可就是这样娇俏玲珑的一个小姑娘,却握着滴血的剑,歪着头,笑容邪媚。
陆沉风深知这是个真正的狠角色,并没因为她看起来娇小柔弱就当她真的柔弱,打斗中,他半点不敢小看她。
“夫君。”姜音上前一步,拉住陆沉风的手,“夫君可是嫌我丢人了?”
陆沉风回神,低头看着她,眼眸幽如深潭。
姜音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夫君若不喜,那我便不做这些事了,只求夫君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
陆沉风差点笑出声,他只当这小刺客是把锋利的刀,却不料竟这般会哄男人,也不知她用这张抹了蜜的小嘴哄过多少男人。
“哪里疼,是这里吗?”陆沉风笑着用食指按在她胸口,用力往下压,将她尚未愈合的伤口按得再次崩血。
鲜血晕染开,姜音胸前红了一片。
姜音不说话,贝齿轻咬着粉如桃瓣的唇,无声无言地看着他,两行清泪滚落。
飒飒秋风卷起落叶,两人于风中对望,一柔一刚,一冷一暖。
长风掀起姜音身前散落的乌发,发丝飞扬扫过陆沉风轮廓刚硬的脸。
陆沉风腮肌紧咬,嘴角扯了下,又扯一下,收回手。
姜音仍是不说话,只用那双哀愁的眸子看着他,任血在胸前晕开,越染越红。
陆沉风绷着脸,舌尖抵了抵牙,眼前那一片红,如火如霞,燎人眼。
“别哭了。”陆沉风抬手为她擦去眼下的泪,“我是不忍你受累才叫你别洗的,若你觉得洗衣裳能让你高兴,那便洗吧。”
“夫君。”姜音像是终于绷不住是的,哭出声来,“夫君,我痛。”
陆沉风看着她胸前的一大片血,勾了下唇:“夫人不哭,我们回屋上药。”
姜音抬手轻抚额头,身子歪了歪,眼神缥缈道:“夫君,我头晕。”
陆沉风笑着看她:“我抱夫人回房。”
锦衣卫衙门口,苗武站在门边来回踱步,眼睛时不时朝外望一眼。
他守在门口就是为了等裴炀回来,看到裴炀,快步上前迎接,忍不住抱怨道:“你可算回来了,唉,我憋了一肚子话无处发泄。”
裴炀笑了笑,没接话。
苗武继续抱怨道:“也不知大人是怎么想的,区区一个刺客罢了,哪里用得着费这些功夫。照我说,先打入诏狱,十八般刑具依次给她用上,再硬的嘴也能给她撬开。”
裴炀听了哈哈一笑,抬手按住苗武的肩:“你我要不要打个赌?”
苗武虎目圆睁:“打什么赌?”
裴炀笑得像只狐狸:“赌咱们大人会不会败在那刺客手里。”
苗武听得跳起脚:“老裴你胡说什么呢?咱们大人是谁,朝野上下不知多少人想要大人的命,到头来哪个得逞了?一个连我都未必能打赢的小刺客,你认为他能要得了大人的命?”
裴炀扬手在他鼓胀的胸膛拍了拍,笑道:“少说大话,你就说敢不敢赌。”
苗武一拍胸脯,豪迈道:“赌!”
“好。”裴炀附耳低语,“我赌大人会假戏真做陷入温柔乡。”
苗武一挥手:“不可能,绝不可能!大人心性多坚韧呐,既知是陷阱岂会还往里跳。我赌大人一定会杀了小刺客。”
裴炀道:“我若输了,我那支判官笔就是你的了。你若输了……”
苗武忙道:“我若输了,我把祖传的苗刀给你!”
裴炀挑眉一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话音刚落,迎面便看到陆沉风抱着姜音从后院走来。
苗武惊讶地瞪着眼。
裴炀瞟了眼苗武,笑而不语。
苗武惊诧:“大人……”
“去把许大夫叫来。”陆沉风冷声吩咐,“不,不用叫过来,去他那拿些止血愈合的药。”
苗武抱拳行礼:“是,属下这就去。”
姜音头埋在陆沉风怀里,虚弱道:“夫君,你对我真好。”
只字不提胸口的伤是陆沉风捅的。
没一会儿,苗武便把药拿了过来。
陆沉风没让他进屋,出去接了药便让他和裴炀退了下去。
姜音歪着身靠在床榻上,左侧胸前的衣裳拉了下去,藕荷色肚兜半遮半掩,白如脂玉的胸前猩红一片,如雪地里飘落的红梅。
陆沉风转身回屋,绕过屏风朝里走去,只一眼便定住了脚。
“夫君。”姜音软软地喊了声,娇羞地低下头去,耳根连带着脖子绯红如霞。
陆沉风绷着身,下颌收紧,定了定神,笑着走上前去。
他坐在床沿,两指捻着肚兜往上提了提,只堪堪露出姜音胸前的伤。
“夫人受着伤,当心着凉。”
姜音直起身拉住他手:“那等我伤好后……”
随着她起身,肚兜彻底滑落。
陆沉风垂眸,视线在她身前扫了下,嘴角轻扯,抬手握住她白皙的肩将她往下按:“上药。”
温热粗砺的掌心握在肩头,令姜音不由得轻颤。
她何曾对一个男人这般下功夫,此番为了保命,她把过去十九年的心思都用上了。倘若不能从狗男人手里逃脱,那便只有同归于尽了。
“夫君。”姜音抬眸,软声喊他,“轻点,我怕疼。”
陆沉风抬了下眉,唇边噙着笑:“夫人莫怕,为夫最是怜香惜玉了。”
说罢,他拿起沾湿的帕子为她擦身前的血,动作很轻很慢,一下又一下。
姜音身上颤栗,暗自吸了口气。
她慌乱地抓住陆沉风的手腕,开口声音轻软似水:“夫君别这样,你这样擦,我很难受。”
陆沉风手一抖,喉结急促滚了滚,几个呼吸才稳住了情绪。
“那这样呢?”他用力擦了一下,瞬间把姜音身前擦出红印,“还难受吗?”
姜音眼眶发红,扭身扑在床上哭了起来。
“自打与夫君相遇以来,夫君先是用刀捅我,接着又吼我、凶我。若真厌弃我,把我休了便是,何苦这样羞辱折磨我。”
陆沉风头疼,把她身体扳过来:“别哭了。”
他这次没再戏弄她,干脆利落地为她擦身子上药。
姜音拉上衣衫,半遮半掩,风情尽显。
“多谢夫君。”
陆沉风扯了下嘴角:“伤好后再谢。”
姜音脸一红,似羞似嗔地看着他。
陆沉风咳了声,错开眼去:“月门的事,不知夫人知道多少?”
第004章
姜音六岁就进了月门,是门主跟她说的那年她六岁,她自己完全不记得的了,在进入月门前的事她都不记得,不知父母是谁,亦不知自己是谁。
门主说她父亲本是忠臣,被奸臣王庭玉诬陷,满门抄斩,是他把年幼的姜音从火中救了出来。
但其实这些事,姜音毫无印象。
门主说她是因为伤到头,才失去了记忆。
六岁的姜音被带到一座小岛上,与云欢他们一起学武功,每天都学,从不间断,无论寒暑,断手断脚是家常便饭。刚十三岁她就被派去行刺南疆布政使,十五岁那年,门主告诉她,待她再历练几年,就可以退隐,只忠心守护一人。
姜音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好退路。
她只是月门门主打造的一把利剑,关键时刻,将会献祭出去。
她不是没想过离开月门,可月门门主是不会轻易放她走的,一旦她离开,门主便会下追杀令。
十二道江湖追杀令,再加上朝廷的通缉令。她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为了脱离月门,从两年前她就开始小心翼翼地筹谋。
四个多月前,她无意间发现了月门的阴谋,更是一心想离开。但她没把握全身而退,只能步步为营。
就在这时,门主派下任务,让她上京刺杀锦衣卫指挥使陆沉风,并承诺完成此次任务后便让她退隐去思陵。
姜音问他,去思陵做什么。
门主说到思陵去保护一个人,往后只需要跟着那人就行。
姜音又问那人是谁。
门主说到时候自会告知她。
然而姜音却已经知道门主让她去守护的那人是谁,淮王朱晋安,封地思陵州。
回想起四个多月前在荒岛上看到的场景,姜音颤了颤身,仿佛真的被吓到了,瑟缩着抱住腿。
“他们抓了好多人,全都是女子,还有孕妇。”
“孕妇?”陆沉风绷紧脸,一双刀裁似的眉压沉沉下压,声音冷冽肃然,“抓了多少人,夫人可还记得?”
“不知。”姜音摇摇头,她确实不知道究竟抓了多少人。
当时她刺杀失败,反被追杀,逃亡到了一座岛上,以为那就是座无人的荒岛,便连夜上了岛。结果登岛后,她却发现那里关押着许多女子,甚至还有不少孕妇,多数是生面孔,有些是月门已消失的杀手。
姜音一直以为月门中那些触犯门规的杀手是被处置了,却没想到她们是被关在了荒岛上,沦为了生子工具。
有几个杀手曾与姜音一起共事过,姜音认得她们,但她不敢暴露身份,只藏身于暗处,避过追杀便悄悄离开了荒岛。
事后她从云欢口中得知,原来门主命人把那些触犯了门规的女杀手全部关在岛上生孩子,生下来后便抱走,根骨好的就培养为杀手,没有根骨的就拿去贩卖,男孩贩卖到南洋为奴,女孩就卖入烟花柳巷。
陆沉风深深地看了她眼:“夫人好生歇息。”
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议事厅。
裴炀和苗武二人早已等候在厅堂了,除了他俩,还有刚回来的另一位总旗——黎江。
黎江是陆沉风的心腹之一,轻功绝佳,最擅长使用暗器,无论是飞刀、飞镖、袖箭、银针等,他都会用。当然,他不光会使用暗器,刀法剑法也不差。
能当陆沉风的心腹兼得力下属,岂会是泛泛之辈。
陆沉风刚走进议事厅,黎江便起身见礼:“大人。”
“嗯。”陆沉风抬了下手,“坐下说。”
黎江扯过一张椅子,也不坐,猴子般蹲在椅子上,背抵着椅背前后摇晃。
“果然不出大人所料,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连佛门圣地也不例外。呵。”他咧了下嘴,讥讽地笑道,“那香积寺一个叫法善的和尚,为夺得‘方丈’之位,便与江湖盗贼勾结,盗取了佛宝七彩琉璃塔。”
永禾七年,摩罗多国一位叫鸠摩空的高僧来访大魏,向大魏进献了摩罗多国佛宝——七彩琉璃塔,塔尖嵌的是一颗释迦牟尼尾指骨烧成的舍利子。
众人都以为七彩琉璃塔是收在皇宫宝库里的,殊不知,当年先帝下密旨将佛宝七彩琉璃塔放在了香积寺,由香积寺僧人看护。
此事知道真相的人并不多,除了当年宫中一些近身伺候先帝的旧人,就只有香积寺方丈法念和今上,连如今的内阁首辅都不知情。
元化十六年秋,也就是今年。摩罗多国使臣带着十数名高僧再度来访大魏,并进献了大量的宝物,言及要与大魏的僧人共同探讨佛法。
皇上龙颜大悦,御笔一挥,下旨命香积寺在九月十九举办一场盛大的佛会,特派礼部官员开库清点宝物。
那天正好是观音大士的诞辰,朝中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全都要去观礼,就连皇上也会亲临佛寺。
作为两国邦交的佛宝七彩琉璃塔,自是要在此时拿出来展示的,结果却突然丢了。
方丈法念,今八十有六,看护佛宝四十余年,不至于为了黄白之物去盗取佛宝。
然而佛宝丢失,定与寺内僧人脱不了干系。
裴炀笑着接过话:“知道七彩琉璃塔放在香积寺中的人,只有今上和香积寺方丈无念,法善并不知情,否则佛宝不会存放了四十余年才在今年丢失。”
苗武两手摊开:“所以那盗贼是如何得知七彩琉璃塔放在香积寺的?”
黎江道:“那盗贼只怕不是寻常的盗贼,想来定是宫中旧人,或者与宫中旧人有关。”
陆沉风垂眸听着,并未回应。
皇上下了密诏,命锦衣卫彻查此事,言及若找不回佛宝,他这个指挥使也就做到头了。
他深知此事不仅是佛宝失窃那么简单了,已然涉及到十六年前的阉党之乱和高贵妃谋反案。
十六年前,一手遮天的东厂督公冯姚,为协助高贵妃谋反,陷害诸多贤臣良将。
今上带兵入京平乱,诛杀阉党、肃清朝纲。一场大火,烧了三所宫殿。
而阉党头子冯姚,据说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自那场宫变后,如今宫中并无人知晓七彩琉璃塔存放在香积寺。
知道七彩琉璃塔存放之处的,一定是宫变前在宫中服侍过先帝的人,而那人,职位定不会太低。
细推之下,唯有冯姚最符合身份,即便不是他,也是他的心腹。
苗武道:“此事定是一场阴谋,岂会有如此凑巧之事,圣上才下旨命我们锦衣卫追查佛宝失窃案,即可就有人派杀手暗杀大人。”
黎江点头附和:“幕后主使者借法善之手盗取佛宝,为的就是除掉大人。若要找寻佛宝,大人必得离开京城深陷龙潭虎穴,若不找,上面那位降罪……”
陆沉风抬起头,勾唇笑了下:“不,那人的目标不是我。我只是他达成目标之路的一颗挡路石,他布下此局,是要先将我这颗挡路石踢开,再……”
苗武虽然粗犷,但并不愚钝,很快便反应过来。
他神色肃然道:“只是不知,朝中哪方势力是那个人的。”
裴炀端着白瓷茶盏,低头吹了吹茶汤,含笑道:“此事简单,只需大人略微牺牲下皮相便可获知,你我皆省去不少事。”
陆沉风抬眸看向裴炀,扯了下唇:“活腻了是不。”
黎江搓了搓手,一脸兴奋道:“发生什么事了?”
苗武哼了声:“你还不知道呢,咱们大人带了个夫人回来,那可是一把温柔刀,刀刀致命。”
黎江一脸疑问:“……嗯?”他震惊地看向陆沉风,“大人,我只出去了几天,你竟然都成亲了?”
裴炀忍笑忍得辛苦,脸都憋红了。
陆沉风顺手抄起手边的茶盏,正要朝裴炀面门砸去,一个锦衣卫小旗匆匆来报:“大人,夫……夫人正在哭着找您。”
裴炀哈哈大笑,为免挨打,赶忙站起身走了出去。
苗武咳了声,也站起身跟出去。
只有黎江一脸求知欲地看着陆沉风。
陆沉风扫了他眼:“滚。”
黎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吊儿郎当地站起往外走。
“她人呢。”陆沉风问门外的锦衣卫小旗。
“回大人,苗总旗交代过,不许夫人来议事厅。夫人午睡醒来后便在找你,没找到正坐在廊下哭。”
陆沉风:“……”
不及多想,他快步回了小院,刚穿过月门,便看到姜音坐在廊下背抵着廊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听到脚步声,姜音转头看去,见到陆沉风,眼中泪还在,立马便扬唇笑了起来。
“夫君。”她两手提着裙摆朝陆沉风扑过去,刚迈下台阶,脚一崴,歪着身子向旁边摔去。
陆沉风眉头一拧,身体比脑子反应快,脑子还没想明白,已经飞身过去把姜音抱在了怀里。
他拦腰抱住姜音,低头看着她。
姜音软腰后仰,靠在他结实有力的臂弯里。
两人视线相对,片刻后,陆沉风才松开她。
“夫君。”姜音抱住他,靠在他胸膛上,“我方才做了个噩梦,梦到被月门的人抓走关了起来,我不知道那是哪里,周围都是水声,还有浓浓的鱼腥味。”
陆沉风低头看着她,声音难得的温和:“除了水声和鱼腥味,还有什么?”
姜音做出痛苦状,蹙眉回忆道:“还有……还有孩子,那些被抓走的女人,全部被关了起来生孩子。”她揪紧陆沉风的衣襟,呜咽道,“夫君,我好怕,我怕被关起来,怕被那些人凌.辱,怕生孩子。”
陆沉风抱紧她,手揽在她身后轻拍:“别怕,有我呢。”
他看着前方,眼神凛然。
姜音心口蓦地被撞了下,很快便镇定下来。
彼此都是做戏,她自然不会把陆沉风的话当真。
只是这话却让她另起了念头,既已走到了这步,何不借陆沉风之手铲除月门,如此一来,她也就能彻底摆脱月门的桎梏了。
第005章
锦衣卫一向事多,目下又新添了两宗大案,陆沉风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并无多余时间在小院闲耗。
他把姜音从怀里拉开,转身便要走,脚尖刚动,忽地想起裴炀半是打趣半是提醒的话。
——此事简单,只需大人略微牺牲下皮相便可获知,你我皆省去不少事。
听着像是句玩笑话,然而陆沉风清楚,裴炀不是那种放浪形骸满口荤话的人,不会随意开这种荤段子玩笑。
他是在提醒自己,利用姜音套出更多事关月门的线索。
姜音见陆沉风欲走不走,伸手拉住他袖子,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夫君可是有事要忙?”她退开两步,温柔地笑道,“夫君若有事便去忙吧,我在家等夫君回来一起用饭。”
陆沉风脚尖一转,回身盯着她的脸,眼里漫上笑意。
“天大的事,也没有夫人重要。”他拉住姜音柔软的小手,“夫人初来京城,还未曾到城中玩耍过,今日为夫带你去城中转转,再买些衣裳首饰。”
为表现自己贤惠持家,姜音站在他身前,为他整理着衣襟,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
“我上京只为了寻找夫君,能与夫君团聚,我已是心满意足。眼下夫君既有公务,只管忙去。大丈夫理当为国为民,岂能如此儿女情长。衣裳何时都能买,待夫君忙完再带我出去便是,亦或者叫个人陪我一同出去。”
听到后面陆沉风嗤的笑了声,一双漆黑的眼幽暗似狼般盯着她,声音清冽:“月门如此猖狂,为夫岂敢把夫人交到别人手里,万一夫人再被抓了,岂不是要为夫的命?”
交锋失败,姜音并未气馁。
她早知道陆沉风不好对付,不过随意试探一句而已。眼下她还指望陆沉风帮她铲除月门,哪里会轻易离开。
“夫君。”她娇声喊了句,软软地靠在陆沉风胸膛上,“夫君待我真好。”
陆沉风轻笑了声,垂眸看她:“为夫待夫人自是如珠如宝,谁让夫人在为夫身上百般下功夫呢。”
锦衣卫出行,众人纷纷避让。
马蹄踏过,扬起尘埃。
秋光下,绣春刀寒芒尽闪,凛冽逼人。
陆沉风命苗武调动了二十个武功高强的暗卫在暗中跟随,明面上又带着十几个锦衣卫。前面十个锦衣卫开道,姜音乘坐着马车被护在中间,身后还跟了几个锦衣卫,陆沉风打马护在马车旁。
帘子掀开,姜音探出半个头,眼珠转来转去,满眼好奇地看着外面。
“夫君。”她看了眼陆沉风,一脸娇羞道,“夫君,京城可真繁华,比琼州繁华多了。”
陆沉风骑在一匹棕红色高头骏马上,身姿端正,笔直劲瘦的两腿紧贴着马腹,眼睛看着前方。
姜音坐在马车内,一手扶着车窗,一手挑起帘子,探头看着车外,对城中的一切都感到新鲜。
街道两边看热闹的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他们自以为很小声,实则清楚可闻。
“车里那姑娘是谁啊?为何会有这么多锦衣卫护着,连陆大人都亲自护在一旁。”
“应该是锦衣卫抓的犯人。”
“锦衣卫抓人,岂会任由罪犯自自在在地坐在马车里。”
“难道是陆大人的夫人?”
“陆大人什么时候成的亲?”
苗武朝一众锦衣卫使了个眼色,正要命他们去制止那些议论的人,陆沉风招了下手:“过来。”
苗武打马上前,恭敬地立在一旁。
陆沉风低声交代了几句,苗武虽然感到诧异,但仍领命下去。
姜音看了眼带着人离开的苗武,秀眉微蹙,两手紧紧扒着马车车窗:“夫君,可是有紧急公务?”
陆沉风笑着摸摸她的头,眼神宠溺:“我让他去买喜糖了。”
“夫君买喜糖做什么?”
陆沉风道:“分发给沿街百姓,也好让城中人知道你我已成亲。”
姜音脸上的笑差点没稳住,这狗官分明是在给她下套,此举必是做给月门中人看的。
她此番刺杀失败,门主肯定已经派了人隐藏在京城,只是不知派了谁过来。
陆狗官真是太阴险、太奸诈了!
苗武带着十几个锦衣卫返回,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两大包,一包喜糖,一包油酥果子。
“陆大人新婚,与众同乐。”苗武按照陆沉风交代的话,扬手撒出一大把糖果,并高喊出声。
其余锦衣卫跟着照做,一边撒糖果一边大声喊道:“陆大人新婚,与众同乐。”
其余锦衣卫则上前把油酥果子发给大家。
看热闹的百姓得了喜糖和油酥果子,欢喜得咧嘴直笑。
大家吃着糖,哈哈笑着作揖道喜:“恭喜陆大人,贺喜陆大人。”
“祝陆大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陆沉风笑得春风得意,拱手还礼。
他偏头看向姜音,笑意更浓:“夫人可高兴?”
姜音柔柔地笑着,娇羞地嗔他一眼:“夫君真坏,明知我从乡下来的怕生,却非要让我被这么多人围观。”
她娇哼一声,放下了帘子。
狗男人。
在一众道喜中,仍旧夹杂着几句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