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如火—— by山花对酒
山花对酒  发于:2023年11月14日

关灯
护眼

王启问道:“听周老板之意,这个?宁王,你也是认识的?”
周云裕笑?了?笑?:“是,宁王初来台州,我们就认识了?。”
王启又问:“那周老板,是何时?发现宁王有变化的?”
周云裕:“认识不久后。”
王启本来还想再问的,他想知道这个?宁王知不知道自己会变成另一个?强宁王,而另一个?强宁王又知不知道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宁王。
但?是他怕问多了?,会引起?周云裕的猜忌。
喝口茶压了?压惊,他强自镇定道:“周老板叫本官过?来,是想让我做什么??”
周云裕笑?道:“不用王大人做出忤逆之事,只需要您今夜入府陪着王爷,借故把他带出府,阻拦他触碰任何人,直至他病发,便可?让另一个?王爷出现。”
王启呵呵笑?了?两嗓子:“如此重要的事,周老板为何不亲自去办。毕竟你才?能分辨出哪个?是咱们需要的王爷,哪个?不是。我与宁王接触不深,若非周老板提点,我都不知道宁王有变化。”
周云裕一脸为难道:“王大人见谅,绝非周某犯懒推脱,实属万不得已,才?劳动王大人出面。眼下陆大人带着锦衣卫人马来到了?台州,您也知道锦衣卫的本事,不说通天彻地,那也是无孔不入。周某一介商人,若在这深更半夜进入王府,只怕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啊。”
“而王大人您就不一样了?。”他转口夸道,“王大人您与陆大人同朝为官,他没有理由为难您。再者说,您可?是堂堂侯府公子,当今太后是您亲姑母,您与王爷是亲表兄弟,您去王府找自己表哥,陆大人他还敢为难您不成?”
王启听罢,抬高手啪啪鼓掌,不是为周云裕的舌灿莲花,而是为陆沉风的神机妙算。
就他娘的一个?字,神!
来见周云裕之前,陆沉风把他叫进书?房,大致交待了?一番,包括周云裕要让他做的事,会对他说哪些话,陆沉风都提前预料到了?。
出门时?,陆沉风特地叮嘱过?他该如何应对周云裕。
一开始,王启是不太信服陆沉风的,只是被拿捏住了?把柄,不得已才?屈从。
此时?此刻,王启才?算是彻底信了?陆沉风,打从心眼里敬佩他。
“周老板所思所虑着实周到,既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去试一试。”王启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不便在外久留,以防引起?陆指挥使的怀疑,周老板留步,不必相送。”
王启快马加鞭回了?驿馆,急匆匆来到后院书?房,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屋里响起?陆沉风低沉的声音。
进屋关上门,王启按耐住兴奋的情绪,两眼放光地看着陆沉风。
“大人,您真?是神机妙算。”他激动道,“果然不出您所料,周云裕把我叫过?去,是让我去王府把宁王带出来,然后让他发病,引出另一个?宁王。”
陆沉风打了?个?响指,厉声道:“传令,有敌寇入城,奉诏入府保护宁王的安危。”
王启亦步亦趋地跟在陆沉风身后,小声问道:“大人,您说这个?宁王,他知道另一个?宁王的存在吗?”
陆沉风冷笑?了?声:“试了?便知。”
姜音陪着朱春瑾隔空看海,她坐着坐着就打起?了?瞌睡,上下眼皮直打架,眼看就快撑不住要睡着时?,突然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从拱门处涌来,还伴随着呵斥与打斗声。
“皇上密旨,命臣率锦衣卫入府保护王爷,阻拦者,格杀勿论。”
陆沉风低沉醇厚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令人心神震荡。
王府管家刘耀怒道:“陆大人,您,您这也太……”
太嚣张了?。
其余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朱春瑾站起?身,面色不虞地看向陆沉风:“陆指挥使夜半闯入本王府邸,是何意图?”
陆沉风躬身笑?道:“王爷息怒,臣绝不敢犯上,臣是奉了?皇上密旨来保护您的安危。”
“密旨?”朱春瑾冷笑?,“是什么?样的密旨,因何要保护本王,本王怎么?没收到皇兄的圣旨?”
“不好?了?,不好?了?。”王启急匆匆来到海边,喘着粗气大喊道,“周老板,周老板……”
周云裕从船舱内出来,凝眉道:“王大人切勿慌张,发生何事了?,细细说来。”
王启急道:“还细细呢。我从你这里离开后,为了?演得逼真?些,特地去了?一趟翠红楼,点了?俩姑娘,咳,两刻钟后我回到驿馆……结果却得知陆指挥使已经带着人闯进了?宁王府。我悄悄去宁王府外面看了?眼,见那里已被锦衣卫的人马围得水泄不通,我试着想进去查探一番,还没靠近王府大门,绣春刀就抵在了?我脖子上。”
周云裕看着王启一脸的肾虚无能样,又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脂粉味儿,气得差点把他一脚踹进海里。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你,王大人啊王大人,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王启抹了?把汗,一脸焦急道:“眼下可?怎么?办,银矿之事若是被陆沉风查了?出来,我们可?就完了?!虚假上奏,欺上瞒下,私开银矿,这可?是要杀头的!”
周云裕都懒得装客套了?,冷笑?道:“不只是杀头,依照大魏律,私自开采金银铁矿,当以谋反罪处置。”
王启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连连叫道:“天爷呀,这可?如何是好??”
他双手拍打着沙地,一身的肥肉跟着颤动。
“那个?天杀的贱人,都是她蛊惑了?我,早知道我就不听她的了?。老子这就回去打杀了?她,贱人看我如何收拾……”
他爬起?来就要往回跑,周云裕一把拽住他后领,将他按住。
“王大人稍安勿躁。”周云裕冷声道,“只要王大人不说,陆沉风他查破天也不出来。”
随即他又冷笑?了?声:“王大人且放宽心,用不了?三日,陆沉风就会被传诏回京。他这次回去,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后半夜的天越来越黑, 就连月光都黯淡了?,天上寥寥几颗星子?。
宁王府内却灯火通明,四?处亮起了?火把, 呼啦啦一大片锦衣卫携裹着冷风涌入王府,每人手持一把绣春刀,火光照得他们如厉鬼般骇人。
陆沉风一身朱红色飞鱼服,站在明灭闪烁的火光中, 右手闲闲地拎着把绣春刀,黑色革靴缓缓踏过地面, 踩在枯叶上,发出令人心颤的嚓嚓声。
他食指轻扣着刀柄, 一步一步走向朱春瑾。
姜音站在朱春瑾身旁, 看着陆沉风步步逼近, 这一刻她有些恍惚, 仿佛回到了?三个多月前, 她在镇抚司诏狱与陆沉风相对?的场景。
地点换了?,但是陆沉风这一身活阎罗般的凛冽气势却丝毫不?变。
“陆大人是要以下犯上吗?”刘耀被两个锦衣卫押着跪在地上,他昂起头, 梗着脖子?质问。
王府的府丁皆已被锦衣卫制住, 现在整个王府全在陆沉风的掌控之中。
姜音握着剑, 挡在朱春瑾身前。
她和陆沉风的关系,几乎没人知道。就连冯姚, 都不?清楚她和陆沉风究竟到了?哪一步。
宁王府这些人,就更加不?知道了?。
明面上,她是受了?冯姚的命令来保护朱春瑾, 在这种时候就要做出?样子?来。
陆沉风目光淡淡地看了?她眼,拇指摸索着刀柄, 轻笑道:“本官不?打女人和孩子?。”
朱春瑾把姜音拉到身旁,淡笑着看向陆沉风:“看来陆指挥使不?是来保护本王的。”
陆沉风笑道:“臣确实不?是来保护王爷的,臣是奉命来查案。”
朱春瑾敛了?笑,神色间已带了?三分冷意:“三更半夜,陆指挥使如?此兴师动?众闯入本王府邸,不?知查的是何案子??”
“命案。”陆沉风大手一挥,厉声?吩咐道,“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清场!”
朱春瑾怒道:“陆沉风你好大的胆!”
陆沉风笑着道:“王爷息怒,臣奉的是皇命,请恕臣不?敬之罪。”
一句“皇命”堵得朱春瑾哑口无言,让他无法说出?阻止的话来。
他就算是王爷,也大不?过皇上,在皇上面前,他也是臣。
朱春瑾都不?吭声?了?,管家刘耀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锦衣卫个个跟冷面罗刹似的,陆沉风一声?令下,他们立即行?动?,拖的拖,拽的拽,顷刻间王府的家丁丫鬟婆子?等,全部被带了?下去?,集中关在一处,由十几个锦衣卫看押了?起来。
王府花园内只剩下朱春瑾和管家刘耀,以及姜音这个临时的贴身扈从。
见人都清走完了?,朱春瑾一脸淡然地坐回椅子?上,抬眸看向陆沉风:“陆指挥使当真是来查命案的?”
陆沉风笑着反问:“王爷您还能记起这半年内发生的事吗?”
一句话便?问得朱春瑾愣住了?。
“王爷,您该醒了?。”
海水拍打着沙岸,一下又一下,发出?绵软的拍打声?,然而在这无边寂静的深夜,却让人感觉放大了?数百倍。
细微的一点声?响,听在耳里也犹如?巨雷轰鸣。
王启抖着腿站在松软的沙滩上,闻着海风吹来的咸湿味,只觉整个人像是被海水封住了?口鼻,窒息感越来越强。
就在他呼吸越来越急,快要喘不?过气时,前面戴着面具的黑衣男人说话了?。
“别来无恙啊,王大人。”
王启看了?眼周云裕,又看向戴着面具的男人,颤声?道:“阁、阁下是……”
冯姚不?阴不?阳地笑了?声?:“王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王启一听声?音便?确定了?黑衣男人是谁,他虽然早已从陆沉风那里得知冯姚没死,且还成了?月门门主,但是真的见到本人,仍然心惊肉跳胆颤不?已。
曾经权倾朝野的东厂督主冯姚,与现在的锦衣卫统领陆沉风,是一样的名声?,人憎狗厌,令人闻风丧胆,无人不?惧。
他紧张地吞咽了?下,强自镇定道:“阁下究竟是谁,别卖关子?了?。”
冯姚哑着嗓子?呵呵笑了?声?:“十六年前,王大人担任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那夜您带人值守南城门。说来还得多谢王大人,若不?是您高抬贵手放了?老奴一马,只怕老奴如?今的坟头草都已经两丈高了?。”
闻听此言,王启气得差点厥过去?。
十六年前,宫变那夜他多喝了?几杯,晕乎乎的,只记得有人给了?他两大锭金子?,他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放行?让人出?城了?。
后来皇上彻查此事,是他母亲找了?外祖父邕王,才将?他从五城兵马司调到工部,并找了?个替罪羊替他。
这件事,他本来以为瞒得神鬼不?知,却不?料仍然被陆沉风查了?出?来。
那日陆沉风给他看的账簿,里面不?仅记载了?他平日里收受贿赂之事,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十六年前他值守南城门收了?两锭金子?放人出?城的事。
那夜他放出?城的人,查出?来不?是冯姚也就罢了?,时隔十几年,皇上就算知道了?顶多骂他一顿。若真的是冯姚,他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在没见到冯姚前,他心里还不?是很确定,只当陆沉风是在诈他。
而现在,从冯姚口中亲自确定了?此事,他只觉两眼发黑,如?同站在了?悬崖边,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深渊万劫不?复。
“王大人不?必惊忧,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只要你我不?说,谁又能知道?”
王启不?说话,心里暗骂道,没根的狗杂碎,还想骗他跳进坑里,做梦吧。
他不?由得再次感慨,这次幸亏陆沉风找上了?他,若非如?此,他真就着了?道了?。
思?及此,他心里镇定了?些,笑着道:“冯门主有话不?妨直说。”
冯姚道:“王大人是老奴的恩人,老奴怎会让王大人为难。只要你我齐心协力除掉陆沉风,没了?他这个绊脚石,往后的日子?,我们都好过。”
王启做出?松口气的模样,神情放松道:“好说好说,不?知冯门主需要在下做些什么?”
冯姚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此事我已安排妥当,不?日陆沉风便?会被传诏回京,接着我们就将?私自开采银矿之事栽到他头上,到时候再由王大人出?面作证,指认他以权谋私私自开采银矿。”
“可,可是……”王启怔怔地看着冯姚,又看了?眼一直没开口的周云裕,“可银矿是我们在开采……”
冯姚打断他的话:“王大人,只要除了?陆沉风,别说区区一个银矿,你就是想要一个金矿也不?是问题。”
周云裕应了?声?:“是,周某有座岛,上面能开采出?三座金矿,到时候赠一座最大的金矿给王大人。”
王启吞咽了?下,这他娘的也太有钱了?!
“杀陆沉风在下没任何意见,我与他毫无交情,并不?在乎他的死活。只是挖矿属于工部的事,我奉命来台州采矿,陆指挥使想要私自开采银矿,不?可能瞒过我,也不?可能瞒过宁王,除非是我们和他一起……”
冯姚笑着接下他的话:“这时候就需要王大人做出?牺牲了?,届时还得劳烦王大人回京面见皇上,说陆沉风查出?了?你贪污受贿之事,以此来威胁你,逼迫你为他私自开采银矿。”
王启听得头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他忍着惧意,继续问道:“宁王那边又该如?何解决?此时宁王府已经被锦衣卫围住了?。”
冯姚冷笑道:“围得好,到时候宁王就可以说,陆沉风假借圣旨,以下犯上将?宁王府围困了?起来,银矿之事,他毫不?知情。”
王启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紧张地舔舔唇。
“可宁王的身体……”
不?等他说完,周云裕抢先一步问道:“冯门主,此事是否过于冒险了??宁王的身体终究是个变数。”
冯姚道:“我已派了?人去?守护宁王,今夜酒宴上,你们应该见过她了?。有她在,宁王必定能变成我们要的宁王。”
周云裕皱眉道:“你不?是说她不?可靠吗?”
冯姚冷笑了?声?:“但这一次,由不?得她。”
王启问道:“那银矿,我们还继续挖吗?”
冯姚目光狠毒道:“挖,当然要挖了?。不?仅要挖,还要挖得山崩地裂,让整个台州都为之震荡。”
静,园内死一般的静,就连草丛间的虫都不?再叫了?。
月亮半隐半露,夜风吹得灯笼摇摇晃晃,灯芯在纱罩里闪烁明灭,使得园内越发诡异寂静。
陆沉风随意挑了?张石凳坐下,修长有力的两条腿大喇喇分开,一条腿伸直,提了?提袖口,手肘撑住膝盖,两手拄着绣春刀,神色散漫又凛冽。
姜音看了?他眼,陆沉风立即笑着望向她。
目光相对?,看着陆沉风一脸的痞笑,她抿住唇迅速移开眼,假装在看别处。
陆沉风笑着松了?松衣襟口,身体微微前倾,肩峰耸起,整个肩背像一张绷紧的弓,充满了?力量感。
他浅勾着唇角,漫不?经心开口。
“王爷您自幼得了?一种怪病,病症发作时,急需要有人抚摸,若是得不?到抚摸,病症难以缓解,最后就会变成另一个人。那个人无恶不?作,极其重欲,嗜杀成性。”
朱春瑾眯了?眯眼,神色不?再淡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是薄怒。
一直低头跪着的刘耀,猛地抬起头。
陆沉风脸上仍然带着笑:“王爷,臣没说错吧。”
说话间,他眼尾余光扫向跪在地上的刘耀。
朱春瑾笑着抚掌:“不?愧是锦衣卫统领,当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陆沉风继续道:“王爷您附体症这个病,第?一次发作时,应该是在二?十一年前,那年您十六岁。坊间一直传闻,您当时因为荒.淫无度弄死了?十几个宫女。”
朱春瑾冷笑:“堂堂陆指挥使,竟连坊间传闻也信?”
陆沉风道:“臣确实不?是很信,为此亲自去?调查了?一番,果然传闻有误。当年您第?一次病发变成另一个人,还没有现在恶劣,毕竟王爷那时候也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当时王爷的确要了?几个宫女,虽然弄伤了?,却并未弄出?人命。”
朱春瑾淡声?道:“本王对?此并无记忆。”
陆沉风笑了?声?:“是,臣知道,王爷变成另一个人以后,那个人做过的事,王爷不?会有任何记忆。反之亦然,您现在做的事说的话,您的另一面苏醒后,也不?会记得。而王爷想做一个拥有完整记忆的人,这一切,就全靠刘管家了?。”
刘耀跪地叩头:“还请陆大人放过王爷,是老奴,一切都是老奴的错,王爷是无辜的啊!”
陆沉风抬了?下手:“二?十一年前,王爷的另一面只出?现了?一个晚上,并未弄死任何宫女。当夜死去?的那十几个宫女,实则都是冯姚弄死的,他栽在了?王爷头上。”
朱春瑾道:“当年死去?的宫女,确实不?是我害死的,我醒来后毫无印象。可当时我身边的太监丫鬟,全都指认是我害死的。”
陆沉风冷笑:“当时冯姚是权倾朝野的东厂督主,那时候王爷只是一个毫无实权的少年皇子?,您身边的丫鬟太监谁敢忤逆他。”
朱春瑾苦笑了?声?:“是,后来皇兄替我查证过,当年那十几个宫女,确实不?是我害死的。可时过境迁,已死无对?证,我那点算不?上冤情的冤案,也无法再洗清。”
陆沉风继续道:“王爷您附体症第?二?次发作,那个人出?现后,强占了?一位五品官员的夫人,这是事实。”
朱春瑾不?否认:“是,此事皇兄也替我查过,的确是我所做。”
陆沉风笑着为他纠正?:“是王爷的另一面。”
朱春瑾苦笑:“无论哪一面,终究都是我,即便?是那个无恶不?作的人,他也是我,只不?过是我不?为人知的一面罢了?。”
话已经说开,陆沉风不?再打迂回战,直言问道。
“这些年小楼里关的女子?,王爷是如?何找来的,又是如?何处置的?”
朱春瑾一脸茫然:“什么小楼?”
陆沉风笑着看向刘耀:“刘管家应该知道吧。”
刘耀跪在地上,垂着头,身体抖得似筛糠一般,恨不?得将?自己埋入地里。
姜音怔怔地站着,久久回不?过神。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情况。
不?怪她少见多怪,实在是朱春瑾的这种情况太罕见了?。
“刘管家,小楼的事,你总该知道吧?”陆沉风再次开口。
刘耀颤抖着身体不?吭声?,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陆沉风提起绣春刀,单手摸着下巴,沉吟道:“刘世杰是你的大儿子?还是小儿子??”
“陆大人饶命,您放过老奴吧,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陆沉风笑着站起身,朝黎江招了?下手:“你给裴镇抚去?一封信,让他把刘世杰带入镇抚司诏狱,好生关照一番。算了?,直接砍手吧,砍下刘世杰的两只手,速速带来台州。”
“陆大人!陆大人……”刘耀匍匐前行?,爬到陆沉风脚边,以头撞地,“陆大人,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陆沉风弯身扶他:“刘管家快快请起,您是王爷的人,陆某当不?起刘管家如?此大礼,起来说。”
“二?十年前,王爷初来台州,那时候的台州战乱不?止。老奴当时还只是个饭都吃不?饱的落魄少年……”
陆沉风打断他:“说重点。”
刘管家慌忙改口:“二?十年前,王爷在战乱中救下了?老奴,当时救老奴的也就是现在的王爷。于是老奴便?入了?王府,一直追随着王爷。”
“王爷来到台州半年后,认识了?海商周云裕。王爷和他一见如?故,两人相谈甚欢,若不?是碍于皇家身份,王爷当场就和他结拜了?。”
朱春瑾接话:“之后我便?经常邀周云裕入府,他也带我去?过他的岛上。与他相识相交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高山大川名士风流。”
陆沉风轻扯唇角,讥讽地笑了?下,却没反驳。
朱春瑾:“后来我便?失去?了?一段记忆,不?记得那阵子?的事了?。”
刘耀接话道:“王爷与周云裕认识后,病症都好些了?,不?再频繁发作。有一天周云裕约着王爷出?海,老奴跟着一同去?的。可当船在海上航行?两天后,王爷突然病症发作,引发了?附体症。那也是老奴第?一次见到王爷的另一面。”
说罢,他看向朱春瑾:“王爷,为了?将?您与另一个区分开,老奴暂且将?那个称为二?宁王,可否?”
朱春瑾道:“可以。”
刘耀继续道:“二?宁王跟着周云裕在海上航行?了?大半个月,去?了?数个岛屿,见识了?与大魏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回到王府后,二?宁王便?与老奴说,他不?甘一辈子?困守于台州,他也想做周云裕口中的开拓者,去?探索未知的领域,开辟出?一片新天地。”
姜音听得心脏猛然一跳,情不?自禁地绷直了?身体,悄悄看了?眼朱春瑾,随即又看向刘耀。
陆沉风眼风扫向姜音,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
“二?宁王出?现了?将?近一个月,突然又消失了?。而王爷醒来后,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对?于二?宁王的出?现,王爷也没有任何印象。”
“之后王爷的病症,发作得愈发频繁。一开始找女子?抚摸还能缓解,后来抚摸已无法再缓解,必须与之交.合,到了?后面须得换不?同的女子?交.合才能缓解。王爷心善,不?忍去?伤害那些女子?,他最难捱时,宁可用刀割伤自己也不?愿意再找女子?缓解。”
朱春瑾:“后来我就去?了?一趟南疆,听说南疆有许多奇人异士,本以为能找到治我病的人,却无功而返……也不?算无功。”他笑了?笑,看向姜音,“在南疆结识了?怪小孩,与小孩同行?一段路,也算另一桩奇遇。”
刘耀听了?,却神色怪异地扯了?下嘴角。
陆沉风眯起眼,冷声?道:“二?宁王玩弄幼童,难道是和王爷六年前遇见姜姑娘有关?”
姜音眉头一皱,不?悦地瞪了?眼陆沉风,又冷冷地看向朱春瑾。
刘耀吓得脸色一白,暗自惊叹陆沉风的洞察力。
他为难地看了?眼朱春瑾,又颤抖着看向陆沉风,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朱春瑾不?敢与姜音对?视,淡声?吩咐刘耀:“刘管家,陆指挥使问你的话,你照实说就是。”
刘耀道:“我……老奴也不?清楚。但二?宁王喜好幼童,确实是王爷从南疆回来之后才发生的事。”
“王爷从南疆回来后,就再也没离开过台州。自那后,二?宁王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连着出?现数月甚至半年。烟花小楼,便?是在四?年前建成的。”
朱春瑾冷着脸,显而易见的动?了?怒,可做坏事的也是他,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他情绪又恢复了?平静。
陆沉风却那么容易消气,他气得咬牙,强压下怒气问道:“小楼现在关了?多少人?”
刘管家抖着身体道:“回大人,全都处置了?。”
“处置了??”陆沉风咬牙冷笑,“如?何处置的?”
刘管家:“王爷醒过来后,老奴就把小楼里的人全部交给了?周云裕。”
朱春瑾霍然站起身,比陆沉风还气。
“你!你……”他气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地看向刘耀,“你的意思?,另一个我和周云裕联手建了?一座小楼,里面关着许多无辜女子?。”
刘管家:“回王爷,是,是的。但是小楼,是周云裕出?钱建的,四?年前王爷生辰,他送了?您一座小楼作为生辰贺礼。每次二?宁王出?现,周云裕就会为二?宁王寻来许多绝世女子?,关在小楼里,那些用过的女子?,二?宁王要么杀了?,要么将?其交给周云裕。”
“有次周云裕身边的一个心腹多喝了?几杯,老奴听他说,二?宁王用过的女子?,被周云裕弄到了?一座叫‘极乐岛’的地方。那座岛的主人,好像是朝中某位大官,具体是谁,老奴不?清楚,也没敢多问。”
陆沉风冷笑着看他:“这些事,王爷可都知道?”
朱春瑾闭起了?眼,清俊冷白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刘耀直摇头:“王爷不?知道,这些事,王爷一概不?知。二?宁王交代过,不?许老奴告诉王爷。他说若王爷得知了?实情,必定会以死谢天下。而老奴心疼王爷,确实也怕王爷因为内疚自戕,所以从没向王爷提过小楼的事。王爷身边的丫鬟和随从,都是老奴一手挑选栽培过的,无人敢多嘴。”
朱春瑾长身玉立地站在湖边,夜风吹拂,掀动?他素白的衣摆。
他缓缓睁开了?眼,温润地笑着看向刘管家,眼神无悲无喜,像一股风,又好似一轮月,让人觉得明明就在眼前,却又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王爷!王爷!王爷!”刘耀哭着向他磕头,砰砰砰以头撞地,“王爷,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陆沉风看了?眼朱春瑾,意味不?明地笑道:“刘管家倒真是一片忠心,他大致是不?忍心看王爷为了?傲骨忍受病痛的折磨,才与二?宁王一起合伙瞒着您。在刘管家的眼里,无论王爷的哪一面,善的恶的,都是王爷本人。”
刘管家正?想回答“是”,话到嘴边感觉不?对?劲,及时咽了?回去?。
毕竟是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陆沉风的话点到为止,并未过多调侃朱春瑾。
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连刘管家都能听懂,相信朱春瑾不?会不?明白。
陆沉风随即看向刘耀,连虚假的笑都懒得笑,紧咬着腮,眼神狠戾地看着他。
“刘管家,你真是狗胆包天!区区一个王府管家,竟敢一手遮天。王爷病了?,你不?上报朝廷,不?向皇上禀明情况,却打着为王爷好的旗帜伙同一个通敌卖国的奸商,你可知罪?”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