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同人)清穿之娘娘悠闲日常—— by瀛洲玉羽
瀛洲玉羽  发于:2023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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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裳连忙上前扶起三公主。
雅利奇的情绪十分激动,根本安抚不住。她只要一想到这些女孩都是在和她差不多的年纪被迫缠足,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
雅利奇抬起头看向沈菡,泪如雨下,伤心难以自抑:“额娘,她们的脚趾都被掰断了!肯定特别疼!她们的额娘不心疼吗?”
她平日不小心踩到花花和朵朵的尾巴爪子,都好心疼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的阿玛额娘舍得这样待她们?!”
她们做错了什么?!
——她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们之所以被这样对待,只因为她们生而为女,便是罪过。
屋子里所有的女人都沉默了。
一片死寂中,只有小女童撕心裂肺的哭泣和质问在回荡。
余音绕梁,绵延不绝。

玄烨听完事情的起因, 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清廷对于缠足一直是持反对态度的。太宗、先帝都曾严令禁止,可惜毫无效果。
康熙三年,朝廷重申禁令, 如有康熙元年出生后的女子违法裹足,对其家人、地方监督的官员均予以严惩。
但禁止缠足的政策颁布之后,非但没有制止缠足的乱象,反而引起了社会的混乱。
直到康熙七年, 禁令不得不废止,汉人欢天喜地, 好像打赢了一场胜仗一般。
沈菡:“我听说,近几年在八旗中,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家受此陋习的影响, 开始为女儿缠足。”
玄烨点头:“此事朕也收到了折子, 前几日已经下令都统们严厉整治。”
但能起到多大的成果就不好说了。
公主们和沈菡之前已经就此事展开过讨论, 她们都想废除这个陋习, 可是她们也都明白,这件事有多难。
乌云珠难得神色消沉:“此事与别的事不一样,一件绵延千年的习俗, 即使是汗阿玛, 也很难只凭圣旨改变它。”
布尔和不解:“可是之前汗阿玛不是下令禁止了‘坐财’的习俗吗?我记得当时并没有在朝中引起太多反对, 反倒多是赞颂之语,说汗阿玛仁德, 爱民如子。”
乌云珠摇头:“那是咱们满洲的习俗,缠足却不一样,这是汉俗, 汗阿玛要想废除,难上加难。”
沈菡点头认可, 正因为是汉俗,所以在清朝,这个习俗又被强加上了很多难以明示的政治意义。
——清军入关后行剃发易服令,最终在铁血的执行下取得了成功。但实际上,民间对于朝廷的部分指令仍保持着阳奉阴违的态度,其中缠足,就是最直观的体现之一。
因为男子被迫剃发,所以他们把‘给女子缠足’视为最后的传统和尊严,甚至有了“男降女不降”的说法。
公主们听沈菡解释完,纷纷生理不适。
“可笑!”
“这是什么道理?”
“简直虚伪!”
可不就是虚伪又恶心吗?
男人自己从了,高官显贵,当着大清的官儿,却把反清复明这顶帽子扣给女人的脚,用残害女人身体的方式彰显他们的‘风骨’,多么让人不耻。
莫雅琪皱眉道:“如此说来,之前汗阿玛下令禁缠足,却有无数女子自尽以抗,这些女人真的是自愿的吗?”
屋里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玄烨看着沈菡:“所以即使如此艰难,你们也坚持想做?”
沈菡神色郑重地点头道:“是,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即使再难,我们也决意试一试。”
她已经渐渐不再满足于每日只埋头在账簿折子里,算哪个衙门又买了几张纸,几根笔。
她能感觉到,她有了更强烈的欲望。
一日比一日强烈。
——在历史长河中,一个人的力量是极其弱小的。她不可能去造反推翻大清的统治,更不可能结束封建社会,带领百姓走向新时代。她甚至不太可能改变历史的进程。
但她可以试着去做一些别的事,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而公主们,大约是被‘实物’深深震撼到了,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沈菡试图说服玄烨:“或许雅利奇这一代不会受到影响,可雅利奇的女儿、孙女,说不定有一日,就要被这扩散开来的陋习裹挟,成为‘残疾’。还有阿哥、宗室的女儿,谁能保证此风将来一定不会影响皇家呢?”
实际上,击鞠赛能将这股议论带进园子,不正说明缠足之风已经开始侵染皇家了吗?
沈菡:“我知道你的难处,此事通过朝廷直接下禁令制止,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所以我们打算试试别的法子。”
国朝初定,不管对朝廷还是玄烨来说,更重要的都是稳定。
女人,影响不了统治,朝廷当然不可能为了女人破坏“和谐”,她们唯有另辟蹊径。
玄烨望向她沉静坚毅,带着三份强硬的面容,既陌生,又迷人。
灯火映照在她的眼中,流光溢彩。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提出想动用自己的身份和手中的权力去做一件事。
不是想让他去做,而是自己去做。
——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为了‘子民’。
玄烨温和道:“那你想怎么做呢?”
沈菡转头看向角落里立着的几根球杆:“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
缠足,起于宋朝君王的喜好和宫廷,最先受害的正是贵族女性和宋朝的帝姬。
沈菡:“万事自有因果。既是起于宫廷与公主,这场终结也该从宫廷和公主开始。”
她的眼眸清正光明:“天理昭昭,不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玄烨静静听她说完思路,没有任何异议:“好,那你就去做吧。”
景仁宫。
佟佳氏现在已经万事不理,每日从早到晚,只一言不发地坐在窗棂前,看着园中各色的鹦鹉鸟雀发呆。
这些鸟儿是佟佳氏病重难行时让花鸟房送来的,说是想看看。
明姑姑端来药碗:“主子,该喝药了。”
佟佳氏没反应,还在呆呆地看着。
笼子里关着母女两个,大鹦鹉正在给小鹦鹉梳理羽毛,雏鸟伸长颈项,用头蹭了蹭母亲。
明姑姑轻声劝道:“主子,多少喝一点,半碗也成。您得喝药,才能好起来啊!”
佟佳氏的眼睛仍望着窗外,淡淡道:“好不了了,喝不喝又有什么分别?”
油尽灯枯,神仙难救。
明姑姑叹气:“主子,太医都说了,只要您想开些……”
说不定还能再拖两年的。
明姑姑实在不明白,主子身为皇贵妃,要什么有什么,偌大的紫禁城都攥在她的手心里,比起宫里的其他人,这命数,究竟有什么好想不开的,竟能给自己做下病来?
可她劝也劝了,主子就是想不开,还能怎么办?
佟佳氏见那小雏鸟吃饱喝足,依偎在母鸟的翅膀下睡去,微微笑了笑,好像开心了一点儿。
明姑姑见状连忙上前继续劝道:“主子,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昨日内务府传来消息,太医院刚递上您的脉案,皇上就突然定了大公主的婚期和额附……”
说不准皇上就是想为皇贵妃冲喜呢?
佟佳氏一愣,顿了半晌,最后摇摇头:“你想多了,皇上为了谁,也不会是为了我的……”
——她早看清了,家里当年和她说的都是假的。
皇上在意的,是“佟佳氏”;“佟佳氏”在意的,是“皇贵妃”。
没有人真正在意她。
她到死,都只会是佟佳氏。
大公主的婚事确实来的突然。
原本玄烨已经和沈菡商量好了,再等两年,等莫雅琪过了二十岁再嫁。
所以沈菡听到婚期有变,忍不住皱眉:“……怎么这么突然?”
玄烨解释道:“实是无奈,最近漠西传来奏报,称准部或有异动,朕不得不防。所以朕拟于今年北巡时亲临多伦诺尔,与漠南蒙古、喀尔喀蒙古举行会盟。”
沈菡:“漠西……噶尔丹?”
玄烨点头:“所以莫雅琪的婚期必须尽快定下来,必须赶在会盟之前成婚。”
唯有如此,这桩婚事才能成为朝廷团结蒙古王公这一整体战略的一部分,为会盟盛事增添光彩。
牵扯上边境稳定,沈菡无言以对。
默然半晌后,沈菡问道:“额驸是个什么样的人?”
玄烨:“是科尔沁博尔吉济特氏,名叫班第。此人颇有才干,且为人恭谨,性子温和,与莫雅琪很是般配。”
玄烨知道她待孩子的心肠最是柔软,打包票道:“你放心,朕是不会叫莫雅琪受委屈的,出嫁一应规格,俱从固伦公主之例。”
这不单是因为莫雅琪是本朝第一个抚蒙的公主,也因为莫雅琪本人在皇家的意义格外不同。
——她是被收进宫里“冲喜”的。
在莫雅琪成为玄烨的养女之前,宫中已经接连夭折了四个孩子,且出自不同的生母。
当时京中甚至有关于‘皇室被诅咒’的流言在私底下流传。
不得以之下,玄烨将恭亲王的女儿收养宫中,希望能旺一旺子嗣。
没想到在大公主入宫后,子嗣的健康情况竟真的好了起来。
胤褆、胤礽相继出生,之后的阿哥竟都活了下来。
莫雅琪被认为身带‘吉祥’,玄烨遂将其序齿为大公主,视如己出。
不过莫雅琪本人也是个极好的姑娘,待长辈恭敬孝顺,待弟妹温善亲睦,当的起大公主之位。
沈菡心里有些难过,这一嫁,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但她如今已经比从前更明白什么大局,什么叫轻重。
——在国家稳定面前,所有人,包括皇帝,都不值一提,都要为它让路。
沈菡:“……我知道了,明日我亲自去和莫雅琪说。”
第二天,沈菡去太朴轩单独见了莫雅琪,告知她玄烨的意思和其中的原因。
沈菡见莫雅琪沉默,干涩道:“你汗阿玛说,额附的为人极好……”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干巴。
——丈夫再好又有什么用?远嫁千里,人生地不熟,不知会遇上什么事,娘家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们这些在京里锦衣玉食的人,哪里体会得到远嫁之苦,不过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莫雅琪刚才被贵妃单独叫进来,心里就明白了。
忐忑是有一点儿,难过也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靴子终于落地的坦然。
莫雅琪见贵妃神情不安,反而笑了:“德额娘,您不必为我担心,我早就准备好了。”

莫雅琪并非强颜欢笑, 对于突然将要出嫁一事,她是真的没有特别难受。
大清的公主从出生那一刻,命运大多已成定局。
养女更加, 从成为公主那一刻就是要抚蒙的。或早或晚都有这一天,早点儿晚点儿又有何分别?
莫雅琪看着眼前温和慈善的贵妃,真心实意道:“德额娘,谢谢您这些年对我的照顾。”
沈菡摆摆手:“这都是我的分内之责罢了……”
莫雅琪摇头, 她并非只是想感谢贵妃在衣食起居上数年的精心照顾。她更感激的,是德贵妃待公主们的一片真心。
沈菡一愣。
莫雅琪像是回忆, 又像是感慨:“我自落地,便离开恭亲王府进了宫。在紫禁城住的十几年里, 我素日只知琴棋书画, 诗酒糖茶。锦衣玉食却仍不觉足, 每日不是在为自己的身世自怜, 就是在为将来的命运担忧……”
现在想来, 何等矫情。
其实一开始刚进园子的时候,莫雅琪根本没什么期待。无非是换个地方生活,可能环境舒适一些, 地方敞亮一些, 但她还是要像在宫里一样, 小心翼翼地过活。
莫雅琪每日都在提醒自己,要好好讨好长辈, 讨好汗阿玛,讨好贵妃,讨好姐妹……
——却没想到, 园子里的生活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德贵妃,也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的生活越来越舒心不说。后来竟还能像皇子一样, 跟着先生学习各种知识,和姐妹们在演武场上肆意跑马,帮着贵妃处理内务和奏折。
莫雅琪真诚道:“谢谢您,若没有您苦心为我们筹谋,我如今可能还会像从前那般软弱,不通道理,不辨是非。”
而那样的她,听到要嫁人的消息,肯定不是在惶恐不安,就是在伤感落泪。
可是现在,抚蒙远嫁,她真的早不以为苦了。
莫雅琪笑得坦然:“我身为公主,享天下的供养,便要担起天下的责任。准部蠢蠢欲动,此时对朝廷来说,唯稳漠南和漠北至关紧要。德额娘,您放心,也请帮我转告汗阿玛,我嫁去科尔沁,定不会辜负汗阿玛和朝廷的期待,大清与科尔沁,将永结为好……”
沈菡回来后,一头扎进了玄烨的怀里。
玄烨见她埋头不说话:“这是怎么了?”
想想她应该是刚去了太朴轩:“可是莫雅琪听到消息伤心难过了?”所以你跟着难受?
沈菡摇摇头:“没有。”
正是因为莫雅琪丝毫没有让她为难,既懂事又明理,反而更让人心中感伤。
她把莫雅琪的话一说,玄烨也沉默了。
两人对视半晌,沈菡看着他认真道:“咱们以后挑额附,不管是公主、郡主还是县主的额附,一定要挑人品特别、特别好的,必须要能待姑娘们好才行。人品有瑕的一概不要!”
玄烨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好,朕记得了。”
大公主的婚期定的很紧。
为了稳定北境,不过月余,内务府便置办好了嫁妆,只待公主出嫁。
玄烨特意让恭亲王常宁前去送嫁,以慰父女天伦。
其他兄弟姐妹都已经知道了消息,太朴轩里,个个哭成了泪人。
莫雅琪反倒成了最镇定的那个,把妹妹拉过来逐一安慰。
和卓红着眼眶:“大姐姐别害怕,听说汗阿玛也在给我看亲事了,想必不久我也会嫁去蒙古。若是嫁的近些,到时候我去与你作伴。”
莫雅琪拿帕子给她拭泪,笑得温柔:“好,咱们作伴。”
其实这话不过是骗骗自己,蒙古何等广阔,哪怕嫁到相邻的部落,想串个门都不容易。
本朝一共才五个公主,除了雅利奇,肯定个个都要嫁到刀刃上,怎么可能离得近。
她们都知道,这一走,许是今生难再相见。
莫雅琪安慰过哭泣的妹妹们,最后看向心智最坚毅的三妹妹,语带遗憾:“咱们明明都说好了,要一起做事,可惜……”
乌云珠摇头:“姐姐不必可惜,做事,在哪里做都是一样的。蒙古天高地广,正可一展你我所长。”
莫雅琪心中触动——是啊,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何必拘泥?
她紧紧握住乌云珠略带薄茧的双手,仿佛能够从中汲取到些许力量:“我记下了!”
莫雅琪看着眼前明明比她小,看起来却比她更加沉稳成熟的乌云珠,真诚道:“妹妹心有大志,姐姐唯愿你未来能够扶摇直上,达成毕生所愿!”
乌云珠难得红了眼眶,双手有力地回握回去:“也愿姐姐此去,姻缘美满,儿孙满堂,一生顺遂平安!”
愿你我,还有再见之日。
大公主出嫁分明是喜事,园中却是接连数日,气氛低迷。
直到另一桩喜事到来,畅春园的天才渐渐雨过天晴,云开雾散。
“福晋,门槛高,您小心些。”
这样似曾相识的话,让盖着红盖头,规行矩步的嘉慧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过她旋即就回过神来,小声道:“谢谢夫人。”
现在扶着她过门槛的不再是孝庄文皇后的嬷嬷,而是朝中一二品大员的夫人,也是这次婚礼的女官。
两位夫人扶着嘉慧到床边坐下,不多会儿,门外传来一声亮堂的通传:“新郎官儿来了!”
嘉慧攥着喜帕的手一紧,一颗心高高地提起来。
自从被指为大福晋,嘉慧一直在家中认真备嫁。
四季的衣裳绣了一套又一套,被子做了一床又一床,却始终没有等来明确的婚期。
紧跟着太皇太后突然崩逝,二十七个月的国丧,皇上恪守孝道,大阿哥身为皇上的长子,自然不会在此时娶妻。
一晃眼这么久过去,嘉慧那点儿忐忑不安,羞涩期盼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消磨尽了。
原本嘉慧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紧张了,没想到……
嘉慧听到了沉稳的脚步声——有一个人正在离她越来越近。
不知……他是个怎样的人?
喜娘将喜秤递给胤褆,请大阿哥掀盖头。
胤褆感觉自己握着喜秤的右手微微汗湿,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喜秤伸到盖头下方,将盖头缓缓挑起……
虽然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但屋内红烛高照,灯火通明。
嘉慧没忍住,微微抬眼望过去,正撞上大阿哥看她的眼神!
女孩儿连忙收回视线垂下头,脸上却慢慢浮起两团红晕。
大阿哥……俊朗英武。
虽然她低头低得飞快,但胤褆还是一眼就看清了长相。
灯下美人,明眸粉面,芙蓉琼丹。
胤褆见她面色羞赧,嘴角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自己的心情也愈发高涨起来。
屋里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氛,围观群众互相打眼色,含笑不语。
喜娘笑着上前:“请阿哥坐床。”
两人肩并肩在床边僵硬地坐着,继续进行下面的仪式。
明明隔着厚重的喜服,胤褆却感觉自己的右肩快要烧起来,一颗心‘咚!咚!咚!’,跳得快极了!
横岛热热闹闹喧嚣闹腾了一整天,直到三更半夜才安静下来。
胤禛见大哥面庞通红,给三哥和六弟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帮忙拦住准备闹洞房的客人。
胤禛让苏培盛找来大哥的贴身太监:“趁着这会儿没人注意,快带你们爷回新房去,让膳房送醒酒汤来,仔细照看着,别溺了酒。”
胤褆摆手:“我没喝大,悠着呢!”
胤禛不和他掰扯,和几个太监一起送他回房:“我知道哥你没喝大,可这不是大嫂还等着呢吗?大嫂从早上出了家门,一天下来肯定累了……”
胤褆想起福晋……
“那我这就回去了。”
胤禛远远看见太监送大哥进了新房,这才连忙带着人赶回前院,和兄弟们一起张罗着送客。
玄烨回到清溪书屋时同样喝得面红耳赤,一身酒气。
沈菡知道他今天高兴,也不唠叨他,一边给他宽衣一边问:“喝酒之前用膳了吗?现在胃里难受吗?”
——这人每次喝酒多了就吃不下饭。
玄烨懒洋洋地靠在她的肩上:“喝了两碗白粥。”
沈菡:“那要不要再垫点儿?我让人热了羊奶饽饽,还有下午刚腌好的小菜,就着清汤吃两口吧?”
玄烨摇头:“累了,吃不下,先放那儿吧,若是半夜饿了再说。”
行,沈菡也不勉强,扶着他躺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玄烨睡过去之前,那股兴奋劲儿还没有散,半闭着眼睛也不知是在和沈菡说话,还是自言自语:“老大长大了,又魁梧又健壮,真是个好孩子……”
他当年为这孩子取名保清,结果他竟真的站住了,苍天护佑我大清啊!
这是他的长子,是他好不容易才留住的孩子,如今总算是成家了。
延禧宫里。
惠妃在床上翻来覆去半个时辰,却仍是毫无睡意,最后干脆不挣扎了,起身披衣下床。
外间值夜的宫女素云听到动静,提着风灯进来:“主子?”
惠妃摆摆手:“睡不着,起来坐会儿。”
素云闻言,将内外间的宫灯都点起来,传门外守夜的人进来为主子更衣,又吩咐外头守门的小宫女去膳房叫宵夜。
膳点很快送来了,素云手脚麻利地往炕桌上摆菜:“您这一天都没怎么用膳,想是胃里难受睡不着。”
惠妃拿起筷子挑着吃了两口:“倒也还好,只是心里存着事,总也吃不下。”
素云笑着给她布菜:“大阿哥娶了福晋,您这是喜事盈门,高兴得都顾不上别的了!”
素云看了看旁边的小座钟:“奴婢瞧您这会儿吃不下也不打紧,再过几个时辰,阿哥和福晋就该来给您请安,陪您用膳了。”
惠妃想起许久未见的儿子,期盼已久的儿媳,脸上尽是笑意:“是啊,我这不就是盼得睡不着么……”
第二天一大早,胤褆领着嘉慧来清溪书屋请安。
紫裳:“主子,您不过去?”
沈菡摇头:“不过去,我过去做什么。”她又不是大阿哥的额娘。
“等大福晋从宫里回来,许是会过来,你把贺礼备好,到时再给她吧。”
母女二人正用早膳,雅利奇抬头看沈菡:“额娘,是大嫂嫂要过来吗?”
沈菡见女儿嘴边沾上了南瓜粥,顺手拿起帕子给她擦擦:“是啊,你还记得大嫂嫂吗?”
雅利奇歪着头想了想:“记得有个大嫂嫂,但不记得样貌了。”
沈菡:“你那会儿还小,不记得也正常。你大嫂嫂新嫁进咱们家,对园子里的人和事都不熟悉。你以后和姐妹们玩的时候,记得叫上她一起。”
雅利奇点头:“好的,我可以和大嫂嫂一起学击鞠!”

园中又添新成员, 生活更热闹了些。
大福晋温善清雅,女孩儿们都很喜欢她,很快就把她接纳为小集体的一部分。
对嘉慧来说, 畅春园的生活与她婚前的设想简直天差地别,和教养嬷嬷说的宫中生活也完全不同。
——她从没听说过京里哪个新嫁娘,可以这么自在地过日子。
亲婆婆惠妃住在宫里,她只需要每个月跟着大阿哥回宫请一次安即可。
园子里只有妃母德贵妃, 为人和善,从不摆长辈架子。
大阿哥没有开府, 在园子里住着,衣食住行都有内务府打理, 需要她处置的内务很少。
虽有两个侍妾, 但都是老实本分的包衣汉女。嘉慧嫁进来的第一天, 陪嫁侍女就打听清楚了——大阿哥没理会过她们。
左右无一烦心之事, 嘉慧每天逛逛园子, 和公主郡主们聚一聚,诗书画棋、击鞠马戏,竟比家里还自在些。
玄烨:“老大媳妇初来乍到, 想来拘谨。不若让她和公主们一起历练一二, 将来老大开府独当一面, 也好有个贤内助。”
沈菡点头应下,不过她自己手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大福晋又不是她的亲儿媳,她既没有时间,也没那么多闲心去手把手教导她。
沈菡转头和简惠亲王妃商议:“大福晋年轻, 又是刚来,对诸多事务都不熟悉, 你若是有空闲,可多带一带她。”
伊哈娜:“娘娘放心,我理会的。”
女人们忙碌之时,前朝的男人们也没闲着。
玄烨今日回来后一直愁眉不展,沈菡见他捧着碗出神,连饭都顾不上吃:“怎么了?”
玄烨看着一桌子的饭菜食不知味,叹了口气:“恐要有战事了……”
沈菡一愣,又要打仗?
玄烨:“今日议事,理藩院尚书阿尔尼突然呈上奏报,准部的首领噶尔丹确实已经东进……”
噶尔丹由老巢科布多起兵,一路沿着克伦河东进,征伐喀尔喀。沿途先是劫掠了昆都伦博硕克图,又到了车臣汗部烧杀抢掠。
玄烨:“车臣汗如今已经率部众内迁,到了边地古尔班哈达。”
沈菡听完也皱起眉头,她对喀尔喀有印象:“喀尔喀蒙古……之前依附过来的土谢图部是不是就属喀尔喀?”
漠北喀尔喀蒙古属于外蒙古,西与厄鲁特蒙古(漠西准格尔部)相接,北与俄罗斯为临,部落众多。
前几年,喀尔喀的札萨克图部和土谢图部之间发生内斗,恰巧被一直在旁虎视眈眈的噶尔丹抓住机会,趁机起兵劫掠。
而彼时俄罗斯也自贝加尔湖向南扩张,土谢图部腹背受敌,接连败退。
土谢图汗最终决定率众南下,投靠清廷,寻求庇护。
玄烨点头:“当时那种情况,朕若是不允其内附,使其恩养得所,土谢图部必定沦入噶尔丹之手,壮其势力。但允其内附恩养,噶尔丹又必定以此为借口,挑起衅端,与我朝构难。”
而彼时大清正忙着在东北和俄国周旋,根本腾不出手来对付漠西蒙古。
所以当时玄烨左右为难,接纳与不接纳,最后的结果可能都是导向战争,腹背受敌。
不过玄烨几番权衡之后,最终还是接纳了数十万喀尔喀蒙古部众,将他们妥善安置在漠南蒙古北部,并给予赈济。
玄烨:“两害相权取其轻。噶尔丹狼子野心,朕便是不接受土谢图部的归附,他早晚也会寻到借口东进南下。反而接受土谢图部,或许能抑制其势力增长。”
若只是如此还罢了,沈菡之所以对这件事印象深刻,一说就能想起来,是因为噶尔丹突袭喀尔喀一事,对大清,甚至对整个中华历史,带来的影响都不止如此。
——此事直接导致了索额图等人在签订《尼布楚条约》时,在国土上作出了重大让步。
现代人,对‘国土’二字的敏感度是与生俱来的。
沈菡当时知道玄烨的决定后十分震惊:“为什么要让?咱们明明赢了!”
玄烨的面色同样很差:“朕又何尝想如此,可噶尔丹如今与俄罗斯互相勾结,俄罗斯正在暗地里支持噶尔丹以武力东进,吞并喀尔喀蒙古。朕断不能容此事发生!”
沈菡听他解释完,才明白了其中的复杂之处。
清廷、准噶尔部、漠北喀尔喀蒙古和俄罗斯四方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利益矛盾纠葛甚多。
玄烨:“噶尔丹此时出兵,正是看准了咱们正在东北和俄罗斯对峙,无暇顾忌漠西和漠北,所以才联络俄方,想要打破平衡,趁机鲸吞喀尔喀蒙古。而俄罗斯之前就与土谢图汗不睦,现又赶上条约谈判,必定是早有预谋,想唆使噶尔丹行此计划,意图与厄鲁特蒙古建立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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