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同人)清穿之娘娘悠闲日常—— by瀛洲玉羽
瀛洲玉羽  发于:2023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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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氏现在还不知消息,万一被她知道此事,就凭沈菡竟敢私自做主封闭慈宁宫,隐瞒皇上有恙的消息,扣她一个“谋逆”的帽子绰绰有余。
沈菡左思右想,闭锁慈宁宫也不见得一定安全。
听顾问行那意思,今日在灵前见到玄烨面色有异的人不少,如今外面说不定就有人在暗地里揣测。
她看向顾问行:“让御前的人两人一组,在慈宁宫各处宫门巡视,一旦发现有在附近窥探消息的人,不论是哪个宫里的,一律拿下!另外,找人盯住守门的侍卫,不许任何人擅离职守,与人交谈。”
她不求能安抚住外面的人多久,一天,只要稳住一天,等玄烨苏醒过来就好了。
顾问行跪下行礼:“是,奴才遵命。”
太后就在一旁听着,自然明白她此时做这种决定要担多大的责任,冒多大的风险。
以前一向习惯不闻不问的太后,今日竟破天荒拍了拍沈菡的手:“我知道你的苦心,皇帝也一定能明白。你放心,若真有什么事,还有我顶着呢,不会叫你吃亏的。”
沈菡心里一暖:“是,谢皇额娘。”
太后又温言宽慰了沈菡几句,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青桔上前收拾茶具,忍不住道:“太后娘娘今日……倒与往常不大一样。”
以往天大的事也不见太后主动说什么,没想到这次竟愿为主子撑腰掩饰。
可事出反常必有妖,青桔担心太后有什么目的,所以想着提醒主子一二。
紫裳端来新煮的奶茶和点心,放到沈菡面前:“太后娘娘是个聪明人……”
她觉得太后应该是好意。
之前太皇太后在的时候,太后有依仗,半点儿不怕日子过不好。
可现在太皇太后去了,太后不是皇上的生母,母子关系又不怎么亲近,这往后的日子想过得舒心,肯定要想个法子。
太后现在站出来帮着主子撑住局面,不过出一个名头,又不费什么事。
不但能卖宠冠六宫的德贵妃一个人情,还能维护皇上,顺带表明立场,怎么想都是个稳赚不亏,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可见太后在宫里这么多年,虽然活得像个隐形人,却也不是白活的。
只是她以前头顶一直有人罩着,不需要自己考虑这些事罢了。
沈菡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她且没工夫管太后怎么想,事情好不容易料理清楚,她现在只想静静:“你们都先出去吧,皇上这里有我照顾就行了。”
紫裳和青衿对视一眼,默默退下了。
出来后,青桔忍不住叹气:“主子可真是不容易……”
四阿哥病,太皇太后病,现在连皇上也病了,回回都得主子撑着。
紫裳也无奈,她们只是做奴才的,除了听吩咐,帮不上什么忙。
紫裳:“主子今天累了一天,也没吃多少东西,你先守着,我去叫小东子准备点儿吃食。”
青桔点头:“好,你快去吧。对了,主子身子刚好没两年,这几日受了累,我看不如上个甜汤给主子暖暖身子。之前黄院判不是说多用红枣燕窝对主子有好处来着。”
紫裳点头:“你说的对,我让小东子去膳房问问,看有没有已经煲好的。”
说完她看看阴沉的天空:“过一会儿你记得进去看看熏笼的炭要不要加,今儿天冷。”
青桔裹紧身上的斗篷:“知道了。”
屋里终于只剩沈菡和玄烨两人,沈菡默默在床边坐下,望着玄烨面无血色,憔悴沧桑的脸庞静静发呆。
其实,玄烨躺在那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沈菡来说都无比煎熬。
可她刚才根本没空、也不敢胡思乱想。
直到现在,好不容易得了个喘息的空间,沈菡这才感到自己心里积攒的担忧、难过、心疼,正在慢慢释放出来……
她注视着他苍白虚弱的面容,心里揪着难受。偏偏她又不敢离开他的床前,只能抱着胳膊埋头在他的手臂旁守着。
沈菡的心里涌上无数乱七八糟,挡不住的想法——她怕病情出现反复,她怕有什么意外会导致他再也醒不过来,她怕他……猝死。
沈菡咬着牙,不会的,他是康熙皇帝,她实际上并没有蝴蝶什么重要的事,应该不会影响到他的寿命。
他一定能好起来……
他会是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沈菡让人端来一盏糖盐水,用小勺一点一点往他的嘴里喂,但大部分糖盐水最后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沈菡放下碗,拿过手帕轻轻擦拭他湿了的下巴和衣襟。
大颗大颗的眼泪不自觉落下来,湿透了他的衣襟和被褥。
沈菡随手擦了一把脸,继续若无其事,一勺一勺地喂他,能喂多少是多少:“多少喝一点儿,就喝一点儿。”
“皇玛嬷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不想你这样作践自己。但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是让她看到,肯定会很生气……”
“我心里难受……还很生气,现在手都气得哆嗦。可是你这样躺在这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你……”
“我不想看你这个样子……”
玄烨是康熙皇帝,他应该是强大、有力、威严的,而不该是现在这副苍白、虚弱、衰败、无力的样子。
帝乃山陵,他的倒下,让所有知情者都恍若天塌地陷一般痛苦和茫然。
而且,这是她的爱人,她无比恐惧失去他。
沈菡靠在他的身边,捂着嘴,泪水决堤而下。
随着夜幕降临,紫禁城慢慢安静下来。
天上又开始落雪,数百条幽深的宫道上慢慢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苏拉太监的身影。
他们提着盐桶,缩在寒风中一步一步向前蠕动着。
玄烨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凌晨。
四下里一片静谧,屋内只燃着两盏灯,熏笼内的银霜碳已经过了烧得最旺的时候,半天才发出一下‘噼啪’声。
玄烨缓缓眨了两下眼睛,感觉眼前仍然漆黑一片,好半天才恢复了一点儿朦胧的视觉。
继而涌上来的是几欲炸裂的头痛感,仿佛有一柄重锤在猛击他的头部,让他连声响都发不出来。
他闭上眼睛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清醒过来。
玄烨转头,看到他的手边趴着一个人影——是她。
他又使劲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视野渐渐亮起来。
——她正以一个看起来极不舒服的姿势坐在脚踏上,上半身枕着右侧胳膊趴在床上,左手半握着一块手帕,脸上还挂着泪痕。
玄烨心里蓦地一疼,她看起来虚弱又疲倦,从床头的角度看过去,她的肩膀瘦削又单薄,几乎要撑不住她头上沉重的发髻。
玄烨轻轻动了动手指,把胳膊慢慢挪到她的手边,轻轻碰了碰她。
沈菡猛地惊醒过来!

第160章 国孝
沈菡的半边身子早被自己压麻了, 这会儿动了一下竟没能成功起身,反而一下子杵在了床上,差点儿磕到手。
玄烨见她一趔趄, 急着想往前探身,却因没力气起不来:“怎么了?没事吧?”
沈菡这才反应过来:“你醒了?!”
她想把胳膊支起来:“嘶——”
压了半晚上的苏麻感涌上来,沈菡僵在原地,感觉胳膊上突然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这酸爽!
玄烨明白了,抬起右手轻轻给她揉捏手臂。
两人折腾半天才各自缓过来正常活动。
沈菡扶起玄烨, 在他身后垫上枕头,端过旁边小炉子上一直温着的盐糖水:“你先喝点儿糖水补充体力, 也缓缓肠胃。不然饿的时间太久, 直接进食可能会受不了。”
玄烨确实饿坏了, 现在头晕目眩不说, 饿过了劲儿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沈菡现在想起这事还是很生气, 偏偏他都已经这么惨了,又让人没法开口说他。
玄烨看出来了:“朕……”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沈菡叹气,转口说起慈宁宫这两日的情况:“你这一倒, 把我和太后都吓坏了。我们两个女眷, 半点正事不懂, 生怕有人会对你不利,只能先把所有人都遣出宫去, 盼着你能早点儿醒过来。”
她们连皇上人事不省的消息都不敢泄露分毫,每一刻都在提心吊胆地煎熬着。
玄烨刚才见她瘦弱的身影挂着泪痕躺在那儿,就知她这几日必定也是累坏了, 昨天又受这一通惊吓:“辛苦你了。”
其实玄烨当时刚感觉到眩晕就立刻起身避开了,只是没想到昏厥得这么快, 竟什么都没来得及安排。
沈菡摇摇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他们俩之间说这些没意思,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
她把声音放得又轻又柔,想着好好劝劝他。
孝顺当然是对的。
玄烨自幼丧父丧母,祖孙二人相依为命走过这么多年,太皇太后对他来说,就如精神支柱一般,几乎寄托着他对长辈全部的亲情,沈菡能理解他此时的悲痛。
但这样百般折磨自己以尽孝道,实属不智。
先不说这对他自己的身体有多大的损耗,他作为皇帝,身系天下子民的安危,太子如今还年幼,国家还有这么多不安定的因素,朝中现在党派林立,势力复杂。
他若真出了事,谁来收拾这一团乱麻?
沈菡:“皇玛嬷当时百般叮咛,要你千万保重自己,以万机为重。现在你日日如此自苦,她若有知,以她的脾气,必定会内疚,咱们何必让老人泉下难安。”
而且太皇太后虽已仙去,但玄烨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年孤零零的少年,他的身边还有她,有孩子们,都是他的亲人。
玄烨沉默地听着,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他拍拍沈菡的手:“你放心,再不会了。”
玄烨并非不明白道理之人,只是,他到现在都不敢接受这个事实,不敢面对,也不想面对,所以只能用折磨自己的方式发泄悲痛。
可是她说得对,宫里宫外都在等着他主持大局,他不能出事。
从这日后,玄烨一天天振作起来。
第三日,在他能起身,面色恢复如常后,慈宁宫的大门终于重新开启。
皇上的出现让所有提心吊胆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索额图悄悄端详一眼皇上的面容,想了想,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近前的重臣们也只当无事发生,只有一二亲近的臣子,开口询问了几句太后的身体。
玄烨:“太后只是伤心过度,加上近日寝食俱废,有些许乏累,如今凤体已无大碍了。”
太子等阿哥都站在一旁,听完这话,不管是猜出来的还是不明所以的,都跟着放下心来。
皇上便如定海神针一般,辅一归位,立刻驱散了宫中已经开始冒头的各种猜测。
后殿里,佟佳氏憋了半天到底是没忍住,对着沈菡语气淡淡道:“这两日侍奉太后,真是辛苦妹妹了。”
屋里气氛霎时一静,沈菡对此却只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谢姐姐体恤。侍奉太后原是我等的本分,妹妹不过遵旨为太后尽孝,并无辛苦。”
佟佳氏被不咸不淡地顶回来,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憋气不已。
偏偏碍于上次皇上发怒一事,她并不敢针对乌雅氏太过,只好强自忍耐。
之后听说皇上又往承乾宫赏了不少东西,嘉奖“德贵妃侍疾有功”,佟佳氏气得在屋里摔了两个花瓶。
皇上就非要这般直白地打她的脸吗?!
乌雅氏到底是哪里好!值得皇上千般呵护万般疼爱,别人说一星半点儿的话皇上都嫌委屈了她,要给她做脸?!
明姑姑见主子又开始郁郁寡欢,伤心落泪,小心翼翼地上前劝道:“主子,皇上只是循例赏些东西罢了,不见得就是针对您。”
可惜佟佳氏现在越发偏执,不管玄烨对承乾宫干什么,她都觉得在针对她,明姑姑怎么劝都不好使。
玄烨其实根本不知道后殿里说过什么话,他现在哪有心思打听这个。
他之所以赏东西不过是为了把太后这‘病’砸实,给最近宫里的各种猜测盖棺定论。
当然也不乏有给沈菡撑腰,防着别人以后拿这事儿做文章的意思。
毕竟沈菡之前的行为确实承担了很大的风险,若他当时真的有个万一,她这几日的行为被人发现,千夫所指、百口莫辩都是轻的。
玄烨心里很感慨:“你一片忠心为朕,为大局,宫中那些闲言碎语你不要放在心上,朕心中有数。”
沈菡摇头:“这些事都不重要,我根本没往心里去。我现在只求你能健健康康的,可千万别再来一回了。”
她真的不想再见他那副样子躺在那儿,不说话、不动弹,弄得人揪心。
玄烨心中轻轻一叹,揽着她瘦到只剩骨头的肩臂:“你放心,朕既然已经答应你了,便会说到做到。”
之后,他果然一天天恢复强健,治丧的一应事宜也步入正轨。
不过他虽然听了沈菡的劝告,尽量按时吃饭休息,没有再折磨自己的身体。
但这并不代表玄烨不再悲痛,相反,他把对太皇太后的哀思深深压抑到了心底,化成了刻骨的思念,在丧仪上极尽哀荣。
玄烨违背了“本朝后丧,皇帝例不搁辫”的祖制和太皇太后生前的叮嘱,毅然割辫。
紧接着,他又拒绝了臣子们关于“我朝向日所行,年内丧事不令逾年”的奏告,将太皇太后的梓宫安放在慈宁宫,直到翌年正月十一才发引。
发引过程中,玄烨割断轿绳,坚持步行,数度跪在道左痛哭。
原本玄烨执意要为太皇太后守丧二十七个月,经百官再三劝告后,才勉强同意依照太皇太后的遗嘱,改成二十七日除服。
但除服是除服,国孝是国孝,他仍坚持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为祖母守心孝。
因为不忍再踏入慈宁宫,玄烨在慈宁宫相反的方向,乾清宫的东侧,为太后重修了一座宁寿宫,让太后及慈宁宫的太妃、太嫔们全部迁居宁寿宫居住。
而慈宁宫,在宁寿宫建起后便被彻底封闭起来,成了一个玄烨再也不愿提及的伤心地。
以前玄烨每日去慈宁宫请安,走的都是隆宗门,但自从太皇太后过世,他再也不走隆宗门前的宫道,而是改由启祥门进出。
太皇太后生前的首领太监崔邦其自请前去为太皇太后守灵,玄烨去年去祭灵时看到他,竟破天荒写了一首御诗赠给他。
诗中写道:“返照寒松影,心悬泣霜露。一生常感悼,数载几悲凉。恨接云峰近。思连沧海长。问安劳梦想,绝矣九回肠。”
玄烨一贯认为太监是‘最为下贱,虫蚁一般的人’,能给一太监写诗,可见他的内心有多么怀念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过世引起的另一个转变,是玄烨与太后之间的母子关系比从前亲近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对太皇太后共同的思念,让他们将无处安放的那份亲情寄托到了对方的身上,两人的相处明显不再像之前那样疏离。
玄烨曾对沈菡道:“皇太后圣躬素弱,当时皇玛嬷病笃,太后朝夕侍奉在前,举哀时又数度恸哭,几至扑地……”
这一点让他很感动,也很有共鸣。
因为论起对太皇太后的感情,这宫里唯有他们二人的感情最深,最真挚。
当然,这其中肯定也不乏有太皇太后去世后,朝廷与蒙古的联系减弱,玄烨必须将孝敬太后一事推到台前的考量。
但不管怎么说,玄烨和太后能找到新的亲情寄托,互相扶持着走出这段巨大的伤痛,是一件幸事,何必纠结其中有何原因。
白衣苍狗,岁月如梭,又是一年了。
年关将至,畅春园中白雪皑皑,与紫禁城的冷峭肃杀的寒雪不同,畅春园的雪融于三山两湖间,自有一番诗情画意。
沈菡一大早起来吩咐紫裳:“听说膳房已经把今年的年糕制出来了?挑一些让人送去寿萱春永,我记得太后最喜欢红枣花生核桃仁的,把最好的一批挑出来,进给太后。”
闲邪存诚斋如今也已封闭起来,太后搬到九经三事殿后方的寿萱春永殿居住了。
紫裳:“是,奴婢这就去。”
沈菡:“还有公主、阿哥们的份,都一起挑出来,用各色攒盒装好送过去。太子那边也不好疏忽,你和梁九功说一声,让他领了送去无逸斋吧。”
紫裳应下,自去料理。
沈菡用完膳,开始接着昨天没干完的活儿,继续核对畅春园的账册,看内务府递上来的折子。
玄烨现在除了南巡北上,剩下的时间基本都住在园子里,直到腊月二十七八才回宫,常常是过完新年,不出正月就回到园子里。①
这一年年下来,畅春园的各种功能越来越齐备,规模越修越大,内务也越来越多。

第161章 外事
虽然园子里的各项事务都有内务府的奉宸院等部门管着, 具体操作不需要沈菡操心,但内务府递上来的各种请示的折子却渐渐成了她的活儿。
沈菡当时听玄烨说以后要让她批内务府折子的时候,整个人都蒙掉了:“我?看折子?我……”能行吗?这算不算‘干政’?
——当初顺治爷立那块‘后宫不得干政’的牌子虽然是为了和自己亲娘打擂台, 现在也已经撤了,但对清朝后宫的影响是十分深远的。
据沈菡所知,清朝自孝庄文皇后过世,一直到慈禧垂帘听政, 中间再没有女人敢出来指点过江山,全都老老实实苟在后宫里。
玄烨又是这样强势有为的帝王, 后宫女人在他面前,老实地连宫斗都不敢, 更别说动别的心思。
沈菡虽然是个穿越人士, 但真的没有干政的野心和胆量, 她也没那能力。
——政治是一般人能玩儿的吗?
别看慈禧遗臭万年了, 遗臭万年和名垂青史一样, 都是需要本事的!
换成她自己处在慈禧那个位置上,沈菡觉得她可能也就是“三分钟死于政斗”的命。
御笔朱批这是多大的权力,皇后都没有, 这要是传出去, 御史知道了不会骂死她吗?
玄烨的信任当然是好事, 可是这种信任就有点儿太沉重了,压力山大。
玄烨让沈菡这副畏权力如虎的样子逗笑了, 跟谁要害她似的:“不是什么要紧的折子,也不涉及外朝的政事,只是园子各处的一些琐事, 朕不耐烦一件件处理才交给你的。你看着没问题的就盖个印,小问题你能处置的就自己处置, 处置不了的跟朕说就是了。”
上次他突然病倒,她应付周旋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归根结底还是对外事、外臣了解太少,对他身边的事也不够清楚,底气不足,手中的权力也不足。
——只有内宫和畅春园认她这位六宫独宠的“德贵妃”,外臣却并未拿她当回事。所以一旦出事,她无人可信,也无人可用。
玄烨:“这是朕的错,朕以前从没考虑过这方面,所以和你说的不够清楚。”
在玄烨原本的认知里,只要他在,不管发生什么事,他自然会妥善处理好一切,不会到需要沈菡顶在前面冲锋陷阵,主持大局的程度。
而他平日身强体健,精神奕奕,能有什么意外?怎么会不在呢?
就算一时病了,他也会提前安排好,不可能累着她。
结果意外之所以叫‘意外’,便是因为它难以预料。
当他一点儿准备没有,猝然倒下的时候,竟只留她一人孤立无援。
亏得这次他清醒得快,再多两日,不知道会引出什么牛鬼蛇神。
既然发现了问题,就要解决问题。
他现在身边最信赖的是她,一旦事发危急,能全心全意以他的安危为重,拼着危险毫无私心保护他的,也只有她。
玄烨递给沈菡一方青玉印:“这是朕常用的一方小印,以后你批阅内务府的折子,盖这方印就行。”
玄烨给她讲内务府各个衙门管事的分别是谁,现在的总管是什么出身来历,哪些人是他的心腹,可以信任。
又给她解释现在的领侍卫内大臣是什么人,步军统领是哪个,过往履历如何,能不能信任:“若非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也到不了用这些人的时候,以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恐还指使不动,不过了解清楚总是好的。”
其余事情,他还要慢慢安排。
絮絮叨叨给沈菡脑袋里灌了一堆待消化的人名和官职后,玄烨又开始给沈菡细说以后若他再有什么意外,事情到底该怎么办,什么人能辅助她稳定局面。
玄烨:“若是在内宫出的意外,不轻易牵扯外臣是对的。上次你借用太后名义遮掩的法子就极好,太后虽不管事,但名分极正,有她出面,便能稳住大半的局面。”
麻烦的是后面。
如果事情无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蔓延到了前朝。彼时太后的面子恐不够用,朝臣心思各异,也不是沈菡能应付的,必得宗亲出面,方能震慑朝堂。
玄烨提的人选还是裕亲王,这个哥哥自幼老实,玄烨数年如一日的厚待令二人兄弟情分深厚,他又是皇帝的兄长,名分上压得住。
玄烨:“让宗亲出面,名义上把事情从国事变成家事,对你来说才更便宜。裕亲王对朕忠心耿耿,为人忠厚,且身份地位皆能服众。若再有急事,你可借太后的名义宣他入宫商议,外头的事情先交给他料理。”
沈菡没想到玄烨对裕亲王的信任竟能达到这种程度,她还以为……不过想想之前他去北巡,裕亲王都能在京里代理国政,可能真的是个可信之人吧。
玄烨林林总总说了许多,沈菡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刷存在感,让朝臣宗亲慢慢认识到“德贵妃”是极得皇上信任之人,是个关键时候说话算数,能插手外事的人。
万一真有什么事,她才能名正言顺地站出来稳住局面,保护他和自己。
沈菡真的没想到他竟能为她打算到这一步,甚至还愿意让她接触外臣。
玄烨看出了她的犹豫:“你不要多想……”
玄烨心里根本没什么干政不干政的考虑,他考虑问题一向只分“轻重缓急”,怎么做对大局最好就怎么做,其他的都是小节。
于是沈菡不再推脱,从处理内务府的折子开始,学着怎么和外臣打交道。
送到沈菡面前的折子也确如沈玄烨所说,都是些琐碎小事,大部分是内务府下辖各司关于宫廷用项开支银两的奏本——小额支出。
紫裳将算盘算出来的结果拿给沈菡看:“主子,总数是七十二两四钱五分。”
沈菡看一遍自己的验算结果,再和折子上的总数一对,点头道:“没错,记上吧。”
她继续算下一本,这本是掌仪司郎中费扬古递上来的,里面写着上个月南府的各项支出明细。
青桔在一旁念:“……初一日,支给授艺教习周友德、乐永德,教学弹琴太监之教习朱志清、孙光祖等一月租银,每人以四两五钱计,共带去银十八两。
自初一日至二十九日,令当月商人购买库缺物品款项:
教宫戏处用定粉二匣子,此项银四分;大红袍笔五十,此一支以二分计,银一两。
南府所用戏台架子及戏子架子共六个,府内正房三间之棚,共用白福地蓝纸一千零五十张,此一张以一厘五毫计,共银一两五钱七分五厘。
学艺处用无花青缎靴子七双,此一双以一两五钱计;各种绸子鞋七双,此一双以三钱计。
白绫林子六双,此一双以四钱五分计;白翠蓝布袜子一双,此项银二钱,总计银十五两五钱。
给卿客李玉油缸青靴子一双……绒缨子凉帽一顶……给教习王正祥绒缨子凉帽,此项银八钱……”①
沈菡和紫裳在旁边一个珠算,一个笔算,最后再核对钱数,算得头昏脑涨。
这就是她现在每天‘上班’要处理的公务了。
这个衙门买鞋买布花了几分几厘,那个衙门买狗买猫,买花买鱼,甚至买狗粮猫粮花了几钱银子。
大到营造司修葺房屋支出的瓦片地砖,小到各司衙门平日办公购买的笔墨纸砚,林林总总,五花八门。
沈菡:我这辈子就跟财务干上了是吧!
其实她一开始看到这种折子真的很惊讶——这种小事也需要皇帝批吗?大臣自己不能处理?连几钱几分几厘都需要上报?
然而现实就是那么残酷,这就是玄烨每天批的折子,好累、好幻灭,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玄烨看到沈菡怨念的眼神,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转移话题:“你看,你借着这个事儿跟内务府各司多打打交道,知道的事、认识的人多了,心里的底气不就更足了吗?”
是吗?真的不是你自己看烦了,想找个秘书吗?
沈菡半信半疑,之前因为被他十足信任而萌生的感动,被‘几钱几分几厘’打消了三成。
不过她也确实因为这些事见了不少各司的管事,连内务府现在的总管费扬古她都见面打过交道——原来清宫现在是真的没有那么讲究男女大防,让人震惊。
而且对沈菡来说,这样‘走出去’、‘干正事’、‘见外人’的机会,实在是诱惑力十足。
得不到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一旦沾上手,哪怕再累,也舍不得放手。
——权力真是这世上最容易上瘾的毒药,让人欲罢不能。
沈菡和玄烨打商量:“我能不能选几个聪明伶俐的宫女,教她们珠算和数术,帮着我处理宫务?”
她想建立一个私用账房,或者说自己的秘书班子。
她现在手上的事情越来越多,玄烨有内阁有议政大臣帮忙,可她只有紫裳和青桔,内务府有七司三院,不够用啊!
玄烨想了想:“这倒是,以后说不准还有些别的事情,单靠你自己肯定忙不过来,确实应该提前培养几个人。”
只是现在宫中的宫女多是普通包衣人家的女子,素质不高,培养起来可能有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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