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一嘟嘟嘴,不过站了一会儿还是乖巧地点点头:“那好吧。”
宫人们用最快地速度轻手轻脚收拾好了堂屋的膳桌,沈菡净手漱口后,随手从边几的绣篮里拿了一幅绣件走进了东暖阁——这个活动动静最小。
玄烨正躺在暖炕的炕桌的东头,沈菡想了想,在炕桌西头坐下,自己安安静静绣着手里的活计,没有过去打扰。
约莫过了有两刻钟,玄烨从假寐中醒来,察觉到满室寂静,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她安安静静在对面坐着,破天荒地在刺绣?
“醒了?”沈菡从炕桌的壶里倒了一杯白水递给他:“喝吗?”
玄烨接过杯子润润口:“什么时辰了?”
沈菡起身拿了个大迎枕塞在他身后:“快要戌正了。”
玄烨靠在迎枕上抻了抻筋骨,把沈菡拉到怀里抱着,埋首在她的颈间醒觉。
沈菡把手搭在他环绕在自己腰身的胳膊上,轻声问:“怎么了?”
玄烨把事情三言两语的一说,沈菡当即就有些发怔——兵权……真的给了赫舍里家兵权???
“这……不要紧吗?”
征剿噶尔丹这样的大事,放一个可能有异心的将领在身边,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沈菡有些担心,就算要引蛇出洞,何必非要以自身为饵,难道就不能换一种方式吗?
玄烨却道除了他自己,还有什么饵料值得赫舍里家为之心动。
沈菡沉默了。
名、利、权,赫舍里家能有的已经全都有了。如果他们仍旧不安分,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两人都没有提及太子,但他们都明白,此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波及到太子。
要动赫舍里家,以何名目?真若是动了,太子又将何去何从?
他还能安安稳稳地立于朝堂,继续做他的太子吗?
再说得直白一点——他们父子之间,可还能再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太子对索党做下的事情,真的全不知情吗?
没有人敢保证。
玄烨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他已经布好了所有的局,只等着赫舍里家跳入斛中,便可将他们一往打尽。
但一网打尽之后呢?
也许,连他自己都还没有想明白。
不过,不论玄烨背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总之明面上看来,他这一系列的举动已经充分展示了自己对太子和索党的信任。
就连胤祥和胤禛,也因为兆佳氏的指婚,再一次主动向太子示好,太子心里也很明白,表现得很热情。
在局势和双方默契的推动之下,太子党与后党的关系大大缓和,看起来从前的疏远摩擦,好像从未存在过……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朝堂平稳,兄弟和睦,父子互信,再不会有比这更完美的皇家图景了。
五月初八,备受瞩目的太子,大清的第一任储君终于要成婚了。
玄烨为此带着沈菡再次回到了紫禁城,婚礼热热闹闹进行了一整天,整个京城都在为太子的大婚喧嚣沸腾。
毓庆宫中灯火璀璨,紫禁城上空竞相绽放着无数烟花,将漆黑的夜空映照得绚烂夺目。
第二天,一对新人来到乾清宫拜见帝后,太子妃有些紧张,胤礽温言安慰:“皇额娘温和慈爱,不会为难于你,不必紧张。”
太子妃微笑答道:“是,谢殿下关怀。”
但其实她并不是因为皇后而紧张,皇后她已经很熟悉了,她是有些害怕皇上。毕竟,她这个太子妃能不能站稳,归根结底还是要看皇上是否认可她。
太子夫妇表面看上去是一对很登对的夫妻,男的温雅稳重,女的得体端庄,一眼看过去,就很有‘准帝后’的范儿。
乾清宫的见面是规定好的礼仪流程,玄烨和沈菡给了太子妃厚重又精致的赏赐,再照例说些夫妻和睦、早生贵子的话,见面就算结束了。
夫妇二人告退去宁寿宫见太后,沈菡坐在龙椅上伸了个懒腰:“总算了了一桩心事,接下来就该忙活胤祉和胤禛的事了。”
玄烨扶她起来:“辛苦你了。”
他忙着备战的事,这一两年都没管过内务和孩子们的事,都是她里里外外一个人操持。
沈菡倒没觉得有什么辛苦,操持婚事虽然繁琐,但总比应付层出不穷的针对和阴谋诡计要舒服得多。她宁愿一直这么忙忙碌碌地过些平淡的日子,也不愿体验那些惊心动魄。
婚礼结束第二天,两人便带着参加婚礼的众人回到了畅春园,当然,太子妃也跟着太子搬到了畅春园居住。
紫裳在马车里和沈菡道:“听说太子殿下只带了太子妃、李甲福晋和小阿哥,旁的一个没带。”
这也正常,太子妃是新婚,象征意义又格外不同,太子回园子自然要带上她。
小阿哥是现在唯一的皇孙,玄烨闲了的时候偶尔还会让人把孩子抱来瞧一瞧、问一问,对小皇孙很关心,当然也得在畅春园住着。
至于李甲氏能跟着,不得不说这里面多少还有沈菡的一份功劳在。
当年她为了把孩子留在身边搞出来一个母乳喂养,之后不知不觉就成了宫里的默认传统,好像不这么喂孩子,孩子就不够健康似的。
这种做法带来的弊端当然是做额娘的在哺乳期间一定会更累,每天也休息不好。
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像李甲氏,要不是有这么个规矩在那杵着,说不定这孩子就要被抱给太子妃抚养,跟着太子妃常驻畅春园了。
尽管李甲氏已经被请封为侧福晋,尽管这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但只要太子妃想,她依然可以十分轻易的得到他,甚至还会因此抚育庶长子而被外面的人夸赞。
李甲氏在马车里想起昨日太子妃过来她屋里的情景,到现在还心惊不已。
太子妃当时进来后只问了几句话——平日都是谁在照顾小阿哥?奶娘何在,妈妈里何在?小阿哥身边有管事的太监吗?
还是李甲氏的贴身宫女见势不对,赶紧接话道:“回娘娘,因着平日都是我们福晋亲自哺喂照料小阿哥,所以奶娘们只负责打理一些琐事,并不经常上前。”
李甲氏也从措手不及中迅速反应过来,恭敬道:“是,平日都是奴才亲自照料着阿哥,娘娘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奴才便是。”
太子妃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面色如常道:“既是如此,李福晋也赶紧收拾一下,随着太子和小阿哥回园子吧。”
李甲氏垂首:“是,奴才遵命。”
园子里添了一个太子妃,意外的,沈菡的日子竟比以往热闹了许多。
从前只有大福晋一个儿媳妇,她是个安静的人,不大爱出门。
沈菡原本想让简惠王妃伊哈娜带着她学一学宫务上的事情,不要只闷在屋子里。
但不巧的是大福晋嫁进来几年,一直在怀孕、生孩子、奶孩子、养孩子,全副身心都扑在了大阿哥和家庭上。
这当然不能说不对,毕竟就现在来说,大阿哥本人绝对堪称是大福晋立身的根本。
沈菡看嘉慧做此打算,自然不会勉强,婆媳二人客客气气的,关系不远不近。
嘉慧遇上难题过来请教,沈菡会主动让嬷嬷过去指点一二,但绝不会干涉大阿哥院子里的事。
每到三节两寿和沈菡的千秋,嘉慧也会亲手做些精致的针线活计,送上合适的礼物表一表孝心。
雅利奇、小十一包括胤祥年纪小的时候,也经常能收到大嫂嫂的关爱。
京里都知道皇后和大福晋相处融洽,算是皇家婆媳关系的典范了。
不过这种相处模式在三位福晋,特别是太子妃嫁进来后,很快就被打破了。
紫裳微笑着送走来人,提着红漆描金的膳盒往回走,接青桔班的小宫女青萍赶紧上前接过来,小声道:“又是那边?今儿又是什么?”
膳盒里面放着万年青酒炖鸭子一品、口蘑盐煎肉一品,另有一品粳米膳、一品黏米糕。
沈菡合上膳盒,吩咐常东送去膳房温着,晚上用膳的时候添上。
晚上玄烨回来,一眼就瞧见了膳桌上这几盘‘与众不同’的菜:“太子妃送来的?”
“嗯。”
太子妃自从随着太子住到畅春园,就开始风雨无阻地对着帝后二人尽孝心。
一开始是一早一晚请安从不耽误。
沈菡听说她每天一大清早起来,都要先去寿萱春永殿候见太后。但太后早上没那么早起来,一般是苏麻喇姑出来接待她,留她喝一盏茶,在偏殿里坐一会儿,太子妃就识趣地告退了。
然后她再乘车赶到清溪书屋给沈菡请安——沈菡也起不来。
园子里本就没有请安的规矩,当年大福晋嫁进来的时候,也这么来了几天,沈菡实在不耐烦,就直白地把这事儿给停了,然后继续倒头睡懒觉。
她现在早就习惯了每天睡到自然醒才起来吃早饭、到渊鉴斋处理宫务,见人,照顾孩子的生活。
忙忙碌碌度过一天,晚上两口子见面、用膳、睡觉,活得自在又规律。
太子妃刚开始来请安的时候还是个新嫁娘,沈菡估摸着她刚进园子人生地不熟,可能是有事情想打听,所以赶紧收拾好自己出来见她,还和她说了说这园子里各种日常事务的安排。
沈菡:“无逸斋那边离着九经三事殿近便,所以平日的膳食统归那边的御茶膳房掌管。每日三餐两点,夜里大师傅都会留着灶,备着哪个屋临时要加餐。所以便是半夜里突然肚子饿了,也别忍着,只管去要膳。汤面果饼都是管够的,只是宫中夜里不许动柴火,只能捅开炉灶热些面食,想吃炒菜就麻烦些了。”
这规矩是宫中用来防火的,当然了,要是主子真的半夜想吃,也没谁会去叫这个真儿。
太子妃心领神会,她毕竟是个新嫁娘,刚嫁进来,脚跟都没站稳,最好是不要做些特立独行的事情,以免引人瞩目和非议。
“是,皇额娘的话儿臣记下了。”
沈菡点点头,又和她说这园子里平日的年例、月例怎么领,柴炭、禄米、布匹、蜡烛、日常用品,领不同的东西要去不同的地方:“对牌你应该已经拿到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寻畅春园的副总管李玉询问,无逸斋那边的后勤杂务一般都归他管。”
至于清溪书屋这边,因为沈菡现掌着园子的大权,实际上这半边儿季纶说话比李玉好使,算是个隐形的‘现管’。
拉拉杂杂说了许多,直到沈菡再没什么可指点的了,太子妃却仍是天天一大清早往这儿跑,沈菡就开始觉得奇怪了。
第268章 生活
若说太子妃不知道园子里请安的规矩, 以为园子和宫外一样,需要晨昏定省,所以才每天费时费力地从无逸斋跑过来, 这有些说不通。
毕竟婚礼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大福晋和其他的阿哥公主这些日子可没怎么来过。
太子妃进来这么久,怎么也该打听清楚了吧?
紫裳这几年跟着沈菡经历过几场阴谋论,现在看谁都不简单, 她觉得太子妃这番做派,有踩着主子彰显名声的嫌疑。
园子里上上下下, 包括皇后都不会日日去给太后请安,怎么, 就显得你孝顺, 别人都不孝了呗?
沈菡却觉得不大像, 太子妃实在不像个蠢人, 想显名声有的是办法, 何必用这种明摆着会得罪所有人的法子。
沈菡的生活被打扰还罢了,她不是个会和小辈计较的人。现在处境最尴尬的反倒是大福晋。原本宫中只有她一个皇子福晋,她怎么做, 就是后来人的范本。
皇后不爱人打扰, 她就不去, 结果现在叫殷勤的太子妃一衬,倒显得她不十分不孝一般。
大福晋的宫女气坏了, 连胤褆这两日听说后都有些不爽,觉得是老二这是在让媳妇儿给他使绊子。
嘉慧一看大阿哥不满,赶紧想办法, 免得连累大阿哥的名声。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嘉慧又不能去和太子妃说不用日日请安,想来想去, 那只好她赶紧改了。
这天嘉慧一大清早起来,赶紧把两个女儿从被窝儿里挖出来,收拾打扮好,叫奶娘抱上孩子,一起去清溪书屋给主子娘娘请安。
——听说太子妃昨天请安把大阿哥也带上了。
沈菡看这一屋子大大小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沈菡在大福晋带着孩子告退后,单独留下了太子妃,直白道:“咱们都是一家人,相互之间不必如此拘礼,以后若是无事,就不用日日过来请安,自便即可。”
太子妃闻言面色却有些迟疑,说给长辈请安是晚辈应尽的本分,她身为太子妃,却镇日不来见汗阿玛和皇额娘,恐惹人非议……
虽然太子妃话是这么说的,但沈菡看她的样子又好像并不是很坚持?
沈菡心里转了转念头,大约明白了三分,笑着拍拍太子妃的手,温和道:“你的孝心,我如何不知?只是孝顺长辈也不该照着死规矩来,总要考虑长辈的想法和习惯。像太后这样喜好清净的,咱们也不好天天去打扰,你说是不是?”
太子妃点头:“皇额娘说的是,儿臣一定不去打扰太后。”
沈菡接着又说她这里也不清闲,又要照料孩子,还要处理宫务,每天从早到晚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太子妃要是日日过来,她恐怕不得闲见她,反倒是无事不来打扰,那才真真正正是体谅她,孝顺她呢。
说着又让紫裳拿过一只四四方方的红漆木匣:“这些日子你侍奉长辈,也是辛苦了……”
太子妃心里松了一口气,恭敬地带着赏赐退下了。
紫裳在旁边听了半天也听明白了——这太子妃心眼儿可真够多的,她自己明明也不愿日日来请安,却又怕外人议论,非要等主子主动说这番话,才肯接下。
沈菡随手从盘子里拣了块松仁奶酥填肚子——为了见她俩还没来及吃饭呢,可饿坏她了。
听紫裳替她打抱不平,沈菡自己心里反倒没怎么当回事:“她一个小姑娘,骤然嫁进皇家,还是太子妃这样引人瞩目的身份,肯定抬腿动脚都害怕出错,小心谨慎些也没什么坏处。”
想她当年刚穿过来,还没摸清环境的时候,连话都不敢多说,有好些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窝在屋里过日子。
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给‘宫斗’死了。
太子妃嫁进来,前朝后宫,包括太子后院的女人,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她,她哪敢犯一点错呢?
沈菡摇摇头,反正只是一句话的事,事情了了就行了,重要的是她终于又能睡懒觉啦!
“去膳房叫膳,我想吃肉夹馍,要加青辣椒和卤蛋。把卤蛋切开,和肉、青椒一起剁得碎碎的。”沈菡想起来肚子就饿得咕咕叫:“对了!再加点儿辣椒油和辣子,提香!”
“那主子想喝什么汤或粥吗?只吃肉夹馍会不会太干?”
沈菡想了想:“那叫他们来个香菇鸡肉粥吧,再炝个土豆丝,也用辣椒油拌了,拿俩蒜瓣儿来,剩下的让他们看着上吧。”
这边太子妃带着赏赐往回走,一上车,板正严肃的样子就撑不住了,忐忑地问嬷嬷:“嬷嬷,娘娘会不会生我的气啊?”
皇后那么厉害,一定能看明白她的打算,可是除了这样做,她又想不出来什么别的好办法。
要是她直接不来请安,别人一定会说的,可来的多了,皇后也烦,她想来想去,除了等皇后主动撵她,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嬷嬷刚才就在一旁:“您放心吧,主子娘娘自来宽厚,我瞧着并没有把这点儿小事放在心上。只是您这不去请安了,总得想个别的法子弥补一二,多进孝心没坏处,对您和太子的名声都好。您这册封礼还没办,金册金印也没拿到,可不能在这会儿就让人挑出不是来。”
太子妃又紧张起来,是啊,还得继续想办法,到底怎么做才合适呢?
清溪书屋里,沈菡吃完饭陪陪小十一,处理一二宫务,看看闲书,很快一上午就过去了,然后就在榻上窝着掐着点儿等玄烨回来——他说中午要回来的嘛。
玄烨当然说话算话,准时进了门,结果刚一靠近她脚步就是一顿:“……吃蒜了?”
沈菡看他那副表情,故意凑过去亲他,玄烨吓得赶紧往后一躲!
这可叫沈菡抓着了把柄,立马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哦,你嫌弃我!”
玄烨才不上当:“朕中午打算叫个蒜泥白肉尝尝,你要是不嫌弃,咱们等会儿好好亲。”
沈菡赶紧往后一退,双手在胸前打了个叉叉:“NO!”
玄烨看她爱娇活泼的样子,心里别提多喜欢了,笑着追过去撵她:“你埋汰别人就行,别人埋汰你就不行?”
沈菡转身撒腿就跑:“那当然。”
只能我欺负你!
两人在榻上厮闹了一阵,玄烨用手指卷缠着沈菡的头发把玩,两人聊起这几日各自的生活。
玄烨那边儿没什么,无非是朝政上的一些琐事,骂骂这个大臣尸位素餐,那个大臣生活奢靡,今儿又叫哪个蠢货气着了,明儿看谁折子写的不错,是个人才。
“胤禛在河务这块儿是真下功夫了,交上来的折子写得头头是道,一看就是用心钻研过得。”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股子骄傲和满意:“他还说折子里有好几条是胤祥想的,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还挺有想法。”
胤禛道五弟、六弟也都大了,明年成婚后就要上朝。还有七弟和八弟,年纪也差不多了,只闷在学堂里死读书,到时候一进朝堂恐怕扎手,不如先随着兄长们看一看学一学,提前做个准备。
胤禛没说自己带着他们办差的话,这么多弟弟,都跟着他显然是不合适的。
只是除了老九、老十、老十一还小,剩下的弟弟也确实到了在学堂坐不住的年纪,满心都是对外面男人世界的向往。
皇子怎么安排这种敏感的事,上面的三个阿哥都不敢提,也就是胤禛和玄烨说话没什么顾忌,看着弟弟们着急,直接就给说出来了。
沈菡回忆了一下,其实五六七八这几个阿哥年纪隔着很近,胤祐生在十九年,胤禩生在二十年,论虚岁今年一个十六,一个十五,放在古代都是可以当成男人看待的年纪了。
原本这次给他们俩指婚也可以,但出了之前的事情,合适的秀女是真没了。
不过大挑结束后还有小选,这次玄烨给五阿哥到八阿哥都指了妾侍,这几个阿哥和上面的大阿哥隔得远,关系也不是很亲近,对嫡长子和庶长子的问题也没有前面几个哥哥那么纠结,得了人,很痛快的把妾侍给接进来了。
沈菡自然不会干涉这些。这次回园子,几个阿哥都带了妾侍进来,她照旧让李玉把领份例的对牌送过去,安排好她们的衣食住行,让嬷嬷过去给几个姑娘说说园子里的一些规矩就完了。
其实沈菡觉得看玄烨给他们四个人都指侧室的安排,大约原本就打着让这四个都开始办差的主意。
玄烨点头:“是,朕原本就想好了,明年出征把老大到老八都带上,只留太子在京里看家。”
“都去?”
沈菡有点儿担心,这几个年纪这么小,能行吗?刀剑无眼啊!
“又不用他们上阵杀敌,这是个难得的机会,随军历练一番,对他们的性情有好处。朕这次是一定要剿灭噶尔丹的,蒙古靖平后,再想有这种立军功的机会可就难了。”
他这是还想着带儿子们刷刷功劳,否则单靠在朝堂当差,什么时候能把封爵位的功劳攒起来。
行吧,这些都是国事,自然是听他的安排。
玄烨说完,就该沈菡了。
沈菡歪头想想:“我每日理完事,在家吃喝玩乐带孩子,还真是没什么大事可说。”
畅春园的事务无非就那些。
桃林里的桃树上个冬天受了寒气,死了十数棵,今年得移栽一些新的。
西边儿的竹林今年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竹笋冒头的量比往年少了许多。
管竹林的太监首领战战兢兢地过来请罪,沈菡让他不要急,仔细找找原因,实在不行把地挖开看看,是不是里面有虫子?——她也不懂这些。
鱼池湖道都整修完了,奉宸院又买了好些新品种,漂亮得紧。
“小十一现在是一点儿也不爱在屋子里待着,整日满园子霍霍。这两天又迷上了喂鱼,天天去,绕着湖道能转悠上一天。”
花花和朵朵也对这鱼热情得很,跟在小十一身后扒拉湖里的鱼。它俩又不缺吃的,连鲟鳇鱼都吃过了,对湖里这好看不好吃的鱼半点儿不馋,就是要作弄人家,看着鱼儿被它俩吓跑,开心得大尾巴弯起小勾勾。
这三个配合得还挺好,小十一往里扔鱼食把鱼引过来,那俩就上去吓唬,看到鱼吓得一哄而散,小十一高兴地拍巴掌。
玄烨听得高兴:“喜欢就叫他们玩吧,只是得叫跟着他们的人看护好了,别掉水里去。”
这个倒是可以放心,小十一出去玩身后跟着一大群,谁也不敢叫他离了眼睛。
“只苦了那养鱼的太监们,每回这三个把鱼霍霍完,河道和鱼池里都得一团乱。”
这些鱼平日都是定时定量,算是科学喂养的,小十一这随便加餐,太监们当然不能拦,只能等阿哥玩够了再把鱼食捞出来,清理干净——不然鱼死了一条,那都是他们的责任。
沈菡听说后觉得这些人也是不容易,给管金鱼的太监们每人赏了一攒盒点心——都是他们往日吃不着的上等点心。
小太监们吃了娘娘给的点心甜甜嘴,对每天泡在水里干活的事也不抱怨了,原本见着十一阿哥过来就很殷勤,这下更要把小阿哥给当祖宗供起来了。
说着闲话,最后说起了新嫁进来的太子妃,沈菡把请安的事情说了:“总算是说开了,明儿我要在床上窝到九点再起来。”
玄烨听完却是眉头一皱,不过看她没往心里去,想想也就不提了。
太子妃年纪还小,处事不够圆滑周到也是难免,也许以后多经些历练就好了。
再想想,为人谨慎,在宫里也算是一个优点吧。
太子妃确实极谨慎,请安一事作罢了,但给帝后二人尽孝这事儿却不能省。所以太子妃转头又想了个主意,每天往清溪书屋进菜。
进菜赏菜,这也是宫里用膳的一个习俗。
皇帝每到用膳的时候,要是看着哪道菜好了,或是想起什么人了,经常会指明把这个赏给谁,那个送去给谁谁谁。
以前沈菡刚受宠那会儿,就经常能接着昭仁殿送来的赏菜。
这是皇帝对底下人表示看重、宠爱的一种常规手段,能接着赏菜的无不以此为荣。
进菜自然就是下面人给皇上送菜,这个一般发生在后宫。
每到皇帝用膳的时候,某某主位小厨房做了道什么新鲜的,送来给皇帝尝一尝,说明主位心里念着皇上呢。
说白了,算是一种争宠的手段。
再就是阿哥和公主,也会往上进菜。特别是公主们,太朴轩距离清溪书屋不远,公主们晚上用膳经常会给帝后二人送菜,表表孝心。
听玄烨说他中午在前面吃的时候有时候也有阿哥会进,但少一些。
清溪书屋开始天天隔三差五就能接到无逸斋那边的进菜。
这个沈菡就不好多说什么了,这也都是太子的孝心。就连玄烨,虽然面上不说,但心里估计对太子妃这一举动也是满意的。
太子妃做为皇家儿媳,一进门就能专心为长辈尽孝,牢记夫妻一体的道理,帮太子维护名声,这很符合玄烨心里对‘太子妃’一职的要求。
进菜这样的方式也很合适,既表了孝心,全了名声,又不会打扰长辈,显得太过张扬。
玄烨看着桌上这几道菜,虽说不合他们两口子的口味,但这份心意是好的。
他点点头,随口吩咐顾问行:“把库里去年新进的那对紫玉如意给太子妃送去,就说是朕与皇后两人赏的。”
“是。”
无逸斋。
太子妃嫁进来才没多久,这么快就得了万岁和娘娘赏的如意,这说明帝后对太子妃很满意啊!
太子妃身边的人与有荣焉,整个无逸斋的宫人也都对太子妃高看一眼。
毕竟太子妃和太子同为一体,帝后对太子妃满意,自然也是对太子满意。
胤礽拿起这对颜色澄净的紫玉如意看了看,满意地放回锦盒中:“这是去年江宁织造进给汗阿玛的年礼,价值不菲,你好好收着吧。”
太子妃恭敬地接过来:“是,妾身一定小心谨慎收好。”
瓜尔佳氏嫁进来之后的行事,胤礽这些日子也都看在眼里。总的来说,他对这个太子妃还算满意。
她虽然性格不够温婉,有自己的主意,但这主意都是在为他打算,替他着想,所以胤礽思量过后,觉得瓜尔佳氏这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嫡福晋不是侍妾,太子妃又是未来的国母,性子正该刚强一些,才能撑起这个位置。
胤礽想起自己小时候对当今皇后的印象,那时的‘德妃母’看起来只是一个温婉甜美的女子。
但现在再看当今皇后,在园子里说一不二,处事井井有条,打理宫务,照顾皇嗣,与内外命妇应酬交际,半点都不用汗阿玛费心。
可见在汗阿玛的心中,皇后就应该有这般能力,所以他才把‘德妃母’培养成了现在这般。
这一夜,太子自然是留在了太子妃这边休息。
清晨送走太子,太子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开了个好头。
太子妃的奶嬷嬷也知道主子自从嫁进来,就没有一天敢放松心神的,如今得了帝后的赏赐,太子爷看起来也挺满意,这头一关才算过去了。
嬷嬷想了想,又提起一件事:“大福晋那边?”
帝后和太子爷满意,大福晋和大阿哥可就不见的满意了,最好还是想办法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