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同人)清穿之娘娘悠闲日常—— by瀛洲玉羽
瀛洲玉羽  发于:2023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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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的皇子,唯有太子,是汗阿玛恨不能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导的,也唯有太子,从小到大每一日的作业上,哪怕只是一张简单的大字练习,都有圣上的御笔朱批。
而其他所有人,都只能跟着先生读书习字,偶尔才能得汗阿玛过问两句功课。至如老九和老十这样生得晚的,有时候突然得皇父问一句,派个下人来关心一下衣食住行,都能高兴好几天。
更别说,太子在襁褓之中,汗阿玛便以江山相付。
大家都是皇上的儿子,胤禛很想问一问胤礽,你在那里不平、抱怨、痛苦的时候,眼里可曾看到过其他兄弟?
是不是非要把所有人得到的,都加给太子一个人,汗阿玛最好只是他一个人的父亲,他才能满意?
胤祥说起这事儿脸色比胤禛还要差些:“儿子前些日子去乌雅家探望外祖,听说街上的茶馆和戏院如今有两出故事最受欢迎……”
一出是汉武帝与卫子夫所出的戾太子,一出是汉光武帝与郭圣通所出的废太子,也就是后来的东海恭王。
沈菡听得皱眉。
汉武帝长子刘据,乃是武帝二十九岁才得的长子,母家显赫,元配陈阿娇被废后,卫子夫被立为皇后,时年七岁,深得武帝喜爱的刘据被立为太子,太子仁慈宽厚、温和谨慎,汉武帝为其延请了多位名臣大儒悉心教导,还专门为太子建了博望苑,许他按照自己的喜好结交宾客大臣。
然而卫青死后,太子遭反对派构陷,到武帝末年,皇帝重病之时,奸臣江充又以巫蛊之祸构陷,最终导致太子无以自明,被迫自杀。
至于汉光武帝和郭圣通、阴丽华二后的故事,在民间更是流传甚广,戏文话本里不会去讲光武帝的功绩和仁德,只专捡着百姓们最感兴趣的‘后宫秘事’编撰演说。
光武帝刘秀废郭后,立阴后,导致郭后的长子自请废太子之位,虽然阴后所出的汉明帝后来也是难得的明君,但这种事本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越是有争议,对百姓才越有吸引力。
这两桩皇帝与太子的旧事,细究起来其实与当今皇上和太子的处境并不相仿,偏偏又隐隐约约总能找到一些契合之处,让人从中捕风捉影地猜测一些当今的故事。
在如今流言愈演愈烈的情势之下,加上有心人的刻意引导,这两则故事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成为京里茶余饭后的新流行。
胤禛已经听胤祥说过此事,他觉得这背后定然是索党在推波助澜:“索党气焰嚣张,朝臣们见风使舵,大多畏惧不言。还有一些人,捧着一颗忠心向太子,见阿玛冷处理,竟敢胆大包天的添砖加瓦。”他这话里对太子的不满溢于言表。
沈菡没想到她不过在西苑住了一个月,外面的局势竟然发展的这么快。
这些人为了所谓的从龙之功是疯了吗?!竟然真的敢冒险逼迫一个已经登临帝位几十年的皇帝?他们难道不怕死吗?
沈菡想到如今玄烨正在自己承受这些,心里很不好受:“那你们阿玛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她来了西苑,两人就再没见过了,玄烨派人来送过几回东西,嘱咐她带着孩子好好玩,旁的事情都不必她在意。
而沈菡……大约是之前慎刑司里的人命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这些日子,她躲在西苑这方小天地里不看不听,什么事都不想理会,仿佛只要呆在这里,就能岁月静好了,不必去想那些腥风血雨。
——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阿玛……”胤禛顿了一下:“阿玛这些日子一直住在万树红霞,除了偶尔召近臣商议事情,很少见人。”
而且前几日又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流言,说阿玛的身体出了问题,这么一来,就算原本不站太子,想出来说话的中立派和反对派也不免踌躇起来了。
皇上身体不好?是哪方面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
会不会……
“病了?”沈菡一愣,怎么会病了,昨日梁久功过来并没有说这回事:“是什么病,病得重吗?”
胤禛摇摇头,前几天他听到这个留言,只以为是太子那边故意传出来的,不过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是以忍不住带着胤祥跑去万树红霞求见,结果阿玛却没见他。
胤禛:“我也不太清楚阿玛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我们去求见,只见到了顾总管,阿玛传话说让我们安心读书,旁的事不要理会。”
所以流言到底是真是假,为何阿玛对此不闻不问,难道身体真的出了问题?
“额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胤禛到底是第一次直面这种父子交锋的残酷局面,阿玛和太子之间几乎快要图穷匕见的事态,让从小习惯了与父母兄弟温情脉脉的胤禛多少有些茫然无措。
沈菡看了看眼前这四个儿女,大的都懂事了,包括雅丽奇在内,都已经模糊地感觉到畅春园渐渐紧张的局势。
小的那个却还万事不懂,听到哥哥提起阿玛,激动地往沈菡身上蹦:“额娘,阿玛!阿玛!想阿玛!”
小孩子虽然表达不出来,心里却未必不想,以前天天见,天天抱他宠他的阿玛,一下子从生活里消失了,他怎么会不想呢?
沈菡摸摸小儿子光溜溜的小脑袋,是啊……怎么会不想。
万树红霞,正躺在榻上‘养病’的玄烨叫顾问行的话惊了一下:“什么?皇后回来了?”
顾问行:“是,李玉刚才收到消息说主子娘娘的仪仗正打南面进园子,想来这会儿也该走到这附近了。”
话音刚落,沈菡已经风尘仆仆地进来了,屋里齐刷刷跪下了一片。
“都起来吧。”沈菡解下身上的鹅黄轻纱斗篷递给身后的紫裳,又看了一眼顾问行:“有热茶吗?”
顾问行多有眼力见啊,连忙道:“有,奴才这就去准备。”
“嗯,中午我想吃小笼包,虾仁藕丁和三鲜馅儿的,”说完沈菡又看向榻上躺着的玄烨,见他虽然面带倦色,不过精神还好,心里就有数了:“你呢?吃小笼包吗,想吃什么馅儿?”
沈菡这么突然又自然的出现,玄烨还没反应过来呢,听她问下意识接道:“猪肉大葱?”
沈菡点头:“好啊,那就猪肉大葱,正好我和雅丽奇这几天在西苑的菜园拔了好些葱,鲜葱吃起来味儿好,让他们上点儿甜面酱,来几张荷叶饼。”
沈菡说到这里又轻轻一拍双手:“咦?那不如干脆再让他们上只烤鸭,咱们吃春饼?”
说完就让顾问行赶紧去安排:“西苑没有烤炉,我都好久没吃烤鸭了,果木烤的好吃。”
沈菡里里外外的一通安排,指使这个去给她拿衣服,那个去给她榨果汁:“我的衣裳都在后面的行李里,让他们先把随身的小箱子拿进来,寻件家常的衣裳出来就行了。”
“库里有新鲜的橙子吗,榨一杯来,加两块冰进去,对了,把果肉滤一滤,我不爱吃沉淀多的。”
屋里原本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清亮好听的女声环绕在高阔的殿内,带着一股子久违的生气勃勃。
玄烨听到这一句终于反应过来:“你还没用膳,空腹怎么能吃加冰的?”说完吩咐一旁还在候着的顾问行:“冰就先别加了。”
说完又怕沈菡不开心:“等用完膳你要是还想喝冰的,再加就是。”
好吧,沈菡轻轻皱了一下鼻子,不过也没强求,那就等会儿再喝吧。
无逸斋,胤礽收到消息双眉紧蹙:“皇后回来了?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吗?”
当时事情一出,皇后就带着雅丽奇和小十一去了西苑,胤礽听说后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他的目的也不是皇后,皇后不掺和正好,也免得横生其他枝节。
结果事情发展到这档口,皇后却又回来了?
阿宝低声道:“倒是没听说后面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过昨天四阿哥和六阿哥出了园子一趟,应该是去西苑给皇后请安的。”
老四和老六?
难道是他俩去把皇后叫回来的?叫皇后回来,是想干什么……这事儿又没牵扯他们,他们跟着掺和什么?
胤礽左右揣摩着皇后和老四的来意,但哪个都不太确定。反倒是阿宝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躬下身子低声道:“爷,会不会……万岁是真的病了?”病的不太好?
之前皇上突然在万树红霞闭门不出,众人都摸不着头脑,胤礽悄悄安排了人去打听,但御前的消息十分严密,他的人绕着万树红霞外围转了好几圈儿,也没打听出来皇上到底有什么打算。
外面的消息越传越玄乎,明明是对胤礽有利的局面,他却越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因为这实在不像是皇上的作风,胤礽总怕他是在憋着什么大招儿,是以消息传得越来越离谱,焦灼着急的人反倒成了胤礽。
恰在此时,胤礽的一条不起眼的暗线竟机缘巧合摸进了万树红霞,探到了一点儿端倪。据说太医院的黄院判这些日子经常在深夜悄悄进出万树红霞,且偏殿虽然关得严实,但还是微微逸散出了一点儿药气。
皇上病了?
胤礽对这个消息半信半疑,如果说皇上是因为身体有佯才对此事置之不理,看似好像说得过去,但这得是多大的病,才能让皇上连理事都不能?
何况朝政一日未停,六部递上去的折子明明都有朱笔的批复。
但外头的索额图可没考虑这些,得此消息如获至宝:“殿下,这消息对咱们极其有利!”
也好叫外头那群宁死不低头的保皇党们都看看,皇上是会老,也是会病的!
太宗活了五十一,世祖才不过活了二十四!这历朝历代高寿的皇帝才几个?
你们在那里反太子,可曾想过有一天万一当今如世祖那般突然因病崩逝,太子继位后,自己要何去何从?
索额图畅快地笑道:“这个消息放出去,正可给这些人提个醒儿,免得他们继续跟咱们作对。”
胤礽虽然心中怀疑,不过索额图说得也有道理,哪怕皇上只是个小病,但只要这时候有这么个消息露出去,对他们来说也是有利的。
不然,皇上也不会将事情捂得这么死。
胤礽听完阿宝的话,忍不住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步,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窗户旁边。
明净的玻璃窗晶莹剔透,站在屋内,窗外的景象分毫毕现。日已西斜,夕阳清冷的余晖完全无法与正午骄阳炽烈的暖光相提并论,透着一股子日薄西山的衰弱。
汗阿玛是真的病了吗?
老四这样急匆匆地把皇后请回来,是不是他知道了什么?
难道汗阿玛病得很重……行将不起?
如果汗阿玛真的病了,皇后一回来就进了万树红霞,到现在都没有出来,又是想做什么呢……
胤礽抬手轻抚面前的玻璃窗,手心传来的温度冰冷刺骨,让他的心也渐渐清醒过来:“让人盯紧了万树红霞,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不要放过。还有横岛那边,如果四阿哥或是六阿哥有什么举动,也马上来报。”
另外……
胤礽看向阿宝:“高三燮和贾应选这几日可有动作?”
阿宝摇头:“自从皇上闭门不出,他们二人一直在无逸斋照常当值,并未外出过。”
“嗯,看着他们,不许他们离开无逸斋一步。”
“是。”
沈菡的归来,叫无逸斋里的太子费尽了脑细胞,以为皇后要搞什么大动作,或是这里面含着皇上或是老四的深意,背后一定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但实际上沈菡根本没想那么多。
玄烨也问她来着:“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在那边玩得不开心?”
沈菡摇摇头,在荷叶饼里卷上片好的果木烤鸭、黄瓜条、葱丝,撒上膳房专门照着她的口味调出来的甜口酱汁:“没有啊,挺好的。”
沈菡在西苑住的这些日子真的挺开心的,每天早上起来既不用考虑今天要召见什么人,也不用处理繁琐的宫务,畅春园里父子相争那些烦心事离着她更是远远的。
她每天早上睁开眼,只需要考虑今天吃什么,去哪玩,干点什么。
沈菡:“我每天都带着雅丽奇和小十一去田里,他们俩出生这么久都没见过农田和农夫,连很多菜原本长什么样都不认识!”
沈菡刚意识到这一点时很惊讶,这才想起这里不是现代,孩子们不用教也能见到很多种妈妈买回来的菜肴。
雅丽奇长这么大,只见过膳桌上做好的菜,根本不认识‘菜’!
沈菡:“我们还用挖的野菜包了饺子,一起去山上摘果子,我原来都不知道西苑竟然还有果园!现摘的水果果然比库里存下的好吃……”
玄烨看她说起这些眉眼鲜活生动,临去西苑之前身上那股压抑和消沉的气息已经尽数不见,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自己的心情也跟着舒服很多。
他剥了一只虾放到沈菡碗里:“既然住得开心,怎么不多住段日子,这里又没什么事。”
沈菡摇摇头:“住了那么久,够用了……何况西苑再好,终归也只是个放松消遣的园子。”
那里既不是他们的家,也不是她的归处。
畅春园现如今虽然变得比紫禁城还要险恶,还要压抑,但这里有她记挂的人,有她割舍不下的感情。
曾经胆小怯懦的她,从紫禁城躲到了畅春园,如今不敢直面这些腥风血雨,又要从畅春园躲去西苑吗?
那下一次呢?如果西苑再出了差池,或者说一直护着她的玄烨突然出了差池,她还能躲去哪呢?
沈菡低下头,声音轻柔低缓:“我还是觉得一家人待在一块儿更自在些,自己待着,再好的园子,也没什么趣味。”
玄烨一愣,有些意外地看向沈菡。
沈菡却没有抬头,只是用手轻轻揉搓着手边的餐巾——其实,她一直知道自己胆子有点儿小,但这次她实在不应该再躲起来了。
明明她心里很清楚,这么多年,如果没有玄烨的全方位保护,她和孩子们是不可能活得这么轻松容易的。
可现在遇上险恶的暴风雨了,她却因为害怕选择落荒而逃,将庇护了她将近二十多年的玄烨抛之脑后,让他自己去面对、去承受。
换做是旁人,被妻子这样抛下,大约早就心灰意冷吧?玄烨却毫无怨言地接受和默认了。
玄烨看着菡菡的样子,突然觉得眼底有些发热。
说实话……他期待过,但没想到她真的会这样做。
——这些原本也不该由她去承受。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玄烨突然伸手夹了个小笼包放到沈菡面前的小碟子里,然后从她手中抽走了已经被捏皱了餐巾,温柔道:“好,你喜欢,那就回来吧,咱们一家人待在一块儿。”
“嗯。”
明珠府。
揆叙把最近的各种消息汇报给父亲,明珠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来,皇后回了园子,然后一直待在万树红霞没出来,万岁到现在都没露面?”
揆叙:“是,现在连京里都开始传说,皇上许是真的病了,且病得恐怕不轻。”
皇上一病这么久不露面,京里反太子一派慢慢都开始慌了。最近明珠府上收到了各种或明或暗的试探,想知道接下来大家该怎么办。
揆叙也不免有些焦虑,虽然消息是他们推波助澜的,但万岁这也太耗得住了,皇后又这么急慌慌地回了畅春园,叫他们这些‘始作俑者’都开始担心了。
这……万一是真的呢?要是皇上真的有什么意外,他们家可就全完了!
明珠却很淡定,他想了想,让揆叙继续出去放消息:“我看现在时机差不多了,之前准备的那出戏,可以开始往外放一放了。”
万树红霞。
玄烨将手中的密折收到匣子里锁上,把匣子交给顾问行收起来:“之前库里收着的那对黄玉如意,找出来送去明珠府上,听说他新添了个孙子,就当是朕给的百岁贺礼了。”
“是。”
玄烨出了书房,见东暖阁里菡菡带着宫女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地上开了一堆箱子,好奇地上前:“怎么了,这是在找什么?”
沈菡低头在册子上记一笔:“这不是该换季了吗,我让清溪书屋那边把咱们去年还没上过身的一些衣裳送过来理一理,归整起来,到时候好穿。”
因为皇上‘病了’嘛,所以当然没有精神量体裁衣,皇后娘娘正在悉心照顾‘重病’的皇上,当然也没空啦,所以早前儿针线房去清溪书屋请示,沈菡想了想,今年看样是来不及做了,好在之前做了没上身的衣裳还有好些呢,不愁穿。
沈菡翻出一件豆绿色的常服袍在玄烨身上比了比:“好在咱俩今年都没胖,你最近还比之前瘦了一些,以前的衣裳都能穿。”
玄烨低头看了看箱子里的各色衣裳:“这些都还鲜亮,拿出来穿挺好,不过新衣裳也照常做就行,不用顾忌什么。”
沈菡一愣,凑过去小声道:“我那不是……现在不要紧了吗?”不用继续装病了?
玄烨轻轻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不要紧了,朕也差不多该痊愈了。”

第249章 孝子
沈菡不太明白, 不过这些事情她也不想多打听,她只要陪着他,配合他就好了, 别的事情他自然能处理。
没多久,九经三事殿和万树红霞都重新解了禁,沈菡见玄烨一边换衣裳一边打量她的妆镜台:“怎么了?”
“嗯……”玄烨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朕是琢磨着要不要涂点儿粉。”也好显得更苍白虚弱一些。
虽然这段时间他有意在控制体重,但面色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
沈菡:“……”明白了。
她拿过桌上的粉盒和自制的粉饼、粉刷:“过来吧, 我帮你。”
玄烨坐在镜子前看她用小刷子在他脸上忙活,连嘴唇上都轻轻盖了一层粉, 他左右照照,犹豫道“会不会有些假?”
沈菡最后用粉饼在他脸上压了压, 免得掉妆:“反正你坐在上面, 离着别人大老远, 一般人也看不清。”
看清了也不敢说。
玄烨想想——有道理。
“那行吧, ”他起身理了理衣裳, 对沈菡道:“朕走了,你看着叫人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们今儿就回清溪书屋吧。”
“好。”
万岁爷顶着一副可以完美诠释‘我儿叛逆伤透我的心’的病容上朝去了, 沈菡看看手里的粉盒, 若无其事地放回去, 转身吩咐紫裳:“把季纶叫过来,咱们收拾东西, 打道回府了!”
终于可以回清溪书屋啦,万树红霞身处前朝,虽然地方很大, 但终归不及清溪书屋住得舒服。
等一切安顿好了,这些日子京里沸沸扬扬的各种消息, 也开始传进沈菡的耳朵里,沈菡也明白了为何玄烨终于可以‘痊愈’了。
胤祥这些日子闲着没事没少往京里溜达,这会儿高兴地给额娘汇报消息:“京里现在流行的戏目换了,正在唱一出叫《墙头记》的新戏,作者没什么名气,但戏写得还不错,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在京里火起来了。”
这个墙头记的故事情节也简单,说是有一位张木匠,妻子早亡,他通过数年的辛勤劳动含辛茹苦地将儿子拉扯成人。
儿子大乖从小被父亲送去学做生意,长大后发了财,娶妻李氏,李氏还带来了一份丰厚的嫁妆,所以大乖的生活过得很熨帖。
此时张木匠已经年老体衰,无法劳作,需要儿子照顾。然而儿子大乖却已经生了私心,对父不孝,不愿供养父亲,还将父亲赶出了家门,任凭父亲如何叫门,就是不开门。
最后逼得父亲不得不拖着病体爬墙回家,结果上去后下不来,生生被架在了墙头上。
张木匠在墙头冻而昏迷之际,老友王银匠路过,问明情由后,顿时义愤填膺。
为了帮助张木匠,王银匠利用其子贪财如命的本性,定下了一条计谋。
他到大乖店铺中以讨账为名,假说张木匠早年曾经私下积攒了一大笔银子,用作防老。
大乖果然上当,为了早点儿拿到这笔财产,从此十分用心地奉养老父。
然而,张木匠虽然生活得到了改善,但内心却因欺骗儿子,以及自己根本没有钱财而痛苦万分,不久之后便抑郁而终了。
张木匠临终之前,被儿子逼问银子到底藏在何处,他不敢明言,只能无奈地留言说"看见那堵墙,想起王银匠"。
大乖认为王银匠知道银子下落,是以请来王银匠主持老父的葬礼,并询问银子下落。
王银匠痛恨大乖不孝父亲,所以声称银子被张木匠藏于墙下。大乖夜里跑去刨墙,谁知墙壁突然倒塌,不孝之子就这样被砸死在墙下,遭到了报应。
沈菡:“…….”
嗯……太子那戏取材自历史故事,皇上这戏却是取材自民间。叫沈菡看,历史上皇帝和太子的恩怨纠葛,百姓听个热闹,却未必能感同身受。
但张木匠辛苦养大了的儿子不孝顺,这个,可不是一般的接地气儿。
就算是到了现代,“养儿防老”的观念还深入人心,何况是在这个“视男丁如命”的年代,不孝顺的儿子,绝对非常有舆论市场。
沈菡估计,现在京里的舆论应该已经开始翻转了吧?
胤禛点头:“确实,之前京里都在说皇上打压太子,太子可怜。但现在百姓已经开始议论皇上这些年待太子的各种好处了。”
不单如此,皇上生病的消息现在也是尽人皆知了——父亲生了重病,当儿子的不但不想着怎么赶紧照顾父亲康复,反倒因为不得娶妻心怀怨恨?这还是为人子的孝道吗!
总之,之前太子接连丧女的可怜形象,在这出戏的大力宣传之下,已经快被洗成不孝子了。
舆论战啊舆论战,上层路线果然是打不过群众路线的。
沈菡安心了,既然玄烨已经有了应对之法,她就不用跟着瞎担心了,她对玄烨的手段还是很有信心的。
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如沈菡所料,别看玄烨在万树红霞缩了那么些时日,但他对外面的局势变化了如指掌,对如何处理此事也早就胸有成竹。
玄烨回朝后的第一件时,既不是处理政务,也没有与索党正面对抗,而是宣布了一项人事任命。
——他把康熙二十六年被贬黜至内务府包衣旗籍的前任起居注官,御前侍讲、曾经也做过皇子们老师的徐元梦又给扒拉出来了,让他重新担任皇子们的老师,且在御前行走。
徐元梦?
这个名字真的很久没出现了,但因为之前的事情沈菡印象挺深,所以这个人名甫一出现,她就想起来了。
当年汤斌出事前后,玄烨为了证明满人的汉学程度并不低,令满人侍讲学士和汉人学士在御前比试才学。
结果汤斌当堂嘲笑满人侍讲官德格勒的试卷,引得玄烨心生恼怒,之后君臣二人生出芥蒂,最终导致汤斌郁郁而终。
其实这里面原本没有徐元梦的事儿,他虽是满人,但和德格勒、汤斌都不怎么对付,谈不上被谁牵连,但偏偏他犯错犯的不是时候。
那时,前朝的汉臣正在和玄烨争太子出阁读书的事儿,汉臣想把太子教成‘汉人的太子’,玄烨却不能容忍汉臣对太子的影响,一定要太子不忘满洲传统,也决不允许汉臣以‘汉学’,从心里上凌驾于满人之上。
所以汤斌和德格勒一事发生后,玄烨当即带着皇子们到瀛台射箭,并亲自下场教导皇子和太子,以警示在场皇子和汉臣——满人不能丢掉祖宗遗风。
结果就在这关键时刻,身为皇子老师的满人徐元梦,竟然当众掉链子,骑射水平拉垮得不行,丢脸丢到了汉官的面前不说,玄烨诘问,他竟还敢反驳,简直是当着在场这么多人的面给玄烨和满人脸上抹黑。
玄烨震怒,徐元梦被当着无数汉臣和皇子学生的面施以鞭刑,之后玄烨下令籍其家,打入内务府包衣籍,并将其父母发往黑龙江安置。
沈菡后来还琢磨过这件事,觉得当时玄烨一方面是因为确实生气,另一方面,也是想对汉臣示威——皇子先生又如何,精通汉学又如何?在满人的传统里,老师也只不过是家奴罢了。所以徐元梦做为一个炮灰工具人,当年才会受到那样的重罚。
可是玄烨怎么又把这个人从犄角旮旯翻出来了呢?
胤禛说起此事有些复杂:“因为阿玛说,他是个孝子。”
徐元梦曾经是他们的老师,胤禛受沈菡的影响,从未将老师视作家奴,一直都是很尊敬的。但当年老师在眼前被那样鞭打,他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虽然后来额娘给他解释过阿玛那样做的原因,但他能理解,却很难从心里认同。
沈菡不解:“孝子?怎么说?”
胤禛解释说当年徐元梦被重责后,曾拖着重伤的身体,在大雨中跪在乾清宫门口求见玄烨。
胤禛:“徐元梦当时说自己奉职无状,死不足惜,但是其父为官清廉,当官数十年,家中积蓄不过五百金。且他的父母都已老病,实在承受不了流放之苦,但他自己年轻力壮,是以请求皇上能够允许他代父母谪戍。以他的年纪,还能入伍当兵,为国效力,比父母流放更有价值。”
哦……原来是这样。
沈菡明白了,依玄烨的脾气和性格看,徐元梦能有这样的孝心,实属不易,他应该会从轻发落。
胤禛点头:“阿玛当时听说后就立刻让人去传旨赦免徐元梦的父母了。”
沈菡琢磨了一下,算是明白了玄烨的意图。
如果说《墙头记》这出戏针对的是民间,那徐元梦这个人针对的就是朝堂。
不得不说,把这么个‘孝子’从内务府的罪籍里扒拉出来,一口气又给提拔回御前,这可比皇上亲自指着太子的鼻子骂他不孝要狠多了。
皇上的一句话,就可以让一个在犄角旮旯里生了五六年灰,已经注定一辈子前途无亮的人重新回到御前,一步登天,太子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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