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雁归雪—— by铁板香菇
铁板香菇  发于:2023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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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喷嚏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陈归云这才将目光移至女娃身上,她笑意顿敛,不悦道:“怎么回事,弄成这样,还有没有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萧霈云听她斥责,眉心也逐渐拢起:“你自己的女儿落水,你都不问问缘由么?”
陈归云正要开口,玥儿扑上来,抱着她的腿大哭道:“娘,娘,我本来好好地在这里玩,姐姐过来了,瞧着我头上的簪花好看,非要我摘下来给她看,结果她把我的簪花弄掉了,女儿都说不要了,谁知道姐姐非要逞能下水去捞,她是自愿的,可与女儿无关啊!”
这话说得,倒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方才这女娃那般跋扈,分明她推人下水的,眼下母亲一来,说辞就变,小小年纪,心机这般歹毒。
萧霈云心里冷笑,霍凌昭自己心思过人,生个女儿教养怎么如此差,谎言张口就来,她忍不住在心里又把霍凌昭骂了千万遍。
“念儿,妹妹说的是不是真的?”陈归云问道,萧霈云看着她,只见她面无表情地等着念儿回话,脸上丝毫不见担忧。
“我……我……”那女孩支吾道,抬头怯怯地看了眼母亲的脸色,又看了看妹妹,玥儿瞪着她,仿佛在警告她别乱说话,念儿的话卡在嗓子眼,再也说不出来了。
萧霈云自然是留意到那玥儿神情的,她在念儿背上一拍,颇有为她撑腰之意,说道:“有什么就说什么,支支吾吾地干嘛?”
“我……是自愿的!”念儿声音又低又弱,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咕哝出来的,萧霈云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既如此,母亲罚你,你可有怨言?”陈归云道,她声音轻柔,听上去倒不甚严厉。
“没有!”念儿低着头答道,眼中却浮起了晶莹剔透的水雾。
“你这断案手法未免太过草率,你女儿都这样了,你还要罚她?”萧霈云理解不了,又道:“再说你们穆武侯府很缺银子么?什么了不得的簪花要人拼了命去捡,哪个自愿捡东西的人会把自个儿淹死啊?”
“我罚她,就是因为她身为长女却不自量力,如她这般鲁莽,若真出了什么事,还会连累了妹妹,你没有生养过孩子,自然不懂这些!”陈归云笑笑,面上却不客气。
萧霈云冷笑一声,说道:“你倒是生养了,不教她们手足情深便罢了,出了事你女儿的第一反应便是撒谎推卸责任,你这母亲做的可真是极好!”
此话说的难听,陈归云脸色骤变:“你说孩子撒谎,总得拿出证据吧!”
萧霈云不去看她,轻推了念儿一把,这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受了委屈也不说实话,此刻不言不语地缩成一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不禁有些恼恨,随即眸光转向玥儿,眉头拢得更紧了:“你小小年纪,满口谎言,眼看着姐姐落水,却不叫人来,反而在一旁看戏,我好心救你姐姐,你却说我多管闲事,你自己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萧霈云凤目一凛,俨然动了真怒。
玥儿到底还是个孩子,府里的人向来纵着她,除了父亲,她霍承玥就没怕过任何人,哪里抵得住这样突然而来的质问,她当即“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嘶声力竭地嚎着,陈归云蹲下身子哄她,她反而哭得更厉害了。那厢玥儿哭得震耳欲聋,这边念儿也耸着肩膀啜泣起来。
萧霈云脑子“嗡嗡”地响,她最怕小孩子哭了,每次听着都觉得心烦意乱,原本她一片好心,这一个两个哭得,好像她欺负了她们一般,倒真显得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都不许哭!”她恼怒地拍着池水,这一声吼,直将两个孩子都镇住了,两人都敛住了哭声,这下陈归云有些不高兴了,她身边的丫头看主子神情不悦,起身上前两步,斥道:“放肆,夫人面前,哪轮得到你说话。”
明月轩的丫鬟都是金嬷嬷带出来的吧,这句话不久前,金嬷嬷才说过!
陈归云施施然行至池边,脸色不大好看,她拢了拢身上的雪貂,说道:“就算侯爷偏宠你些,你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份,她们都是府里的小姐,怎容你一再大呼小叫,实在是太失礼了。”
萧霈云懒得跟陈归云纠缠,低头对那叫念儿的女孩说道:“你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
“就……就是妹妹说的那样!”念儿声音低了下去,不敢去看萧霈云。
陈归云见状说道:“既然你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娘就罚你去祠堂跪一日,可好?”
念儿低着头,怯懦应道:“好!”
陈归云面上重新漾起了笑意,说道:“你也瞧见了,这事儿原本只是小女儿家嬉闹惹出来的,姐姐好意为妹妹捡簪花,却不慎落了水,妹妹自然是吓坏了,这才没来得及叫人,是你想的太严重了,你又何必跟孩子计较呢!我家念儿是长女,我对她严苛些,自然也是为了她好。”
萧霈云气不打一处来,方才那叫玥儿的女娃分明承认是故意把她推下水的,她却还要遮遮掩掩,但人家到底一家人,她一个外人操什么心,着什么急,她喜欢挨罚就让她去好了,与自己何干。她冷哼一声,甩开霍承念的手,道:“随便你。”
说着便往池边走去。她正要爬上去,陈归云上前一步拦住了她,脸上笑意不变:“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这府里,玥儿和念儿都是正经小姐,什么人都不能逾越了去,侯爷对两个孩子更是宠爱有加,舍不得她们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方才你大吼大叫,已吓到她们,侯爷知道定是要不高兴的!”
她目光在萧霈云身上流转,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情,她竟还不知她叫什么,陈归云顿了一顿,又道:“你就在这池子里站半个时辰吧,我对侯爷也算有个交代!”
“你想罚我?”萧霈云心中了然,什么吓到了小姐,什么霍凌昭不高兴,不过是拿着当家主母的派头,给她下马威罢了,自己好心救她女儿,她半点不念,还寻这么多理由磋磨她,还真是农夫与蛇,萧霈云哪肯吃这哑巴亏,当下冷笑道:“我觉得你方才有句话说得特别对!”
陈归云不解,正要发问,萧霈云却一把钳住她的手腕,狡黠笑道:“我不能跟孩子计较,但总能跟你计较计较吧!”
她用力一拽,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陈归云轻呼一声,整个身子便翻转过来,随即跌入水中扑腾起来。
周围众人慌了神,忙大呼救命。
萧霈云自顾爬上岸,也不管自己身上透湿,便扬长而去了。
路上正碰到回来的金嬷嬷,金嬷嬷见她一身水渍,狼狈不堪,讥诮道:“娘子这模样,倒真是像足了那什么汤什么鸡,可惜老奴只取了一条帕子,是给小姐的,不然……”
萧霈云对她的讥诮充耳不闻,冷笑道:“金嬷嬷,恐怕还得劳烦你再去取一条过来,你家夫人现在也不比我好多少,说不定还在那池子里泡着呢,你快去捞人吧!”
金嬷嬷笑意渐失,不远处传来下人们的呼喊声,萧霈云顿觉心情愉悦,穿着那身湿衣裳哼着小曲儿,就回逐风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炸鱼队一号选手——春花小公举!

第65章 前去问话
晚饭的时候,府里请了八.九个大夫进来, 说是侯爷夫人病了, 整个穆武侯府乱成一团。下午那档子事很快便传了开来, 府里一时流言四起,传着传着,不知怎么地就变成了逐风苑那个胆大包天的, 因为争风吃醋把正室夫人打了。
萧霈云回来后洗了个热水澡, 正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迷迷糊糊被人推醒了, 起床气正盛, 一听到又是因为下午的事,不耐烦吼道:“还有完没完了!”
谁知下人们却回话说, 陈归云不仅染了风寒,还受了重伤, 此刻倒在床上不能动弹。
萧霈云闻言一脸懵, 她就拉着陈归云落了个水而已, 半根手指头都没碰她,能受什么重伤。
那下人又道, 霍凌昭派管事来叫她, 要带她去明月轩问话, 此刻就在门外侯着。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想问什么。这陈归云早不伤晚不伤,偏这个时候搞出这么大动静,是知道霍凌昭要回府了吧!
这陈归云和金嬷嬷都在她手上吃了多少次亏了,还敢来招惹她。萧霈云气罢反笑出声, 她自语道:“有点意思!”
在场的奴仆脸上都抽了一抽,这个时候来找人,摆明了与下午的事有关啊,这位主子还笑得出来!
可不就很有意思么?萧霈云自离开皇宫后,可许久没见过这些腌臜的戏码了,按照剧情发展,这位病中的夫人得在霍凌昭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身边那位金嬷嬷还需火上浇油,霍凌昭得气得七窍生烟,当即下令把她打入冷宫,而她应该哭着喊着说自己错了,求他看在往日情分上不要这么对她!所有人的戏码在她脑中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一点儿都不夸张,她父皇从前就这么干过,萧霈云那时不能理解,为什么女人哭一哭,黑白都能颠倒,不过她父皇的后妃,她也不好编排,后来看东宫里那两位,她却是明白了,大约就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男人夹在一堆女人中,脑子都被女人的眼泪冲走了,谁会哭谁就说了算,她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的,但一想到那狗男人看到自己妻女受辱的脸色,又觉得一阵舒心,都有些迫不及待想陪他们演这出戏了,她穿了衣衫出了门,对管事的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
底下的人又是一抽,这位小祖宗一点都不怕,甚至,还挺兴奋?
霍凌昭此时一手抵着额头,正懒在椅子上,明月轩的下人在他跟前跪了一地,寂静不敢多语,唯有金嬷嬷低声哭诉着。
“侯爷,我们夫人向来不争不抢,她这个温柔如水的性子,明里暗里不知吃了多少亏,每次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从来不敢在您面前提起半句,这次,她也死命拦着老奴不让说……”
“可老奴心疼啊,她不过多说了两句,便被娘子拉入了水中,这么冷的天,夫人那个身子怎么受的住……”
他听到脚步声,眼皮一抬,正瞧见管事领着萧霈云进来,金嬷嬷最后一句控诉也将将说完,便跪在一边擦眼泪。
萧霈云左右看看,没瞧见陈归云,不免大失所望,这位陈夫人凡事不显山不露水,都让金嬷嬷打头阵,阿阮那事就如此,这次又这样,还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
霍凌昭抬眼指了指金嬷嬷,开口道:“有什么想说的么?”
萧霈云看着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金嬷嬷,心中不由地感叹:嬷嬷啊嬷嬷,这不是你的戏码啊,您这是要把你主子的戏份全演了呀!
忽然间,萧霈云用袖子捂住眼睛,也大哭起来,边哭边道:“嬷嬷对不住,我回去以后想了又想,觉得是我错了,害你们夫人生了大病受了伤,我心里也好生难受,你们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她一边哭一边从指缝里漏出眼睛偷看,金嬷嬷见她哭了,整个人都愣住了。
萧霈云这反应实在出乎她的意料,那事的前因后果她已经摸了个清清楚楚,原本以为萧霈云定会与她争辩一番,金嬷嬷的情绪酝酿多时,就等她与自己分辨时再爆发,结果她不仅一口承认了,还委屈地哭上了,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往下接了,现在要她再哭,她都有些哭不出来了。
金嬷嬷愣怔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时脸色不大好看,她沉声道:“早就提醒过你,我们夫人身份尊贵,此番遭了大罪,自然不能就此作罢,至于如何处置你,老奴说了不算,还请侯爷做主吧。”
不等霍凌昭开口,萧霈云便拿下了手,她面容整洁姣好,哪有半点哭痕,她旋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笑道:“我兄长家中有一妻一妾,可比金嬷嬷你会哭多了,这种戏码你还是让霍夫人亲自上吧,不然以你这张脸,恐怕很难让你家侯爷心生怜惜啊!”
“你——”金嬷嬷眼见她嚣张,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不演了?”座上,霍凌昭闲闲开口,语气寻常。
萧霈云冷哼一声,没有理他。
金嬷嬷当即气得不成样子,她跪在霍凌昭脚边磕了个头,起身抹了把泪,又道:“我家夫人是个软性子,遇了事也不会说,但她身子向来不好,娘子就算有什么不满意,也不能把夫人拉下池子啊,夫人现在还发着高烧说胡话呢,最可怜的是那条胳膊,大夫说要好好养着,可玥小姐生辰马上就要到了,府上诸事还全得劳累夫人,老奴斗胆,请侯爷为夫人做主,夫人此番遭了大罪,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你家夫人不会说,不是还有你金嬷嬷吗?”萧霈云不理霍凌昭,只看着金嬷嬷说道:“她遭了大罪,全是因为我拉她下水,那你且说说,我为什么会在水里?”
金嬷嬷也不迟疑,回道:“回侯爷,原是两位小姐玩闹时,大小姐不慎掉入池中,娘子这才去救人,合该谢谢娘子,可没想到……”
“金嬷嬷。”萧霈云不待她说完,便开口打断道:“说话别只说一半,你家小姐跌入池中,我好心救人,你们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你家夫人还要罚我,这是什么道理?”
“夫人为何罚你,你自己清楚,当着侯爷的面,还需我细说么?”金嬷嬷冷哼一声,说道。
萧霈云笑了,说道:“你尽管说个清楚明白,仔仔细细,我就在这听着!”
金嬷嬷冷声道:“侯爷素来爱重两位小姐,平日里都不肯说几句重话,娘子好大的气性,把两位小姐骂哭了不说,还动手打了二小姐,夫人自然生气,对你略施薄惩,又有何不对?”
略施薄惩?陈归云可是要她在水里泡半个时辰呢,这天气,她落个水就病了,罚站半个时辰,好意思叫略施薄惩!
再说她什么时候打她了,不过就受了她一把清水,说是洗脸都嫌太轻。
“你竟把两个孩子都弄哭了?”霍凌昭眉梢眼角都含着笑意,甚是勾人。
萧霈云冷睨他一眼,回道:“是啊,都是我弄哭的,你夫人也是我拉下水的,怎么了?”
萧霈云满口承认,她又有什么可怕的,他们俩之间,原本就是要拼命的。
“你跟孩子较什么劲?”
“我不跟她们较劲,跟你较劲么?我倒是想啊,就怕那池子淹不死你。”萧霈云恶狠狠地盯着他,就等着他发怒。
可还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发怒的征兆,金嬷嬷倒是先怒了,她横眉倒蹙,一扫先前的哭丧脸,怒斥道:“你放肆,侯爷面前竟敢如此狂妄。”
金嬷嬷嗓门本来就大,萧霈云被她吼得一激灵,蹙眉看向她:“更难听的我还没说出来呢。”
“你……”金嬷嬷的模样倒像是真的被气着了,穆武侯是什么人,天下皆知穆武侯权倾天下,便是皇帝在他面前也要收敛几分,这女子到底什么来历,态度怎敢这般嚣张,定要侯爷重重罚她,她转头看向侯爷,发现侯爷微拢了眉正看着自己,明明只是一眼,却像携了刀子一般,金嬷嬷心尖一颤,到唇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在侯爷面前,她实不该如此僭越,可僭越的人又不止她一个,那女子口中没一句好话,可那张丰神俊朗的脸上,不仅看不出半点恼意,目光中还尽是无奈与纵容。
“到底怎么回事?”霍凌昭转头问萧霈云。
萧霈云看着他的眼睛,没来由的一阵恼火,她身子往后一靠,说道:“你这么想知道,自己去查啊。”
霍凌昭不再问她,转头吩咐下人:“去把二小姐带来。”
没一会儿,下人便领着霍承玥来了,她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众人,扑进霍凌昭怀里,脆生生地喊了声:“爹!”
霍承玥抱着她爹的腿,得意地冲萧霈云一笑,萧霈云翻了个白眼,将目光移向别处。
霍凌昭将怀里的小人拉出些许,抚摸着她的头,问道:“玥儿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唔,弹琴、绣花、还读了论语。”
“哦?玥儿这么小,夫子便教论语了么?”
“是啊,玥儿会背许多呢!”
“为政篇,玥儿可曾学过了么?”
“早就学过了!”
“那玥儿定然知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的意思了?”
霍承玥点点头,笑道:“当然,这句说的是人如果不讲信用,还靠什么立足呢,爹爹,玥儿说的对不对?”
“玥儿说的对,爹爹待会有些事要问玥儿,你需得老实回答,若玥儿说实话,便什么事也没有,可若是玥儿骗了爹爹,爹爹便会重重罚你,谁求情都不管用。”
霍承玥沉吟片刻,干脆答道:“好。”
“今日你同姐姐在池塘边上玩耍,姐姐究竟是如何掉入河里的?”
霍承玥见爹爹问起,倒也没犹豫,还是下午对陈归云的那套说辞,萧霈云不禁皱起了眉,她虽没亲眼看见是她动手推的人,但她那句“多管闲事”言犹在耳,绝不是一个无辜孩童该说的话,萧霈云听她撒谎,忍不住开口讥讽道:“你爹爹这么大本事,叫他抽干水池里的水不就好了,用的着你姐姐赔上性命下去捞么。”
霍承玥此刻浑然不见下午时的张牙舞爪,怯怯地往霍凌昭怀中瑟缩一下,叫了声爹,指着萧霈云又道:“就是她把娘拉进池子里的,她是坏人,呜呜呜……”
萧霈云翻了个白眼,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讨人厌的孩子。
霍凌昭也没多说什么,轻拍霍承玥肩膀以示安抚,问道:“玥儿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玥儿怎么敢骗爹爹。”霍承玥心道:反正下午在场的都是明月轩的人,她也一再警告过霍承念不许乱说话,方才路过水池,她果真投了簪花进去,就算爹爹真抽干了水,也找不出什么证据。
霍凌昭点点头:“倒真是可惜了,玥儿这么喜欢那朵簪花,是什么模样的?改日爹爹送你一模一样的。”
“是朵金色小菊。”霍承玥不假思索答道。
“嗯!”霍凌昭摸摸她的头,又道:“既是玥儿喜欢的,爹爹必定想法设法弄来,你先去一旁坐着,爹爹还有些事要问别人。”
霍承玥重重嗯了一声,笑嘻嘻地在萧霈云对面坐下。金嬷嬷见侯爷神色不变,开口又道:“夫人体弱,时常念着侯爷,老奴斗胆,请侯爷无事的时候多去看看夫人。”
说完,朝萧霈云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萧霈云冷笑,这老叼奴没进宫磋磨几年真是可惜了,到底没见过世面,宫里那些狠角色哪会轻易露出这种表情,果然这男人就没有不瞎不蠢的,萧霈云心里默默骂着。
霍凌昭没答话,金嬷嬷吃不准他什么意思,便默默住了口。
这时,下人又领了霍承念进来,她此时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哪里都圆圆润润的,看起来格外无害。她朝霍凌昭福了一福,叫了声爹,便规规矩矩地站着。
霍凌昭对她也不似对霍承玥那般,他应了一声,淡淡问道:“今日失足落了水,可曾喝过药了?”
霍承念点点头,回道:“谢谢爹爹关心。”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跌水里去?”
霍承念又把起因经过说了一遍,与霍承玥的说辞别无二致。
萧霈云无语,顿觉自己管了桩闲事,忽听霍凌昭又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玥儿的腊梅簪花找到了么?”
萧霈云愣了,不是金色小菊吗?随即她便明白了,这狗男人,连自己女儿都诈,怪不得以前把她唬得蒙头转向的。霍承玥闻言正想开口,萧霈云眼疾手快,从身旁的果盘中捡了枚蜜饯扔过去,堪堪堵住了她的嘴。
霍承念不疑有他,咬着嘴唇,低声道:“还没有,但念儿不是故意的。”
霍凌昭拍拍她的肩,安抚道:“无论是多名贵的东西,爹都不希望你以身犯险,下次不要这样了,记住了么?”
霍承念点点头,眼里不自觉浮起水雾。
霍凌昭又道:“爹爹平生最不喜欢别人骗我,你们都不肯说实话,便都要受罚。”
霍承念惊讶地抬起头,眼泪尚在眼眶里打转,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霍凌昭看向霍承玥道:“爹爹先前与你的约定,可还记得?”
霍承玥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狡辩道:“爹,是姐姐记错了,的确是金色小菊来着。”
“玥儿!”他沉声叫道,语气已不似方才那般慈爱,豁然沉了下去,霍承玥知他已然动怒,识相的住了口。
霍凌昭冷声道:“这是第一次,爹希望也是最后一次,姐妹之间,本应同气连枝、和衷共济,但你们合起伙来欺骗我,便别怪爹爹狠心,以此门为界,罚你们去院中跪足一日,再罚为政篇抄写百遍,下不为例,若再敢有犯,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侯爷!”凄婉的女声自门口传来,她身披长衫,乌发披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不是陈归云又是谁。
金嬷嬷大惊,叫道:“夫人,您还烧着,怎么能出来吹风呢!”
陈归云不理她,两步行至厅中,她双目哀婉,神色愁苦,上前两步道:“女儿有错,是我这做母亲的错,侯爷要罚就罚我吧!”
萧霈云冷眼看着,最让人头疼的终于来了,这般闹腾,恐怕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霍凌昭看向她,静静说道:“今日之争,本就是你教导不力,看顾不周之责,念你受了伤,我才免罚于你,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话。”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霍凌昭虽没罚她,却当场下了陈归云的脸,以后执掌中馈,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堂中忽地静得仿佛能听到秋叶落地的声音,陈归云脸上青白交加,不甚好看,她咬着唇,几次想开口却说不出来,金嬷嬷跪地膝行几步上前,磕头求道:“侯爷息怒,夫人也是心疼孩子,您……”
萧霈云都想笑了,这金嬷嬷能做陈归云身边的管事,合该感谢霍凌昭没有姬妾,人蠢就算了,还不识趣,多来几个厉害的,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果然霍凌昭沉了脸,冷眸瞥向她:“倒是忘了你,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金嬷嬷睁大了眼,大约是没想到自己也被祸祸了进去,她想喊冤也不敢,想求饶也不敢,只能任人粗鲁地拖了下去。
求情也不能,哭喊也不能,陈归云一双颤巍巍的泪眼,如枝头枯叶,再也说不出半句,就那样被下人扶了回去。
厅中人走得走,散得散,忽然清净了下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道:“你有什么资格恨别人骗你,最会骗人的人不就是你么?”
霍凌昭循声望去,萧霈云早已起身,脸上满是讥讽地看着他,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恼怒,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萧霈云看他良久,心中怒火愈发旺盛,每次想对他冷嘲热讽,他都岿然不动,最后变成了气自己,萧霈云怒气冲冲地转身要走,手却被霍凌昭拉住。
她大怒,伸出另一只手就要朝他脸上抽去,霍凌昭只略略偏头,便躲开她的攻击,她袖口轻抖,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支袖箭,毫不留情地便朝他的手扎去。
“嘶——”霍凌昭吃痛,鲜血顷刻冒出,他没有松手,随即抓了她的手从头顶翻过,与她这只手交握在身体另一侧,轻易将她两只手一齐制住。
萧霈云一个没站稳,带着两人一起朝后倒去,霍凌昭坐在椅子上,而她跌坐在他腿上。
“放开我。”萧霈云怒目而视,不住地挣扎道,这狗男人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她用了吃奶力气也挣不脱。
霍凌昭不理她,腾出另一只手,掀开木几上的青花瓷盖,里面还温着一小碗药,他小心端出来,递至她唇边:“喝了药就放你走。”
萧霈云冷笑道:“我可不是你那位夫人,落个水而已,死不了人。”
“你放心,这不是驱寒的药。”
“那是什么?”
“砒.霜。”
他淡淡吐出两个字,萧霈云听进耳朵里,一时忘了挣扎,砒.霜也好,毒死她算了,以后谁也不用看谁。她张口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怒道:“喝完了,可以放开我了么。”
霍凌昭果真松了手,萧霈云站起身,那一箭她用力不浅,霍凌昭半只手已经被鲜血染红,萧霈云看他的眼神能喷出火来,这次总算给自己出了口气,她冷声道:“霍凌昭,我劝你最好不要招惹我,我一时半会杀不了你,但你敢把老婆孩子都放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最好当心些,你也看到了,她们不是我的对手,今天落个水,明天失个火什么的都是小事,万一我哪天不高兴,杀了她们泄愤也不一定,今天这种事我保证不会是最后一次。”
霍凌昭搁下碗,摇头道:“你做不到。”
萧霈云冷笑道:“你别小看我,若有一天你把我逼疯了,大家就玉石俱焚、同归于尽,我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误入死阵
萧霈云火冒三丈地回到逐风苑,晚饭也没吃, 就瘫在床上等死, 直至后半夜, 她又发起了噩梦,梦里梦到七年前,那场宫变里, 霍凌昭被她父皇一剑刺死, 她抱着他的尸体在大雪中哀嚎, 醒来时, 又是满枕巾的眼泪。
他又骗她, 若真是一碗毒药送她上西天,无论天上地下, 她都感念他的好。
萧霈云抹了眼泪,拥着被子, 抱膝孤坐到天亮。她觉得这屋子风水不太好, 自打她住进来以后, 隔三差五地做噩梦,她双手将自己拢紧了些, 自言自语道:“有他在的地方, 风水能好么!”
萧霈云自闭在房中数日, 她不想看见霍府的人,好在霍凌昭是真的很忙,回府的时候不多,但只要回来, 便会来看她,任她如何恶语相向他也不怒!这算什么?
容忍?退让?宠爱?
这就是他说的补偿么?可这些都已经不是她想要的了,就连活在同一片屋檐下,她也觉得是罪恶!他们之间已经走到这一步,除了不死不休,还能怎么去补偿……
萧霈云夜里睡不好,白天醒不了,自打来了京城,再不用管什么葱花几两,豆腐几钱,索性就这么日夜颠倒、浑浑噩噩地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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