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同人)横滨杀鬼手册by安以履霜
安以履霜  发于:2023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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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那之后的事——性命以外的其他东西,那就不是我们能够帮忙的了。”鹤丸国永轻叹了口气,细长雪白的眉微微垂下,脸上轻快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能否说服珠世小姐活下去,带着对吃了丈夫与孩子的痛苦活下去……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愈史郎的脸色微沉,一言不发地操控着鸣女,将已经结束了与其他上弦战斗的人向着无惨的坐标移动。

鬼舞辻无惨惧怕着那个金发的少年。
那个由刀剑化身而成的少年,他出现于绚烂飞舞着的樱雨之中,有着一头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金色碎发,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漆黑寂静的夜也如同升起了一轮朝日,璀璨的曦光照亮了墨一般浓重的夜色,刺目得令人落泪。
而对于鬼而言,它们最惧怕、也最厌恶的,便是这太阳。
他曾以为,早在千年以前,这轮灼日便早已经随着那个人类的死亡,一并熄灭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埋葬进泥土之中了。直到上弦六兄妹死去时,他的脑中读取到了这对兄妹死前的记忆,宛若亲历一般的,再次见到了那一幕。
圆月高悬于夜幕之中,明亮的月色清凉寒彻,粉白的樱瓣席卷起漫天的樱吹雪,樱雨纷纷落下,金发少年手握刀剑的身影缓缓显现于纷飞的樱花之中。
千年的那一幕,与千年后的这一刻,仿佛重叠到了一起,唤起了鬼舞辻无惨内心最深处最不愿回想起的那段记忆。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活着?!!
他不应该早就死去了吗!不应该早就跟着那个人类一起埋进棺材里了吗!为什么他会又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的面前!
鬼舞辻无惨甚至不敢去深想。
在这千年里,即使他早就知道那个鹤见已经死了,他也没敢再靠近过当初那个鹤见建立起的城池。他将那个地方视作了「不存在之处」,对那片地区视若无睹,仿佛世界上就不存在那片区域。似乎只要这么做,他就能够掩耳盗铃般地认为鹤见死了,当初那些能够轻易杀死他的力量就一并消失了一般。
确实是这样,不是吗?他活了千年,也没再碰见过什么能够用灵力的家伙,若是当初的那些剑士仍在,怎么没有过任何动静呢?
就是这样,只要他没有遇见,只要他没有再见到那些人——
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什么能够杀死他的剑士存在。
哪怕是鹤见川。
哪怕是有着与那个鹤见相似灵力的鹤见川,她也到底不是当初的那个人类。
『只·要·不·是·当·初·的·那·些·剑·士·就·好。』
******
带着锋利毒刺的触|手毫无预兆地朝着鹤见川的面门突刺而去,刚刚才站起来的少女露出了一瞬间茫然的眼神,还未能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
“滚开!”
裹挟着狂风的利刃横劈而出,不死川实弥一脚将鹤见川从踹离原地,顶上了她的位置,手中的日轮刀斜斜抵住了狰狞的触|手,被巨大的冲力逼得向后退出了两米多远。
后背撞上了硬邦邦的墙壁,鹤见川看着从眼前蹿过的一根碗口粗的触|手,触|手上带着狼牙般大小的倒刺,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恶臭,像是腐朽多日的尸体散发出的尸臭。她立刻抽出了怀里的太刀,想要顺势砍断这根触|手,然而面前的触|手侧面突然血肉蠕动了起来,眨眼间裂开了一道口子,如同怪谈里裂口女撕裂的大嘴。裂口大张,内部长出了成排的利齿,参差不齐宛若野兽狂犬,扭动着要朝鹤见川扑来,像是要撕咬下她的一块肉。
近一米长的太刀猛刺进了血红的裂口之中,污黑的液体从创口处喷溅而出,像是血,又像是蛇的毒液,鹤见川在抽回刀的一瞬间便发动了盾兵,腐臭的液体溅到了泛着莹莹金光的盾影上,就像是一滴水落入烧干的锅底,呲的一声化作了阵白烟蒸发不见。
可怕……鹤见川忍不住后怕地屏住了呼吸。
要是溅到脸上,她的脸恐怕就要面目全非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几米外那巨大的畸形肉瘤便猝然间抽出了无数根粗壮的触|手,带着毒刺裂口的触|手在狭窄的长廊里狂暴肆虐,轰塌了天花板与围墙,又直直朝众人袭来,卷起空气中飞舞的尘土,像是飓风般横扫所经之处的一切。
鹤见川堪堪挡下了面前这根朝她挥来的触|手,刀刃没入了血红的肉中还没来得及抽出,便又有一根手腕粗细的触|手朝她撞来,触|手上的血红裂口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般,直扑上她抬起的手臂,血淋淋地撕扯下了一块小臂上的嫩肉。
『……疼!』
剧烈的撕痛让鹤见川的身体在瞬间痉挛,手中紧握着的刀剑几乎要脱手坠下。伤口处隐约可见森森白骨,温热的鲜血在瞬间喷溅在了她的脸上,顺着脖颈又落进了领口,原本洁白的衬衫几乎是在眨眼间就被染上了大片刺眼的鲜红。
甚至还没能从口中呜咽出一声,鹤见川的眼里就已经被滚烫的泪水涌满。
『好、好痛……痛……好疼——』
额角冷汗直流,牙关止不住的打颤,手中的刀几乎要握不住,剧烈的痛楚让她的视野一阵阵的发黑。
不是被刺了一刀,也不是被刀削下了一块肉——而是被硬生生,用蛮力和利齿,撕扯下了手臂上的一块肉!
痛觉神经史无前例地大幅度活跃了起来,所有的感知都好像在这一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鼻尖微凉的汗水,后背僵硬的肌肉,微微发酸发胀的小腿,仅仅只是保持着这样抬起的姿势握着刀柄、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的来自小臂上每一根肌肉纤维传来的剧烈疼痛。
头皮好像触了电一般地发麻,鹤见川的嘴巴无声地张张合合,像是一条被丢在了陆地上的鱼,拼命地从空气中汲取着些微的氧气,好像这样就能延缓小臂上伤口所带来的剧痛。
咔——、
勉强抵住触|手的刀刃被强大的力量推得又向后了几寸,鹤见川的后背抵上了冰冷坚硬的墙壁,努力地分出精神将灵力汇聚到小臂上,止住不停涌出的鲜血,愈合这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很快就被止住了,但血肉的愈合却缓慢得多,疼痛让她难以集中精神进行这样精细又不熟练的任务,在平常的训练里,她会骨折、会淤青、会被刀砍伤、甚至偶尔会内脏破裂,但像是这样硬生生地撕掉一块肉的情形,怎么也是不可能有的。
她被触|手挡在了一侧的墙壁边,与无一郎他们隔开了,所有人都离她有些距离,在这场混乱的攻击里分身乏术,没法来帮她。
『这家伙……』
『到底是什么嘛——!』
她咬紧牙关,死死握着刀柄的双手青筋突起,在白皙的手背上显得格外突兀惹眼。流转着璀璨金光的一柄金弓缓缓浮现在了她的身侧,弓弦拉至最满,灵力汇聚而成的箭矢搭上弓弦,瞄准了数米外的那个巨大肉瘤。
——咻!
离弦之箭如电光射出,瞬息便奔赴目标身前,直直没入了那一团辨认不出形状的血肉之中。
“咿——————!!!!!”
一声尖锐的惨叫响彻整条走廊,刺耳得要贯穿所有人的耳膜。鹤见川被这尖叫震的一阵耳鸣,就像是有人在她耳边放了一记响炮。刀刃下所收到的压力在一瞬间减小,所有攻击的触|手都垂落到了地上,但也只是一个呼吸间的间隙,下一瞬,它们便像是受到了剧痛的刺激一般,愈发猛烈地四处乱砸了起来。
鹤见川顾不上继续愈合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抱着脑袋狼狈地躲开触|手们毫无章法的攻击,控制着弓兵继续接连不断地朝着那巨大的肉瘤射出箭矢。
与上弦一战斗的时候,她耗费了太多的远程刀装,一时半会儿也来不及补充刀装的灵力,还能用的远程刀装也只剩下了寥寥几个,这让她不得不省着点用。
一连射出了十多箭,金弓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去,弓影也不再凝固如实质,缥缈地近乎透明。
一股怪异的气味弥漫在长长的走廊内,像是蛋白质烧焦后的焦味,又带着尸体发烂腐臭的味道。
弓影最终消散在了空气之中,也没有了新的弓兵补上。狂躁的触|手很快停止了攻击,鹤见川缩在角落里,一边加快愈合自己的伤口,视线紧张地盯着硝烟之间那团巨大的怪物。她觉得弓兵的攻击是起到了一点作用的,但是她也不太确定究竟有多少。
用刀装与鬼对战——实际上她对此唯一的实战经验,也仅限于十多分钟前与上弦一的那场战斗,而上弦一似乎对刀装有什么特别的了解,因此和他的那场战斗,大概也并不能起到多少借鉴作用。
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摸着石头过河,一点点地小心试探。
鹤见川仔细地辨认了大家现在的站位,现在离她最近的是岩柱悲鸣屿先生,香奈乎说过,岩柱的实力是鬼杀队最强,鹤见川觉得以目前这个距离,就算对面那个畸形怪物突然又发难,她也能立刻躲到悲鸣屿先生的身边,继续苟一苟。
鹤见川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那突然沉寂了下来的怪物,或许也是为了谨慎行事,无一郎他们不知为何,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戒备地望着走廊的那一头。
他们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很久,大约只是过了短短□□秒,那团诡异的血肉表面就开始缓缓地蠕动了起来,像是内部有什么东西在蠢动着,带起了肉瘤表面的缩胀。
血肉的蠕动最终停留在了肉瘤的顶部,短暂地停滞了一秒。
『……要、要出来了吗?』
鹤见川的瞳孔微缩,手心浸满了冷汗。
——呲、
微不可察的一声轻响,继而便是“噗通”一声震动,巨大的肉瘤如同鼓胀的水球一般猛然炸裂,暗红污黑的腥臭液体从肉瘤的裂缝间流出,遍体被黑色的印记所覆盖,白发血瞳的恶鬼目光阴冷地站在迸裂的血肉之间,浑身布满了血红的裂口,裂口中尖利犬牙交错,像是一张张活生生的野兽之口。在这恶鬼的胸口和后背,刺目地存留着几道烧焦一般的凹陷伤痕,伤口边沿的血肉如同呼吸一般地抽动着,却始终无法生长愈合,断断续续地滴落着暗红色的污浊血液。
它抬头望向了给他留下这些伤痕的鹤见川,目光里带着想要将女孩剥皮拆骨、吞吃入腹的怒火与恨意。
又是这灵力……又是这可恨的灵力!即使同那人比起来,她的灵力是如此的幼小稚嫩,但却依然能给它带来如同太阳般灼灼燃烧的痛苦,让它的每一个细胞都因为畏惧而簌簌战栗,狂暴不安地躁动起来。
某种硫酸般刺痛的情感在鬼舞辻无惨的胸腔里翻涌了起来,腐蚀着它胸口里空空荡荡的那个地方。在它的左胸口里,本应有力跃动的那颗心脏,早在他成为鬼的那一日,就彻底寂静了下去,只留下了一处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空洞。
它化身为了鬼,获得了永恒的生命,但它却始终觉得,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日日地从它的指缝间泄走了,就像是抓不住的风。鬼舞辻无惨在身为人类时,便是一个「自我」概念过于强烈的人,决不允许有任何超出自身掌控的东西存在。
那不知名的无形之物一日日地流泻走了,鬼舞辻无惨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一切的发生,却对此束手无策,它甚至无法分辨出究竟是什么东西离开了它的掌控,这使得它一日日地愈发喜怒无常了起来。
于是它越来越爱杀人。
虽然也是为了进食,但这个时候的它,杀人更多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烦躁狂郁的情绪罢了,鬼的身体让杀死一个人变成了一件十分简单的事,对于万鬼之王的鬼舞辻无惨而言更是如此,它想要杀死一个人,就如同人类呼吸一般简单,甚至不需要考虑该如何动作。
渐渐的,在不知是哪日的某一天,鬼舞辻无惨在杀死一个人的时候,它看着匍匐在它面前,气若游丝地求饶着的弱小人类。人类的鲜血溅洒在房间的四角,对鬼而言如同佳肴的人类血肉的气味浓烈地弥漫在昏暗的屋内,刺激着恶鬼的每一根神经。
鬼舞辻无惨的心底,如同烟雾缥缈般,隐隐约约地升起了一丝诡异的快意,甚至缓缓安抚下了它暴躁不安的心绪。
在那一瞬间,它觉得自己知道那不在它掌控之中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生命」啊。
他所缺失的,是对他人的「生命」、对它自己的「生命」的掌控啊。
那弱小人类的头颅滚落在地,飞溅的鲜血如同泼墨纸上,染红了和式拉门上的厚油纸。鬼舞辻无惨缓缓踏步越过了到落在地的尸首,抬手拉开了屋门,屋外,一轮明亮的皎皎圆月高悬夜幕,晚风吹散了屋内浓厚的血腥气味。
鬼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不会被疾病困扰,也永远不会老去,但即使如此,它们被特殊的刀剑砍下头颅也会死、它们被紫藤花的毒液渗透脏腑也会死、它们被刺目耀眼的阳光照耀也会死。
鬼舞辻无惨想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生物,成为真正不死的那个「存在」。
所以它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寻找传说中的「青色彼岸花」上。
所以在那个月夜,它潜入那座本丸中时,即使被发现、即使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战胜那些神秘莫测的剑士,它也还是无法忍住自己内心的欲望,向着那散发着如同太阳般可怕灵力的城主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与利爪。
『——如果吃了这个人类的话、』
『就算是太阳……』
『也烧不死我了吧。』
它对着眼前那拥有着湖水般湛蓝眼眸的人类伸出了尖利的爪子。
在这一刻,鹤见川的身影与那道披着蓝黑羽织的影子在它的眼中重叠在了一起,同样散发着那令它忌惮而又垂涎的奇异气息。
少女的神情是如此的懵懂无知,全无她的先祖的那份沉稳与从容,稚嫩得如同刚刚破壳的雏鸟、晨曦中盛着露珠初绽的玫瑰。
——轻易就能被蹂躏摧残。
“鹤……见——!!!”
恶鬼如同要将这个名字撕碎一般,从喉咙间挤出了这短短的三个音节,如同荆棘长鞭般的触|手附带着侵蚀破坏一切细胞的剧毒,从四面八方向着鹤见川袭去,像是要不计一切代价般将她杀死!
层层叠叠的金色盾牌铺天盖地瞬间展开,建立起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虚幻的盾影重叠交错,金色光芒璀璨闪耀。
带着裂口犬牙的触|手长鞭疯狂地发起了攻击,即使被灵力烧焦也前仆后继地涌上,眨眼间便击碎了数道盾影,破碎的金光飞散,空气仿佛都在短暂的瞬间膨胀爆炸,带着骇人的冲击压迫之势。
灵力飞速消耗,鹤见川脸色苍白如纸,手中紧紧地握着刀却抬不起手,小臂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又汩汩地流出鲜血来。像是被血的气味吸引,触|手的攻击愈发地集中猛烈了起来。
刀装来不及补上的缺口就由无一郎他们补上,防线的任何一角都决不能崩溃,这样的攻击,即使是最强的柱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只有捱过了这一轮攻击,他们才能找机会反击。
鹤见川紧紧抿着嘴,金色的长弓在她的头顶浮现,弓弦慢慢拉至最满,散发着莹莹光芒的灵力凝聚,箭矢的形状在弦上缓缓勾勒。
她瞄准了鬼舞辻无惨的额头,准备放箭——
咻!咻咻!咻咻咻——
十多支箭矢破空而出,干脆利落地没入了鬼舞辻无惨的头部和肩胛、脖颈、脊椎,鹤见川一愣,控制的箭矢还搭在弦上未放出,就见对面鬼舞辻无惨的脸上渐渐露出了错愕的神情,瞳孔紧缩,仿佛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触|手的攻击在同时猝然停止,在鹤见川哑然的目光里,数米外,鬼舞辻无惨的首级,缓缓从脖颈上掉落,咕噜噜地向旁侧滚出了几步远。
在鬼舞辻无惨仍然站立着的身躯后,扎着高高紫发马尾的少年毫无声息地显出了身影,如同一只潜伏在黑暗里的猫。
踏出的脚步轻巧而敏捷,随手甩掉了短刀上污黑的血,不动行光略带傲气地哼笑了一声,目光锐利如刀。
“夜晚的室内战,可不要小看短刀啊,蠢货。”
在他身后数米的远的地方,山姥切拉弓引箭的姿势还未收回,金色的长弓在他的手中渐渐消散,点点金光飞旋着,回到了他腰间的坠着的两颗小小弹珠里。
“既然现在有脑袋的话,那就可以砍掉了吧。”
他抬手拉低了斗篷的帽檐。

滚落在地的头颅如同突然画上的一个句号,宣告着这场战役的戛然而止。
鹤见川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大脑卡带了一秒,才再次顺畅地运转了起来。
“不动——!!”
她高兴地欢呼了一声,像是往常每一次被乱步坑了之后等到不动来救她时一样,张开双手蹦跶地扑了过去,挂在不动行光的身上嘀嘀咕咕地碎碎念着,告起了状来。
“我和你说,刚刚有个六个眼睛的鬼……”她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说着之前碰到事情,嗓音软和和的,语速却是快得像是要飞起来,东一句西一句说着话,满是稚气的一张小脸蛋气呼呼地鼓起来,手中拿着太刀像是拿着玩具一样乱七八糟地比划着。
在她的身后,无一郎只是给手臂上的伤口缠了圈绷带,就已经听着她说到了什么“乱步把我刚做好的一个刀装抢走了!”。无一郎已经从鹤见川的口中听到过了很多次“乱步”这个名字,百分之八十的时候都是在说这个“乱步”又怎么欺负了她,剩下百分之二十的时候则是在碰到什么麻烦问题的时候,鹤见川就会撑着脑袋蹲在门槛边,噘着嘴巴唉声叹气地说着“要是乱步在就好了”。
大概就是鹤见川的什么朋友吧,鹤见川好像总是有很多这样奇奇怪怪的朋友。
不动行光“嗯嗯好好”地应付着鹤见川的告状,按着她的脑袋,抬头将视线落在了无惨仍未倒下的无头身躯上。
『奇怪,怎么还没……』
他心下困惑,反应慢了一拍,鹤见川就已经抱着脑袋从他手下溜了出来,绕过他朝他身后跑了过去,宛如见到了什么亲人一般两眼泪汪汪:
“呜呜呜善逸……你来的好慢啊!我和你说、刚刚好吓人,那个触|手呲溜溜的好恶心就和章鱼怪兽一样!我感觉我一年都不想吃鱿鱼了!那个触|手上还张着很丑的嘴巴、我还被它咬了呜呜呜……痛死了呜呜……”
“鹤见、你还好吗!”
“炭治郎——呜哇啊啊……我好痛还好饿呜呜呜……香奈乎,祢豆子不在嘛呜呜……”
“祢豆子好像没来……忍姐姐等下就来了,你的伤口还好吗?”
“呼呼——!你可真是没用啊!还是伊之助大爷我更厉害哈哈哈哈!”
“伊之助!!你的伤口要裂开了!!!”
一群年龄相仿的男孩女孩凑在了一起,从各自战场赶来,所有人的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穿着的队服也因为战斗变得破破烂烂,鹤见川一边呜呜地掉眼泪,一边手忙脚乱地帮大家手入。香奈乎的眼睛、炭治郎的额头、伊之助的后背,还有莫名混入的富冈义勇的手臂,她左捣鼓一下右捣鼓一下,在一片混乱里帮大家愈合了七七八八的伤口,转头看见了坐在边上,垂着脑袋神色消沉的善逸。
鹤见川突然反应过来,刚刚她跑过来的时候,善逸好像就没有接她的话,而且也没有哭,也没有像平常一样尖叫,沉默得就像是个蘑菇。
“善逸——你有哪里受伤了吗?”
鹤见川猫猫探头。
视野里突然冒出了女孩毛绒绒的小脑袋,善逸将头从膝盖上抬起来了一点,女孩湖蓝色的眼眸随着他抬头的动作也慢悠悠地朝上移,末了眨巴了两下。
受伤……要说受伤的话,大概全身上下哪里都受伤了吧。
善逸没什么精神地想到。
毕竟是被雷之呼吸攻击到了嘛。雷——全身都会被电的麻痹了啊,而且从还跟着爷爷修行的时候起,师兄就一直学的比他好,剑术也好、剑技也好,师兄总是比他学的更快、学的更多、学的更好,和他这种这么久了也只学会了一之型的笨蛋废材相比,只是没学会一之型的师兄,大概就是个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天才吧。
……明明已经这么强了。
明明已经这么强了,为什么师兄,要选择变成鬼呢?
他其实大概是知道的,大概就是“贪婪”、“嫉妒”、“怨恨”之类的感情所融合在一起之后,所产生的某种更复杂的感情,驱使着他的师兄走上了这条路。这种感情就像是一根钻头,在狯岳的心底钻出了一个看不见的洞,让他的心永远都得不到满足。
因为他所得到的的幸福,都从那个洞里漏出去了啊。
“爷爷死掉了。”善逸突兀地开口道,也不管鹤见川能不能听得懂他说的话,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因为我的师兄——狯岳变成了鬼,所以爷爷切腹谢罪了,连介错人都没有,一个人……孤零零的死掉了……呜……”
他说着说着就呜咽了起来,抬手想要擦掉眼里涌出的泪水,但却怎么也擦不完。善逸是个天生就泪腺发达的人,性格又有些懦弱,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嚎啕大哭起来,或许是因为他是个男孩子,因此他哭起来也总是很没有形象,正处在变声期的尖细嗓音一哭起来就很刺耳。
他是鹤见川在来到大正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性格又和鹤见川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不管是出于“雏鸟情节”还是“同类相吸”之类的原由,就算后来又认识了很多其他人,和善逸见面的时候也不多了,但鹤见川还是把善逸摆在了“大正第一好朋友”的位置上。
鹤见川从来没见过善逸这样哭起来,很小声地抽噎着,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肩膀因为啜泣而一抽一抽的,分明是安静地在哭,一点不像平常那种要死要活一样的嚎啕大哭,但却像是难过的真的快要死掉了一样。
鹤见川没见过善逸的爷爷,但是她对善逸的爷爷一点也不陌生,在和善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善逸跟她和不动解释鬼和鬼杀队的事情,总是要加一句,“这是爷爷告诉我的”、“爷爷是这么说的”、“我以前也问过爷爷”,之类的话,鹤见川知道他的爷爷是个很严厉的小老头,总是压着善逸干一些很恐怕的事情——比如说杀鬼什么的,但是爷爷对善逸很好,连善逸参加入队选拔考试时带着的干粮,都是爷爷细心给他准备好的。
——切腹谢罪。
鹤见川在心里一字一字地过了一遍这个词语,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因此,她更清楚“连介错人都没有”这句短短的话,代表的是什么样的痛苦。
因为亲手教导出的徒弟成为了鬼,所以作为师父要以死谢罪——鹤见川能够很通畅地理清这里面的因果逻辑关系,但她还是十分无理取闹的、十分蛮横地,将心里给产屋敷耀哉的好感度那一栏,用力地又砍掉了一大截,直接跌到了不及格更下很多的位置。
理解和讨厌是两回事,就好像天生就聪慧远超常人的乱步能够理解这个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但他依然讨厌绝大多数的人与事,即使那些事可能完全是「正确」的。在他的潜移默化之中,鹤见川也学会了他这份孩子一样“幼稚”的“自我主义”。
紧紧地抿着嘴,鹤见川犹豫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善逸金灿灿的脑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廊的另一头,看着鬼舞辻无惨迟迟没有化成灰烬的尸首,不动行光心中隐隐升起了不安的感觉,带着少年锐气上扬的眉毛皱在了一起。
不只是他,山姥切国广、时透无一郎等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异常。鬼舞辻无惨蠕动的血肉如同枯死的虬枝一般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滚落在地的头颅也毫无动静,眼皮半垂,只能隐约看见半片浑浊的眼白,仿佛真的已经毫无生息了一般。
但是人类死去后,无头的尸身是不可能保持站立这么久的。鬼死去之后,也不至于已经数分钟过去了,也毫无化灰的动静。
身为付丧神的不动行光和山姥切国广能够比其他人更为敏锐地感知到某些东西。不只是尸首没有化成灰烬,在这片空间、这条长长的走廊内,鬼舞辻无惨所带来的浓郁瘴气依然没有消散的迹象,依然沉重堆积得宛若即将化作实质,让作为付丧神的他们感到不适,像是有什么东西沉积在胸口。
“……哥哥?”站在他们身后的玄弥忽然小声叫了一声实弥。
“哈?”站在鬼舞辻无惨的头颅旁,不死川实弥用手中的日轮刀刺了刺无惨的脑袋,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
刀人划破无惨脸上的皮肤,就像是切开了一块朽木,并没有血液之类的东西流出,这让不死川实弥皱眉。
“我——”玄弥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一边耳朵,“我好像……听见了——”
离他最近的无一郎心下一动,回过头看向了他:“玄弥?”
“咕呃——!”玄弥忽然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双手捂住了耳朵,弯下了上半身,“声……音……谁……”
血液涌入眼膜,他的眼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突然变成了一片血色,脸颊、脖颈、手臂……青黑色的血管根根突起,人类平滑的皮肤变得沟壑不平,十指的指甲飞速生长,转眼间就变成了如同野兽一般的利爪,口中的尖牙也变得粗大尖锐,宛若老虎的剑齿。
“玄弥!”
“杀了……我!时透……先生……”双手掐住了自己脖颈,玄弥以仅存的理智拼死对抗着那猛然生起的鬼性,“……无惨……还……活着——!”
『……什么?!』
如同是在呼应他的话,无一郎手中的日轮刀还未拔出,几步外,鬼舞辻无惨的尸首突然膨胀增殖成了一团面目难辨的血肉,被砍下的脑袋也猛然炸开,不明的脓液混杂着碎肉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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