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宠婢—— by相吾
相吾  发于:2023年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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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好义?正言辞, 倒显得时尘安居心叵测, 敢做不敢当,还要倒打一耙。
时尘安道:“可是人?睡着了,意识早模糊了, 我?又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你没意识,你在梦里找奶喝呢。”靳川言冷着脸驳回她的说辞, “下?回我?也要咬你的, 也说自己不知情, 我?看你认不认。”
时尘安脸红了, 她‘你’了半天, 由衷觉得靳川言的话说得无耻, 可无奈于当下?做出无耻之事的是她,因?此连回声?都不失去?了理直气壮的资格。
她道:“我?都说要分开睡了,我?们这样大的年纪, 男女?授受不亲,莫说外头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就是今日?这意外,也不该再来一遭。”
靳川言冷静道:“依照你的意思, 要将今日?的事揭过, 日?后彼此注意些?就是了, 是吗?”他冷笑, “时尘安, 你想得美,我?的清白没那么不值钱。”
时尘安下?意识撇下?视线, 看到他漂亮的胸肌上,唯有两点湿润的抓眼,一想到是什么将小樱逗润得这般有光泽,时尘安简直要羞耻到原地爆炸。
时尘安道:“那你想怎么办?”
她走投无路,只好问一问受害者的意见,看究竟怎样他才?肯息事宁人?。
靳川言眸光深了些?。
时尘安下?意识用双臂笼在了胸前,道:“你休想!”
“呵,”靳川言轻蔑一笑,“你的甚至不如我?,谁要咬。”
时尘安知道靳川言说的是事实,她受制于幼时营养不良,发育迟缓,也多亏靳川言后来开始照顾她,格外注意她的三餐,给她进补,她才?勉强追赶上了同龄人?,但要和靳川言比,那是万万不够格的。
但如此直白地遭了嫌弃,时尘安还有些?不甘心,她暗自比划了下?靳川言的健康的体魄,想着等她好好吃饭,快快长高?,倒是还不知道谁比谁大呢。
她这般想时,靳川言却已开了口:“男子这处是不能随便示于人?看的,何况你不仅看了,你还含了,对?我?造成的打击堪比烈女?失贞。”
时尘安左看右看,没有从靳川言脸上看出一丝一毫失贞之后寻死?觅活的崩溃。
靳川言道:“因?此,你要为我?的名节负责,嫁给我?。”
时尘安不同意:“为什么?”
靳川言道:“我?们成了亲,你是我?的娘子,自然可以想怎么对?我?胡作非为就怎么胡作非为,外人?说不了什么。”
“可是往后我?定?然不会做出这等事了。”时尘安道,“这只是一次意外,我?们没有必要因?为一次意外成亲。”
靳川言脸色沉沉:“它是你不能否认的意外!如若你不同意通过成亲将这次意外合礼化,那么我?只好请你以登徒子的身份入狱。”
时尘1銥誮安一愣。
靳川言道:“顺道提醒你,就算在恶人?云集的牢狱里,登徒子也是最被嫌弃的存在,你最好做好被欺负到死?的准备。”
时尘安好久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她花了一整天才?从这件事中?缓过来。
这件事最叫她震惊的不是靳川言要娶她,而是靳川言这个素日?里横行?霸道惯了的人?,怎么会是个保守坚贞之人?呢?
可他偏偏是。
尽管他不曾与任何贞洁烈女?般呼天抢地,可是将她从身上拎起来的时候,那颤抖的声?音,压抑的怒气,还有隐隐在崩溃边缘的神智,仍旧暗示了他失贞之后的痛苦。
时尘安很为靳川言难过,尽管,她作为始作俑者的这份难过看起来很像是给鸡拜年的黄鼠狼,惺惺作态中?透着股没安好心。
但时尘安的难过是真真切切,没有掺任何水分的。
她抱着书,在窗边吹了大半天的风,终于准备好所有的勇气,去?直面靳川言的指责。
时尘安等靳川言回来。
他今日?回来得倒是早,只是不怎么待见时尘安,进屋也当没看到她,自顾自地解开外袍,又拿桌上的冷茶漱口,任着时尘安追在他身侧,语重心长地劝他。
“婚姻一事,乃是人?生大事,绝不可草率决定?,更不能因?为……而屈就,否则,日?后若是夫妇二?人?脾性不合,婚后争吵不断,及至到了夫妻离心的地步,更是得不偿失。”
靳川言重重地将茶盏放在桌上,眄她,冷笑:“时尘安,你有脸说清楚是因?为什么原因??是我?夜里逼着你张开嘴巴,摁着你脑袋含我?了?”
时尘安道:“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还是你觉得我?哪里配不上你了?屈就?时尘安,你就这么看不起我?,觉得我?一无是处?”
时尘安更是无辜:“我?何尝说你一无是处,我?的意思是……”
“那屈就两个字也是我?逼你张嘴说的?”
时尘安张张嘴,又无奈地合上。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是空余一张嘴,却什么也说不清楚。
与任何一个惨遭失贞的贞洁烈女?一样,此时的靳川言正处于神志不清,情绪不稳定?的阶段,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是那个炮仗,一点就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也不怪他,毕竟时尘安那话说得却是与意图推诿责任没什么区别。
时尘安静了静。
靳川言坐在凳子上,脱去?靴子,时尘安索性等他从净房回来再说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寒月问她要不要摆饭。
靳川言不回来时,总是时尘安独自用膳,但今天他回来了,寒月自然要请示一下?时尘安。
时尘安道:“我?先问问他。”
靳川言从净房回来时已经换了身装束,长发束高?,修眉俊眼,高?鼻薄唇,轻袍窄袖,褪去?帝王的威严,他仿佛只是寻常五陵年少。
这样一瞧,倒显得他和时尘安年纪很相近。
时尘安凑上前去?,还没等开口,靳川言便凉凉掀起眼皮:“你又有什么话?”
时尘安道:“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摆饭?”
靳川言态度方才?缓和,点了点头。
时尘安便叫寒月进来。
靳川言坐在桌前看她,冷不丁道:“时尘安,你看方才?我?们之间那番对?话,多像夫妻。”
时尘安道:“在家时,我?也经常这样询问阿爹和兄长。”
靳川言轻嗤,他慢慢偏过头,显得格外意兴阑珊:“时尘安,你就是觉得我?不好,看不上我?。”
这话帽子扣得太?大,时尘安唬了一跳,忙道:“哪有的事,你可是九五之尊,我?怎会看不上你。”
靳川言转过脸来,定?定?地看着她,在宫女?低眉顺眼地摆饭中?发出的碗碟碰撞的轻响声?中?,他问她:“是不会,还是不敢直言?时尘安,撇开这层身份,你又是如何看待靳川言这个人??”
时尘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靳川言自嘲一笑:“若是要一个爱女?心切的母亲来择选女?婿,我?必然是下?下?之选。我?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家族里,从小不曾承欢父母膝下?,甚至于时时受家人?冷待,还差点被抢了家产——这样的人?,势必心思阴暗,凉薄无爱,不懂知冷知热,也不会照顾人?,哪里是佳婿之选。”
时尘安听不得靳川言自揭伤疤,这样看轻自己,她动了动脚尖道:“你胡说八道,你怎么不会照顾人?了?你把我?照顾得特别好,从去?岁寒冬到如今,我?长高?了好些?,身上也多了好多肉。你不嫌弃我?大字不识,人?又笨,不仅教我?识字,还教我?那些?做人?的道理。”
靳川言显然不信,他的眼中?难掩落寞,道:“你嘴里夸我?样样好有什么用,漂亮话谁都会说,可你仍然不肯对?我?负责也是不争的事实,在你眼里,嫁给我?到底是屈就。”
时尘安道:“靳川言,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怕你屈就。我?们镇上也有失了贞的姑娘,父母为了掩盖丑闻,草草将她出嫁,然而不幸的是婚后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靳川言,你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你何苦如此?贞洁当真不算什么,你没有必要为了它害了自己。”
靳川言定?定?地看了她会儿,似乎有些?意外能从时尘安那儿听到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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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选择杀人?也要守着自己的清白时,靳川言以为除了尊严之外,她定?然也会在意自己的贞洁,可谁曾想,时尘安在受的女?德污染之前,已生活里已经看过太?多的不幸,再加之哪怕学儒术,靳川言教她的也是孔孟之道,而非朱子之说,不曾被‘存天理,去?人?欲’裹挟,因?此对?贞洁一事满不在乎。
此计有失,可到了此时才?发现纰漏之处也是迟了,靳川言只一思索,还是打算把‘贞洁烈男’的戏码接着演下?去?。
“时尘安,你是不是还是不曾忘记你的长安才?俊?”
时尘安原本以为她还要继续与靳川言推心置腹,助他放下?心结,却不想靳川言将话题一绕,又绕回了最初。
时尘安懵住了:“这又关长安才?俊什么事?”
“因?柳菁与你说长安多才?俊,因?此要你早早吊死?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你不甘心。”靳川言道,“否则我?实在想不明白,我?们相处甚欢,也算心有灵犀,你为何还会言之凿凿日?后我?们定?然会家宅不宁。”
时尘安轻‘啊’了声?。
靳川言手指摩挲着茶盏,忽而一笑:“不过我?也能理解你,姑娘家挑个首饰,都要逛遍长安城的金银铺子,何况又是挑选夫君这样的大事?没有看遍所有的适龄男子,你又怎敢轻易点头,深怕刚得了一个,又错过了一个更好的,是吧?”
这话说得时尘安有多见异思迁似的,她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想找郎君。”
“没想找,你会夜间这般不老实,做出此等孟浪之事?”靳川言不信,“所谓日?有所思,也有所梦,时尘安,我?可真不敢想你白日?里在想什么,夜里又梦到了什么。”
时尘安登时气又弱了下?去?。白日?里尚且可以辩解一番,可梦里的所有她是一点都没记得,根本无从分辨起。
靳川言慢慢道:“没关系,我?会让你好好挑一挑长安的诸位才?俊,让你看看究竟谁才?配得上你。”

这事, 靳川言亲自点了柳菁来办。
柳菁接旨后,与柳夫人面面相觑了许久,盖因皇帝这旨意下得实在太?过离谱, 没有哪道宫规能与之相?合, 因此都有些惴惴不安,不知皇帝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柳菁怀着这份不安,求见了时尘安。
她却没料得才过两日不见, 时尘安顶着眼下乌青,已与地里那蔫了的西府海棠没了两样。
柳菁唬得一跳, 忙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时尘安抬起生无?可恋的眼皮, 盯了她一瞬, 进而扑进她怀里:“柳菁, 我不愿入宫。”
柳菁慰她后背的手一顿, 继而轻声细语道:“到底怎么了?你且将?发生的事说来与我听,我了解了详情才好为你排忧解难。”
时尘安实在没脸将?事情详细告诉柳菁,因此含糊其词, 只?道:“那日我依着唤春支的招做了,却不想出?了些意外,靳川言非要我嫁给他。”
“嫁?”柳菁眼皮微抬,有奇异的光从眼眸中流过, “陛下是用了‘嫁’这个字吗?”
时尘安不知为何柳菁要特意点出?‘嫁’字来:“对?啊。”
柳菁微抿唇, 继而牵唇一笑, 说不得的柔肠宛转, 她道:“既然陛下肯立你为后, 往后你便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你为何不肯?”
时尘安道:“可是时尘安只?是开明县中用五两银子就可以发卖了的农户之女, 实在当?不起最尊贵三字。不像你与唤春。”
“我与唤春怎么了?”柳菁笑,“难道我与唤春因你的出?身,看不上你了?尘安,我们之间出?身的差异并没有阻碍我们成为闺中密友,不是吗?既然如此,它?也不该成
为你母仪天下的绊脚石,尘安,或许你还不知,历朝也有宫女一朝得势成为国母——只?要你肚皮争气,能诞下聪明能干的皇长子。”
时尘安摇摇头,道:“我的意思?是凤位于我来实在遥不可及,一想到坐上那个位置就要被所有人?跪拜,我就诚惶诚恐,感觉自己,嗯,德才皆不配位。”
柳菁安慰她道:“这又有什么?宫里多的是有经验,能干的掌事嬷嬷会协助你,再不济,日后你从妃嫔里挑一个乖顺贤能的助你协理六宫也是一样的。”
时尘安不说话了,怔怔地看着她。
柳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怎么了?我可是说错话了?”
时尘安长叹声道:“没有,你说得句句在理,还正巧说中了我不愿嫁给靳川言的第二点。往后宫里要有那么多的妃嫔,我可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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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菁笑她天真:“莫说陛下是皇帝,就是寻常公卿之家,后宅里也免不了三妻四?妾,你要你夫君只?有你一个,这辈子你就甭想出?阁了。”
时尘安怏怏不乐道:“可是宫里那么多女人?,他便是夜夜宿在后宫,给他一个月也宿不过来,哪里还能想得起你呢?他不知道你病了,累了,不快乐了,你害怕的时候他不会陪你,你难过的时候他不会安慰你,你病了的时候他不会照顾你,既然如此,你何必嫁他?”
“你害怕的时候有寒月陪你,你难过的时候有寒月安慰你,你病了的时候有寒月照顾你。你身边不会没有人?,”柳菁脸上始终带着大度宽容的笑,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闹脾气的孩子,“而陛下永远都不可能只?属于你一个,尘安,不要嫉妒,嫉妒只?会让你难过。”
时尘安道:“既然我已经知道我要嫉妒,要难过,那为何还要跳进火坑,让自己嫉妒,让自己难过呢?”
柳菁微微叹气,她道:“你瞧那夜里的月色,美不美?它?那么美,所有人?都可以平等?地欣赏它?的美,它?注定不会被人?私有。陛下就是这样的存在,尘安,你已经比其
他女人?幸运很多了,你获得了陛下那么多的偏爱,哪怕日后有女人?进宫,你一样会得到你想要的宠爱。”
“可是,如果只?是一些些的宠爱,我宁可不要。”时尘安趴在臂弯里,偏过半张素白的小脸,目光向?上,能看到如洗的碧空中,有鸟群拍翅飞过,“我已经受够了这一
点点的爱,它?让我没有办法坦率地恨我的家人?,更没有办法让我彻底释怀过去,却让我镇日里受着折磨,只?要想起就忍不住掉眼泪。”
“我很高兴的是现在我还不喜欢靳川言,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却在那么多日的相?处之中,早把他视作?了我的家人?,我当?真希望此生可以拥有一个爱我,信任我,珍视我的家人?,而不是把我当?货物一样卖掉,更不是……”
她没有办法说下去了,小郑与她说的那些后宫过往哽在她喉咙里,什么栽赃下药,陷害打胎,嫔妃的品级在互扯头花中升升降降,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却只?是为了博君一笑。
而皇帝呢,总是在一切撕扯中,姗姗来迟,大事化小地平息事端。时尘安不相?信能坐拥江山的皇帝看不穿他的妻与妾之间的矛盾,可是他不在乎。
时尘安能理解这种不在乎,她小的时候也最爱看大黄和隔壁大黑为了她打起来,在那个时候,她总有种隐秘的快感,觉得即便是她,也还有两条畜生是喜欢她的,多好。
她喜欢这种被争抢的感觉。
可如果有一天,她要成为那条狗呢?永远得不到爱的时尘安要为了那么点施舍似的爱,变成狗,去狗口夺食,她这一辈子是不是未免过于可怜了点?
柳菁用手帕平静地替时尘安抹去眼泪,再一丝不苟地将?帕子折叠后,方才道:“尘安,世?间男子大抵凉薄无?情,我们没有得选,既如此,我们只?能从中挑出?最尊贵,最优秀的男子去嫁,这样,才会显得我们的争抢有些价值。我会将?这次筵席办妥,届时你就会知道陛下非常好,其余人?,你连抢一下,都觉得丢人?。”
春日宴很快就开了。
时尘安厌烦的情绪简直要到顶,她心不在焉地任着寒月替她打扮,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靳川言挑刺。
“穿那么艳干什么?看御花园里桃花开了,也想跟着斗斗研是吧?这什么纱?怎得那么薄?尚衣局是贪了银子不成,连块厚点的布都舍不得扯了,刘福全,你回头查查。”
时尘安听得烦起来,道:“穿什么穿,不穿了,索性光着身子去算了。”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寒月屏气凝神,捧着满臂的衣服低头退下,靳川言走过来,贴了贴时尘安的脸颊:“怎么多换了两身衣服就不高兴了?”
时尘安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换作?是你这样被人?挑挑拣拣会高兴么?我挑的衣服你再不喜,也不干你的事,我只?穿我喜欢的,管你喜不喜欢。”
她绝对?不可能做出?为了讨皇帝一眼惊艳,日日穿粉,穿到老了被狗皇帝质问一句‘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一言击碎真心后,却连自己究竟爱什么颜色都想不起来的事。
靳川言闻言,倒是有些尴尬,时尘安素来对?穿戴不上心,他便先入为主以为那都是寒月挑的,因此才挑刺挑得那么肆无?忌惮。
要早知是时尘安挑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素日不是一向?对?穿戴不上心吗?怎得唯独对?春日宴这般上心?难道她还真对?长安才俊怀着那么点思?慕之心?
靳川言的脸都要臭了,但?舌头顶到腮边,眼睛就瞟到时尘安气鼓鼓的脸,那快要滚出?来的话就这么又自然而然地被他咽了回去。
罢了,她都这样不高兴了,且让她一回,他到底年长几岁,能理解这种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心情。
娘的,长安城里那帮瘦猴究竟哪里可以让她慕少艾了?
靳川言罕见地在心里骂了句军营浑话,面上却不显山露水,仍旧和和气气地安慰时尘安:“既然喜欢,那便换上就是了,顺便劳你再替我的衣裳掌掌眼,若是哪里
不合适了,劳我们尘安告诉我一声,我即刻换了去。”
时尘安绷着小脸,道:“谁管你。”
她把寒月叫进来,转去净房换衣服了。
靳川言磨着牙齿,肚子里滚起一团火。
实话实说,时尘安今天挑的衣服很美,上身锦绣红衫,下身是鹦鹉刺绣裙腰石榴红裙,肩搭郁金色帔子,衬得她雪肤冰肌,纤腰一束,娉娉婷婷,若田田莲叶间,卷舒开合任天真的莲花。
可问题就是太?美了。
恶龙将?宝石叼衔回龙宫之中,日日夜夜都要用尖爪回拢宝石,用肚皮紧紧贴着宝石,趴伏在宝石上睡觉,就是为了用自己庞大的龙躯遮挡着宝石耀眼的光芒,不让外人?觊觎一丝一毫。
可是现在,宝石要自己放出?光芒,恶龙怎会愿意听之任之放之?它?要它?的宝藏永远在龙宫里陪伴它?熬过漫漫长夜,冷冷寒霜。
自时尘安重新换好衣服后,靳川言便在琢磨该如何不小心地将?凉茶泼在时尘安身上,好不动?神色地叫她继续裹着冬日的大棉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哪,他真的好爱冬天,长安城的一年四?季怎么可以不是冬天?
时尘安梳妆打扮完毕,靳川言都没有找着机会下手。
因为他听到时尘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问寒月:“寒月,我好看吗?”
寒月有双巧手,要替时尘安梳出?乐游翻绾髻,她抿嘴笑道:“姑娘自然是美极了。”
靳川言便听得时尘安幽幽叹气,似有哀愁:“是啊,我也是美的,还这样年轻,人?也不坏,性格上也有些许可取之处,为何偏偏无?人?视我如月,非要我做那啸月之犬?”
靳川言拢紧了眉头。
他便没有下去手。

柳菁设宴着实是用了心, 她抱着给自己挑夫婿的心态,精心给二十位公子送去了帖子。
“二十个?”时尘安听说,惊讶地?掩了嘴, “这样多?”她说着, 回头瞪了眼靳川言。
那言下?之意很是明确,就是赤/裸裸地嘲讽靳川言,有二十个呢, 就这样你还说长安没人了?
靳川言吃了时尘安这记眼刀,心里堵得慌, 唇上泛起冷笑, 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 跟时尘安较着劲呢。
“好?, 让朕瞧瞧是哪二十个歪瓜裂枣。”
那二十个郎君是早已候在了御花园, 都是衣紫着金, 博带峨冠,一瞧就知出?身不俗。
柳菁在旁解释道:“都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要合衬尘安你的身份和年龄,我只?能从世家大族或者?公卿之后中替你挑选。”
时尘安听了略微不自在道:“何必如此在乎门第。”嫁进高门大户,她还不自在呢。
靳川言在旁嗤笑了声:“还没嫁呢,脑子就进了水, 就这般想去?糠咽菜, 养你那个五十岁才能中进士的没出?息夫郎?”
时尘安听了很不快, 她的夫君根本还没有影呢, 靳川言今天是吃错药了, 这样虚空索敌,靠幻想阴阳怪气。
她偏过头, 不理会靳川言。
靳川言平白一顿阴阳,却没得到时尘安任何的回应,闷闷不快地?在旁暗自磨牙。
他们行到水榭处,三五成群的郎君忙围拢过来?,给皇帝请安,其中有一个不知是害怕了还是怎么,人夹在最后头,根本瞧不见影子,身影却抖得格外突出?,连靳川言不得已都提了点精神去?注意他。
那着一身锦袍的年轻公子却更是惶恐,额头贴着手背跪在地?上时,身子几乎抖成了筛子。
靳川言左腿搭着右膝,坐得嚣张且舒心,他瞥了眼时尘安,递过去?的意思极为分明:“就这,也配称作才俊?”
时尘安得了他的眼神,知道他此刻肯定在心底笑话那个年轻公子,她不由得对那位公子生了些许同情心。
想当初,她见靳川言也是这样怕的。
时尘安便出?声好?意递了个台阶:“今日风大,可是冷了?”
她声音本就柔甜,像是甜津津的糖水,这是她的特性,改不掉,也不特别?针对谁,靳川言都知道,可是今日听了觉得特别?烦躁,时尘安就说了那么八个字,他就觉得她小嘴叭叭的,话实在太多。
靳川言冷笑:“风?来?柳枝都是静的?哪来?的风?”
这是直接把时尘安递好?的台阶给拆了。
但若仅是如此,靳川言就不是那个靳川言了,他微抬起下?巴:“你是谁家的?”
那年轻公子在外头听多了靳川言的传言,更曾在打马回长安的时候,被悬在城墙上的人皮稻草吓得跌落高头大马,连发半个月高烧,因此是切切实实地?打心眼里惧怕靳川言。
现在殿前失仪便罢了,那不知哪儿跳出?来?的年轻姑娘还因为他跟靳川言吵上了,公子简直两眼发黑,真怕自己被拿了筏子做了。
那头靳川言还什么话都没说,他却已经自个儿吓着,吓得袍子下?,黄汤直流。
靳川言脸彻底黑了。
他道:“什么人都配往朕面前带?”
他倏地?起身,他只?恨平素没有佩香的习惯,如今连颗香丸都摸不出?来?,只?得单手把时尘安夹抱起来?,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在胸前,意图用自个儿身上的香气冲散那秽味。
靳川言厌烦到了极点,按着时尘安的手背青筋都快绽破皮肤。
“拖出?去?,哪来?的丢到哪家府门前去?,叫满大街的人看看,一家子都是属老鼠的不成,怎么教出?这样不成器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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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子脸色煞白,若当真如此了,不仅是他,整个侯府的脸面都要丢干净了,往后阿爹阿娘都要因他没脸出?门了。
时尘安拽着靳川言的衣襟,圆滚滚的脑袋一拱拱的,想从他怀里钻出?来?,靳川言捺着唇,匆匆带她离开。
远离了水榭,靳川言也怕把时尘安闷死,手上的劲也卸了,时尘安忙大声叫他:“靳川言!你回去?,你别?让宫人这样将他托出?去?,他下?半生都不要做人了。”
靳川言捏着时尘安的脸颊:“怎么,你还给他说话呢?”
他的眼眸锐利,像是薄刃压在了时尘安的面前,锋利无比,好?像她点了头,就能给她一刀封喉。
时尘安艰难地?道:“我只?是想我们要得饶人处且饶人。”
靳川言的烦躁因为这声‘我们’被少许熨平,他轻哼了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谁料,时尘安揪着他的衣襟细声细语道:“我能理解他的害怕。”
于?是那薄刃般的目光便又扫了回来?,直勾勾地?锁住时尘安,靳川言牵唇:“时尘安,你几个意思?合着你觉得你们都是受我迫害的小可怜,因此哪怕连他叫什么,长什么样都还不知晓,便对他心生怜爱,那我呢?我在你心里就是大魔头吗?”
时尘安困惑不已,不明白为何自己就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引出?了靳川言的这番长篇大论?。
她无辜极了:“我没有那样想……”
“你没有想,那你理解他什么劲?总不能是记着我的好?吧?不会吧不会吧,我什么话都没说,那个怂货可是直接吓成了那样。”
靳川言掐着时尘安的手越来?越用力,好?似要将她的骨血都与自己的融在一起,偏巧他还没有发现这点,一双寒星般的眼眸死死盯着时尘安。
那好?似孤狼狩猎的眼神,好?似只?要时尘安应了个是,他就会扑上去?咬断她的咽喉。
当发现时尘安对春日宴这般上心时,靳川言是真的快要疯了,他不敢在时尘安面前表露一丝一毫,事实上,那些烦躁,郁闷,怒火,患得患失没日没夜都在撕扯着他的理智,让他头疼不已。
可是他不敢说出?来?,更不敢展露一分,路是他选的,话是他放的,他咬碎了牙齿都得认下?来?。
靳川言原本觉得没什么问题,哪怕时尘安期待又如何,只?是让她去?见见人而已,他巴不得时尘安能多几个好?伙伴,难道还怕时尘安认识几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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