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宠婢—— by相吾
相吾  发于:2023年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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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更没有想到在鱼圆龙须面后,靳川言写的‘此面一下,靳川言上钩。’
时尘安手指一颤,点在这行字上,迟疑地道?:“你?……”
她不敢问,怎么会是这样早的事,这样平平无奇的事?她怕自己是自作多情。
靳川言轻啧了声,道?:“时尘安,你?当?真以为我闲得慌,不喜欢你?,还要放着政务不理,跑去教你?识字?”
时尘安道?:“可那只?是一碗龙须面而已。”
靳川言道?:“可是下这碗龙须面的手,浸过凉水,做过粗活,杀过人。我那时便在想,眼前的小?姑娘才多大啊,她经历了那么多好的不好的事,却?还能安安静静地给我煮碗面,为的竟然是求我教她识字。我并不可怜你?,我很敬佩你?。”
时尘安的心?颤了下。
靳川言半开玩笑道?:“时尘安,你?便是不肯相信我的眼光,也该信一信皇帝的眼光,我见?过那么多的名士大臣,却?依然觉得你?是很好的人,那么你?就不要怀疑了。你?要真不好,我才没有闲心?来哄你?开心?。”
“手链和脚链我会让刘福全去准备,钥匙也只?给你?一个人,除此之?外,我还会给你?足够麻翻我的蒙汗药……时尘安,我想聘你?为妻,好不好?”

第48章
腕粗的手链足有三斤重, 如沉铁黑蟒般盘在明黄的锦缎上,时尘安只看了眼,便匆匆挪开视线, 但与此同时, 靳川言从身?后覆着了过来,他的手从她腋下穿过,拿起了仅此一枚的钥匙递给时尘安。
他问道:“要试试吗?”
试试?要怎么?试?
时尘安没接钥匙, 她疑心靳川言是脑子坏了才有这般离奇的主意,寻常人求娶拿的都是亲手打的大雁, 偏他特立独行, 用手链和脚链还有蒙汗药下聘。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要做占山剪径的女山匪。
可?无论时尘安怎样觉得匪夷所思?, 靳川言好像都认了真, 他拿起手链, 研究开合的方式, 这?是最普通的手链,只要有钥匙就可?以轻易打开,因此没过一会?儿他便掌握了窍门。
靳川言一手牵着时尘安, 一手提着手链,沉重的手链拖过地砖时,发?出让人齿冷的声响。
时尘安迷迷糊糊地跟着靳川言来到了拔步床前?,看他认真地把手链锁上了床柱, 她才警觉:“你来真的?”
靳川言挑眉:“不然呢?我白打这?手链来寻开心吗?”
但其实在时尘安眼里, 打了手链才是寻开心。
她眼睁睁地看着靳川言把右手手腕拷进了链条套环之中, 锁舌卡过一圈, 咔哒扣上, 他从容地将?钥匙拔出,递给了时尘安。
他今日不曾束冠, 任着青丝自由拓落,衬得他的眼眸越发?黑深。
靳川言动了动手,手链长度有限,他的行动很快受到限制,他却没有任何的恼怒,反而饶有兴趣地挑起眉头,笑道:“呀,我被锁住了呢。”
他笑吟吟地看向时尘安,眼神里有微妙的期待。
时尘安有些懵,不知道靳川言究竟在期待什么?。
他便向她微斜了身?子,今日着的衣袍也不大规矩,绸缎丝滑无比,略欠身?,前?襟便开了小半,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肌。
靳川言的眼尾上挑,笑语盈盈间有几?分?狡黠:“我现在是你的阶下囚,你不想对我为所欲为吗?”
时尘安的困惑更深了,她既不是掌刑的姑姑,也不是那等喜欢伤人取乐的变态,她能对靳川言为什么?为?
时尘安认真地思?考了会?儿,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靳川言自荐枕席失败。
他知手链打好之后,便做足了准备,故意不束冠,是为了方便,穿着衣襟宽大的袍袖,除了方便外,也是为了引诱,可?惜了,他使?出浑身?解数抛出去的魅眼,都抛了个空。
时尘安这?个木头,纵然也饱览春宫图——一本——却仍旧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
纵然狐狸成?精,也没有办法让一个天残动春心不是。
但靳川言并不气馁。
他道:“过来。”同时,又把手腕上扣着的那沉重链条拖了起来,才这?么?会?儿,套环已经在他腕骨上印出了红痕,他却仿佛不知痛似的,若无其事地向着时尘安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尘安却不能不把这?点伤当回事,她知道链条很重,靳川言单手举着免不了酸痛,因此快步走到床边,才刚坐下,她的身?体便被靳川言顺势一拉,摔倒在他的怀里。
靳川言的手与冰冷的链条一道贴着时尘安的肌肤,他扶着她的脸道:“我现在失了自由,你可?以对我做任何的事,知道吗?”
时尘安仍旧懵懂,可?已经隐隐能察觉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从前?她与靳川言不是没有靠得如此近过,他也不是头回扶着她的脸颊,可?是过往的每一次,都没有一次如这?一次被,让时尘安有一种被狩猎者盯上的感觉。
她清清楚楚地从靳川言的眼里看到了浑浊的欲/望。
本能叫时尘安赶紧虎口脱险,但仍旧迟了一步,狩猎者总比猎物有更为敏捷果断的行动,在她念头刚起时,靳川言便一眼看穿她的念头,于是迅速地咬了上来。
或许不该称之为咬,而当是含,或者是吮。时尘安的脑内炸成?了烟花,无数的声音都在尖叫,可?是没有一道声音能告诉她当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唇上的触觉是从所未有的陌生,她才刚若脆弱的蝴蝶被人小心翼翼地捧起蝶翅,下一刻,就如顽固的河蚌被尖刀撬开蚌壳,被迫露出柔软无助的蚌肉,被裹着含口允与品尝,被迫吞下交换的津水。
时尘安一无所知地呆呆着任眼前?的一切发?生,也不知过了多久,靳川言轻拍她的脸颊,时尘安迟缓地转过瞳孔看向他,靳川言叹气:“时尘安,你笨死?了,怎么?连换气都不会?,竟然硬生生把自个儿憋晕。”
“我晕了吗?”时尘安有点呆,她回想了一下,并没有什么?记忆能佐证她确实有过短暂的晕厥,她只记得靳川言明明在舔她,下一秒,却变成?了拍她的脸颊。
那她大概是晕过了吧,时尘安并不确定,她问道:“刚才在做什么??”
“接吻。”靳川言看了她一眼,“你不是看了春宫图?里面没有?”
时尘安道:“春宫图没画这?个。”她想起了春宫图里画的那些,原本一知半解的画不知怎么?的,在当下的情境下,突然叫她生了些燥/热。
靳川言还在漫不经心地捏着她的脸颊,指腹亲昵地滑过她的脸庞,又讨好试地揉揉她的下巴。
但时尘安看穿了靳川言的意图,他的眼眸里仍旧翻滚着乌云般的欲念,她知道比起揉她的脸颊,他更想揉她的唇,比起揉唇,他更想继续像刚才那样对她。
时尘安赶紧从靳川言的怀里爬出来,靳川言任着她动,却在她快要成?功时拽住了她的脚踝,像是拽住了一尾银鱼。
他问道:“你要去哪里?”
时尘安此时没有事做,但她不能再和靳川言待在一处了,春宫图里没有画的东西都能叫她不知不觉晕厥,直到现在口腔里还又酸又麻,若是靳川言要像春宫图里那样对她,她还有命可?以活吗?
因此她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这?是个相当烂的借口,等说出了口时尘安便想捂住嘴巴。
她觉得靳川言肯定会?揭穿她的谎言,然后继续把她拖回去为所欲为——刚才是谁说她可?以对他为所欲为的?这?到头来分?明还是便宜了他——时尘安有些气闷。
但靳川言瞥了她一眼,便松开了拽她的手,道:“去吧。”
大度得连时尘安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她也来不及细想,她可?不愿做那块狩猎者嘴里的肥肉,煎炸炒煮都由对方摆弄。
时尘安迅速逃命似的离开了暖阁。
刘福全候在外头呢,但时尘安也没理会?他的叫唤,一口气跑出了未央宫才肯作罢。
她没叫寒月,而是一个人在外待到掌灯时分?,等到非要回去不可?的时候方才慢吞吞往未央宫走去。
时尘安想了很久,都没想好该如何回去面对靳川言。她已经意识到接吻这?种事是属于夫妻之间才可?以做的事,与生儿育女一样的亲近隐秘,靳川言来吻她,应当是觉得聘礼交到了她的手里,二?人离成?为夫妻只差了一道仪式,因此才肆无忌惮起来。
论理来说时尘安该恼的,因为她并没有很正式地应下靳川言的求娶。然而事实是,尽管时尘安仍旧对嫁给靳川言这?件事保留一定的抗拒,但她并不讨厌和他亲近。
或许也是同床共寝太久,时尘安早就习惯了靳川言的怀抱与味道,她对于他的亲昵没有显示出任何的抵触。
因此,时尘安也就更迷茫了,她闹不清眼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她倒不是没有见过,相反她在村头的寡妇和她无数的姘/头上见识过这?种露水姻缘,也因此时尘安感受到了更大的震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想,时尘安啊时尘安,当真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叫时尘安认清自己‘水性杨花’的本质是困难的,但更为困难的是她不知该如何面对靳川言。
当她只想和靳川言亲亲的时候,靳川言好像已经把她当作了娘子看待。
为什么?他不能随性些,也只是单纯地想和她亲亲呢?
时尘安颇为苦闷地回到了暖阁,刘福全仍旧侍立在门前?,一如她离开时的样子。
时尘安看着透出烛光的门,迟疑道:“靳川言可?睡了?”
刘福全看着满当当的烛光,微笑,言下之意很明确,您说呢。
时尘安有些泄气。
靳川言怎么?就不知体贴些,真睡也好,假眠也罢,被子一盖,一宿过去,这?件事也就可?以稀里糊涂地揭过去了。
时尘安搓着手,犹犹豫豫,不想进去。
刘福全见状,十分?有眼力见地凑上去,劝道:“姑娘还是快些回屋罢,陛下被锁了快两个时辰了,晚膳都还不曾用。”
时尘安惊讶极了,尽管靳川言确确实实把钥匙交给了她,但她以为他应当准备了备用钥匙,否则,堂堂九五之尊成?了小女子的阶下囚,这?要是传出去了也不像话。
但刘福全愁眉苦脸的样子分?明告诉了时尘安,靳川言没有备其他的钥匙。
钥匙至始至终只有时尘安手里那一把,他心甘情愿做她的阶下囚。
时尘安抿抿唇,推门进去了。
靳川言枕着引枕,靠在床头,屈起膝盖正翻书看,那手链粗硬狰狞地锁在他的腕骨上,留下非常刺眼的红痕。
时尘安当然看到了,她想到正是因为她贸然离去,才导致靳川言不得不戴着三斤重的手链,弄出一手腕的伤痕来,不免愧疚万分?,她忙掏钥匙给他开锁,又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
“我还好。”靳川言合上书,任着时尘安还他自由,冷静地道,“也就是两个时辰行动不便,用不了晚膳,批不了折子,还要顶着备抛弃的不安等着某个小没良心的回来。每一回外头有些响动我都会?支起耳朵仔细听动静,在过去的两个时辰里,我已经不记得失望了多少次。”
他看向时尘安:“时尘安,我当真以为你不要我了。”
直到此时,烛光莹润进帘帐,时尘安才发?现他的下垂的眼尾微红,仿佛一只哀鸣的弃犬。
她愧疚地失语。

“抱歉。”时尘安赶紧取出藏在身上的钥匙, 俯下/身去,快速给靳川言开锁。
靳川言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那压下的目光若有实质,仿佛孙猴子身上?的五指山, 压得时尘安手脚发麻, 套环打开,手链失了?依托已经掉到了?床榻上?,时尘安握着靳川言的手, 仍旧没办法抬起
不?是抬不?起来,而是依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可哪怕这样装鸵鸟龟缩不?前, 靳川言也不?肯轻易放过她, 那手链枷出的伤痕正明晃晃在眼前, 破了?的皮翻出底下粉色的肉, 上?面隐有红线般的血丝。
时尘安的手指缓慢地依着伤口四?周完好的肌肤摩挲过一圈, 道:“对?不?起。”
“无?妨。”靳川言温言, “只要你?不?抛弃我,你?可以对?我做所?有的事。我说过,我是你?的阶下囚。”
时尘安的睫毛一颤, 无?言的环境闷得人难受,她顾左右而言他:“你?还未用晚膳吧,真巧,我也未曾, 肚子都快饿坏了?, 我这就着寒月传膳。”
语毕, 她便急匆匆地转头出去了?。
其实?她在屋里唤一声就好, 寒月伺候人向来警醒, 听唤便来,不?必她如此大费周折还要出屋一趟。
靳川言知道她这是故意没事找事找, 就为了?躲着他。
他缓慢地拧了?拧腕骨,那点小伤对?于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哪怕血丝都被他拧成了?血流,他的神色仍然是沉寂的。
半晌,靳川言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翘唇一笑,一双眼眸饶有深意地望向了?西南边。
时尘安为躲靳川言,用完晚膳便迅速爬床歇息,两眼一闭,只装世事不?知。
大约是她睡得过早,一段小眠后她又迷迷糊糊醒来,摸到半床清冷,靳川言尚未回来。
时尘安坐了?起来,看向从窗棂透进来的清冷月光,她下意识叫了?声寒月。
靳川言不?在时,寒月总是守着她,轻易不?离开暖阁,因此她只一唤,屋内就响起了?细碎的声响,很快一盏油烛被点了?起来。
寒月道:“姑娘可要喝茶?”
时尘安摇摇头,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寒月掏出核桃大小的怀表瞧了?眼,道:“快打四?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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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尘安怔了?下,看向身侧空荡的床榻,都快四?更了?,靳川言还没回来么?
寒月察觉到她的视线,道:“刘公公命人传话回来道朝堂出了?事,陛下正与诸位大臣在文渊阁商议,今晚怕是回不?来了?。”
什么样的朝政竟然能叫靳川言顾不?上?身体,没日没夜地处理??
时尘安有些?忧心他的身子。
寒月适时道:“姑娘要去文渊阁看一看陛下吗?”
时尘安愣了?下,下意识就要拒绝:“我去文渊阁恐怕不?妥。”
那是商议朝政的地方,她跑过去像什么话。
“哪里就不?妥了?。”寒月柔声道,“陛下忙了?一夜,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眼下估计又饿又累,姑娘若肯亲手煮份宵夜送去,正好叫陛下歇歇,松乏下筋骨。”
她一说宵夜,时尘安便想到了?那碗鱼圆龙须面,紧接着‘靳川言上?钩’五个?字便顺理?成章地跳出了?脑海。
时尘安顿了?顿,心里油然生了?一股道不?清说不?明的冲动,或许她只是纯粹想要关照靳川言的身体,又或者她只是想把饵钩下得更实?些?,让靳川言更加得喜欢她些?,总而言之,时尘安的身体被那股冲动推动了?起来。
她要去膳房再给靳川言做碗鱼圆龙须面。
鱼圆鲜嫩,龙须面劲道,盛在虾油熬出的高汤里,外面细心地罩上?防蚊虫的纱罩,再盖上?竹编的食盒盖子,稳当当地拎在时尘安的手里,被她提着往文渊阁走去。
这还是时尘安头回去文渊阁,踏上?陌生的宫道时,那心里的冲动早被夜风吹凉了?,只剩了?些?沮丧。
时尘安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她明知自己不?敢喜欢靳川言,却还要自私地利用靳川言的心理?,向他卖好,只为了?让靳川言更加喜欢她些?。
这又算什么呢。
文渊阁挂着玄铁灯笼的檐角已经出现在一起,时尘安却止了?步子,食盒垂头丧气地被她反握着转了?一圈,时尘安提起脚:“我还是回去。”
寒月尚来不?及开口劝,便听到一道陌生却又浑厚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时姑娘。”
时尘安听到甲胄摩擦发出的铜铁相击声,她重新放下脚,抬起头,看到了?白?缜。
时至今日,时尘安还不?曾与白?缜说过话,但白?缜作为靳川言手里最锋利也是最忠诚的那把刀,着实?给时尘安留下过巨大的阴影,她的脸微妙地发白?,鞋底黏在地面,心底却拔地起声,催促她赶紧跑。
就这会儿功夫,白?缜已到了?面前,那素来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但因为过于粗糙而显得格外可怖。
他道:“时姑娘是来见陛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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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尘安只觉手里的食盒千斤重,她道:“啊,嗯,是的。文渊阁重地,我不?该擅自踏足,我,我这就回去,这食盒便麻烦……”
她一顿,她还弄不?明白?白?缜的官职。
白?缜却已让开了?身,将那条宽阔的宫道呈在时尘安眼前。他道:“时姑娘还是亲自送去罢,陛下发了?一晚上?的怒火了?,看到姑娘,他也能高兴些?。”
时尘安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变革受阻了??”
靳川言总在暖阁批折子,骂大臣,时尘安在旁看书陪他,因此知道他一面查贪墨,一面变革,既给官员定下了?详细的考核制度,又着手回收地方豪强的土地,分发给失土贫奴。
这几件事,样样都在动既得利益者的利益,推行得并不?顺利,靳川言脾气摆在那儿,先讲道理?,讲了?道理?不?听,就让军队出马直接推了?。
时尘安依稀听到过几本折子斥骂靳川言暴君的折子,但靳川言此人在时尘安面前格外好面,他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好,但也见不?得时尘安知道别人骂他,因此这些?折子再没有出现在暖阁。
渐渐的,时尘安也就不?知道变革到底变到了?什么程度。
白?缜闻言叹气,道:“时姑娘去了?便知道。”
文渊阁内此时是一片狼藉。
靳川言纵然熬了?一晚,但骂人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你?们就知道说这四?个?字,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你?们只知道中庸之道吗?朕从长计议了?,国库里的银子你?们变出来给朕,还是你?们有本事让大周的百姓都穿上?御寒的棉衣?”
一道苍老?的声音疲惫道:“陛下,宁王由此纠集不?满陛下行事的豪绅举旗造反,亦是不?争的事实?,臣等只望陛下缓和行事,少些?杀戮,如此对?朝政稳固大有益处。”
时尘安听得造反一词心中怵然,靳川言却犹自冷笑:“朕不?杀人,只变革,难道那宁王就没有反心了?吗?那么多的刀剑,可不?是一年半载就可以集齐的。”
“宁王有反心不?假,若不?是陛下的刀悬得太紧,那些?豪绅也不?会跟着反。”
“王振!”靳川言拿起茶盏砸了?过去,“依你?所?言,豪绅造反还是朕逼的了??”
比瓷盏砸裂的声音更想的是惨痛的呼叫,时尘安一惊,文渊阁内却陷入了?死寂之中。
靳川言冷声一字一顿道:“若是贫农揭竿而起,你?们骂朕暴君亡国,朕认,可是豪绅为了?护田而反朕,你?们也敢怪到朕的头上?,朕……”
刘福全?见状,忙把门打开,在时尘安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把她推了?进去,门骤然在时尘安身后合上?。
时尘安呆愣愣地看着那望过来震惊的四?双眼睛,她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我好像走错了?。”
靳川言眼里的暴怒未退,杀意都快将怒火吞噬,若不?是时尘安猛然闯入,他早下令把那王振拖下杖毙了?,然而刚发一半的威迎面遇上?了?时尘安,倒叫他生出几分不?自在了?。
他轻咳:“你?来了?。”
时尘安茫然道:“我来了?。”
这番对?话白?目到三个?臣子面面相觑,尤其是那王振,可怜兮兮地用手捂着额头流血的伤口,小命都快悬在剑尖上?,却不?想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寒芒直刺的长剑急速从他胸前抽开,王振只感?到绝处逢生之后的空虚与茫然。
然而他的同僚反应更快些?,靳川言金屋藏娇的事并非秘密,大年初一贺春时,他也曾拜托夫人千万要与那位娇娇搞好关系,如今见到时尘安只着春衫春裙,拎着食盒,一副给小情郎送餐食的模样却闯入了?文渊阁,他自然立刻意识到了?时尘安的身份。
生机来了?!
同僚精神一振,渴求的目光望向时尘安。那目光过于火热,时尘安纵然想无?视也没有办法,她硬着头皮把食盒放在了?靳川言的桌上?——案桌上?都是折子,最初还寻不?到下脚的位置,还是靳川言将折子都扫开,食盒才勉勉强强占到了?个?位置。
靳川言道:“你?亲手做的?”
时尘安道:“嗯,鱼圆龙须面,我记得你?爱吃。”
靳川言便笑:“我确实?爱吃。”
他笑起来时仍旧是时尘安熟悉的少年郎的模样,总是悠哉游哉,游刃有余,以欺负她为乐,生活里找不?到一丝霾意。
时尘安见惯了?这样的靳川言,倒对?作为暴君的他陌生了?许多。
但那三道炽热的目光仍旧追寻着她,她知道他们在渴望什么,时尘安的性子也决定了?她没有办法对?他们的渴望置之不?理?,因此她斟酌着开口:“靳川言,你?别杀人。”
其实?即便开了?口,时尘安也没觉得靳川言会听她的,他一向专横独道惯了?,听不?大进他人的意见。
王振的意思?她听得分明,他不?是在归咎靳川言,只是觉得可以用更和缓,冲突更少的方式将变革落地,而不?是动辄血流漂杵。
兔子急了?会咬人,狗急了?会跳墙,更何况人呢。
但靳川言自有一套逻辑,他不?会听,就像时尘安劝他放过袁姑姑她们时一样,他不?在乎名声,只要结果。
靳川言在汤面氤氲的热气里抬眼看她。
时尘安低垂着眼眸,没有与他对?视,因此他看不?到她眼眸里的情绪,只能看到她漂亮的唇线抿得很紧,好像很不?安。
靳川言继而又看向那三个?做事只求徐徐图之,缓缓推进的文臣,他嗤笑了?声,于是很清楚地看到王振把手从额头上?放了?下来,似乎有些?泄气,破罐子破摔了?,人都要死了?,也无?所?谓这点伤口。
靳川言道:“行。”
时尘安吃惊地看向他。
靳川言又道:“听你?的,我不?杀人,留他条命。”

三个大臣带着对时尘安的谢意, 互相搀扶着走出了文渊阁。
时尘安看着重归于空荡的文渊阁,角落的落地石英钟已将指针指向了五更天,就要上?朝了。
靳川言当真熬穿了个夜。
她有些心疼:“宁王造反之事可商议出结果了?”
这么一想, 时尘安心里也有?点气, 宁王造反是?多要紧的事,结果王振等人不?去商议这个,反而和靳川言掰扯这个责任该谁来?背的事, 先不?论对不?对,事急从权, 这种没要紧的事就不?能放到事后去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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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这一晚上?, 可都?是?被耽误了。
靳川言一顿, 他?舀起鱼圆, 喂给时尘安吃, 道?:“宁王不?足为?惧。”
时尘安咬着鱼圆, 看靳川言吃龙须面吃得津津有?味,颇有?胃口的样子,好?像确实不?曾为?造反之?事有?过半丝忧虑。
可是?自古以来?, 造反不?都?是?大事吗?时尘安很是?不?解靳川言为?何能这般不?在意。
靳川言嗤笑道?:“造反岂是?这般简单,宁王有?银子,有?刀剑确实不?假,可是?他?有?兵吗?有?将?才吗?排兵打仗这种事, 哪是?区区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想会?就会?的。”
这倒不?是?靳川言有?意轻看宁王, 而是?事实本就如此。别说带兵打仗了, 就是?给宁王一千人, 让他?去排布输送粮草的事, 他?也排不?明白,而带兵又不?单单只是?有?组织能力这样简单就好?了。
靳川言道?:“更何况陆行舟确实有?本事, 在宁王偷偷勾连豪杰之?际,就被他?看穿了猫腻,让锦衣卫把密折送了进来?。”
在提到陆行舟时,靳川言面色有?异,额外多瞧了时尘安一眼,果然时尘安脸上?流露出了些许敬佩之?意,倒让靳川言吃味得很。
他?闷了会?儿,却也不?能否认陆行舟的能力——虽则这事也算误打误撞,靳川言要各地收回豪强吞去的土地,宁王作为?兖州最大的豪强,就这么被陆行舟盯上?了,此子也算有?毅力,天天蹲在宁王府前,原本是?想搜罗点罪名,让靳川言找个由头名正言顺地治一治亲叔叔,但很快他?便因此发?现了宁王与某些豪绅来?往过亲过密。
于是?密折送进长安,靳川言当即派了锦衣卫去查,就这么把宁王造反的意图查了个水落石出。
时尘安听了更是?不?解,问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先把宁王拘起来?,反纵他?揭竿?”
靳川言叹了声,苦笑道?:“我的好?尘安,师出总要有?名。”
时尘安疑惑道?:“难道?他?的名目不?是?诛杀暴君,替天行道??”
但这话一说出口,时尘安就知道?是?不?对的,靳川言无疑是?个暴君,但他?的暴行只针对官员和富商,对底层百姓却诸多仁爱,不?仅给他?们田,还减轻赋税徭役,让他?们休养生息,因此宁王要打着诛杀暴君的名目在民间招兵买马,豪绅会?响应,百姓却不?会?。
这也是?为?什么靳川言刚刚会?说宁王没有?兵。百姓也不?是?傻的,靳川言的仁政一道?道?施下来?,他?们知道?好?好?种地有?饭吃,又为?何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宁王造反。
那可是?造反欸,失败了是?要诛九族的,因此都?不?去。
宁王等人向来?傲慢惯,以为?财帛能买人命,只要给足银钱,自由穷苦大头兵替他?们卖命,却不?想他?们轻若草芥的命也会?被百姓视若珍宝。
于是?宁王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要造反,却没有?兵,可要不?造反,皇帝的砍刀已经悬在他?脑袋上?了,因此他?没有?办法,只能勉强把杆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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