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紧张地辩解:“可是白老板男生女相,长得比烟香楼的花魁姑娘还要美。我听人说,能亲香一口花魁姑娘,那魂都能飞到九霄云外去。我一时没忍住,就想看看那些人口中的一亲芳泽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才顺水推舟,拿白老板开刀……不过,除了鼻尖撞得生疼,好似亲香美人的滋味也不怎么样!”
白梦来原本心情愉悦,可他听到此处,顿时黑了脸。
白梦来咬牙切齿,语气不善地问:“哦?敢情你将我当成姑娘,这才亲近于我?还拿我和烟花之地的卖身花魁作比较?”
此话一出,玲珑倒也不知是该说“是”或“否”。
她确实是对这档子事有些好奇,特别是小弟们平日里出门勾三搭四,和她讨论个中滋味。她也只能干巴巴地敷衍两句,自个儿却没机会尝尝鲜,令她艳羡极了。
玲珑自然是听出白梦来话语间微含愠色,她不敢再激怒白梦来,只得小声道:“当然,白老板比花魁姑娘可美多了!”
岂料,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任谁被喜欢的姑娘当成弱不禁风的女子,心里都会有气的。
白梦来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绝不是柔若无骨的女人。
他大动肝火,隐忍不发,几个眼风间,白梦来的手指已然擒住了玲珑的下颚。
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白梦来的黑眸极漂亮,好似一池深不可测的幽潭,能诱人深入,溺亡于瞳眸间。
玲珑一时间都忘记挣扎,即便白梦来在生气,她也不惧与他对视,好似潜意识里,她知道白梦来不会伤她。
他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吗?
还是想做些其他什么事儿?
玲珑困惑地问:“白老板?你怎么了?”
白梦来的手微微收紧,他低垂下眉眼,逐渐靠近玲珑。男子乌黑发亮的长发垂挂下来,若有似无地贴近玲珑的脖颈。那发丝儿若无其事地挠她痒痒,害得她忸怩身子,想要逃离。
还没等玲珑伸出手来捋过肩上的男子长发,她的手腕便被白梦来扣住了。
男子的手掌宽大,握住她窄细白净的腕骨,怎样都不肯松开。
玲珑不是不能挣脱开来,可她被白梦来那等有力的手禁锢住臂膀,满心仅剩惊讶了。
她原以为白梦来这般养尊处优的人,定然是手无缚鸡之力。岂料他真动怒,手上还是有几分力量,令她一时间难以招架。
“白老板?你怎么了?”玲珑不愿弄伤白梦来,又很奇怪他突然失态。
她的脸被迫仰视白梦来,手腕也被他死死束缚。
白梦来靠得好近,好似玲珑细密的眼睫毛都能感受到男人炙热的呼吸,并随之微微颤动。
白梦来喉头滚动寸许,他嗓音沙哑地道:“我不过是想证明……我并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子。”
“嗯?什么意思?”玲珑不懂。她看着眼前冷艳矜贵的男人,莫名耳根发烫,浑身犹如火烧。她头一次心生惶恐,脑袋混混沌沌,一时间哑口无言。
明明很慌张,玲珑却并不想逃跑。
因为她知道,白梦来是她的家人,他救过身负重伤的她,他绝不会伤害她。
白梦来瞧着玲珑坦荡的眉眼,头一次觉得自个儿此刻真是丑态毕露。可他顾不上那么多了,真让他忍,他恐怕能发狂。
那欲火在心中埋下种子,野心勃勃生根破土,它长出来了,浩浩荡荡侵占了白梦来的所有思绪。
白梦来微微闭眼,道:“玲珑,女子不能这样。”
“什……”么?
玲珑话才说到一半,她突然看到男人径直靠近了她。
白梦来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如同豺狼虎豹一般,撕咬她。
“唔?!”玲珑瞪大眼睛,不明就里。
她的唇齿满是白梦来的气息,浓郁的清甜花香,不住萦绕着她。
玲珑整个人都飘飘然,她褪下发软,脊背酥麻,若不是白梦来好心扶着她的腰,她站都要站不稳了。
这是怎么了?白梦来是……情难自禁吗?
玲珑被吻得七荤八素,不得喘息。她的眼角湿热,整个人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夕。
白梦来是很忌讳被她说成“女子”,所以伺机报复她吧?
除了这个,玲珑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迷迷糊糊间,玲珑想到此前白梦来施恩于她,玲珑无以为报。
假如白梦来喜欢这个吻,那么这一回,就当是她报答白梦来得了。
她对他的孟浪之举既往不咎,也不会再提,就当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玲珑胡思乱想,都忘记要挣扎。
过了足足一刻钟,白梦来这才松开了她。
白梦来已经没脸见玲珑了,他抬指,擦拭唇边留下的女子口脂,沉默了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是不是禽兽不如?和玲珑还没什么关系,就对她干这样亲密的事。
白梦来目光躲闪,隔了很久,才丢下一句:“我……会负责的。”
说完,他头一回慌乱地离开花厅,逃之夭夭。
唯留下玲珑呆若木鸡,喃喃:“我没想让你负责呀。”
玲珑咬唇,回想了一下之前那个意乱情迷的吻以及男子粗重的喘息……假如亲香对象是白梦来,感觉还不赖,至少她不讨厌。
待白梦来行色匆匆走后,玲珑才想起这个吻的始作俑者不是赵夫人的事吗?
想来事情闹得太大,已经没有机会询问详细情况了。
夜里,玲珑想寻白梦来讨要“报酬”,奈何他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居然闭门不见,连夜食都是让兰芝随意操持,没有亲自下厨。
柳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拉着玲珑追问:“主子出什么事儿了?”
终归是些羞于见人的事,玲珑囫囵吞枣式寻了个敷衍的借口,糊弄过去。
柳川没多想,主子的心思岂是他们能猜到的?于是也就不再纠结于此,吃完便回屋里倒头就睡。
兰芝心思敏锐,一下子便瞧出其中关窍,其中有猫腻呀!
她抿出一丝笑来,假模假式调侃玲珑:“你今儿和白老板独处那样久,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玲珑到底是个姑娘,心事被人戳穿,面上顿时烧红,飞霞满面。
她含糊其辞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白老板怎会闭门不见人?”兰芝用帕子给玲珑擦了一枚晒干了的大红枣,递过去,道,“要有什么事儿,你就和兰芝姐说。我好歹是比你多吃两年米长大的,高门大院里的事儿见多了,还能给你拿个主意。”
玲珑自小身边就没什么手帕交,问小弟,他们也不太懂姑娘家的心思。
如今兰芝不吝赐教,玲珑也起了点想法。
她咬了一口香甜的干红枣,细声细气地问:“兰芝姐,你有没有……亲过人呀?”
兰芝心里被她唬了一跳,她原本想到是这对小情人含情脉脉互诉衷肠,岂料一出来就这般劲爆?难不成是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好乖乖!
兰芝心急火燎地拉来玲珑左右查看,但见她衣襟里头包裹的脖颈与肩窝都没有红痕,心里松了一口气。每回钟姨娘承宠,那身上必然红痕斑斑,玲珑身上干干净净的,这就代表没被白梦来欺负了,这很好。
自家大白菜要被猪拱了,即便那人是给她月钱的衣食父母,她也是不愿的。
玲珑还小呢,还要将养一段时日,哪能被男子欺负去?
玲珑见她皱着眉头,左看右看,不明就里地问:“兰芝姐,你在瞧什么呢?”
兰芝笑了笑:“没事儿!就是最近不知是不是院子里跑来了野猫,惹上了蚤虱,浑身上下满是发痒的红点,我瞧瞧你身上有没有被叮咬。”
玲珑见她关心自己,俏笑:“没呢!而且我皮糙肉厚,不怕这玩意儿。改明儿,我让柳大哥出府买些菖蒲末、雄黄粉来撒上,治狗虱有奇效!”
“嗳,这敢情好。”兰芝被她一打岔,险些忘记自己要问什么了。
她忙拉回话题,继续追问玲珑:“你方才问我有没有和人亲香过?怎的好端端问起这个了?难不成是有人轻薄于你?”
兰芝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问得极其直白。
玲珑对她没有戒备心,不想瞒兰芝,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折中想了个法子,用朋友的说辞冒充自个儿。
于是,她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一个朋友呢,想追问老板一些事儿,偏偏老板藏着掖着不说,还立下赌约。若是我朋友肯亲他一下,他就告诉她所有想知道的事。”
兰芝手间绞动手帕子,问:“你朋友……不会真亲了吧?”
“嗯!”玲珑毅然决然点头。
兰芝小心翼翼问:“亲了哪儿呀?”
玲珑指了指唇,道:“这儿!”
兰芝双手合十,嘴上直念佛:“好乖乖!可不傻吗?非要亲嘴巴子……是那老板要求的?”
玲珑摇摇头,道:“不是,是我……那个朋友自己亲上去的。”
闻言,兰芝原本悬着的心瞬间落地,她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原来是小两口两情相悦,还真是歪打正着。”
“啊?”玲珑没懂她在说什么。
兰芝朝玲珑挤眉弄眼,问:“你那个朋友,怎么想到亲那里?若是一个赌注,亲脸就绰绰有余吧?”
玲珑愁眉苦脸地道:“主要是我朋友的老板刁钻,万一亲了脸,又说不作数没诚意,逼她再亲,那岂不是骗来两下亲香了?因此,我朋友想着一步到位,这才无奈亲了嘴。”
她的话音刚落,兰芝呼吸一滞,欲言又止。
好家伙,原来是白梦来喜怒无常、卑鄙阴险的形象深入人心,玲珑这是不得已才为之。
兰芝忧心忡忡地问:“那你这朋友换来她想知晓的消息没?”
“没。”玲珑摇摇头。
“啊?!老板反悔了?”
“不是,是他跑了。”玲珑颇为遗憾地道。
兰芝咬牙切齿地道:“亲完就跑,这厮真不是个东西!”
兰芝揽住玲珑的肩头,将她拉到自己面前,语重心长地叮咛:“玲珑,你还小,不懂事,兰芝姐说给你听。什么狗屁赌约,那分明就是个幌子,哄你……你朋友去亲近他的!你瞧瞧,他占完便宜就跑,全然没点男子担当!这样的男人,你惯得他好脸色,理都不要理!”
“他说会负责的。”虽然玲珑也不懂白老板口中的“负责”是什么意思,权当替他辩解一回吧。
“负责?”兰芝抬指抵住玲珑白净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听他扯谎!要他真有胆子,三媒六聘,请媒人来家中迎你,这才是负责任。”
玲珑皱眉,迟疑地道:“不过就亲香一下,还要成亲啊?”
可她不想对白梦来负责,那该咋办?她这算是始乱终弃的渣女吗?
兰芝剜了她一记,道:“不然呢?光是嘴上说说,谁不会?不过他这副德行,你朋友也不要太将心思牵在他身上了。左右只是亲香一回,你不说我不说,天底下还有谁知晓?不过你可得好生叮嘱叮嘱你朋友,只这一回被骗也就罢了,下回可要长点心!”
玲珑若有所思点点头:“柳大哥也是这么说。此前我将我朋友的事告诉过他,他也让我……我朋友防着那老板一些。”
兰芝一听柳川的想法和她一样,这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兰芝含羞带臊抿出一丝笑来,道:“你瞧瞧,你柳大哥多英明神武的人,凡事多和他讨一讨主意,准不吃亏!”
赵家灯火通明,明明已是深夜,却无人敢睡。
赵夫人回府后,收到赵家老夫人送来的家书,称她思念嫡长孙,两日后便回赶来皇城小住一段时日。
赵夫人见状便知,赵家老夫人的病情有所好转,都能上皇城来了。
当年她返乡养病,将赵家分了家,二房、三房在外地各自操持生意,各不相干。大房家业虽说不算多,可店铺全在皇城内,天子脚下,寸土寸金,再小的门面,也有点油水可捞。
赵家老夫人也是心大,将皇城里的生意都交到赵夫人手中。对此,二房夫人、三房夫人常有怨言,说老太太偏心,将最赚钱的营生分给守寡的大房夫人。
可谁都知晓,赵家老太太待大房好,不过是看在嫡长孙的面子上,要是没这个孩子,赵夫人就连路边草芥都不如。这偌大的家业,也是要交到她的宝贝孙儿手上的,只不过赵夫人是孩子的母亲,这才能分一杯羹来。
若是让赵家老夫人知晓,自己的宝贝孙儿没了……那赵夫人的当家主母位置,岂不是也要黄了?
赵夫人慌了神,她在房中手足无措地来回踱步,道:“娘,我看这五千两银票的赎金……还是得给啊!再不给就来不及了!老太太还有两日就到了。”
要不是她胆战心惊,也不会失言喊奶嬷嬷“娘亲”。
奶嬷嬷警惕地环顾左右,见没外人在,这才出声哄她:“五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啊……”
“再怎样肉疼,只要我还坐在赵家大房夫人的位置上,这钱就能再挣回来!可要是我赵家夫人的位置没了,那咱们就得过回此前的苦日子了!”赵夫人握住奶嬷嬷的手,指尖都有些发白。
奶嬷嬷想到自个儿在乡下种地养鸡的日子,虽也算吃穿不愁,可哪有如今这穿金戴银的富贵日子好过?吃过山珍海味,要她再尝粗茶淡饭,可就难以下咽了。
奶嬷嬷也是打死不想回到从前的日子,她咬了咬牙,道:“那就赶紧把孩子换回来吧!要是老太太发现孩子不见了,那可真是大事不妙!”
“正是这个道理。”赵夫人心一横,将自己的首饰还有库房里的珍宝都拿去典当了。
她折腾了足足一日,才凑齐了五千两银票。
赵夫人不敢怠慢,按照绑匪的吩咐,将钱完好无损送达青石驿站。
不过一日,她儿真的全须全尾回来了。
赵夫人抱住自家的孩子,喜极而泣。就在她满心欢喜之时,又冷眼扫过赵家的奴仆,细细端详这些人的神情。
白梦来不是说过吗?这内鬼就在她府上!究竟是谁敢暗算她,待赵夫人伺候完老夫人以后,她慢慢和这人清算!
赵夫人嘱咐奶嬷嬷:“且盯着些!若是劫持我的儿的人真是府上奴仆,那么多的银两,足以让他们下半辈子过得风光,何须委身于我府上为奴为婢。若是哪个近日气焰嚣张,有离府之嫌,只管乱论打死,不必禀我!”
“是!”奶嬷嬷得了令,趾高气昂地退下了。
两日后,赵家老夫人果然如约而至。
赵家老夫人似乎有头风痛症,额前包了貂毛暖额。为求美观,那毛茸茸的暖额上还嵌着绿宝石,显得一身打扮既庄重又金贵。
赵家老太太年轻时也是个厉害人物,如今老了,倒慈眉善目起来。
她瞧见赵夫人,笑道:“这般风大,还在外头等什么?快些进屋里去吧,莫要冻着我的玉哥儿。”
赵夫人的孩子单名一个“玉”,有“美玉无瑕”之喻义在内。
玉哥儿前两日被吓住了,让道士喊了一天的魂,这才有些精神气儿在。
她满腹委屈,却不敢忘记娘亲的告诫,只得毕恭毕敬对着老夫人行礼:“祖母一路劳累。”
赵玉虽说年纪小,可她早慧,又知自个儿身份特殊,一直对母亲的安排言听计从。
幸亏赵家老太太虽稀罕孙儿,又怕孩子被老辈儿宠坏,因此只嘴上夸赞嫡长孙,从不会将男孩儿搂到怀中亲近。
赵家老太太笑眯眯地拍了拍赵玉稚嫩的小手,道:“转眼间,我家玉哥儿这这般大了。祖母老咯,今后也得靠你了。”
“祖母不老。”赵玉主动去搀赵家老太太进屋里。她喜欢祖母,因为祖母待她亲和。
可是赵玉也知道,自己不是哥儿,而是姐儿。若是让祖母知晓了,那她会不会被逐出赵家呢?
娘亲说过,她们在赵家是寄人篱下,待熬死了祖母就出头了。
她难过极了,她根本就不想祖母死掉。
这般想着,赵家老太太已让丫鬟们扶着躺到胡床上了。
许是这一路劳累奔波,赵家老太太很早便睡下了。
待半夜时分,赵家老太太的贴身丫鬟石榴忽然来宝珠院寻赵夫人:“老夫人请夫人去一趟香珠院,老太太有事要吩咐。”
老太太的命令,赵夫人虽疑惑,却不敢怠慢。
她忙让人伺候自己梳妆打扮,正要出门时,那石榴又胆大包天拦住了奶嬷嬷:“老夫人有令,只许夫人独自前往,不许您带奴仆。”
这般郑重其事地传唤,倒让人心里打鼓。
赵夫人和奶嬷嬷面面相觑,谁也闹不明白其中关窍。
“究竟是什么是?”赵夫人忍不住问。
石榴微微一笑,道:“老夫人的打算,奴婢哪里知晓?夫人只管照做便是,莫要惹老太太烦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夫人再忐忑不安,也只能跟着得脸的大丫鬟去了。
待赵夫人来到宝珠院时,赵家老夫人已然在胡床上裹被等着了。
屋里烧着火塘,分明暖和如春日,可赵夫人还是觉得肝胆俱寒。
她许久未曾见过赵家老太太板着一张肃穆的脸了,也不知是否她哪处行差踏错,惹了老太太厌烦。
赵家老太太摆摆手,道:“石榴,你吩咐院中的奴仆都退下,不得靠近香珠院,我有要事要和大夫人说。”
“是。”石榴小心翼翼合上了门。
片刻,屋外一阵骚动,似乎是丫鬟提着照路的灯笼,把下人们都带离了院子,防止人听壁脚。
赵夫人惴惴不安地问:“娘,您这般兴师动众寻我来,所为何事?”
赵家老夫人冷哼一声,将旁边的一盏茶劈头盖脸泼到了赵夫人脸上,呵斥:“混账东西!你还有脸问!好一手偷天换日,拿姐儿换我家哥儿,还瞒了我这么多年!如意,我待你不薄啊!你真是寒了我的心!”
赵夫人闺名如意,赵家老太太也如她名讳,处处如了她的意,岂料她是猪油蒙了心肝的恶人,竟把赵家老太太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闻言,赵夫人“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她惊惶万状,不知是哪个地方出了差池!
赵家老太太怎会知晓此事?!她不是已经拿五千两银票收买了贼人吗?为何赵家老太太还是知道了此事?!
赵夫人鼻翼生汗,怯生生地喊:“娘,这一切都是误会……儿媳冤枉啊!”
“冤枉?”赵家老太太嗤笑一声,“你敢将玉哥儿带来给我验身吗?!你敢吗?!”
赵夫人自然不敢,她弓着脊背,瑟瑟发抖,一声不吭。
她想起当年她将银两塞到稳婆手中,求稳婆寻一名男婴来换走赵玉。
当年为了让缠绵病榻的赵老夫人宽心,她还特地将刚出生的赤裸的男婴给赵老夫人掌掌眼。让她知晓,赵家大房有后了,还是出自她的肚皮。
赵家老夫人一欢喜,果然将她从妾室抬成了妻室。如意就这般成了赵大夫人。
后来,赵家老太太返乡养病,她又偷偷摸摸换回了自家的骨肉,以姐儿冒充哥儿。
自打赵玉出生以后,孩子洗漱之事,她从不假借人手,就是为了将赵玉的性别瞒天过海。后来赵玉回府中了,莫说老太太了,就连她的贴身丫鬟,也没见过赵玉沐浴更衣的时刻,都是她这个做娘亲的亲力亲为。
赵玉大了,赵家老太太不会宠溺孙辈,太过亲近,那就更好糊弄了。赵家老夫人逢年过节上皇城来小住个把月,赵玉只要晨参暮礼,给老夫人请个安便回,不会出任何差池。
这些年都好好的过来了,怎就在这时,高楼倾塌,功劳毁于一旦呢?
赵夫人想不明白,可赵家老太太想明白了。
她怒目而视,骂道:“要不是我发觉了,你还想瞒我到几时?!如意,我自问从未亏待过你吧!”
许是怒火攻心,赵家老太太受了刺激,一口气没上来,咳得面红耳赤。
赵夫人惊慌失措地上前,拍抚赵家老太太的脊背:“娘,您要保重身子啊!”
许是家丑不可外扬,赵家老太太呵斥儿媳的时候,故意遣散了奴仆,给她保留了脸面。
因此如今恶疾发作,身边竟无奴仆来伺候。
赵家老太太这咳疾已然存在多年了,怎样调养都不见好。一旦咳嗽,还可能应发哮病,需将药粉吸入鼻腔才可救急。
赵家老太太气都透不过来,她双目圆瞪,眉眼狰狞,颤巍巍地探指,道:“那桌上……有药。”
“我去拿,我去拿!”赵夫人急忙跑到一侧的沉香木矮桌上翻找,果然寻到了药粉囊袋。
她大喜过望,拿着药,将其递给赵家老太太。
就在赵夫人递药的一瞬间,她犹豫了。
她看着眼前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家老太太,只觉得她这番病灶缠身的模样真是遭罪。
若是不给老太太用药,想必她会透不过气来,窒息而亡吧?
赵家老太太是病死的,而不是她害死的……
赵夫人心思沉重,冷眼旁观赵家老太太,迟迟不肯给药。
若是赵家老太太活着,那她这样骗人,赵家大房夫人的地位一定不保。
如果老太太病死了,无人揭发她的秘密,也无长辈可以管束她。
那么她还能继续当赵家的大房夫人,享尽荣华富贵。
于是,赵夫人恶向胆边生,一扬手,利落地将那药粉香囊丢出了窗外。
善恶一字之差,神魔一念之间。
赵家老太太痛苦难耐,那布满干瘪皱纹、饱经风霜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她好似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不知是安抚自个儿,还是想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
她眼睁睁看着作恶的儿媳妇,怪自己猪油蒙了心肝,居然让这样的蛇蝎毒妇坐上赵家大房夫人的位置。
赵家老太太还当她是个纯善之人,岂料这是包藏奸心的恶女。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夫人,咬紧牙关,面目狰狞。
赵夫人既然下了黑手,索性也不装了,她轻轻地笑出声,用娇媚的声音说出淬了毒的话:“您呀,就好好往生吧!”
赵家老夫人将双眼瞪得犹如铜铃一般,她咿咿呀呀说不出连贯的话来,只能看着这个犹如恶鬼的女人掌控全局,任她挣扎、凄凉地步上黄泉路。
说完,赵夫人就打算退出了这萦绕檀香的厅堂。她还有点慈悲之心在,可见不得人去死。
她会在屋外等候,过一刻钟,人死透了再回来。
就在赵夫人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拉动厅堂木门的一瞬间。她突然发现,这扇门被人从外抵住了,怎样都无法拉动。
赵夫人心生惶恐,加大了力道。她猛地推搡门板,却怎样都扯不开。
奇怪,门明明是从屋内上闩的,而满院的奴仆都被遣散了,又怎可能有人在外面抵门呢?
一时间,赵夫人毛骨悚然,发根竖起,头皮发麻。她整个人都觉得诡异至极,脊背骨一阵阵发凉。
她小声地喊:“来……人啊,老夫人出事了。”
赵夫人不敢回头,她心里有预感,自己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
是鬼怪吗?她不怕魑魅魍魉,做人时都斗不过她,遑论做鬼了。
赵夫人害怕的事,另有其他。
“不是想老身去死吗?怎么连回头的勇气都没了?”赵夫人的身后,传来年迈又熟稔的声音。
她胆战心惊地踅身,只见赵家老太太已然从胡床上坐起,她哪里有气若游丝的病态,分明是面色红润,身体康健,就连说话都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赵夫人被人算计了!她丑态毕露的模样全部落在人眼里了!
她两腿发软,坐倒在地。
看着赵家老太太浑身上下散发凛凛威压,赵夫人肝胆俱寒。
她向着老太太的方向膝行,声泪俱下,讨饶:“娘,我是一时糊涂才犯下滔天大罪啊!”
见赵夫人还想辩解,赵家老太太扬起拐棍打在她的脊背上,呵斥:“莫要诡辩,我有眼睛!”
就在赵夫人想要辩解之际,屏风后头又走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是一个装扮精致的女子,和一名八九岁的小童。
那小童的眉眼和赵夫人的亡夫有几分相像,他嗓音朗朗,扑倒在赵家老太太的怀中:“祖母!”
赵家老太太收敛了浑身戾气,怜爱地抚摸小童的鬓发:“哎哟,我的心肝宝哥儿。祖母是不是吓到你了?莫怕莫怕,不过是一场戏。”
小童依偎入老太太怀中,他回头,那双惑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挑衅地看着赵夫人,嘴角上扬,带着得意的笑容。
赵夫人惊骇不已,这孩子喊赵家老太太祖母,也就是说,他是老太太的孩子吗?
怎么回事?明明有嫡孙,又为何要千方百计让她生嫡长孙,给她大房夫人的位置呢?
而且这孩子比她的玉儿还要大,也就是说,在她怀上身子的时候,这个孩子就已经出世了。
难不成是近日才寻回府中的,因此设计要拉她下马?
不论真相如何,赵夫人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怪道白老板不肯帮她,恐怕是他早就猜出来这一切的始末。
能轻易拐走她的孩子,又能出入府中如无人之地,那必然是厉害的人物。
还能有谁呢?是赵家老太太的手笔。
赵夫人技不如人,这一回,是她输了。
她怨毒地瞪向那名眉眼妖娆的女子,对方也朝她笑,媚眼如丝。
女子走向赵夫人,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巨响,扫落了赵夫人所有颜面。
她是一家主母,居然被一个女子当成奴仆一般掌嘴。
这口气,她怎能咽下!
赵夫人捂住脸,面上那火辣辣的触感久久不散,她错愕地望着女子,欲言又止。
女子仗着赵家老太太的势,狐假虎威,连连冷笑,道:“混账东西!母亲这般待你好,你居然还想害她的命!原本母亲知晓你怀胎十月不易,想着即便你生下的是女儿,她也宽恕你一回,留你继续在赵家。岂料你包藏祸心,为了维稳自己的地位,贪图赵家的家财,居然对母亲起了杀心!依我之见,你是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