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舟走出门迎接,帮着檀岳搬东西,钟令守在门口,替他们一家?人?准备拖鞋。
见了面了,钟令一时有?些为难,她还?没和檀舟离婚,总不能称呼他们某董事长,可“爸妈”这两个词她也喊不出口。
她微红了脸,笑着喊:“叔叔,阿姨。”
还?有?,“大哥。”
“快进来坐。”
檀盛年在家?是?个直肠子,一听儿媳妇喊自己“叔叔”,他唇边的笑一时有?些僵硬,何清宁瞧出来不对劲,赶紧用手肘怼了怼他,示意他不要乱说话惹小两口不高兴。
她走近前?,拉着钟令的手亲热地说:“今天突然过来,没有?打扰到你吧?”
“当然不会。”钟令带着他们一家?人?往沙发边上走,说:“你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就怕我招待不周。”
何清宁少有?如此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转身冲檀岳使了个眼色,他便?递上一个红丝绒首饰盒。
何清宁将首饰盒塞到钟令手里,说:“今天也算是?我们一家?人?正式见面了,这是?我备下的见面礼,依依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钟令的眼神不由自主看向了何清宁身后的檀舟,他们都要离婚了,还?收什?么见面礼?
她拿着这沉甸甸的首饰盒,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檀舟走上前?,从她手中接过首饰盒打开?,是?一只帝王绿手镯。
钟令从小见过钟女士不少翡翠,但她从未见过水头这么好的玻璃种,色正色浓,绿得水汪汪的,上了拍卖会,随便?就是?八位数起步。
这见面礼如此贵重,钟令根本?不敢收。
但身边人?不客气,拿起手镯就往她腕上套,他说:“这是?母亲给儿媳妇的一点?心意。”
她望着檀舟温柔的一双眸,那双眼睛里有?极诚心的恳求。
她知道,她总是?心软,所?以她笑着感谢:“多谢...母亲。”
听她这么喊,何清宁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因为孟君重男轻女的影响,她其?实?更偏爱女孩子,可惜家?里全?是?男人?,她有?时候是?真的觉得挺烦。
当她知道她有?了一个如此美丽乖巧的儿媳妇,她可是?这个家?里除了檀舟以外最高兴的人?。
坐在沙发上的檀盛年一听,儿媳妇都叫母亲了,那他这个父亲不能示弱。
虽说他和檀舟的父子关系不太融洽,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和儿媳妇关系好,他赶紧叫檀星泽把他的礼物也拿了过来。
钟令被檀舟牵着坐到了檀盛年身边,一个更大的首饰盒,檀盛年打开?说:“这是?早几年我从伦敦拍回来的一套黄钻,特地留给儿媳妇的,依依看看,喜不喜欢?”
钟令之前?在苏富比的图册上看到过这套黄钻,项链上的主钻足足十八克拉,如果她记的没错,眼前?这套首饰的起拍价在当时是?280万欧元。
收了何清宁的礼物叫了她母亲,那檀盛年这里她也不能厚此薄彼,她开?开?心心收下,高兴喊他:“谢谢爸。”
这一声“爸”,甜到了檀盛年心里,他抱着檀星泽,笑得合不拢嘴。
檀岳也走上前?来,先是?向她道歉说:“之前?见面,不清楚你和小舟的关系,还?闹了些误会,实?在是?不好意思?,弟妹。”
他带上他的礼物,说:“这里是?我的一些小心意,你千万好好收着,算是?大哥给你赔礼道歉了。”
檀岳的礼物不像二老那么贵重,但也是?钟令想买买不到的鳄鱼皮Kelly,还?是?两只。
明明是?高兴的事情,钟令心中却隐隐泛着酸,她面上不表,也感谢檀岳说:“都是?些小事,大哥别记在心里,多谢大哥的礼物。”
檀星泽看大家?都送了礼物,突然也跑向自己的行李箱,翻出来他的小恐龙送给钟令,说:“婶婶,这是?每天晚上陪我睡觉的小恐龙,送给你,希望你每天晚上睡觉都能梦见我。”
童言无忌,惹得一家?人?开?怀大笑,何清宁拉过檀星泽,冲檀舟说:“快帮依依把礼物搬上楼去。”
钟令想说不用了,但檀舟已经抱起了箱子,就等着她一起上楼。
钟令赶紧让云姨招呼着客人?,她自己则跟着檀舟回了卧室。
回到衣帽间,檀舟自然而然帮她把包拎出来放在包柜里,钟令站在首饰箱旁,将手上的翡翠重新放进了首饰盒里。
她收了温和的表情,说:“这些东西我暂时保管着,我们离婚后会原封不动给他们还?回去。”
两人?默契沉默着,钟令只觉得心酸。
当初她看檀舟开?一辆30万的电动车,总觉得委屈了他,心里一直念着要给他换一辆更好的车,结果那是?人?家?大哥公司研发的新车,他只是?帮忙体验。
婚前?协议她分了一套面积不大的住宅给他,三千六百万,普通老百姓一辈子望尘莫及的目标,她以为他一定会高兴,结果人?家?父母的见面礼随随便?便?就能抵她一套房子。
她轻笑,果然这些事情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窗外雪光映着她单薄的肩背,檀舟关上包柜的门,想要走近拥抱她,又怕她反感,只能站在不远处踟蹰。
最后他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拥住她纤瘦的身躯。
钟令在他怀中挣扎,他轻说:“土地使用权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没人?能拿走属于你的东西。”
钟令一把推开?他,“所?以我还?要谢谢你吗?!”
折磨了她无数个日夜的事情,别人?轻飘飘一句话就解决了。
她多么无能。
骗她的人?,又是?多么可恶。
“对不起。”
他很轻地说:“对不起依依,我不该骗你,不该让你一个人?扛下这些。是?我太笨,没能察觉到你的无奈和压力,让你担惊受怕,日夜难安。”
他再次拥住钟令,轻柔的吻一直落在她发顶。
“都是?我的错,依依,你别生?气,别难过,好吗?以后家?里的事情都有?我,你别担心,好不好?”
钟令心上裂了缝,她没有?推开?檀舟,也没有?接话。
“好想你。”他说:“我好想你。”
他滚烫的掌心在她身上游走,克制又轻柔的动作,让她的身体止不住地轻颤。
他们分开?才两三天而已,她的身体却如此敏感,在他抱着自己的时候,贪图他怀抱的温暖。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轻易被人?扰乱的自己。
她推开?檀舟,冷声说:“他们还?在楼下等着,先下去吧。”
演完这场戏,就结束了。
钟家, 的确很少有如此热闹的时候。
檀星泽在?客厅和?小狗追跑着,檀盛年和檀岳在外公的茶台边上聊天品茶,何清宁拉着云姨说话, 厨房里还有厨师在准备年夜饭。
她和?檀舟站在?台阶上, 都快离婚了, 她还觉得有新婚夫妻的新鲜感。
多么离谱。
临近中午,家里又迎来新的客人。
容卓知道钟令心?情不?好,特?地带上了全家人来陪她过?年。
钟令看着容卓往她家里拎大包小包的?时候, 真的?很想问一句,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
容卓的?爸妈拿钟令当亲女儿看,女儿结婚这事儿没告诉他们,二老现在?还憋着气。
钟令在?门口?哄了好一会?儿,又拉着檀舟让他说好话, 二老这才跟着钟令进了家门。
她介绍两?家人认识, 檀舟也总算是知道了上次在?江边餐厅叫钟令依依的?男人,就是她口?中提过?的?琛哥。
两?家人都是做生意的?, 自然有很多话题可以聊, 客厅吵吵闹闹的?时候, 钟令被容卓拉到了楼上。
“你俩和?好了?”
钟令摇头, “没呢。”
“没?!”
容卓惊讶道:“没!你都喊上爸妈了?!”
钟令别扭转过?身, 抬手勾了勾头发掩饰着她的?心?虚, 说:“演戏而?已。”
容卓轻嗤一声,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盯着钟令:“你这演技够好的?啊!演得跟真的?似的?!枉费我?大费周章跑来陪你过?年, 结果根本就不?需要我?!”
“需要需要!”
以为容卓不?高兴了,钟令赶紧转身将她抱住, 她靠在?容卓肩膀撒娇,说:“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她看着容卓问:“你跟向思筠和?好了吗?”
“没啊。”容卓又阴阳怪气道:“我?可跟某些人不?一样。”
钟令被她说的?下不?来台, 干脆道:“那我?过?完年就去离婚!”
容卓扑哧一声笑出来,“到时候你别后悔就好。”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容卓拉开椅子坐下,故意叹气说:“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跟我?说,以后有底气了,有依靠了,结婚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我?反对也没有用。”
她问钟令:“那现在?呢?”
“离婚也是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吗?”
钟令沉默着,说不?出一句话。
当初的?深思熟虑,现在?想来不?过?就是一时冲动。
那她现在?说离婚也是深思熟虑,日?后再想起来,是不?是也是一时冲动?
容卓拉住她的?手,一本正经问她:“你还喜欢檀舟吗?”
喜欢与?不?喜欢,她这时候也不?能说的?很清楚。
看钟令犹豫的?神情,容卓便什么都懂了。
她劝钟令:“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结都结了,你也喜欢,他背景能力各方面都好,心?里也只有你一个?,干嘛非要把人往外推呢?”
钟令不?说话,但容卓很清楚她在?想什么。
她起身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后悔就行。”
她走到门口?又提醒钟令:“你赶紧下来啊,差不?多吃饭了,晚点陪我?们打打麻将,让我?从你婆婆手里多赢点儿压岁钱。”
容卓有心?攒局,饭后他们两?家人分开组合凑了两?桌麻将。
钟令不?太会?玩,想说在?一边带孩子就行,结果容卓不?依不?饶,非要钟令一起上桌,还悄悄跟她说,如果坐她上手就给她喂牌。
钟令实在?是经不?住容卓的?软磨硬泡,硬着头皮坐上了麻将桌。
被分配到一边带孩子的?檀舟适时来到钟令身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自然而?然问他:“你会?吗?”
他应声回答:“会?。”
问都问了,她也不?能把他晾在?一边,便说:“那你帮我?看着点儿。”
何清宁正好坐钟令对面,看小两?口?窃窃私语,她也被檀盛年传染,笑得合不?拢嘴。
钟令小时候看过?钟若薇和?朋友打麻将,虽说排列组合并不?难,但真上了场,她的?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容卓一直吐槽两?人夫妻上阵,不?时还用手赶着檀舟,生怕檀舟看了她的?牌。
两?人本来中间隔着些距离,被容卓这么一推,檀舟已经将钟令半拥在?了怀里。
但钟令的?心?思都被麻将吸引了去,丝毫没有留意到他们二人已经贴得这么近。
又或者说,她其实一直都习惯和?他这么贴近。
钟令手艺不?精,前面几把练手的?时候输了不?少钱给容卓,这一把钟令起手特?别好,扔掉一张五筒就是万子清一色。容卓妈妈坐在?钟令下手,上来就打了张九万给钟令碰。
她还处在?麻将新?手期,这时候难掩脸上的?激动神情,容卓一瞧,“嚯,前面输了这么多,这是憋了个?大的?想要翻盘是吧?”
被容卓看穿了心?思,钟令抿着唇,克制着自己唇角上扬,目光却不?由自主看向身侧。
那双杏眼笑得弯弯如月,眸中满是温柔之色,一瞬间的?开心?,在?对上檀舟同样温柔的?眼眸时戛然而?止。
她快速收回视线,认真看着桌上的?牌思考。
檀舟帮她提了提牌,钟令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听了牌。
三四五,五六七,外加一对一万,一对八万,胡的?牌好几张,她这局几乎是胜券在?握。
走了两?轮,她自己摸起来一张九万,她这时候需要做抉择,若是杠上开花,那她之前输的?钱便都能赢回来。
她莫名有点儿紧张,竟在?不?知不?觉中抓紧了檀舟的?手。
她这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是怎么跟他说要离婚的?,她现在?脑子里只想着问他:“杠不?杠?”
檀舟反握住她,修长指节在?她掌心?试探,寻到了缝隙,直插进去,与?她十指相扣。
“杠。”他坚定地说。
钟令浑然不?觉,直接将手上的?牌摆在?了桌上,是伸手去摸牌的?时候,她才察觉到了檀舟的?小动作。
他的?手很温暖,带给她热和?痒,从指缝到手臂,到肩颈,到心?里。
她在?那一瞬间暗示自己,当众挣脱,他会?没面子,所以她任由檀舟牵着,伸长了手臂去够那张牌。
她学着麻将老手们用拇指仔细摸着花色,直直的?一,复杂的?沟壑。
是一万!
“自摸清一色!加杠上开花!”
她突然这么一喊,隔壁桌的?几位也跟着看了过?来,容卓伸长脖子一瞧,还真是!
钟令就是在?这样吵吵闹闹的?声音里放开了他的?手,她少有这么高兴的?时候,一双黑眸水晶般莹亮,浓长的?眼睫也遮不?住她看到钱时的?光芒。
他默默收回了手,安静看她往自己抽屉里大把大把收钱,唇边的?笑意宠溺。
也许是察觉到了身边人的?低落,钟令在?推牌时腾出手拍了拍他手背,像是安抚,也像是......奖励。
天色将黑时,天上又开始下小雪。
钟令的?新?手保护期过?的?太快,打一下午麻将输了三千多给容卓。
赢了的?人还想赢,容卓又凑过?来拉着她说:“晚上继续啊!”
钟令瞧了眼一旁跟檀岳聊天的?人,她哀声道:“我?干脆直接把钱打你卡上好了。”
“那多没劲,我?还缺你这几千块吗?”
钟令被容卓缠得有苦难言,有人大步走过?来,抬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往身边一带,利落应声:“那你可得多备点儿现金,今晚我?帮我?老婆赢回来。”
钟令抬眼看着檀舟,轮廓清晰的?侧脸,下颌角小小的?痣,像第一次见面那一晚,她还在?为他心?动。
“好啊!”容卓高兴应下,“输了可别赖账啊!”
钟令收回视线,不?再言语。
容卓被她妈妈喊走,檀舟规规矩矩收回了手,就好像下午那些亲密动作从来没做过?一样。
钟令安静地走开,沉浸在?这个?热闹的?大年夜里。
电视里播着春节联欢晚会?,两?家人围坐在?桌前举杯喝酒,檀舟逃不?过?,帮着钟令喝了好几杯白的?。
夜色沉下来,窗外簌簌落雪,梅花枝被压低了头,池塘水面封冻。
寒冷的?冬夜,钟令的?心?里比酒还热辣,她出神地想,若是外公和?妈妈在?,就更?好了。
晚上换了人搓麻将,钟令得闲下来,陪着檀星泽在?门口?玩仙女棒。
她刻意不?去檀舟身边,不?想让自己再陷入混乱之中,但有人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心?不?在?焉地,在?桌上连输了好几把牌。
容卓在?一旁看得直笑,高声喊着钟令说:“你们夫妻俩还想赢我?钱呢?就这水平?!”
容卓做惯了让她下不?来台的?事,一屋子人都循声盯着钟令。
她的?视线越过?屋中间几人落在?檀舟身上,那双她曾想念的?眼眸还那么炙热。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朝他走过?去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样艰难。
她哄着檀星泽进了屋,替他擦干净了手,在?檀舟温柔的?注视下来到了他身边。
她刚坐下,身边人就紧紧牵住她的?手,摸牌打牌都不?肯放开。
当她看着檀舟连赢了很多把之后,她终于开始怀疑,这人一开始输牌一定是故意的?。
但这个?想法只在?她脑海里存在?了很短的?时间。
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檀舟一直试着给钟令讲解,钟令被他手上的?牌吸引了注意力,连他赢牌时偷偷吻上她的?手背也没太在?意。
新?年钟声敲响,麻将也散了场,几个?小时鏖战,最?后以檀舟一个?人赢三家收场。
钟令送走他们之后,独自一人站在?门前看天上落雪。
无尽的?夜空,映一点城市的?光亮,也许是新?年喜庆,那黑夜里隐着些红。
门前宫灯随风雪慢悠悠转着,纱面上的?仕女图倒影在?雪地里,放电影一般,安静演绎戏与?人生。
成年以后,她从未期待过?新?年。
总是冷清,一贯忙碌,她体会?不?到过?新?年的?快乐。
又或者说,她以为快乐很难。
没想到朋友家人说说话,一起凑着打一桌麻将吃一顿年夜饭就是最?简单的?快乐。
但在?高兴之余,她又心?酸。
今夜过?了,那以后呢?
她缓慢转身,悠长曲折的?连廊尽头,有人手拿两?支仙女棒朝她走来,雪粒子斜飞入廊下,他的?肩头洁白,浅金色的?亮光闪在?他眼睛里,是璀璨独特?的?柔光,包含他最?热烈的?爱意。
他在?她面前站定,递给她一支闪着星火的?仙女棒,轻说一声:“过?年好,老婆。”
钟令没来得及收敛唇边的?笑意,她索性伸手接过?,什么话都没说。
她转身迈进雪地里,任由飞雪落满她的?长发,贴在?她的?眉眼间,融化成晶莹的?眼泪。
她朝着天空喊:“外公,妈妈,过?年好。”
天太寒,她的?呼吸翻腾着白气上浮,她的?眼泪就藏在?这朦胧里,她轻轻地说:“依依一切都好,你们放心?。”
话音落,仙女棒的?火花消失了,她思念时的?脆弱也跟着消散。
她想回家,视线却一暗。
他温热的?手掌捧起她的?脸,还冰冷的?唇轻柔贴上了她。
是她熟悉的?柠檬的?味道,像夏天解渴的?那杯冰柠檬汽水,贪凉的?她推不?开,躲不?掉,只能任由飞雪在?唇瓣相贴间,缓慢融化。
他没有吻太深,像他第一次主动吻她那样,温柔克制,不?得她的?允许,便不?敢逾越。
钟令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回应,她被动接受着他的?吻,就好像这样就能骗自己。
这不?是她的?真心?。
她?的贪恋终究是被理智打败,她?推开了檀舟。
冬夜的风将她的鼻尖吹得粉红,她?浓长的眼睫在风中轻颤。
她仰起脸看着他, 说:“谢谢你。”
“今天?我?很开心。”
他想牵钟令的手, 却被她?躲过。
他唇边的笑意一瞬间僵硬, 微弱的灯光落在钟令眼睛里,秋水一般凉。
“我?......”他迟疑着,说:“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心尖颤颤, 钟令垂下眼。
她?说:“我?会好好考虑和你的关系,但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你......先回家吧。”
他的心如同这新年焰火,飞速升空,再热烈绽放,最后沉寂在黑夜里, 一点?点?冷下去。
他的手往回缩了缩, 是心痛在漫延。
他看着她?,还维持着宠溺的笑, “我?的家就在这里, 依依要让我?去哪里?”
她?的回答却很冷,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钟令入神看着他, 看他眼中的光芒瞬间暗下去, 看他碎裂的眼眸一点?点?溢出哀伤。
她?用力按下了心上激起的怜爱, 她?觉得她?有必要再把话说清楚。
她?缓慢开口说:“开始的时候,我?告诉过你, 我?对你,是冲动大于喜欢。后来结婚, 我?也...也是冲动大于爱你。”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但这些话她?想了好久。
她?继续说:“也许此刻想和你离婚, 也是冲动大于真心,我?不知道...我?实在是有些分辨不清楚。”
“这些日子?你总在我?身边,让我?觉得很难冷静思考,也许我?们分开一段时间,我?可以不靠冲动做决定,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她?不再斩钉截铁说要离婚,却又要和他分开。
他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和钟令分离,他很想抱着她?,用力吻她?,告诉她?,我?不接受这样的提议。
可再一对上她?温柔的眼睛,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明?明?一开始,他还说,“就算以后你的身边不是我?,我?也会因为?你开心而开心。”
没有她?,他又哪里会有什么开心?
他不喜欢脆弱的自己?,他想钟令也一定不喜欢。
所以他忍住了心痛,说:“好,我?给你时间,我?会一直等你。”
钟令匆匆看了他一眼,在漫天?落雪中和他擦肩。
进门?,关门?,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她?生怕自己?会后悔,会扑进他的怀抱,会让他别走。
但她?心里很清楚,无论是分开还是和好,理智思考才是对双方负责。
夜很长,钟令没有拉上窗帘,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起身走到了窗边。
天?空灰蓝,雪地洁白,门?口的足迹已经被掩盖,四下寂静,空无一人?。
她?有时候会出神地想,是不是下着大雨的那个晚上她?没有下楼,故事便不会这般曲折?
她?睡不着觉,干脆转身进了书房。
抽屉拉开,一张素描纸安静躺在底部。
干净利落的侧脸线条,是她?之前偶然?提笔画下的檀舟,她?重新在桌前坐下,找了支铅笔想要将他的轮廓补全。
可笔尖抵在纸上时,她?却怎么都动不了。
一想起他,就好像周围的空气?都抽离,心上闷闷地痛,喉咙也很紧,特别是那些缠绵心动的时刻,像猫爪一样抓着她?,又痒又痛。
她?握笔的手轻颤着,最后还是妥协放下。
她?将素描纸重新收进抽屉里,回到卧室在沙发上浅浅眯了一会儿?。
初一的早上,钟令照例和云姨一起去墓园。
她?收拾完拿着车钥匙准备去车库,开门?时,却在门?口的雪地上看到了有人?离开的足迹,这印记很新,明?显是刚留下不久。
她?看向?门?边,果然?有一小块地方没有被雪覆盖。
他竟然?一整晚都站在她?家门?口。
她?的心瞬间被揪紧,既心疼,又生气?。
那么冷的天?气?,他却一点?儿?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该是苦肉计使惯了,故意要惹她?操心。
云姨跟上前来,问她?为?什么在门?口站着,钟令回了神,说:“没什么,我?们走吧。”
好长时间没来看过外公和钟女士,钟令有好多话想说。
说工作,说朋友,说自己?,唯独没有提檀舟。
她?觉得如今不是时候,若是以后还有机会,带着他来显得诚意更足。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两人?外出没来得及做饭,钟令不想云姨麻烦,便说随便下碗馄饨就行。
两人?一前一后进家门?,还在连廊上就隐隐闻到饭菜香。
黑米粥在客厅窗边汪汪直叫,钟令开门?进去,饭菜香更浓。
云姨惊道:“是小舟在家吗?”
她?试着喊了一声:“小舟?”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黑米粥围着钟令撒娇的声音。
“他应该走了。”
云姨径直朝餐厅走去,笑着说:“这孩子?也真是的,来去无影,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进了贼了。”
钟令轻笑,是贼。
偷心贼。
她?放下包,脱了外套将黑米粥抱在怀里,她?小声问:“是不是你爸爸回来了?”
黑米粥舔舔她?的手,叫了一声“汪”。
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
云姨叫她?过去吃饭,她?看了眼桌上,他竟然?还专门?为?她?炖了雪梨汤。
她?说要一个人?冷静思考,他就真的不出现?,也许是怕她?真的做出离婚的决定,又偷偷跑来家里刷存在感。
想着他在家里偷偷摸摸为?她?做饭的样子?,她?没忍住唇边的笑意。
有胆子?溜进家里却没胆子?出现?,有趣。
她?揉揉黑米粥的小脑袋,放下它坐到了桌边,开始心安理得享用起他精心准备的午餐。
饭后她?开始犯困,回到房间发现?加湿器已经开好,床头还温着一杯水,就连早上随手乱扔的睡衣也被叠好放在床边。
处处没有他,又处处都是他。
钟令既无奈,又想笑。
她?故意没有联系檀舟,想看看他是不是要一直这么偷偷摸摸。
一连几天?,檀舟每天?都会来给她?做早餐,有时候下午睡一觉起来,晚餐便多一碗甜汤。
钟令不问,云姨也不说,三个人?保持着默契,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这份和谐,是在临近上班前的一个晚上被打破。
那天?钟令刚从容卓家里回来,容卓本想留她?吃晚饭,但她?知道有人?会来,所以拒绝了容卓的提议,还特意提前了一个小时回家。
怕被他发现?,钟令还把车停得远了些。
等她?走近家门?口,檀舟的车果然?停在那里,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晏明?逸竟然?也在。
前前任和前任,都在她?家里,这是什么魔幻事件?
她?推门?的声音被黑米粥听见,小狗冲着门?口摇尾巴的时候,客厅内的两个男人?同时被惊到。
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她?突然?回来显然?是让两人?不知所措。
她?穿过连廊进家门?,檀舟主动迎上前来,帮她?提包,脱外套。
他脸上的笑意一点?都不尴尬,就好像他本来就是这里的主人?,接她?回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的视线落到沙发边,晏明?逸看她?的目光带着探究,似乎在验证什么。
大抵又要陪他演一场戏,她?心中了然?,唇边立马染了丝笑意。
她?很自然?地问檀舟:“你们在聊什么?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檀舟牵着她?往家里走,说:“聊一点?工作上的事情,你先坐一会儿?,晚餐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