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表达的?意?思很明确,她是小王子,钟女士就是玫瑰花。
在她看?来,玫瑰花对她的?束缚有太?多,她无比向往宇宙和自由,丝毫不留恋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
钟若薇哪能不懂她的?小心思?
本?来在教育钟令的?事情上她和钟老爷子的?意?见就相?悖,她主张精英教育,老爷子主张孩子随性生长,父女俩没少因为钟令争论。
有时候钟令课业重,钟若薇也不想逼得?太?紧,可一想到眼前这个娇纵任性的?小丫头片子日后要继承她的?家业,她就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钟令,你是不是皮痒?!”
钟若薇一旦开始说这句话,钟令就知道大事不妙,她掀开被?子下床,光着脚就跑到了楼下去搬救兵。
偏偏那天?外公被?几位老朋友约出去爬山,早上五点就出了门,她在家里跑了一圈儿,发现根本?没人能帮她。
钟令已经不是七八岁的?年纪,钟若薇对她的?容忍度低了很多。
她跟着下楼,当着钟令的?面?将她的?画扔出了家门。
还说:“从?此以后,家里不允许再出现任何与画相?关的?东西,出现一件我扔一件,直到扔完为止!”
那天?钟若薇把钟令的?画材,颜料,相?关书籍,还有堆了七八年的?画全都给扔了。
外公不在家,钟令便孤立无援,哭闹撒泼装可怜她全都用上了,但还是没能阻止钟若薇。
她一怒之下喊着钟若薇的?名字,骂她欺人太?甚,蛮横不讲理?,而后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钟若薇那时候正在气头上,也没叫人去找。
钟令就这样,开始了她的?离家出走之旅。
她也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周璃。
钟令从?小娇生惯养,走到哪都有司机和阿姨跟着,像这样自己跑出去的?经历少之又少。
她能去的?地方不多,再加上身上没钱,她只能在家附近转悠,等着外公回来找她。
可这七月份的?天?,一大清早梧桐树上的?夏蝉就叫个不停,她跟钟若薇哭闹了一场,出门时连早餐都没吃,这时候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别墅区实在是人烟稀少,她哭闹完出了一身的?汗,才走出没多远就感觉头晕眼花。
实在是走不动了,她停在了一家便利店前。
店内蒸箱滴滴叫了两声,面?点的?香甜随着冷气一起朝钟令扑来,肚子适时叫了一声,钟令抬手捂住,微微弓着腰退到了墙角。
她这顺风顺水的?人生,是怎么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连便利店都吃不起。
她神?色恹恹靠在便利店的?玻璃上,脚下百无聊赖踢着一个空瓶子。
纯白色的?荷叶边裙摆沾了玻璃上的?灰,被?汗水浸湿的?鬓发贴在脸侧,瞧上去狼狈极了,哪还有一点儿小公主的?样子?
玻璃内人影晃动,吸引了钟令的?视线。
她转身看?向店内,一位清瘦的?少年端着一碗面?坐到了吧台前。
钟令不太?高,视线正好与坐下的?少年平行,他?面?无表情扫了一眼钟令,而后掰开手中?的?一次性筷子,专心吃着碗中?的?面?。
极为普通的?制式牛肉面?,那面?条看?上去一点儿韧劲儿都没有,肯定不好吃。
但少年加了两个油光锃亮的?卤鸡腿,从?他?坐下开始,钟令的?视线就一直盯着他?碗中?的?鸡腿。
她扒在玻璃上,眼巴巴看?着少年夹起鸡腿咬了一大口,鸡腿肉软烂脱骨,薄薄的?鸡皮一抿就化。
她平时吃饭很挑,鸡肉上沾了一点儿鸡皮都不吃,但这时候看?,那讨人厌的?鸡皮竟也如此诱人。
因为靠得?太?近,玻璃上隐隐显现她呼吸时的?雾气。
初升的?太?阳将钟令的?影子投向桌面?,周璃一抬头就对上钟令那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
钟令生得?漂亮,五官精致却不显幼态,特别是长发散乱落在肩头的?时候,根本?瞧不出她只有十二岁。
她轻轻蹙着眉,漆黑的?瞳仁盯住他?碗中?的?鸡腿就不带挪动,莹润的?唇微微翘起,瞧上去委屈极了。
他?看?得?微微出神?,竟然?忘记了咀嚼。
直到钟令视线上移与他?对视,他?快速咽下口中?的?鸡肉,隔着玻璃将鸡腿夹到钟令嘴边,无声问她:“想吃?”
刚才还可怜巴巴的?少女立刻双眼放光,一脸惊喜地盯着他?猛点头。
鸡腿的?主人还没同意?,垂涎欲滴的?人已经拨开便利店的?门帘走到了他?身边。
她拉开餐椅坐下,双手托腮一脸渴望看?着他?。
少女身上带着柔和的?馨香,像是水润的?茉莉,在这炎炎夏日给人一抹清新。
“想吃什么?”
周璃的?声音稍显低沉,特别是在这安静的?早晨,好像一切都刚苏醒,还带有初醒时的?慵懒。
钟令应声回答:“鸡腿。”
他?起了身,走至收银台前替她买了两只鸡腿,结账时,又顺手拿了收银台旁边的?一块巧克力和一瓶水。
钟令乖巧等着他?走过来,接过时,她脸上泛起来一阵滚烫。
她小声说:“谢谢你,你可真是个好人。”
话说的?小心翼翼,手上动作却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周璃还没应声,钟令就掰开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那架势,像是好几天?没吃过东西。
周璃想笑,却又刻意?压着唇角,面?无表情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继续吃面?。
钟令连皮带肉咬了一口,发现自己还是不喜欢鸡皮的?口感,两只筷子戳戳拉拉,想要将鸡皮剥下来。
但她从?小娇生惯养,哪做过这种事?所以扒鸡皮的?动作显得?格外笨拙。
猛地一戳,纸盒差点戳翻,周璃没忍住,拿过她的?碗用自己的?筷子帮她把鸡皮全都剔到了自己碗里。
推回去时,钟令无辜的?大眼睛在他?和鸡腿之间徘徊,周璃偏头盯着她,“怎么?嫌弃?”
钟令快速摇摇头,重新拿起筷子夹着鸡腿往嘴里送。
小丫头片子,事儿还不少。
钟令教养好,吃东西细嚼慢咽的?,跟一旁大口嗦面?的?周璃天?差地别,他?那碗面?都吃完了,钟令的?鸡腿还没吃完。
他?拿纸擦了擦嘴,用脚勾起地上的?篮球卡在腰侧,头也不回地出了便利店。
钟令听见门口语音提示器响起“欢迎光临”,她匆匆抬头,少年的?清瘦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街角。
她放下筷子,一把抓起桌上的?水就跟了出去。
口中?的?鸡肉还没咽下去,嘴也没擦,油亮亮的?,显得?那双粉白的?唇更加莹润饱满。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出来,大概是不知道自己能去什么地方,所以跟着他?,至少不会饿肚子。
阳光斜穿绿林,梧桐树影落在少年挺阔的?肩膀,光与影,忽明忽暗,像荧幕上的?电影,缓慢展开故事的?一角。
钟令跟在他?身后不远处,既想上前搭话,又怕人嫌她跟屁虫。
少年穿一身白色球衣,后颈的?头发修得?短而干净,左臂将那颗篮球随意?卡在腰侧,篮球上两个字母十分显眼。
“ZL。”
是她的?名字。
少年的?腿长得?过分,步子迈得?很大,钟令得?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许是听见了她细碎的?脚步声,少年悠悠回头,钟令一时惊慌失措,竟也跟着回头望了望。
她站在原地没说话,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垂下眼睫,静静等着少年转身,她清楚听见了自己怦怦直跳的?心,比钟女士发现她做坏事还要吓人。
脚步声再次响起,钟令赶紧抬头跟上,一直走到篮球场,那少年都没再回过头。
离有舍不远处有个体育馆,学?校偶尔有比赛的?时候钟令会跟着老师过来。
她以为少年会去体育馆,没想到他?却在室外空旷的?篮球场上练起了球。
钟令眯着眼睛瞧了眼头顶的?天?,心道,怪不得?晒得?这么黑。
她找了块树荫躲着,捡了两片梧桐叶垫在地上,将自己的?裙摆卷巴卷巴压在膝盖窝席地而坐。
少年在篮球场挥汗如雨,钟令靠在树边,唇角止不住地想往上扬。
她之前光顾着吃,根本?没多余的?心思看?人,这时候再看?他?,竟是越看?越顺眼。
他?很瘦,脸部线条稍显锋锐,眉眼深邃,高鼻梁,桃花眼,唇形优越,薄厚适中?。
肩颈线条干净利落,窄腰长腿,臂上肌肉随他?运球的?动作微微鼓起,是像雕塑般完美的?身体,让她很有画一画的?冲动。
她出神?看?着,连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道。
直到头顶落下什么东西,钟令抬手一摸——
“啊——————”
一条毛毛虫赫然?出现在钟令葱白的?手指上,她惊叫着甩手,毛毛虫应声飞出去老远,可她还是尖叫着,热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慌慌张张逃离树下,迎面?撞上周璃紧实的?胸膛。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拽住周璃的?球衣拼命往他?怀里拱,边哭还边喊着:“毛毛虫,毛毛虫......”
摸到软体动物的?那种恶心持续萦绕在钟令心头,那种毛骨悚然?的?触感让钟令止不住地颤抖。
周璃一身汗,但少女毫不在意?,热泪烫了他?的?胸口,鬼使神?差地,他?竟伸手轻拍着少女单薄的?后背,轻声安慰着:“别怕,没有毛毛虫了。”
她的?头发又顺又软,浅浅的?茉莉花香一直萦绕在他?鼻尖,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稍稍埋头,让那气息沾染了自己。
因为害怕,钟令哭得?眼睛都肿了,汗和泪融在一起,薄薄的?脸皮泛着潮热的?红。
周璃带她远离了树荫,让她坐在了球场边的?长椅上。
他?捡回了钟令在惊慌中?扔下的?那瓶水,拧开瓶盖倒水洗了洗手。
而后走回钟令身边,用沾了水的?手指一点一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看?她哭得?眼睛通红,他?没忍住问:“为什么跟着我?”
钟令眼泪汪汪看?着他?,委屈巴巴地反问:“不可以跟着你吗?”
周璃被?少女的?嘴硬逗笑,说:“不跟着我,就不会有毛毛虫落你头顶上了。”
一想起毛毛虫,钟令就浑身发抖,刚刚擦去的?眼泪,又跟断了线一样滚落。
她又气又恼,不满道:“不许再提毛毛虫!”
周璃略抬眉梢,故意?将水瓶子塞她手里,满不在乎地说:“行,那你自己擦吧。”
钟令在家里使惯了小性子,突然?有人不顺着她的?心意?,她也愣了愣。
但见周璃起身要走,钟令着急拉住了他?。
她红着一双眼,极委屈地仰望着他?,“你说吧。”
她软了语气,忍着哽咽说:“你说吧,你别走。”
他?不知道眼前的?少女为什么要跟着他?,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想让自己走。
但在那一刻,他?没办法拒绝她的?要求,一对上她哭红的?眼睛,他?跟没骨头一样,什么都想听她的?。
钟令拉过他?的?手,要他?双手捧在一起,她往周璃掌心倒水,一边抽泣一边沾水洗脸。
感觉脸上清爽了,她才问周璃:“干净了吗?”
“嗯。”他?生硬点点头。
他?将水泼在篮球场上,甩了甩手,又问:“为什么跟着我?”
钟令止了抽泣,稍稍偏头盯着地上那颗篮球说:“你的?篮球上有我的?名字。”
周璃踩着篮球往身边一滑,球上那两个字母便翻滚朝上。
“你叫什么?”他?问。
钟令回答:“钟令。”
周璃了然?,笑说:“难怪,这么喜欢给人发号施令。”
钟令张了张嘴,忍着没将心里话说出口。
她垂下眼睫,轻问:“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周璃。”他?淡淡地说。
钟令脸上一红,她早该想到会是他?的?名字。
见他?唇角轻扬,她心中?腹诽,这人一定是在笑自己自作多情。
周璃一回头,对上的?就是钟令幽怨的?眼神?。
“走了。”他?起身说。
钟令一听,也赶紧跟着起身。
周璃转身盯着她问:“还跟?”
钟令那双大眼睛里划过狡黠的?光,她伸手拽住周璃衣摆,小声喊他?:“哥哥。”
“周璃哥哥,别丢下我。”
从?小,钟令就善用装可怜。
然?而这么多年,她几乎从?未失手过。
唯独这一次,眼前人戳穿了她的?小心思,笑着喊她:“钟令妹妹,找不到妈妈我可以帮你报警,跟着我,你会后悔的?。”
钟令撒了手,“我才不想找妈妈!”
“你走吧!”她愤愤道:“鸡腿钱我会加倍还给你!谁要你可怜!你走!”
她别过身,强忍着又要哭的?冲动,任由烈日曝晒她肩背,难过也绝口不提。
她听见身后响起渐远的?脚步声,她还是忍不住回头,却见周璃的?背影渐行渐远,与她逐渐拉开长远的?距离。
“啪嗒”两声,眼泪滴落脏污的?鞋面?,晕开一抹浅色的?水渍。
“走吧。”她喃喃自语:“都走。”
“就留我一个人。”
七月份的?太?阳已经很毒辣,空旷的?篮球场上只有她一个人。
她被?晒得?头晕眼花,想要躲一躲又不敢再往树荫下走。
实在是晒得?难受,她只能往不远处的?体育馆走去。
她寻了一处阴凉的?台阶,将裙摆折了折,靠着台阶旁的?圆柱坐了下去。
从?出生到现在,她还没受过这种苦。
是可以回家,可回家就意?味着妥协,钟若薇只会再把她往死里逼。
她现在唯一的?奢望就是外公能早点回来,早点发现她不在,早点来找她。
也许是哭了太?久,钟令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头也很疼。
她靠在柱子上,眼皮越来越重,骄阳晃眼,她竟然?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间,似乎一直有清凉的?风吹过来,吹干她鬓角的?汗,吹散她混沌的?神?思。
她迷迷糊糊睁眼,竟是有人举着手持风扇在替她降暑。
她微微偏头,看?见了少年瘦削的?侧脸。
她强撑着坐直了身子,不满道:“你还回来做什么?!”
周璃侧过脸看?她,少女通透的?面?颊泛着红,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既有怨,又藏喜。
他?说:“那我现在走。”
钟令识时务,赶紧出声说:“别走。”
她又撅起嘴,可怜巴巴望着周璃,轻轻喊他?:“哥哥,我饿了。”
周璃拿过身旁的?金银花露递给她,说:“把这个喝了,我就带你吃东西。”
钟令一脸迷蒙接过来,仔仔细细看?过了瓶子上贴的?标签,看?清楚这是清热消暑的?中?成药之后才放心喝了下去。
周璃看?她小心谨慎的?样子,出言问:“这么不信任我,还想跟着我?”
钟令赶紧灌了两大口以表诚心,起身看?着他?说:“哥哥,我们走吧。”
她站在台阶下,风带来她身上茉莉花香,不听话的?发丝贴上她侧脸,明明是狼狈的?模样,她却笑得?纯净而明媚,那双杏眼弯弯而下,像初升的?弯月,悄无声息勾了他?的?心弦。
那天?周璃带她吃了一顿很简单的?苏式汤面?,面?汤咸而微甜,也许是饿极了,她吃得?很香。
而在那天?之后,钟令再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苏式红汤面?。
自始至终,钟令没有说过自己离家出走。
但少年心思缜密,一眼瞧出她身上的?裙子不便宜,也知道她这样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不会无缘无故流落街头,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敞开心扉的?钟令很健谈,拉着他?问东问西,从?篮球聊到画画,从?画画聊到学?校。
她问周璃:“你在哪儿上学??”
周璃回答:“师大附中?。”
钟令惊喜道:“我秋天?也会去师大附中?读书!你竟然?是我学?长,好巧!”
周璃浅笑着,没有接话。
一路上,钟令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偶尔转转手中?的?篮球,偶尔看?着她明净的?眼睛出神?。
夕阳拉长两人并肩时的?身影,微风拂过,吹散他?一整个夏天?的?燥和闷。
下意?识的?路线行进?,钟令已经接近有舍。
傍晚的?风送来钟老爷子颤颤的?声音,钟令循声而望,高声喊着:“外公————”
钟老爷子带着人找了她一整个下午,一听见这清亮的?声音,老爷子差点就要哭出来。
“依依——”
“我的?小祖宗耶,你可让外公好找啊!”
钟令知道自己任性害外公担心,便小跑着迎上前,一头扎进?了外公怀里。
她这一整天?受的?苦都在此时宣泄,抱着老爷子就不肯撒手,非要说尽了自己的?委屈才肯抬头。
等她想起来要感谢周璃的?时候,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她匆匆追出去好远,却见那人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了梧桐树影斑驳的?路尽头。
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和她首字母相?同的?名字。
她想,这也许就是他?们相?遇的?缘分。
夜色缓慢沉下来,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飞速闪过,还晴朗的?天?空突然?下了暴雨,电闪雷鸣,让钟令心惊。
指尖触碰到一处冰冷,她微微瑟缩,口中?喃喃喊:“哥哥。”
声音轻轻落下,却又听一个熟悉的?人声在问她:“宝宝,你叫我什么?”
第55章 lost cherry55
钟令今天回来的很早, 也许是跟晏明逸在外吹了很久的冷风,才刚入夜她就感觉头很疼。
吃了药早早睡下,她以为?醒来会好一点?, 没想到陷入了一个长而痛的梦境, 挣扎不得清醒。
迷失在黑暗中找不到出口之?时, 是檀舟温柔的声音将她从回忆的漩涡中拽了出来。
卧室没开灯,钟令睁眼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她刚从?梦中脱困, 心?跳还?未平静下来,骤然听见檀舟关切的声音,她还?愣怔着,没有给出回应。
他按开了卧室的星星灯,银河在天花板缓慢流转, 一点?点?光亮落在他肩背, 钟令看清了他担忧的眼光。
猛地想起来他今天消失了一整天,钟令全?然将梦中之?事抛掷脑后, 抬腿就踹他, “你?还?回来做什么?!”
她纤细的脚腕被人握住, 滚烫的掌心?顺着她柔滑的皮肤一路往上, 激活她的触感, 让心?底生了一阵痒。
他俯身将钟令圈进怀里, 温温柔柔吻她脸颊,小声地道歉:“我错了宝宝, 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不听!”
钟令抬手推他胸口,却在被他握住手的那瞬间?感觉到了一点?不一样。
灯光虽暗, 她还?是看清了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闪耀的钻戒。
原来她在梦中触及到的冰冷,就来自?这枚戒指。
圆形白钻, 净度高,切工精妙,火彩好,四爪戒托搭配四枚长锥形边钻,是HARRY WINSTON的经典设计。
主钻无暇,看上去超过了三克拉,以她对HARRY WINSTON的了解,手上这枚钻戒应该随随便便就超过了150万。
150万。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知道钟令一定会这么问,他捉住她的手轻吻,温柔笑问她:“宝宝这么看不起你?老公吗?”
钟令抽回手,拧着眉不满道:“我问你?问题你?就回答。”
知道钟令正?在气头上,他也不敢再往枪口上撞,只?好说:“我跟向思筠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不至于一百多万都拿不出来。我们都结婚了,我却什么都没有给过你?,这一百多万,我还?怕委屈了你?。”
“那倒是我小瞧你?了?”
钟令质问道:“随随便便就能拿一百多万买戒指,那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无家可归?!这么长时间?,你?在我身边当助理大材小用委屈你?了是不是?反正?你?爱往外跑,那明?天你?就另谋高就吧,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她摘下手上的钻戒塞回他手里,气愤道:“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掌心?的戒指带着锋锐的棱角,扎疼了他,也让他接下来的话,无法说出口。
光线那么暗,他还?是看见了钟令眸中一闪而过的后悔。
她在后悔,和自?己结婚。
他从?未见过钟令如此冷漠的眼神,像冰锥落在心?上,冻结了血液,是无法疏解的疼。
“对不起。”
“对不起。”
他喃喃道:“别推我出门好不好?宝宝,我错了。我哪儿都不去,让我守在你?身边好不好?”
“不好。”
钟令骤然感觉眼睛发胀,她匆匆别开视线,不想再对上檀舟破碎的眼光。
他惯会装可怜欺骗自?己!
“我可以解释。”他着急说:“夏晚萤,我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钟令气急:“没有关系,那她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没有关系,为?什么你?在看到她的名字时要犹豫?你?在犹豫什么?又想让我问什么?想让我争风吃醋证明?你?在我心?里的重要性吗?你?幼不幼稚?”
“没有。”他辩解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好。”钟令猝然红了眼眶,深吸了口气说:“我给你?机会解释。”
看她红着一双眼,心?里的着急被愧疚占满,他似有几分丧气垂眸,说:“夏晚萤,就是之?前你?在江边餐厅看到的那位女生。”
“然后呢?”钟令生硬问。
他继续说:“夏晚萤的父母和我父亲关系很好,早些年一直想撮合,但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根本没有那种意思”
“那天出现在餐厅,是因为?她找了个男朋友,想让我帮忙和她父母说清楚。”
“今天我犹豫,是因为?我拜托她帮忙挑戒指,我怕你?知道了会不开心?,所以没有及时解释。”
“是我太笨,明?明?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却还?是让你?不开心?,惹你?生气。”
他将钟令拥进怀里,想要吻她的唇,还?没靠近唇边就被推开。
心?上骤然裂开一道缝隙,鲜血汨汨而流,是无法开口言说的痛。
他握着钟令的手,低声说:“你?若是不喜欢,我们明?天再去挑更好的戒指好不好?宝宝?”
钟令轻咬着下唇,眸光不受控制在闪烁。
周璃,并不是她主动要想起。
又或者说,她其实?已?经开始遗忘这个名字。
至少和檀舟在一起的这些时间?,她能想起周璃的次数已?经屈指可数。
可那些尘封的回忆一旦被开启,那些深埋的心?动瞬间?也一并朝她汹涌来袭。
她知道这样不好,她也清楚自?己爱的人一定是檀舟。
可在这样的时候,那个名字就像是孤魂野鬼一样,飘荡在她四周,持续困扰着她。
明?明?不遵守承诺的人是他,不告而别又杳无音信的人也是他,为?什么是她独自?承受回忆的痛苦?
他已?经毁掉了她的一段感情。
她不该再放任那个名字肆意妄为?。
她认命般阖眼,竟有清泪从?眼角滑落。
她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周璃,她一定会忘掉这个名字。
她睁眼,看见檀舟紧蹙的眉头,眼前人的爱直白而赤.裸,也让她心?动,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定。
她伸手点?在他眉心?,轻说:“不了,这枚戒指挺好。”
檀舟总算是松了口气,也舒展了眉眼。
他不顾钟令的意愿吻上她的唇,熟门熟路勾缠她的舌尖,碾转她的樱唇。
他在摸索中将那枚带着他体温的戒指重新套回钟令的无名指。
她是他的,身心?都是。
他本该欣喜,可这时候的心?情又是真真切切的沉重。
他再清楚不过,钟令能原谅,并不是因为?他的解释或是这枚戒指。
而是她自?己愿意放下心?里的人,愿意向他们这段婚姻妥协。
明?明?他已?经是她名副其实?的丈夫,可当他们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他还?是会被强烈的嫉妒吞没。
嫉妒,后悔,心?疼,热爱,多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逼走了他的理智,让他彻彻底底放肆了一回。
他的吻落在钟令胸前的真丝,柔软浑圆之?下,是她颤动的心?。
他看不穿,也猜不透,不知道这心?里究竟装着什么样的人。
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痛苦折磨着自?己,他只?能用唇舌去感受那跳动,去拨乱那跳动,让那颗心?只?为?他而跳动。
他扯下了那细弱的肩带,粉色真丝堆在那盈盈一握的腰间?,极致的白与粉,惹他更加放肆。
“轻一点?。”
钟令没忍住轻呼,她被他咬得好疼。
他闭着眼,鼻尖划过那柔软。
心?里发着狠,一听她的声音还?是投降般松了口,换更轻柔的动作安抚她的疼痛。
因为?心?里短暂存在过对檀舟的愧疚,钟令这一晚对他非常包容。
是到自?己真的承受不住了,她才推着他的胸膛乞求:“别这么凶。”
他缓了动作,埋在钟令颈窝低低喘着,干涸的唇吻去她鬓角的汗和泪,低哑的声音拂过耳畔:“叫我。”
钟令缓着急促的呼吸,应声叫他:“老公。”
他动作不停,又要她说:“叫我的名字,说,我爱你?。”
钟令一时颤抖不停,绵长的声音骤然变尖锐。
在她咬得正?紧之?时,他凶狠掐住了她的腰。
“说话。”
“钟令。”
“说你?爱我。”
钟令艰难反躬着纤腰,声音时断时续。
“我爱你?。”
“爱你?。”
“檀舟。”
听着,咬着,感受着,她正?在爱自?己。
那就够了。
次日清晨,钟令因为?浑身酸痛早早就醒了。
她蹑手蹑脚下床,披了件外衣就往外公的书房去。
天刚蒙蒙亮,窗外一片雾蓝,朦胧天光中,隐隐得见花园腊梅嫩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