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去?个医院?”时恒湫舔了舔唇,突然对身前背对他的人道?。
听到声音,沈卿转过来,低头瞄了下时恒湫的胳膊。
她叹了口气刚想答应, 被已经走到跟前的季言礼不着痕迹地?扯到了身旁。
季言礼手?握在沈卿的手?肘, 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点,看向时恒湫:“让段浩帮你?找个医生?烫伤挺好治的, 去?医院还要排队。”
时恒湫没理季言礼这话?, 低头问沈卿:“回老宅那边?”
沈卿张嘴正准备说?话?,忽觉得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好像更紧了些?, 她被迫朝季言礼的方向再?次迈了半步。
“如果我说?不许去?呢?”季言礼垂眸看转向自己的女人。
他脸上早就敛了下笑,神情很淡地?看着她。
时恒湫的声音凉凉响起:“你?算什么东西, 你?不同意。”
“时家的人说?话?一向这么难听吗?”季言礼发?出一声轻而短促的笑,他撩了眼皮,望向时恒湫, “怎么办, 我更不想让她去?了。”
顶级的酒店什么不多, 就洗手?间多, 一层楼七八个, 此时这个是距离最角落的一个。
往来没什么人,只他们三个静静地?站在这里。
没有关紧的水龙头在身后响起“滴答”的声音。
沈卿被季言礼拽住一条胳膊, 右手?的手?腕却被时恒湫握着。
她挣了下,却无论是哪边都没有挣脱。
“你?们很闲吗?”沈卿皱眉左右看了看两个人,先是对着季言礼然后又转向时恒湫,“你?下午不是还要去?荆北?还有你?,去?医院就去?医院,总无缘无故怼人干什么?”
沈卿使了力气,从两人手?下挣脱开,她抿了抿唇,看季言礼:“你?等下吃完饭先去?荆北,我陪我哥回一趟......”
季言礼垂眼手?插进西裤的口袋,他貌似是笑了声,但笑得很冷,没带什么温度。
“又选你?哥是吗?”他问道?。
什么话?一旦带上了“又”这个字,总会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宿命感。
就好像无论之前,现在,还是并未经历过的以后,每一次,事情都会这样发?生。
沈卿想反驳,问什么叫“又”,恍然间想起上次在医院,她留下照看时恒湫让季言礼先走的那次。
沈卿无奈,她指了指时恒湫的手?:“他受伤了。”
季言礼极其清淡地?抬了眼皮,扫了时恒湫的手?一眼:“烫伤而已,又不是腿断了。”
相?比时恒湫总是横冲直撞的难听话?,季言礼就明?显阴阳怪气多了。
沈卿轻吸一口气,平白无故地?也染了点恼意,默然片刻,她冷静下来,轻吐气,妄图缓和局面:“我先过去?,你?吃过饭就去?荆北了,我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
话?音落,两人沉默地?对视片刻。
时恒湫站在沈卿身后,一手?抄在外套的口袋,指腹搓着那个扁扁的药盒。
自从沈卿开口貌似是倾向他后,他就没再?说?过话?。
时恒湫也觉得自己很卑鄙,卑鄙地?想看着沈卿因为他,跟季言礼吵架。
见季言礼不说?话?,沈卿当他默认同意。
她推着时恒湫往外走,对季言礼道?:“我回沈家住两天?,等你?从荆北回来再?去?......”
沈卿往外走了两步,发?现季言礼没有跟上来,她站住脚回头。
男人仍旧站在原地?,侧对着她。
他一手?插在西裤的口袋,一手?漫无目的地?转了转手?里的打火机,半垂着头,前额的碎发?遮住了光亮,在他的眼前投下一小片阴影。
恍惚间沈卿忽然想到季家那有几十间厢房的祖宅。
季言礼独自站在那片昏沉的光亮下,像是被所有人丢在了那里。
沈卿心软了一下,她松开时恒湫,走上去?,跟季言礼商量:“你?从荆北回来我就回去?了。”
她想说?,不会让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
话?音落,季言礼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那我跟我哥先回去?了,你?在这边吃完饭再?走?”沈卿小心翼翼的,“机场那边也没什么能吃的。”
季言礼眼皮轻掀,眸光落在沈卿脸上时,再?度极淡地?嗯了声。
沈卿皱眉:“你?怎么光嗯,不说?话?。”
季言礼轻嗤,笑了下,有不太明?显地?自嘲:“你?让我说?什么?”
“你?不都选好了吗?”他说?。
沈卿不太明?白,明?明?只是这样安排比较妥当,为什么季言礼的落脚点总在“选择”上。
这于她来说?,并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
“那我们先走了,你?等下这这边吃了饭再?走?”沈卿向季言礼最后确定着。
“随便,”季言礼把打火机揣进口袋,扬了扬下巴,点了下走廊,“你?们走吧。”
......
回沈家的路上,沈卿先是打电话?联系了家庭医生,等到了家,看着医生给时恒湫上了药,她转身上楼回卧室收拾东西。
之所以一定要回来,一方面确实是想看着时恒湫看医生,另一方面还因为爸妈的案子要和他商量。
另外顺带收拾些?东西,搬到华元府。
沈卿脚边摊着两个大行李箱,她取了衣柜里的衣服往箱子里丢。
时恒湫靠在不远处的梳妆台前,看着沈卿一件一件地?往行李箱里扔衣服,转瞬间,先前满当当的衣柜已经空掉了三分之一。
“都要带走吗?”时恒湫问。
沈卿踢了踢碍事的箱子:“拿一半吧,有些?穿习惯的,不想换。”
时恒湫手?扶在身后的桌面上,默了半晌,突然问:“你?还记得你?跟他结婚是为了什么吧。”
沈卿叠衣服的手?顿了顿,短暂的愣神后,她笑着抬眼看时恒湫:“我没忘。”
“那就好,”时恒湫嗓音沉沉,目光状似不经意地?从沈卿微顿的手?上划过去?,他眼神落向窗外,看起起伏伏的灰鸟,提醒道?,“别有孩子。”
季言礼在荆北呆了三天?,沈卿在这期间联系过一次段浩,让他帮忙搬东西到华元府。
这趟差有别的随行助理跟着季言礼,段浩被留在了公司。
沈卿让段浩带着人折返了她的几个住处,几乎把自己所有常用的东西都送到了华元府。
最后一次从清淮苑出来,回华元府的路上,沈卿搭了段浩的车,然后把先前那个没用到的窃听器放在了段浩的车上。
路上和段浩闲聊,提到十年前季家各个产业的主要掌权人。
“所以那个时候季言礼的三叔一家也在母公司?”沈卿翻着手?里的杂志,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段浩点头:“季家的人里,老板就跟三叔一家算比较亲近,前些?年每次从荆北回来都要带了仁米堂的点心过去?看看。”
沈卿想到手?边放的两盒点心。
尚灵的朋友昨天?刚从荆北回来,托她带的。
“三叔家在哪里?”沈卿合了手?上的杂志,微微笑着,拍了拍身边的礼品盒,“要不要代?季言礼送一份过去??”
从季松亭家出来时,沈卿站在门口轻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耸了下肩。
大概是人做亏心事的时候精神总是紧绷的,所以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季松亭一家人很好,也很热情,小松女季宛若还缠着她给她讲了会儿最喜欢的童话?故事。
但她来的这趟,却别有用心。
沈卿低头揉了揉太阳穴,想着大概是这两天?晚上没睡好,太阳穴才会突突的跳。
段浩见她出来,开车迎上去?,下车打开了后座的门。
沈卿走过去?,临上车之前问了句:“季言礼晚上回来?”
“七点的飞机。”段浩答。
沈卿哦了一声,坐上车,翘着腿翻自己刚刚没翻完的杂志。
车从小区里开出去?有几分钟,沈卿抬头,从前挡风玻璃看了眼外面的路,道?了句:“先不回去?。”
段浩抬头,从后视镜看向沈卿,听她的吩咐。
沈卿目光移向窗外,食指骨节无意识地?蹭了蹭自己的下巴:“去?趟海鲜市场。”
前两天?分开的时候是把某人气走的,现在趁他不在又背着他办了些?亏心事。
沈卿揉了揉心口。
总要做点什么哄哄他,不然心里这丝愧疚还真消不去?。
至于做什么......沈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膝盖,比如去?海鲜市场给这贵公子——买只五块钱的宠物王八。
段浩还有事情?, 总耽误人家的时间不好。
沈卿让段浩把自己放在海鲜市场,便放他走了,说等下买完东西喊沈家的司机过?来送她, 让段浩去忙工作, 不用管了。
沈卿下到地?下超市,站在门口左挑又选找了个最漂亮的玻璃柜, 走过?去问老板价钱。
她指着其中一个柜子:“这种的,一只多?少钱?”
“一只?”老板没?听过?这么问价钱的,操着地?道的淮洲话回道,“六十八一斤, 小一点的五六十一只, 个头大的称出来可能七八十。”
沈卿点点头,想?到季言礼吸烟都吸定制的那个贵气样子——
“有没?有再贵一点的?”沈卿问老板。
老板打眼?看了下沈卿的穿着, 虽然看不出牌子, 但行为举止间,他能感觉到这姑娘很有钱。
他往后两步, 用玻璃柜里的渔网捞了一下,示意:“野生的这种贵一点, 三百七一斤。”
沈卿点点头,左右看了看再次确认:“这里面最贵的了吗?”
老板挠挠头,心想?要知道今天能有这么大的客户, 早上?进货的时候就进两只八百一斤的了。
眼?下, 只能很可惜地?说到:“最贵的了。”
“你是想?要个大的还是小点的, 多?要两只给你算便宜。”老板戴了手套, 热情?地?推销。
沈卿托住下巴, 视线在水柜里游的几?只王八身上?转了转,手指点了下其中一只:“要斜下面被压着的那个。”
这只看着最呆, 最配季言礼那个精明得?跟狐狸似的男人?。
沈卿提着装了水和王八的袋子回到华元府时,季言礼已经在了。
王八被装了透明的塑料盒子,放在黑色的袋子里。
沈卿把包递给一旁的阿姨,换了鞋走进去。
站在吧台前的男人?,身上?穿了柔软的米白色麻布衬衫,清瘦的手拿了茶壶正在往一旁的玻璃杯里倒水。
沈卿从门口进来,再到客厅这边,一路上?动静不小,倒水的人?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沈卿站在客厅离季言礼几?步远的地?方,盯着男人?站的那处,抬手小幅度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看来是气还没?有消。
迟疑了两秒,沈卿走过?去。
她把手上?提着的黑色袋子放在角落不显眼?的地?方,从头顶橱柜拿了杯子,走到季言礼身边,手伸过?去,很自然道:“我也?想?喝水。”
听到声音,季言礼抬眸瞧了沈卿一下,一秒后,手腕动了动,水壶移过?来,往沈卿手上?拿着的杯子倒了水。
沈卿身上?穿着一字肩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衬衫的的荷叶边搭在胸前。
她两手捧着杯子,抿唇安静地?看着季言礼给自己倒水,乖巧的样子像她耳朵上?的小兔子挂坠。
“舍得?回来了?”季言礼突然出声,语气里漫不经心。
沈卿赶忙点点头,偏圆的杏眼?眨巴了两下看他:“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不是我家嘛。”
“当然要回来了。”沈卿把杯子碰到嘴边,喝了一口。
倒完水季言礼转回头,他把洗过?茶的水倒进一旁的白瓷小盆里,再度执了茶壶,往杯子里添了些水。
沈卿看季言礼没?有说话的意思,她放下杯子,从水池旁的果篮里捡了个洗好的桃子,咬了一口,没?话找话:“你怎么这么早到,不是说七点的飞机?”
男人?把茶壶放在托盘里,轻笑一声:“怎么,打扰你了?”
“不喜欢我回来,我也?可以走。”季言礼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坐下来,摘了手上?的表,垂眼?随口道,“反正我房产多?。”
“.........”
沈卿咬下去的桃子卡在了喉咙里。
她很轻地?吸了下鼻子,寻思季言礼这是去出的什?么差,修的阴阳怪气学吗?
沈卿在心里叹了口气,换了卖乖的话:“我不是想?着让你回来就能看到有人?在家等你,而不是只有一个空空的大房子。”
“所以才问你回来的时间。”沈卿说。
季言礼往台子上?放表的手顿了下,他眼?底眸色很深,清冷中带着含混的笑。
他抬手把那只昂贵的腕表往里推了推,再度偏头看沈卿时,含义不明地?说了句:“你真是长了张好嘴。”
好听话层出不穷,就是不知道到底哪一句是真心。
但有时候人?也?真是种奇怪的动物,就像去买衣服,总会在店员的糖衣炮弹下挥霍刷卡一样。
饶是你知道这些店员说的并不是真的,但听在耳朵里仍然会欣喜。
人?的本心,大概都带了那么点自欺欺人?。
“怎么能叫长了张好嘴,”沈卿对季言礼这评价不太满意,她歪了头,舌尖舔去唇上?的桃汁,笑嘻嘻道,“我这么说都是因为心里真的这么想?。”
沈卿把咬了一口的桃子放在桌面上?,抽了湿纸巾擦手,嗔怪:“你竟然这样说我,真的好让人?伤心。”
“我明明这么喜欢你。”她说。
刻意放软的声音,带了点难过?的强调,听起来真挚的不能再真挚。
季言礼目光落在沈卿脸上?,瞧了她片刻,垂眼?勾唇,很轻地?摇了下头。
清醒的人?很少被那些甜言蜜语的店员骗。
但人?生这么七八十年,总有那么一次,会碰上?一个甚得?你心意的,可能是因为她长得?格外合你眼?缘,又或者是举手投足让你觉得?她有些可爱。
总之你明明知道她和别的导购一样,夸你身材好夸你穿这件好看也?是为了业绩,但你就是会很情?愿的想?着,不戳破她,帮她这么一下,买了这件你本不需要的衣服。
遵从内心纵容了她。
吃过?晚饭,季言礼去了楼上?书房,沈卿在一楼捣鼓了半天,终于给她花三百八买的这只漂亮王八找了个漂亮的盒子。
透明的椭圆形玻璃盒里盛了水,沈卿很小心地?把那只王八放了进去。
她退后两步,盯着左看右看,还是决定过?两天要再客厅买个大鱼缸,把这王八好好养起来。
毕竟花了三百八呢。
沈卿端着盒子上?去时,季言礼刚好开完一个会。
沈卿站在书房门口,手在门上?轻磕了两下。
季言礼摘了眼?镜,视线投过?来,目光落在沈卿手里的盒子上?时,很轻地?皱了下眉:“你手里拿的什?么?”
沈卿推开门走进来,等走近,把藏在身体一侧的盒子拿出来,放在了季言礼的桌子上?,给他介绍:“你不是喜欢养王八吗,我下午去海鲜市场给你挑了一只。”
季言礼:.........
大概是季言礼盯着那个塑料盒的表情?实在太一言难尽。
沈卿纤纤玉指在上?面点了下,屈尊降贵的解释:“我买的是全海鲜市场最贵的,三百八一只,而且你不觉得?它比你老院的那些长得?都漂亮吗?”
沈卿手比划了一下,很骄傲地?拍了拍季言礼面前的玻璃盒:“我们的小王八。”
季言礼:...............
季言礼手指挑了下自己刚摘下的眼?镜,认真打量着这只“漂亮”的王八。
沈卿在季言礼的书房呆了一会儿,拉着他给这王八取名字。
季言礼无奈,解释他养在老宅的那些都没?名字,纯养着玩儿。
沈卿不信,坐在季言礼一旁,用指尖戳着盒子的侧壁,逗里面的小生物:“那你怎么喊他们。”
“喊小一小二小三。”季言礼答。
沈卿瞪眼?,语调微微扬高?:“没?名字你知道它们哪个叫小一哪个叫小二??”
季言礼看沈卿一眼?,把她因为情?绪激动扬起来的手压下去:“喊的时候哪个过?来哪个就叫小一。”
“.........”
沈卿舔了舔唇,火气被按下去,试探着问:“那要都不过?来呢?”
季言礼把被沈卿碰掉的文件夹往里侧推了推:“那就改喊小二。”
“.........”
好吧,沈卿接受了季言礼的那些王八们确实没?有名字的事实,但她还是执着于给自己送的这只起个名字。
“叫十七吧。”季言礼忽然道。
沈卿翻了翻日历,今天是阴历的八月十七。
她总觉得?季言礼起的这名字还是太敷衍了点,但左思右想?的没?找到更?合适的,暂且就这么定了下来。
沈卿十点多?离开季言礼的书房,接了个余曼的电话,确定明后两天的安排后就回卧室睡觉了。
季言礼没?回去,而是在书房等着开另一个会。
凌晨两点多?,季言礼关?了视频,把耳机摘下来。
他头后仰,靠在座椅里休息,搭在桌子上?的手侧移了一下,碰到一旁被沈卿留下的那个盒子。
季言礼侧眸过?去看。
盒子里的十七一动不动的趴在角落,仿佛能维持那个动作?到地?老天荒。
也?是,这玩意儿都非常懒,所以才会寿命长。
沈卿在二楼的卧室睡觉,季言礼没?有把人?吵醒的癖好,去一楼的浴室洗了澡。
洗过?澡出来,再看到茶几?上?的那只生物时,想?了想?走过?去,决定把它放在一楼阳台外的水池里。
盒子这种空间太小,没?办法换气,别一不小心养死了。
放好小七,男人?光着脚从铺了白色玉石的池子边走上?来,他身上?穿的黑色长裤被打湿了裤脚。
月光洒在他柔软的居家衬衣上?,显得?温柔沉静。
季言礼用浴巾把湿掉的地?方擦干,踩上?柔软的拖鞋,走到不远处一楼最东侧的阳台上?。
阳台连着花园,抬眼?就能看到刚被“放生”的小十七。
阳台半边露天,面积也?大,北边放了躺椅茶几?,南边那面挂了个很大的幕布,说是阳台,其实是个夜间的放映厅。
季言礼喜欢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在这里看些年代已经久远的香港电影。
刚从书房出来时的困意散去,季言礼不大想?睡觉,他从一旁的架子上?找了个碟子,塞进放映机里。
季言礼是在这个时候接到段浩电话的。
他指尖抵着放映机的侧面,听着电话那端段浩的声音。
“您之前说要把太太的行程报给您。”段浩在电话里三言两句汇报了下沈卿这几?天去过?的地?方。
沈卿很聪明,但季言礼不是白比她大这三岁,况且轮和各种人?虚与委蛇的打交道,季言礼比她早的更?是不止三年。
所以纵然不知道沈卿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她做的这些小动作?是想?干什?么,他还是能看出来。
季言礼把手从放映机上?收回来,斜插进口袋。
他盯着远处幕布上?逐渐浮现的光亮,声音沉而冷淡。
“抽个空把你的车和季松亭一家现在住的房子检查一下。”
他是对沈卿有些纵容,但还没?到允许她往自己身边放不该放的东西的程度。
第26章 8.12日更新
沈卿凌晨三点醒来一次, 摸到?身边的床铺空着,她睁开眼看了看,迷蒙着爬起来唤了两声季言礼。
卧室和浴室都没有人。
沈卿按了按太阳穴, 从床上起来找拖鞋。
从卧室出来走到走廊尽头的书房, 推开门瞅了眼,灯黑着, 仍旧是没人。
沈卿又?叫了几?声,往楼梯口走的时候看到?了亮着光的阳台。
她脚上踩着拖鞋,刚睡醒,意识还未完全回拢, 沈卿下台阶的时候走的每一步都很虚浮。
等脚踏下最后一节台阶, 落在客厅地面时,沈卿抬眼, 看到?了屋外斜靠在藤椅上, 被淡淡月色笼罩的男人。
他盯着远处幕布上的画面,略微出神?, 是那?种你能看出来他在走神?,却不知?道神?走到?了哪里的的神?情。
恍惚中沈卿总觉得那?样矜贵温润的人, 和?此时有些落寞的样子不太匹配。
让看到?的人想做些什么,把拢在他身周极冷的月光驱散。
沈卿拢了拢身上的外衫,抬步走过去。
“这么晚怎么不睡觉?”沈卿推开阳台的推拉门。
季言礼没回头, 盯着远处正在放映的幕布, 声音不比清冷的月色温暖多少:“给你的王八放生完睡不着, 找了个电影看。”
沈卿顺着他这话抬了抬眼, 看到?远处趴在水池里一动不动的小十七, 水池是由价格昂贵的白玉铺造的,比这只王八的的身价不知?道高了多少, 两者出现在一个画面里,显得有些违和?。
“什么电影?”沈卿转回了视线问。
季言礼神?情恹恹:“很老的港片,《一见钟情》。”
脱离白日里的喧嚣,夜晚的季言礼好像褪去了那?层温和?的表象,完完整整的暴露出隐藏在这层皮下的那?个孤独又?厌世的野兽。
他歪歪斜斜地窝在椅子里,唇线抿得直,眉尾眼角耸拉着,月光点在他的白色衬衣上,把所到?之处都镀成了冷冰冰的银色。
沈卿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总觉得手指往季言礼身侧伸一点都会?被冻到?。
两分?钟前,季言礼收到?段浩的消息。
工作狂的下属都是工作狂,段浩到?这个点也没睡,刚跟季言礼通完那?通电话就下楼检查了车。
从里到?外上上下下,一丝不苟的排查了半个小时,终于在车后座很隐蔽的位置找到?了一个窃听器。
不得不说地方?放的真的很蹊跷,不用专业的工具找还真找不到?。
段浩一刻没耽误,拍了照片发给了季言礼。
就在沈卿下楼梯时,季言礼才把手机扔到?桌子上,此时黑着的屏幕还停在和?段浩的聊天框。
信息框的最后一句是段浩问怎么处理?,季言礼没回。
季言礼和?沈卿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间谁也没动,就这么维持着一坐一站的姿势。
忽而,大约是电影进行到?了高潮,突然从音响里窜出来乐声,沈卿被吓了一跳,垂在身侧的手轻抖了一下,回过神?来。
沈卿低头看坐在椅子上的人,男人单手撑着太阳穴,另一手捏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搭地敲在自己的膝盖上,丝毫没有请自己坐下来的样子。
沈卿奇怪,走过去,拉了季言礼身旁的软凳,坐了下来。
她两腿蜷起,踩在凳子上,头一点一点的打哈欠。
软凳没靠背,沈卿困劲上来,恍惚了两下差点载过去。
在沈卿第三次没坐好往后仰时,她身边的男人终于伸了手,托在了她的后背。
“怎么不上楼睡?”托沈卿背的人目光终于从电影转到?了她身上。
沈卿扭了下身体坐好:“想陪你。”
“那?怎么不坐近点。”季言礼看了眼沈卿离自己八丈远的座椅。
沈卿抱着自己的腿,哼哼唧唧:“感觉你不待见我?。”
刚刚都不请她坐。
沈卿这话说完,一侧的人没什么反应。
音响里低沉的音乐混着好听的粤语,不间断的被打散在此时安静的空气中。
几?秒后,沈卿突然听到?身旁重新?支了下巴的人低低地“嗯”了一声。
就在沈卿明白这声嗯是在回应她刚刚的那?句,诧异回头时,又?看到?季言礼很轻地笑了下。
这是自沈卿刚刚从楼上下来到?现在,见到?季言礼脸上浮现的第一个表情。
是被她刚刚那?句抱怨逗笑了。
“不待见你又?怎么样。”他话说得慢条斯理?,很气人,但尾音微微上扬,不再是刚刚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沈卿拖着自己的小凳子往一边坐了坐,咕哝:“不待见我?我?就离你远点......”
阳台比花园高两节,沈卿移动的方?向没有护栏,眼看她再往后就要掉下去,季言礼伸手够了够,拽着她的胳膊把人拉回来。
沈卿被拽得身体一晃,这次是真的从软凳上掉了下来。
她听到?季言礼极低地叹了口气,再接着,抄着她的腿下,把她抱到?了自己身上。
阳台这边的椅子下午的时候被搬进屋子里了,现在唯一的一个躺椅就是季言礼坐的这个,不然沈卿刚刚也不会?去拉那?个软凳坐。
季言礼握着沈卿的胳膊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帮她拢好开衫的前襟,扔了句“冷了说话”,再然后就是抬眸接着看他看了好几?遍的那?个电影,没再看怀里的人一眼。
季言礼的态度实在太冷淡,沈卿下巴在他前胸蹭了蹭,说了句:“你好凶。”
男人像是被气笑,眸色落回来,半笑不笑的瞧了她一眼:“我?对你还凶?”
沈卿点点头,把头埋进季言礼的颈窝,打了个哈欠准备接着会?周公。
她太困了,不想想季言礼为什么这会?儿心情不好。
闭着眼眯了会?儿没睡着,沈卿动了下身体,温吞着随口问了句:“这电影演到?哪儿了?”
季言礼眸光淡淡,一直落在远处变换的电影画面上:“黎明背着张曼玉跟女高管睡了那?段。”
这片子讲的是一个开的士的单亲妈妈和?上市老总的爱情故事,两人一夜荒唐之后几?次分?分?合合,男主公司破产,为了资源跟一个有钱有势的女人睡了,最后又?回头求女主原谅的故事。
沈卿以前看过,觉得这片子浪漫是浪漫,但逻辑有点问题,至少,如果她是女主,绝对不可能回头。
沈卿哦了声,没多想,脑袋在季言礼肩膀上蹭了蹭:“我?不太喜欢女主那?个角色,觉得脑子不太清醒。”
“是吗,”头顶的男声清润温和?,很平静,也没什么情绪,“我?也是。”
“走过一次的人我?不会?再要了。”季言礼说。
他的声音染了夜雾的清凉,很随意地飘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