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轻卿—— by州府小十三
州府小十三  发于:2023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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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意说?”季言礼脚下换了重心,把烟灰掸落在窗台上,嗓音清冷,“这样,你如实告诉我,你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怎么样?”
段宇宏不顾肩膀处的疼痛,登时仰脸,睁大了眼睛看季言礼。
他本以为?今天落在季言礼的手上就是死路一条......
于?此同时,林洋又开?始挤眉弄眼地给林行舟使眼色。
就为?了沈卿这事儿要放过段宇宏??
林洋总觉得有点亏。
林行舟面无表情地瞪了林洋一眼,让他别手舞足蹈地跟个蚂蚱一样。
林洋瞥了瞥嘴,收起了挥动的手。
季言礼提出的诱惑太?大,段宇宏不可?能拒绝。
他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交代了出来。
当年的事跟窦裴两家?都有关系,而且能帮沈卿父母父母翻案的关键性证据是那时候几家?签署的一份文件。
但这文件现?在具体在哪儿他就不知道了。
得到答案,季言礼抬了抬手,示意林行舟把叫人?把刚搜出来的账本收起来。
他把手上的烟按灭在窗柩上。
林洋贱兮兮地凑到季言礼旁边:“你和沈卿现?在感情挺好啊,能让你这么黑心的人?放过段宇宏帮她问东西。”
季言礼没理他,只是想到前两天他和沈卿出差都不在华元府,也不知道被养在白?玉池的那几只王八怎么样了。
沈卿的那个小十七最金贵,不知道华元府那池子换水的速度,那王八习不习惯。
想到这儿,表情一向清冷漠然的人?,眉眼好像柔和了点。
站在一旁的林洋眨了眨眼,想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季言礼把烟头丢在一旁的烟灰缸里,拇指指腹按在手机界面上,给沈卿发去了消息。
季言礼:[在华元府?]
季言礼:[我晚会回,你困了先睡。]
消息平常却有种说不出来的亲昵,像任何寻常夫妻间的对话。
短信发出去了有两分钟,没人?回。
季言礼没太?在意,把手机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可?能是在浴室,或者这个点已经睡了。
所有账目被带来的会计整理好放在收纳箱里,林行舟托了箱子过来给季言礼看。
别墅的门?却在这个时候被人?从外打开?。
段浩带了一身夜露,行色匆匆地从外间走?过来。
段浩带了另一拨人?被安排在山庄外的主干道上,是为?了堵来找段宇宏的那人?。
此时段浩过来,应该是帮段宇宏的那人?来了。
林行舟看到段浩脸上的神色,有一霎心里稍微抖了下,有种很隐晦的不安。
段浩的表情不太?好看,他总觉得这人?的名字,有可?能是此时站在这里的几个问都不想听到的。
林洋神经大条,一见?段浩过来,赶忙搓着手问了句“谁啊,谁敢在季言礼头上撒野”。
几秒的时间,段浩已经走?到了季言礼的身前。
他先是看了眼问问题的林洋,又看了眼季言礼,很罕见?地没有直接汇报,而是绷着脸在犹豫什么。
季言礼微微眯眼,两指拨了下一侧的烟灰缸,不太?在意地问了句:“看到谁了?”
段浩脸上凝重,唇线绷得很紧,迟疑着还是没有说。
林洋耐不住性子:“到底是谁你说话啊!”
短暂的沉默后?。
“沈卿。”段浩吐了口气。
季言礼搭在身旁桌面的手,食指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再接着又伸直,他脸上没有任何别的多余的表情,甚至连稍吊起的眼角都未压平。
仍旧是那个懒懒散散的样子,周身的温度却陡然降了下来。
两秒间,季言礼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沈卿大概也是为?他刚刚问段宇宏的那个问题来的。
“不是,沈......”林洋诧异出声,然而在下一秒就闭上了自己那张嘴,看向了季言礼。
前一秒还在帮的人?,后?一脚就捅了自己一刀。
任谁都不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林洋看到季言礼把手边的烟灰缸推开?,转身两手撑在窗柩上。
这个点,山庄里照明?的灯早就熄完了。
季言礼正对着窗外的姿势,光线有些暗,让旁边的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段浩看了眼表,恪尽职守地提醒道:“她们一共三?辆车,沈卿.......”
段浩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沈卿小姐的车在第二辆,副驾驶坐的余曼,我过来的时候她们车已经到第三?大道了,停车再从山庄入口绕进来可?能需要十分钟。”
林行舟站在一旁不说话,林洋憋不住,他心思是个活络的,当下下意识开?口替沈卿求情:“她肯定是为?了父母的事太?着急才会这样,她一定不知道段宇宏带着这些账目出国会给你造成多大的损失......”
撑着窗的人?一直维持着刚刚转过来的姿势,良久未动。
他下巴微收,垂眸,视线越过窗框,看的不知道是不是远处旷远的草坪。
林洋怕沈卿这次真把季言礼气狠了翻脸,手肘撞了撞斜后?方的林行舟,努着嘴示意他也说两句。
林行舟嘴唇蠕动了两下,没说出来一个字。
求情这事儿他真的做不来。
更何况沈卿这回,真的做得过分了。
林洋抓耳挠腮地由把目光投向段浩。
然而看到段浩那张冷酷的脸后?便直接放弃了,这人?更是个机器人?。
几个人?僵持间,许久未开?口的季言礼却突然说话了。
“把他胳膊装上,”季言礼语调无甚波澜,“让人?把这里收拾一下,三?分钟。”
他背对着林洋他们,重新从烟盒里磕了支烟出来,用火机点燃却没有吸,而是指尖反复地碰了碰点着火光的烟尾。
不知道是在玩儿还是想事情时的下意识动作。
林行舟听到季言礼这话抬了抬眼,他听明?白?季言礼的意思了,但又却不是很“明?白?”。
“三?分钟”指的是......要在沈卿到之前离开?吗?
什么意思?
不让她知道他们来过,也不让她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背后?被戳的这刀是她沈卿给的?
下一秒,季言礼把一口没吸的烟直接捻灭,转身走?到两步远外段宇宏的身前,他俯身掐着段宇宏的脸:“等会儿她来了问什么答什么。”
季言礼把段宇宏的脸甩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相互捻了下,搓掉上面的烟灰。
手直接捻灭的烟头,灼烫的感觉还残留在指腹。
季言礼接过段浩递来的帕子,很细致地擦手。
他擦的慢条斯理,眼底微不可?见?的阴翳和身上的慵懒散漫让他做这动作时有种病态的美感。
仿佛下一秒擦干净的手就会掐在你脖子上,又或者是杀手杀人?前擦拭刀具的习惯性动作。
“不要提任何一句我来过。”季言礼轻轻抬了抬眼,把帕子丢给段浩时,阴戾的眼神落在段宇宏身上,缓声,“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段宇宏胳膊被撞上时发出一声十足惨痛的猪叫,他痛的口水都从嘴角流了下来,口齿不清,一句接一句地说“知道知道”。
季言礼带着人?离开?时,沈卿的车刚进山庄的大门?。
沈卿觉得今天和段宇宏的见?面有些过于?顺利了。
进了门?,她还没怎么开?口问,段宇宏就把她想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地全部倒了出来。
沈卿坐在沙发上,手很轻地敲了敲扶手,把这丝奇怪从心头按了下去。
许是这人?对季言礼的畏惧太?盛,实在是太?想明?天早上能坐飞机安然离开?,要仰仗她活命,所以才如此坦诚。
沈卿最近工作忙,前两天去了趟法国,现?在时差还没倒过来。
人?有点晕,脑子也没平时清醒,忽略了这丝异常。
沈卿问完想问的,从别墅出来再上车,呼了口浊气,倚着座椅靠了会儿,想起来先前看到季言礼的消息还没回他。
她按亮屏幕,调出消息界面。
最后?一条还停留在一个小时前季言礼发的那条“困了先睡”。
季言礼从来不是个对方不回消息还会一直发下去的人?。
所以过了这么久,这消息后?面没有再跟新的信息。
沈卿用指骨顶了顶太?阳穴。
沈卿:[公司有点事,在回去的路上。]
沈卿:[你回了吗?]
发完,沈卿觉得这句问得不太?清楚,补充。
沈卿:[我半个多小时后?到家?。]
沈卿这条发出去久久没有回音。
她微微皱眉,有些疑惑。
季言礼虽然不是个喜欢追着给人?发消息的人?,但也从来不会看见?消息不回。
沈卿每次给他发短信,基本都是三?五分钟内就会收到回信。
但今天......沈卿好几天没睡过囫囵觉了,她揉了揉额角,食指敲在手机边框上,但今天实在有些太?安静了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电话那端的人?是不想回。
沈卿合上眼,窝进座椅里。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被握在手上的手机震了下。
沈卿困意消散,睁开?眼拿了手机看,动作里有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屏幕上弹出来的消息只有几个字,是她在等的那人?发来的。
季言礼:[今天不回了。]

沈卿垂眸, 眼神在那条消息上多看了两遍。
她?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过?,不知道为何?,心里有?种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的轻微酸胀感。
谈不上难受, 但稍微有些不大舒服。
一个小时前不还说回来?
沈卿想了想, 回过?去一条。
沈卿:[公司有?事?]
这次季言礼的回信没有?让她?等?太?久。
没过?几秒,对方发过?来一个十?分简短的“嗯”。
沈卿盯着那个“嗯”字看了很久, 车窗降下来,头靠过?去。
初秋的风掠过?面颊,稍有?些凉。
她?合了眼,感受着车开在高速路上, 冷风扑面而来的窒息感。
余曼从后视镜看了眼后排的人, 问?沈卿:“怎么了?”
“刚刚心情不还挺好。”余曼打趣,“怎么这会儿像个霜打的茄子。”
父母的事情终于有?了进展, 尽管最近几天的奔波让人疲惫, 但刚刚从温泉山庄出来时,沈卿是笑?着的。
余曼的话太?直白, 让沈卿打了个激灵睁开眼来。
她?揉了揉太?阳穴,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常。
季言礼回不回去......关她?什么事。
沈卿坐直了一些, 把窗户升上了一点,浅声道:“没不高兴。”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沈卿回到华元府, 果然没看到季言礼的身影。
凌晨一点多, 家?里打扫的阿姨也早已进了房间睡觉。
整个华元府静得听不到任何?声响。
沈卿站在玄关处, 盯着黑漆漆的屋子看了会儿, 眼睛适应了光线后, 看到了客厅茶几上放的那瓶折纸星星。
几天前从季家?回来的时候,季言礼把那东西放在了那儿。
现?在还在茶几上, 证明他这几天也没回来。
沈卿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一侧的衣架上,想起来季言礼和她?一样,这几天都在出差,今天下午才回到淮洲。
那......没回过?家?确实也是应该的。
沈卿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按亮屏幕时,十?几分钟前的那个“嗯”字不期然地再次撞进她?的视线。
沈卿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再接着手机放在鞋柜上,去了厨房。
倒过?水,洗了澡,沈卿换了衣服上床睡觉。
一连几天超负荷的工作,沈卿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很奇怪的,她?有?些睡不着。
沈卿在床上翻了一会儿,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半。
她?放了手机,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轻呼出一口气。
头疼欲裂,但真的好像睡不着。
寂静的夜,任何?声响都会被放得无限大。
沈卿皱着眉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头埋进枕头里蹭了蹭,再然后听到楼下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好像是开门声。
脚步声很轻,在客厅里停了一下,再接着是上楼的声音。
沈卿按着床直起了半截身子,想看看是不是季言礼回来了,但想到晚上那条明显透露着冷漠的短信,她?秀眉拧了下,又躺了回去。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很突然的,她?有?些拧巴,不想在这个时候先开口和对方说话。
沈卿抱着被子躺在床上,等?着那人推门进来。
等?了会儿,却听到上楼的那人脚步声从门口响过?,逐渐又远了些。
随后是客卧的门被推响的声音。
沈卿楞了一下,晃了下神,再接着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客卧的门敞着,就在主卧的斜对面,站在里侧的男人刚松了衬衣的衣扣,衬衣两襟耸搭着,敞着怀。
从前胸往下,清瘦而有?力?的肌肉线条十?分明显。
但沈卿此刻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往前走了两步,眉心蹙着问?屋子里的人:“不是不回了吗?”
“公司事情办完了。”季言礼松了腕上的表,放在床头柜上。
声落,没再看沈卿,而是抬步往浴室走去。
沈卿抿着唇,本来是想问?季言礼为什么不回主卧睡,但此刻看到他这个反应,突然有?些问?不出口了。
她?一点都不傻,能看出来季言礼不太?想理她?。
但究竟是为什么......不想理她?,沈卿不清楚。
几天前从季家?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不过?季言礼不理她?,好像也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季言礼这人又阴晴不定。
许是先前觉得她?有?意思,现?在又觉得她?没意思了也不一定。
沈卿在客卧的门口站了会儿,转身回了房间。
客卧浴室的门没关严,镜前的男人两手撑着洗手台微微弓腰站着,从他的方向往镜子里看,能透过?虚掩的浴室门看到外间。
女人转身而去,月白色的睡裙在房门前很轻地荡了下,最后一片布料消失在视线中。
季言礼把刚拿起的漱口杯“咣当”一下扔进了水池里。
一旁的手机震了震,弹出一条消息。
是林洋不知死活地问?他。
林洋:[不是说不回了吗?]
季言礼扫了一眼,两秒后,很低地冷笑?了一声,伸手把手机按灭。
......
一连几天,季言礼晚上都回来,但也都是在客卧睡的。
两个人都忙,晚上回来时都不早,很多时候都是晚饭已经过?了的时间。
没一起吃饭的契机,自然也没缓和关系的机会。
季言礼不说话,沈卿也没开过?口。
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僵在这儿。
这样过?了大概有?四五天,沈卿得了空,回来早,看到餐桌上阿姨提前准备好的饭菜。
家?常小炒,色香味俱全。
阿姨看到门口站着的沈卿,端着菜从厨房出来,问?她?是现?在吃还是等?一会儿。
沈卿扶着鞋柜换鞋,踩着柔软的棉拖走过?来时,又扫了眼桌上的碗碟,问?了句:“季言礼回来吗?”
阿姨很明显的脸上尴尬了一下,搓着身上的围裙说了句:“先生说晚上不回来了。”
最近两人之间的气氛太?冷,连家?里的阿姨都看了出来。
沈卿点头,把包放在沙发上,手绕到脖子后面摘项链,往楼上走去。
几分钟后,沈卿从楼上下来,身上的衣服没换,只?是把一些繁琐的首饰摘了。
她?抽了椅子,坐在桌前,捡起筷子吃了两口,忽然眉皱了皱,觉得胃顶得慌,吃不进去。
沈卿不想为难自己,放了筷子,长舒一口气。
她?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面前铺开的满汉全席以及只?有?自己面前放置的一双碗筷。
厨房的阿姨见沈卿不吃了,走出来问?她?要?不要?喝汤。
沈卿摇了摇头,沉默了两秒,抽了一旁的湿纸巾擦手,对阿姨道:“把没动过?的饭菜打包一下,放在保温盒里。”
阿姨点头应“是”,手脚麻利地把东西打包好,还用银色的保温桶帮沈卿盛了刚熬出来的山药排骨汤。
等?沈卿提着东西开车到季言礼公司楼下时,才恍惚中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她?看了看副驾驶放着的饭盒。
有?一丝不太?理解爬到了她?的脸上。
疯魔了吗,给季言礼送饭。
沈卿的车就停在路边,她?仰头望了望马路对面那栋三?十?几层的写字楼。
最上面一层东侧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应该是那人还在。
沈卿伸手把车内音响的声音调高,安静地坐了会儿。
车窗半开,微凉的雨丝从窗外飘进来,沈卿缩了缩脖子,把羊毛裙的衣领拉高。
时恒湫没想到能在这地方遇到沈卿。
他晚上跟一个竞标商吃饭,在淮洲高新区CBD的一个私家?酒楼。
晚饭的时候喝了点酒,没开车,叫来罗岩当代驾。
车刚从地下停车场开出去,看到了主干道旁边停着的黑色保时捷。
是沈卿的车,车牌还是当时自己陪她?一起去选的,时恒湫不可能记错。
时恒湫让罗岩把车停下来,拨了沈卿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他仰头看了眼斜前方矗立在一众高楼之间的尖顶写字楼,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在季言礼楼下?”时恒湫问?。
沈卿思绪被打断,明显晃了下神,她?“嗯?”了一声,紧接着坐直身体左右看了两眼。
时恒湫看到她?的动作,说了句“我在你后面。”
沈卿扭头,从车尾的玻璃处看到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
“等?会儿回,”时恒湫顿了下,还是不太?习惯说出来华元府几个字,“回华元府还是哪儿?”
时恒湫这么一提醒,沈卿又想到了那个空空的大别墅。
她?抿了抿唇,想到季言礼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回去又要?睡那个客卧,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点烦。
她?一时有?点不太?想回去了。
沈卿默了下想到上次回沈家?,有?两份文件落到了老?宅,过?两天开会要?用。
她?往身后的座椅上靠了靠,吐了口气,问?时恒湫:“你回哪儿?我可能要?回老?宅一趟,东西落那儿了。”
时恒湫打开车门往外走,他本来就是要?回老?宅住的:“我也要?回去。”
时恒湫往前几步,走到沈卿的车边,拉开副驾的门,屈腿想要?坐进去,看到了座位上放着的保温饭盒。
银色的盒子被放在纯白色的保温布袋里,看起来有?四层,再旁边还放了一个更小一些的圆桶,里面盛的应该是汤。
沈卿不太?喜欢换经常用的东西,饭盒杯子之类的基本常用的就那一个。
时恒湫目光垂落在那个保温桶上,他很确定,这个不是沈卿的。
那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
“你给季言礼带的饭?”时恒湫皱了下眉。
他没去动那个饭盒,而是选择站在车旁,扶着打开的车门问?了这句话。
沈卿的思绪还有?些飘,听到时恒湫这句问?话的时候垂眸看了眼那个布袋,她?一只?手扶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提了布袋放在车后排的地上,给时恒湫腾位置。
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时恒湫的问?题。
听到沈卿的回答,时恒湫的眉心皱得更深了一些。
刚沈卿提那桶的力?度,能很明显地看出来里面的东西是满着的。
沈卿在季言礼楼下等?了很久,但饭没有?送出去——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让此刻的时恒湫非常难受。
从小宠到大的妹妹,连家?人一起吃饭也从来都是他们等?她?的妹妹,现?在却在一个不识好歹的男人楼下提着饭这样等?他。
这么多年都被他和父母惯着的人,季言礼他凭什么?
晚上喝的那点酒发挥了作用,让时恒湫此刻的情绪趋近于爆炸。
他紧紧地攥着车门,沉声问?沈卿:“他对你不好?”
沈卿两手还搭在方向盘上,她?恍惚了一下,摇头:“没有?。”
沈卿说的是实话。
平心而论?,季言礼确实没有?对她?不好。
家?里的衣帽间都要?堆不下了,她?随口说喜欢的艺术品也被拍了放在华元府的书?房,态度上,季言礼也一直是温和好脾气......除了最近几天。
可能是沈卿也对自己做过?的事心里有?愧,所以即使季言礼这几天明显态度冷漠,她?其实也觉得没什么。
毕竟自己也确实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时恒湫一步跨进来,带上车门。
“跟我回老?宅住几天,”时恒湫目视前方,说的话不容拒绝,“让周姨做点你爱吃的给你补补,家?里冰箱里冻的有?你喜欢的鲅鱼馄饨,你本来就贫血,肠胃也不好,再瘦下去身体会有?问?题.......”
“我没事,”沈卿木楞地笑?了下,觉得时恒湫小题大做,“华元府的阿姨做饭也挺好吃的。”
时恒湫伸手捡了中控台上的胃药扔到座位之间的收纳箱上:“那这是什么?你没犯胃病的话会吃这个吗?!”
沈卿被时恒湫明显提高的声音堵住话,一时抿唇,噤了声。
这几天公司忙,又因为季言礼的事......沈卿确实胃口不好。
瘦了,饮食不规律,也胃疼。
时恒湫没说错。
时恒湫转过?来,他看着沈卿明显比上次见面又瘦了些的脸,喉间轻滚,干哑的声音挤出嗓子:“听话,行吗?”
......
季言礼一连几天都在公司呆到很晚。
最近的几个并购案,有?人竞标抬价,光投资估算就做了四次。
确实是忙,但他也确实是不想回去。
段浩前两天给他汇报了段宇宏的行踪,被沈卿送到了在挪威的鼎盛。
说不上是为什么,但季言礼不想跟沈卿撕破脸,所以不想跟她?把事情挑明。
但这口气实在是怄在心里没吐出去,季言礼需要?个时间消化一下。
一连几天的加班终于让季言礼冷静下来。
既然当时在温泉山庄的时候没等?沈卿来,那现?在也没必要?因为这个事情让两人的关系僵在这里。
过?去就过?去了,段宇宏手里的账本被收了回来,所以即使他真的被送出了国,季家?其实也没损失什么。
季言礼手搭在一旁的办公桌上敲了两下,他阖着眼,指骨轻抵了下眉心。
沈卿本来就是为了父母,也没什么好跟她?计较的。
这么几天冷战也够了。
段宇宏的事......季言礼睁开眼盯着吊顶上明黄色的灯球。
骗他就骗他了。
季言礼喉结滑动了一下,拿过?一旁的手机,这几天有?史以来第一次打算给沈卿发个消息问?她?在不在家?。
手机就在一旁的文件夹上,季言礼拿过?来时看到屏幕上亮了一下,好像是进来了一条消息。
紧接着季言礼手指划了下屏幕,看清了刚手机亮起的原因。
是沈卿发来的短信——
沈卿:[我跟我哥回老?宅住几天,这周先不回来了。]
季言礼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
随后砰的一声把手机扔回了桌子上。
他极低的哂笑?一声。
又是她?哥。

时?恒湫喝多了酒没办法开车, 车子是沈卿一路开到老宅的。
文园路的房子,沈卿上次回来还是半个月前。
拿了点东西?,跟时恒湫吃了顿饭就走了, 住都没有住一晚。
这半年多来, 隔三差五回?来的次数太少,让沈卿对这房子都有些陌生了。
她目光往右侧飘了飘。
一楼东侧的阳台是什么时?候养了绿植?她怎么不记得。
这里?绿植的名?字沈卿大多都叫不出来, 但最左边几盆她认识,是曼陀罗和铃兰。
沈卿看到的一瞬间很轻地皱了下眉,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细想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刚刚那?短暂的心慌和不适来源于什么——这两种植物都有毒。
毒性不说多强,但很少有人养花是养这种花。
早晨太阳升起时?, 温暖的日?光洒在这些花花草草上, 是阳光治愈的。
而这种阴暗的花和阳光治愈实在太违和。
时?恒湫上楼换了睡衣,挽着袖子从楼上下来时?看到站在客厅中央盯着阳台一角发呆的沈卿。
他想也没想, 对着那?个?安静的背影道:“上楼洗澡换衣服, 我把馄饨给?你煮了......”
“哥,”沈卿转过?身, 把时?恒湫的话打断,她指了下阳台, “你阳台怎么种的有曼陀罗?”
时?恒湫目光顿了下,突然想起来忘把阳台上的那?个?镂空铁架撤走了。
沈卿说完刚刚那?句,有些好奇地抬步往阳台的方向走去。
时?恒湫快步从楼梯上下来, 在沈卿伸手拉阳台门时?扯住她的胳膊, 把她拽到自?己身后。
“你别动, 有毒。”
时?恒湫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走出去, 放盆栽的黑色架子一共有三层, 时?恒湫扶在架子的最顶端,把它往另一侧庭院的方向推了推。
沈卿站在玻璃门后, 扶着扶手勾头看时?恒湫,脸上表情蒙怔。
成年后,她极少再露出这种像小女孩儿的神态,大多有这种表情和动作的时?候都是在父母或者时?恒湫面前。
在沈家所有人或者是单单沈卿的记忆里?,在她咬着奶嘴跟在家里?阿姨后面咿咿呀呀学说话的时?候,时?恒湫就已?经是哥哥了。
上学时?犯了错,或者是在家里?惹了爸妈不高兴,她的第一反应也永远都是躲在时?恒湫后面。
他们是爱她,尊重她,保护她,永远能为她抵挡风雨的家人。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这个?,沈卿长舒了一口?气,这几天来堵在心头的郁结消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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