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轻卿—— by州府小十三
州府小十三  发于:2023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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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秒间季言礼垂眸敛了神色,再?抬头时?眼睛里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冷淡慵懒。
他靠在门口,下巴往一侧点了点,跟面前的?两人示意:“去旁边那屋玩儿,我?要?睡觉。”
季宛若拉了拉身旁沈卿的?袖子,冲季言礼清脆的?:“不行,小舅妈说要?陪你!”
“陪我?什么?”他脸上一副懒散的?样子,抱臂问沈卿。
季言礼态度并?不算好,上午那两个窃听?器的?气还没有消。
沈卿没答话,拉着季宛若在桌子边坐下,把叠了一半的?星星纸掏出来,摇着手里的?玻璃瓶计算还要?叠多少个星星才能把那瓶子装满。
“小舅妈,我?帮你。”季宛若说着要?去拿沈卿手里的?叠纸。
沈卿抱着纸往后一躲:“这是送人的?,只能我?自?己叠。”
沈卿凑到季宛若沈卿,捏了捏她的?脸蛋,故作深沉道:“不然显得没诚意。”
季宛若很遗憾地耸拉脑袋:“那好吧。”
眼看不请自?来的?两个人坐在桌子边研究那堆花花绿绿的?叠纸没有走的?意思。
季言礼从靠着的?门边站直,往房间里走,也没再?说轰他们走的?话。
他走到窗前,倚在敞着窗的?窗框前点了支烟。
大概是怕烟味熏到房间里的?两人,季言礼夹着烟的?左手搭在窗柩上,让燃着的?烟尾冲向窗外。
季宛若小心翼翼地瞄了眼那侧的?人,掩着嘴问沈卿:“我?们这样死?赖在这儿,小舅舅不会?生气吗?”
虽说季宛若已经是整个季家唯一敢在季言礼面前造次的?人了,但毕竟季言礼的?威严在那儿,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憷。
沈卿摇了摇头,想到华元府的?那几只王八,她手微顿,紧接着冲季宛若神秘地笑了下:“他口是心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子里多了两个人,季言礼一反常态地没睡觉,而是靠在坐在窗边的?躺椅上看远处的?两人叠星星。
细长条的?星星纸,带了金粉,从浅蓝到深蓝,还有一些很浅的?紫色和柠檬黄,叠成半个指肚大小,装进玻璃瓶里。
沈卿叠的?专注而认真,颊边有一缕发丝掉下来了都没注意。
她手上动作快,一侧的?玻璃瓶看着要?快被装满。
季言礼手搭在窗外,指尖极有节奏地敲了敲外墙。
刚抽过烟的?嗓音微哑,睨着她:“你这叠了是要?送给谁?”
刚在门口时?沈卿和季宛若说的?话他听?到了。
沈卿手上没停,一个叠好,又去抽了下一条叠纸。
两个颜色的?叠纸被她拿在手里比来比去,像是在给玻璃瓶里的?星星配色。
“你管我?送给谁。”她对从今天早上开始季言礼就十分冷淡的?态度有点记仇。
得到这回答,问问题的?人格外轻的?低哼了一声。
两秒后问了句:“时?恒湫?”
沈卿耸了耸鼻子:“不告诉你。”
季言礼轻嗤了一下,视线瞥向了窗外。
沈卿不让季宛若帮忙,季宛若两手托着脸,晃悠着两条小短腿非常无聊。
她左看右看,开始问季言礼一些有的?没的?。
“舅舅,你为什么要?跟小舅妈结婚啊?”
“你喜欢小舅妈哪里?”
“长得漂亮还是性格好?”
“你会?喜欢小舅妈很久很久吗?”
......
清脆的?童声响在房间里,但被问到话的?人却一句都没有答。
沈卿叠星星的?手停了下,再?次开始时?,动作很明显地变慢。
纵然她知道季言礼并?没有很喜欢自?己,也知道他和自?己结婚多半是因为无聊,又看穿了她有目的?,觉得跟她交手很有趣。
但季宛若问出去的?话没有一句得到应答,她还是觉得心里微微有点涩。
沈卿扯了扯嘴角,无奈地笑了下。
本?来就是带着目的?来的?,现在又想搞些情情爱爱的?就过分了。
她把手里的?星星叠纸铺平,默念了两个字“收心”。
一定一定不能被这男人的?皮囊蛊惑。

第29章 8.15日更新
季言礼里表情寡淡, 身侧放了张古琴,他左手漫无目的地在上面拨弄了两下,看着楼下草坪上几个追逐打闹的孩童。
早晨的那只表, 已经被戴在了周宇州手上, 他正举着胳膊不知道在对身旁的几个半大小子说着什?么.
季言礼转了转尾指上的戒指,望着那处越发想笑, 也?不?知道自己发的什?么疯,用那只绝版的表换了手上的这枚戒指。
有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在给她哥还是哪个野男人?叠那个破星星,还说让他别管。
季言礼越想越生气,微微眯眼, 转着那枚尾戒从手上摘了下来。
“唔......”眼前突然被递了一个玻璃瓶。
细长的瓶身没有?任何?花纹和装饰, 里面被塞满了用叠纸叠成?的星星,最底层是很淡的香芋紫, 再?往上是柠檬黄, 紧接着是浅蓝和深蓝色。
像是铺满了一整个星河。
沈卿握着那个怼在季言礼脸上的瓶子摇了摇,然后把瓶子往季言礼怀里一塞:“给你的。”
她语气冷淡, 扔完瓶子转身就要?走。
被季言礼一把拉倒在自己身上。
季言礼躺的是个贵妃椅,沈卿被拽进季言礼怀里, 手撑在他的前胸。
“什?么意思?”季言礼捡起怀里那个瓶子,轻抛了两下,眯着眼睛看沈卿。
沈卿按着季言礼要?从他身上起来, 被他按在腰后重新摁了回去?。
沈卿小幅度地白了他一眼, 没好气的:“听不?懂人?话?”
“人?话是听懂了, ”季言礼把那瓶子放在桌子上, 抄着沈卿的腰把她翻了个个儿, 抱坐进自己怀里,“但没听懂这人?是什?么意思。”
季宛若三分钟前被她去?而折返的母亲大人?叫了出去?。
厢房门虚掩着, 现?在这房间里就季言礼和沈卿两个人?。
“你不?是喜欢那个吗?”沈卿扬眉点了下桌子上刚季宛若落在那儿的星星布偶。
季言礼抱着沈卿,眼睛顺着她的视线往那侧瞄了一眼。
纯白色的布偶娃娃,被季宛若拍了一巴掌,中间凹下去?一块,正软趴趴地摊在茶几上。
季言礼挑眉看过来:“谁说我喜欢那个了?”
“不?喜欢你老盯着看干什?么?”沈卿坐在季言礼怀里,低头绞着袖口的线,咕哝,“盯着人?家小孩儿的娃娃看,羞不?羞。”
这话把季言礼逗笑了,他腾了只手去?捏沈卿的脸。
沈卿本就是偏小的鹅蛋脸,季言礼的手掐上去?直接攥着两边,把她的脸捏成?了“O”型。
他眉眼间带了些不?爽,惩罚似的捏着沈卿的脸又?挤了挤:“谁说我看了?”
季言礼这幅不?承认的样子让沈卿有?些想笑。
她暂时忘了今天一整天和季言礼闹的那点别扭,攥着男人?的手腕把他捏自己脸的手扯开,拧着身子往前挤。
沈卿伏趴在季言礼耳边,小声说:“他们只有?一个星星娃娃,但你有?一整片星河。”
我给的,一整片。
“所?以?别羡慕他们。”沈卿说。
傍晚的风比下午时的凉一点,从窗外钻进来抚在两人?身上,沈卿的发丝被风撩起来搭垂在季言礼侧颈。
他垂眼,眸光点落在不?远处身前桌子上的那个玻璃瓶。
你别说,这瓶子里装的,还真有?些像沈卿说的刚说的那个东西。
这厢房的贵妃椅长却不?宽,单人?的榻平白无故地挤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便只能像叠罗汉一样,一个趴在另一个的身上。
季言礼的手还搭在沈卿的后腰,而沈卿因为跟他说悄悄话的姿势,唇一直若即若离地贴在他的耳廓。
季言礼的手动了动,托了沈卿的侧脸,微仰头,视线落在她带了水光的唇上。
距离晚饭还有?一两个小时,想做些什?么也?不?是不?行。
况且这饭即使他们真的不?想去?吃了,也?不?会有?人?来喊他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夕阳的余晖太?过昏沉。
总之沈卿手勾着季言礼衬衣的领口,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时,突然色令智昏地想,真被蛊惑就会蛊惑吧,毕竟他好像,是真的长得好看。
孤独的困兽,还有?点可怜。
季宛若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刚进门就被季言礼喊了声闭眼。
没沈卿在旁边,季宛若对这个舅舅还是很怕的。
她两手猛得捂在眼睛上,怯弱弱地问了句“怎么了”。
紧接着再?响起的是沈卿的声音。
“宛若,你下去?玩儿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季宛若的错觉,她总觉得小舅妈的声音比下午带她玩儿时还要?甜一点,但好像又?有?点......在忍耐什?么。
因为刚刚季言礼的那声“闭眼”,季宛若及时止住了脚步,门并?未完全被她推开。
门掩了一半屋子里的景象,所?以?即使她不?捂眼睛,也?看不?到什?么。
季宛若迟疑了下,没马上退出去?。
舅舅那么凶,打?舅妈怎么办!
“小舅妈?”季宛若老老实实地捂着眼睛喊了一声。
“下去?找段浩,”这回是季言礼的声音,男人?嗓音微哑,带着清醒却又?甘愿堕落的含混,“让他带你去?买裙子。”
季宛若到底是个一心只有?玩儿的小女?孩儿,一听有?漂亮衣服穿,奶声奶气的叫了声“谢谢舅舅”转身就要?往楼下跑。
“把门带上。”季言礼哑着声音再?次嘱咐了一句。
......
二房的宅院离华元府有?点远,沈卿太?累了,实在是不?想动,结束后直接在这间房的浴室洗了澡,让家里的阿姨帮忙找了套舒适的睡衣。
深蓝色的长袖睡衣,绸制面料。
卸了早上来时的妆,一张脸素淡白净,长发滴着水,披在肩后。
季言礼正站在窗前拨弄那架软塌上的古琴。
沈卿往他站着的地方瞄了一眼,不?期然地看到贵妃椅边沿的那摊水渍。
半个手掌那么大的深色痕迹,沈卿轻咽了下嗓子,撇开视线,鸦羽般的眼睫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
她还做不?到疯狂过后,再?看到当时的“证据”能脸不?红心不?跳的程度。
季言礼没抬头,很随意地抛了下手里的浴巾,跟站在几米外的人?道:“过来把头发擦干。”
沈卿哦了一声,磨磨唧唧地走过去?。
她站的有?些远,季言礼够不?到。
季言礼抬手抓着沈卿衣服的前襟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那手上的毛巾帮她擦头发。
一个从没干过这种事的大男人?,这动作做得并?不?算温柔,或者说有?点粗鲁。
但沈卿好像也?不?在意,只是垂眸看着身旁软塌的一处。
“看什?么呢。”季言礼把沈卿的下巴抬起来,用身旁插了电的吹风机帮她吹发顶。
沈卿抬眼看过来,唇绷了又?绷,实在没忍住。
她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腿挨着的贵妃椅:“我们赔一个吧。”
季言礼低头,看到沈卿指着的地方——那摊特别明显的水渍。
沈卿正愁要?怎么把这软塌给人?家换掉的时候,突然敏锐地察觉到身前的人?再?抬头时心情好像更愉悦了一点。
搞什?么。
因为做“喜欢”的事把别人?椅子弄成?这样很值得高兴吗??
“明天让段浩送过来十张一模一样的,”季言礼的声音从吹风机的嗡嗡声里传出来,“给二爷爷说把他家的椅子弄脏了。”
季言礼拿着吹风机的右手往下,正帮沈卿垂下面还有?些滴水的发尾。
突然冷不?丁的,被怀里人?抬头骂了句。
“你要?不?要?脸?”沈卿眼下微红,羞恼道。
季言礼撩着沈卿的发尾,拖着尾音嗯了一声。
语调极其懒散,慢条斯理?的腔调。
沈卿被嗯的脸红,把桌子上装着星星的玻璃瓶揣进怀里,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小声嚷嚷:“不?送你了,呸呸呸。”
吹风机没关,还在嗡嗡响着。
季言礼手垂下来,看着那个走的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
默了两秒,突然低头笑了。
沈卿出去?是为了给余曼打?电话。
今天没去?公司,有?些事情要?听她汇报。
电话通了半个小时,再?折回房间时,正听到屋子里季言礼跟季宛若在说话。
季宛若几分钟前过来的,得知沈卿出去?打?电话了,便说要?坐在这儿等?。
季言礼不?跟她玩儿,她无聊,缠着季言礼又?开始问他下午没回答的那些问题。
“你喜欢小舅妈哪里?”奶声奶气的童音,“你怎么不?回答,你到底喜不?喜欢小舅妈呀!”
沈卿本来手上还在回余曼消息,闻言脚下顿住,打?字的动作也?放缓了些。
季言礼一直不?回答,季宛若便一直缠着他问了好几遍。
问到后面大概是季言礼实在不?配合,季宛若彻底放弃,被其它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沈卿站在门口的拐角处,和房间里的两个人?一层门板之隔,谁也?看不?见对方。
她抿了抿唇,拇指重新在屏幕上敲了字,回余曼消息。
门里的季宛若把带过来的两个乐高,其中一个分给季言礼:“周宇州说一个给我,一个送给你。”
大概是因为今早的那只表,这小胖子送东西还想到了季言礼。
季宛若摆弄着手里的乐高玩偶,喜滋滋地说:“我要?把我的这个送给我喜欢的小舅妈!”
沈卿把最后一条消息发出去?,抬了手刚握上房门的门把,忽听一直没说话的男人?出了声。
“我也?是。”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清淡慵懒。
“也?是什?么?”季宛若摆弄完自己的那个,又?伸手戳了戳季言礼的乐高,“你也?要?把你的送给小舅妈?”
“不?是。”男人?貌似笑了声。
几秒后,就在沈卿以?为不?会再?听到什?么时。
那个清润中带些磨砂颗粒质感的男音再?次轻轻响起,依旧是不?太?明晰的笑。
他说了句:“是也?有?点喜欢你的小舅妈。”

隔天?上午沈卿到公司时, 余曼已经在她的办公室等了有一会儿了。
余曼上前两步,迎上去:“沈江远联合了几个股东,又要开会弹劾你。”
沈卿先?前用了点手段, 让沈家长房几个正在努力拓宽的项目都黄了, 这几天?沈江远简直闹翻了天?。
“不用管他们。”沈卿走到办公桌后,翻了翻上面?摊着的文件, 想?到另外一件事。
沈卿把?其中一份文件放到架子上,抬头,问余曼:“放在段浩车上的东西,这几天?有听?到什么吗?”
余曼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两手交叠垂在身前。
她身上是白色的西装和一字裙, 新剪的齐刘海看起来没比沈卿大几岁。
余曼回想?了一下,回答沈卿的话:“也没听?到什么特?别的, 就?是段浩接待一些?日常客户的情况, 昨天?还听?到段浩给季言礼打电话汇报一个融资案,弯美医疗的那个案子, 他们?竞标时的心里?预期在8.3个亿。”
余曼一字不落地把?重要的事情分条阐述给沈卿听?。
沈卿点头,正?想?让余曼先?出去, 忽然手上停了写?字的动作,把?余曼叫了回来。
她像是想?到什么,轻拧了眉毛:“段浩是在电话里?跟季言礼说的这个事情?”
余曼想?了想?, 点头确认:“对, 按当时的录音听?, 确实是在电话里?说的。”
余曼沉默着等待沈卿的后话。
几秒后, 沈卿轻吸了一口气, 把?笔往桌子上一扔,往后靠在椅背上。
她睁开眼, 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轻声对余曼说:“把?人撤下来吧,以后每天?的录音也不用让他们?整好再往你那儿送了。”
余曼皱眉:“怎么了?”
沈卿转了转脖子,手扶着后颈揉了揉,她用脚上的高跟鞋踢着实木桌的桌腿,轻转了一下椅子,看着像是陷入了某种思考。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和了解,沈卿能感觉到段浩是个在做任何事情上都很谨慎的人。
他这样的人不太可能会在电话里?报给季言礼当前竞标案准备的确切数额,这么重要的事儿,他会见面?再说。
所?以如果段浩确定是按刚刚余曼那么说的做了,那十有八九应该是故意的。
故意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粉饰太平,故意说一些?看似重要实则对沈卿无用的消息,来让她相信他们?真的被她监听?了。
沈卿按了按眉心,从座椅上坐直,平静道:“季言礼应该知道我在段浩车上放东西了。”
余曼微怔之后很快地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她神色有点凝重:“那我们?怎么办?”
沈卿父母一年半之前因一场车祸去世,十年前一个建筑工程的受害者以自杀式的方式开着大油罐车撞向?了沈卿父母所?在的车,造成了这场意外。
与此同时,也把?沈卿的父母定为了十年前那项工程的罪责方。
但沈卿知道,十年前的那个项目自己的父母并没有参与,是帮另几家人背了黑锅。
不过这件事情藏得太深,经过一年多的证据收集,沈卿只能确定季家当时以旁观者的身份知道些?什么,但还是无法确定真的始作俑者是哪些?人。
所?以沈卿一开始接近季言礼的目的,是想?通过他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余曼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望着办公桌后沉默的人。
片刻后,她试探着问沈卿:“为什么不直接问一下季言礼,万一他知道,愿意帮你?”
余曼说到一半止住了这个话。
她大概能想?到沈卿为什么不直接问。
余曼犹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口:“你是不是怕当年的事季家其实也有参与,季言礼包庇......”
“余曼。”沈卿开口,声音很轻地打断她。
余曼下意识觉得这个“打断”是因为沈卿不想?听?到这件事有可能会和季家也有关系。
或许她的潜意识里?也并不想?跟季言礼真的站在对立面?。
沈卿轻呼了一口气,摸了摸前额,缓声说:“你让我想?想?。”
坐在办公桌后的人身影瘦削,此时她的椅子转了个方向?,侧对着余曼坐的地方。
从余曼的角度看,觉得那宽阔座椅上的人只有薄薄一层。
和一年多以前比,沈卿现在瘦的有些?过分了。
余曼恍惚中突然意识到,这个事事能做得了主,自己每逢有拿不定主意的重大事件都要找她汇报的女孩儿,也不过只有24岁。
过了今年冬天?的生日,她也才25罢了。
沈卿撑着下巴看了看右上角放的一只水晶兔子。
这兔子是个底座,原来上面?是有相框的,插了她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
后来父母去世,她便把?上面?的相片连带那个木框都摘掉了。
沉默了一会儿,沈卿右手两指相互捻了下,搓掉上面?沾到的木屑,她抬头,望向?余曼的眼神沉静。
“季家公司联系过你的那个高层,你还有他的电话吗?”
“有,但是先?前他说的提议我们?拒绝了,他也就?断了念想?。”余曼回答。
沈卿敲了敲桌子,半晌回道:“再联系他一下吧。”
大家族,内部斗争多,关系也错综复杂。
联系过沈卿的那个高层是在季家公司内斗中输了的那一方,他求人无门,找到沈卿这里?,想?让沈卿把?他送出国。
他说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以这个为交换。
余曼拿出手机,找到上周接待过这个高层的下属。
调出号码,把?手机递给沈卿的时候,余曼踌躇了一下还是提醒:“他身上带的应该还有季家的账目,真答应他把?他送出国的话,肯定会搞出一些?让季言礼很棘手的问题。”
当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沈卿才拒绝了那个高层的提议。
现在又要这个人的号码......
余曼看到沈卿把?手机抽了过去。
她轻声提醒:“把?他送出去,如果被季言礼知道这件事情是你干的......”
余曼话没说完,但这其中的利害程度也不用再严明。
前些?日子被季言礼扔到非洲自生自灭的那几个人很难说现在还有没有活着。
沈卿沉默地看着手机上的号码,片刻后指骨按了按眉心,苦笑了一声,淡淡道:“离我父母案子的公诉期只有不到半年了。”
余曼轻叹了一口气,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季言礼太谨慎,不给任何机会,她只能找找别的路子。
季言礼是在段宇宏飞机起飞的前一天?夜里?找到他所?藏位置的。
林行舟早就?在段宇宏家的别墅周围安排了人,也不知道段宇宏是找谁帮他暗渡陈仓,偷偷帮他把?他一家老小从那个大别墅转移到了这远离市区的温泉山庄。
总之等林行舟的下属反应过来是,先?前那个别墅已经人去楼空了。
能在季言礼手下把?人转移走?,也确实有点本事。
林洋带了一车打手,到地方下车就?直接把?人按住了。
这温泉山庄是个占地面?积很广阔的度假区。
他们?带着人不动声色的进?去,在段宇宏和保护他的那些?保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把?所?有人强行控制住,并且切断了他们?和外界联系的所?有可能。
别墅一楼的客厅里?。
金碧辉煌的壁灯晃得人眼睛疼。
段宇宏被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压跪在地上。
季言礼上身穿着米白色的衬衫,领口很松散地挑开了两颗扣子,他垂眼翻着刚从这间屋子的保险柜里?翻出来的账本。
牛皮纸面?的本子,季言礼撩页的手指袖长,姿势也优雅矜贵。
整间屋子鸦雀无声,房间里?或跪或站着的人都在盯着客厅中央姿态闲散的这男人看着。
没有任何一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下一秒,季言礼用合上的账本拍了拍段宇宏的脸,走?到两步外的沙发上坐下来,把?本子甩在了他的脸上。
“啪”一下,突兀的声音,段宇宏的脸被本子摔得偏到了一侧。
季言礼侧身,执了紫砂茶壶往杯子里?倒了杯上好的乌龙。
他眉眼没抬,含着淡淡笑的声音,说话斯文散漫:“说吧,想?带着季家的账本去哪儿?”
段宇宏手里?是季家几个公司最?核心的账目。
段宇宏看着顶头的男人,咬了咬牙,没吭声。
季言礼拎了一旁的水壶,把?开水浇在茶壶上,茶叶的香气骤然从壶盖边沿弥漫出来。
煮茶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这淋罐。
等了有几秒,没听?到段宇宏的声音,季言礼貌似是笑了声。
紧接着就?听?“啊”的一声惨叫,段宇宏的右胳膊直接被压着他的保镖卸了下来。
段宇宏的老婆捂上孩子的眼睛“扑腾”一下直接跪在了季言礼,她跪爬着往前,哭着想?替自己老公求情,但被身后几个同样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拖走?,带到了另外一间屋子。
同时带过去的还有段宇宏的孩子和父母。
太吵了,还是得另外关起来。
林行舟吩咐身旁提了药箱的医生:“进?去帮忙看一下,孩子好像发烧了。”
段宇宏看着听?了林行舟的吩咐走?到那间屋子门口的医生,刚喘了气,以为季言礼会放自己一马,下一秒左侧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另一条胳膊也被卸了下来。
“挪威,挪威!”段宇宏含糊大叫着,“挪威鼎盛下面?的分公司!”
季言礼很轻地点了下头,茶杯放下来。
他往后躺了躺,斜靠在身后的靠背上,手肘支上身旁的扶手,撑着太阳穴。
男人神情恹恹,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一旁的账本。
要送段宇宏出国的人一定是有什么要跟他交涉。
眼看还有七八个小时段宇宏就?要登机,这人一定会在今晚再来见段宇宏一面?,从段宇宏这儿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不用问是谁要帮忙送段宇宏出国,只要等在这儿,看等会儿谁过来就?可以了。

季言礼走?到窗边, 把嘴上衔着的烟点燃。
隔着窗户往外看,静谧的夜下仿佛一切都已经安然入睡。
季言礼转过来,低头把烟从嘴上拿下来时问了另一个问题。
“十年前的沈家的那个工程你知道多少?”
季言礼今天来不光是为?了收走?段宇宏手里的账本和看看究竟是谁要把他送出国, 还是为?了问这个——三?天前, 林行舟追根溯源找到了当年这项目的几个知情人?,继而把线索追到了段宇宏这儿。
林洋还不知道这事儿, 比划着跟林行舟打哑谜,问他怎么回事儿。
段宇宏两条胳膊痛得都没了知觉,袖管空空地晃荡着。
林行舟看了眼季言礼,又扫了下跪在地上的段宇宏, 绷唇, 压着声音跟林洋解释:“沈卿父母的案子。”
林洋也是个聪明?的,当即恍然大悟地“哦”了两声:“季言礼在帮她查?”
林行舟点点头, 他背着手, 站得直挺,眼神收回去的时候不期然地落在了夹着烟倚窗而立的男人?身上。
男人?微垂眼睫, 神情疏离冷淡。
有一瞬间,林行舟忽然有点替季言礼抱不平。
无论是生意场上的人?, 或者是季家?本家?人?,总说他这个人?又冷又狠,不留情面, 和他的相处中, 不是谄媚恭敬得让人?恶心, 就是明?面上怕他背地里却又骂他。
其实他们都不懂, 季言礼明?明?是个对身边人?其实很好的人?。
他会纵容那些季家?的小辈, 季家?人?求他的事,他虽然面上冷, 却也几乎从未有不答应的时候,顽劣如林洋,还有不被林家?待见?的自己,季言礼却一直把他们当做亲近的人?。
林行舟垂了垂眼,去看自己的鞋尖。
甚至是明?知道是在被沈卿利用的情况下,还是会用自己的人?脉和手段,帮她查她父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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