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不沾阳春水,所有一切都?有专人打?理的女孩儿,收拾行李这?种?事做得并不好,大多衣服都?是随便一折就丢在箱子里?,让人看不出?整理的痕迹。
但有一点很明确,她是来拿东西走人的。
沈卿单腿跪在箱子旁,正把电脑塞进行李箱的夹层,听?到响动抬了?下头。
季言礼单手抄在口袋看着屋子里?的人。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很短暂地触了?下,随后,沈卿低下头,接着收东西。
沈卿收拾东西的动作很干脆,不常用或者带不走的被?随手取下丢在身边的纸袋里?,有用的就扔进行李箱。
没?一会儿,另一个箱子也快被?填满了?。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或者是心?软犹豫。
季言礼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片刻后,垂眸低笑了?一声。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两指在顶端磕了?下,夹出?一根细长的香烟,没?点,只是拿在手里?把玩着。
季言礼侧转了?身体,靠在卧室门框上,眼神淡淡,神情疏懒。
“什么时候走?”他问她。
“等下装好东西。”
“晚上留在这?儿吃饭吗?”季言礼夹着烟的手垂在身体一侧,望着走廊东侧的窗户,“方姨做了?你?喜欢吃的馄饨。”
行李箱的拉链拉到一半被?卡住了?,沈卿手上使了?些力气,“嘶”一声,搭扣动了?动,被?顺畅地拉上。
“不吃了?。”她声音发软,带着病后的虚哑。
季言礼偏头看过来,皱眉问她:“病了??”
沈卿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紧接着手伸到一旁,去扯另一个行李箱的拉链。
她没?抬头,依旧是在跟自己身下的行李箱较劲:“前两天?肠胃炎犯了?,去了?趟医院。”
季言礼脸上不太?好看,拧眉走过来,在沈卿身前蹲下,去扶她的肩膀想看她的脸色:“现在好了?吗?为什么不给我打?电......”
身前的女人不着痕迹地往后避了?下,季言礼的手蹭过她肩膀的衣料被?挡在了?空中。
两人就在床一侧的地毯上,沈卿蹲在行李箱旁,而季言礼半跪在她的身前,右手还停在距离她肩膀两拳的位置。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沈卿拒绝的意思非常明显。
甚至于从刚刚房门被?打?开起,她也只在最开始抬了?下头看门口站着的是谁,之后便再也没?有看过季言礼一眼。
从行为到语言都?非常的抗拒。
季言礼手垂下来。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搭在地板上空着的手心?。
几秒后,轻哂:“想走就走吧。”
“你?也没?有真想在这?儿呆过,不是吗。”季言礼说。
沈卿手捏在行李箱的拉链上,没?做任何表情。
季言礼扯了?扯领口,笑得含混:“这?么多天?,真是难为你?了?。”
难为你?了?。
虚情假意地陪我。
季言礼从半跪着的姿势站起来,没?再有半分留恋的往房间外走。
他摸了?打?火机出?来,把先前夹在手里?的那支烟拢着点上,手捏着烟头的位置,轻甩了?两下,走出?去,带上了?房门。
“砰”一下,很轻的关门声。
沈卿依旧是盯着地板的一处,没?抬头。
她手下压着的衣服裙摆处有很尖锐的碎宝石,压在手心?里?久了?,硌得人很疼。
但沈卿像是痛觉比常人慢了?半拍,良久手才抬起来,拧着眉吹了?吹被?扎出?红痕的手心?。
随后她手放下,略微失神片刻,把身下的行李箱翻过来,收拾东西的动作更快了?点。
......
从二楼下来的人把烟叼在嘴里?,走到电视柜前,弯腰捡了?扔在储物筐里?的饵料。
白色的包装袋拿起来,摘了?袋子最上方夹着的透明夹,季言礼正准备往阳台走,低头却看到了?刚被?袋子压在下面,安静躺在储物筐里?的玻璃瓶。
一瓶的彩色纸星星。
好久之前和沈卿冷战的时候扔在这?里?的。
没?想到现在再看到这?东西,两人不仅仅是冷战这?么简单。
季言礼微微眯眼,盯着那东西。
早知道当时就扔垃圾筐里?了?,省的现在又看见碍眼。
季言礼在储物筐前站的时间太?长。
方姨正巧从厨房走过来,看到站在电视柜前,垂眸盯着储物篮里?面看的季言礼。
季言礼用脚尖踢了?下篮筐,吩咐一旁的方姨:“把这?里?的东西都?丢了?。”
方姨两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搓了?搓,走上前,伸手在储物筐里?扒拉了?一下:“最近天?太?潮,毯子放在这?里?都?要?发霉了?,我等会儿收拾一下,把毛毯拿出?来洗一洗烘干,剩下不要?的就都?扔出?去。”
“扔到小区外面的垃圾箱,晚上会有处理东西的人来收走。”
方姨说着两手抱了?储物筐正打?算把东西拿走,忽然又被?身后的季言礼喊住。
季言礼目光落在方姨手里?的篮筐上,片刻后,抬步走过来。
他俯身从筐子里?把那个玻璃瓶拿出?来,然后两步走到一旁,弯腰拉开电视柜的抽屉,把玻璃瓶放了?进去。
方姨看到季言礼的动作,手在篮筐里?扒了?扒,问季言礼:“这?里?面还有别的要?的吗?”
季言礼把唇上的烟拿下来,背对着方姨摆了?摆手,声音虚沉:“都?不要?了?。”
方姨看了?看男人朝阳台去的背影,抱着东西往玄关处走。
前几天?刚过了?元旦,院子里?种?的早樱开了?。
白玉池边有几株。
粉白色的,花开的很小,星星点点地缀在树枝上。
白玉池里?的水早就换成了?温水,季言礼提了?裤脚,坐在白玉池旁的石墩上。
手上的饵料开了?口子,往池子里?洋洋洒洒倒了?些。
季言礼这?人活得不拘小节。
养活物这?种?事向来是想起来就喂两下,想不起来三五天?一个星期可能都?不带给它们一顿的。
这?池子里?的王八有六七八只,属沈卿买的那个最小,也属它最懒。
一整天?都?不带动一下,看着就像能活很久的样子。
饵料撒进去,有几只缓慢地爬过来,而那只灰不溜秋的小十七还趴在另一侧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季言礼看得没?了?耐心?,撩了?袖子把它捡过来,动作略微粗暴地把它丢在近前的水里?。
慢悠悠的,语气讥讽:“你?妈都?不要?你?了?,还睡。”
十七被?他扔得翻了?个面,壳子抵在池底,肚子朝上,四仰八叉地躺着。
它四肢慢腾腾地动了?动,扑腾了?两下,终于翻过来。
然而翻过来的小十七没?往那堆王八抢食的地方游,而是转了?个方向爬了?两步,静静地缩在离它们很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地靠在角落里?。
壳紧紧地贴着池壁,窝在那里?,看起来孤独寂寥。
季言礼盯着它看了?会儿,把手里?的烟捻灭,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很轻地嗤笑了?一声。
这?个家里?角角落落都?是沈卿的痕迹,却一点都?没?有她的真心?。
身后响起略有些急的脚步声。
方姨快步走过来,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焦急:“小卿提着两个大行李箱出?门了?,我问她去哪儿,她只说回家住。”
“我这?饭都?要?做好了?。”方姨急得直拍腿。
“吵架归吵架,怎么还要?搬家?”方姨手搓在围裙上,着急的对着面前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的人,“你?不追去问问怎么回事?”
季言礼手搭在白玉池沿,拿了?一侧的饲料袋,往池子里?再度倒了?些,语调冷漠地哂笑一声:“我追什么。”
方姨到底只是季家的佣人,实在是不好多劝,她在季言礼身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手抚在大腿的围裙上转身回了?房间。
淮洲近段时间无?雪也无?雨,每天?都?是大晴天?,半下午的时候阳光好,晒得整个花园暖堂堂的。
但温度却不高。
寒风料峭,配着日?头正好的阳光,有种?假意的温暖。
季言礼把手上的塑料袋放下,伸手探进池水里?。
微卷起的衬衣袖口沾到水,湿了?半截。
偌大的花园里?,只独独坐了?他一个人。
没?有一点人气。
他微微弯着腰,探手用指骨去刮十七的壳。
男人声音很轻,尾音微微下垂,像是自嘲:“是她先来,然后又先走的。”
Virs的珠宝晚宴, 沈卿受邀。
进门,刚把脱掉的大衣递给一旁的应侍,斜前方走过来?一个年轻的女?人。
尚灵脚下匆匆, 把手上的羊毛披肩展开, 搭在沈卿的肩膀上。
温婉的长相,眉却皱得很深, 轻斥沈卿:“怎么又穿这么薄?”
尚灵被她那?个后妈扔去国外读法律,最近两?个月都不在淮洲。
和沈卿有段时间没见?了。
尚灵扳着沈卿的肩,左看右看,从头检查到脚:“你真的是, 肠胃炎住院就算了, 在斯特拉斯堡那?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每次打?电话就是报喜不报忧。”
在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边, 没在沈卿身上发现什么明显的皮外伤后, 尚灵才松了口?气?,放开沈卿的肩膀。
她狠狠瞪了沈卿一眼:“要不是从余曼和时恒湫嘴里挖出来?, 你还真是什么事都不打?算跟我说?”
沈卿笑着去搂尚灵的肩,撒娇似的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
闭着眼睛, 语调软绵绵的,像只撒娇的猫咪:“怕你担心。”
尚灵想抬手拍沈卿的背,又怕把她打?疼了没舍得下手, 最后瞥着她咬牙轻跺了跺脚。
沈卿感受到尚灵激动的情绪, 笑眯眯的, 下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往她颈窝里窝。
沈家几房之间都不怎么亲, 除了时恒湫外,沈卿也没有别的兄弟姐妹, 所以尚灵于她,不只是朋友,更像是稍长她两?岁的姐姐。
两?人站在一楼大?厅入口?处的台子上。
光线昏,一面又靠着墙,周围是散得很开的一些?卡座,这地方站着并?不怎么显眼。
沈卿的头早就从尚灵肩膀处抬了起来?,眯眼笑看着她持续不断的唠叨。
“你到底能不能按时吃饭,总是有一顿没一顿,不是说不饿就不吃了,不饿也要少吃点,三餐正常......”尚灵一句接一句,没完没了。
沈卿怕尚灵再这么说下去,两?人要在这儿站半个小时才能坐下来?,索性揽着她的肩堵住她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沈卿无奈,“你真的很适合当妈妈。”
尚灵推她的头:“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
“听了,姑奶奶。”沈卿连忙点头,把尚灵往左侧的卡座上带。
沈卿把尚灵塞进沙发里,又扬手喊了应侍生。
尚灵抓着沈卿点在单子上的手抬起来?,瞠目道:“你点这么多酒干什么?你又不能喝......”
“我不喝,”沈卿笑了下,把单子合起来?递给?应侍,“我刚从医院出来?,真的不想再进去。”
桌面上的烛台有些?挡视线,沈卿抬手把它移开:“点给?你的,听说这几种?味道都不错。”
尚灵看沈卿的样子确实是不像要喝酒,跟应侍示意着点了下头,待他离开,试探着问了句:“你从季言礼那?里搬出来?了?”
这句落,桌上安静了两?秒。
沈卿拎了一旁的玻璃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加水。
水线没过三分之二的位置,沈卿停了手,把其中一杯推给?尚灵。
“上周就搬出来?了。”她淡声回答。
尚灵从沈卿表情上没看出异样,父母的事情是沈卿的心结,尚灵知道。
她直觉提这事又会勾起沈卿的伤心事,唇碰了碰冰冷的杯壁,没继续往下说。
尚灵把手里的杯子放下,抬头,不期然地看到斜前方的郭弋和他表妹。
Virs的晚宴位置零散,各家都没有固定?的卡座,郭弋两?个人应该是来?晚了,看起来?正在找位置。
尚灵和郭弋的妹妹认识,有点事情要问她,便抬手招呼了两?人坐过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世家的圈子拢共就这么大?。
沈卿从华元府搬出来?没几天,就有闲言碎语传出来?,说是当时这俩人闪婚的时候就觉得不靠谱,果不其然,现在才不过半年,这两?个人就闹掰了。
郭弋这人家教好,性格也腼腆规矩,本来?顾虑到沈卿已经结婚,和自己前男友的身份想保持些?距离,但不知怎的,想到近几天的传言,迟疑了一下,还是跟在自己妹妹身后走了过去。
一个卡座正好四个位置,表妹因为要跟尚灵说话,坐在了她的右手边,待郭弋走近,全桌仅剩的位子就是沈卿身侧的那?个。
郭弋看了看桌上明显没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另外三人,略带局促地摸了下后脖颈,在挨着沈卿的位置上坐下来?。
......
季言礼比沈卿来?得早,坐在二楼。
二楼有几个凸出的看台,沙发座椅都和楼下的一样,只是视野更好些?,不过沈卿和尚灵选的位置实在是太靠角落,无论是季言礼还是林洋和林行?舟都没有看到她们。
坐在右侧沙发的男人哑白?色的衬衣和西裤,难得的没有放浪地松扣子,而是打?了根很细的黑色领带。
但和身边西装燕尾服的那?些?人相比,他还是过于随性了一些?。
应侍微弯着腰在桌面上放了几杯酒,林洋在其中一杯里面夹了两?颗樱桃,问季言礼:“今年家里的祭祖你还是不去?”
二楼露台用的是镂空的玻璃围栏,季言礼坐在挨着围栏的那?侧,他右手手腕扣着一块黑色的皮质腕表,从衬衣袖口?露出的小臂清瘦有力,腕骨侧面微微突出,有一颗极性感的小痣。
季言礼把已经见?底的酒杯丢在桌子上,“桄榔”一声,碰到一侧的置冰桶。
他身体往后仰了仰,闭上眼睛,说话的调子慢,带着懒懒的酒意:“不去,拜了能长寿吗?”
林洋被季言礼噎了一下。
“倒不是长寿不长寿的问题......”林洋觉得自己快被季言礼说服了,“就是拜佛这事儿吧,总要时常拜一拜才会觉得安心,佛祖才会保佑你。”
季言礼仰靠在座椅里,合着眼,前额发丝凌乱,很随意地耸搭着,五光十色的射线从弧形的吊顶射下来?,打?在男人的侧脸,让他有种?清冷和妖艳混合在一起的错乱美?感。
林洋觉得这季言礼身上这阎王的气?质近来?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季言礼前颈的喉结稍稍滑动,尾音拖沓,有种?慵懒的轻浮感:“拜个屁。”
“你那?点钱都是我给?你的,你拜佛还不如拜我。”季言礼说。
林洋被戳到命门似的啧了一下,撇着嘴看季言礼一眼,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跟他说不到一起去。
Virs晚宴邀请了诸多明星,楼下吵吵嚷嚷的,倒是不比楼上安静。
林洋眼神左右扫了扫,看到被季言礼扔在桌子上的钥匙。
他伸手拨了下钥匙上挂着的纸叠千纸鹤,随口?道:“我听说沈卿搬出去了?”
杂志纸叠的千纸鹤,说丑不至于,但也不算好看。
林洋以为季言礼顶多挂个两?三天,倒是没想到,现在还能在季言礼的钥匙上看到这玩意儿。
仰靠的男人没搭腔,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听到刚林洋的那?句问话。
坐在一侧的林行?舟拍林洋的胳膊,把他的手从那?千纸鹤上拨开,眼神瞥了一下对面的季言礼,警告林洋别没事找事。
林洋确实也不想找这个事儿,但他八卦心思重,有时候吧,不问两?句,还真是抓心挠肺的难受。
“圈子里都传开了,说你和沈卿要离婚,”林洋探着头往季言礼那?侧瞟了一眼,“到底是怎么个事......”
季言礼撑着扶手坐起来?,轻嗤一声,把手机丢到桌子上。
“谁说要离婚了?”
“没啊,那?就行?,”林洋点头,满脸欣慰,“我寻思就你这冷得人头皮发麻,时不时还带点变态的性子,好不容易取个老婆......”
林洋话没说完,被一旁的林行?舟蹬了一脚。
林洋抖了抖眉毛,适时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不过对面掌着酒瓶倒酒的人像是对林洋的这话不太在意,他食指勾着脖子上的领带往外扯了扯,右手捏着瓶子给?把刚空掉的杯子倒满。
林洋觉得没意思,手搭在一侧的围栏上,往后靠了靠。
林洋闲来?无事,眼神在一楼各处溜达,冷不丁看到一楼东南角正在换位置的那?桌人。
两?分钟前,推着酒车的应侍打?碎了两?瓶白?兰地,就在沈卿那?桌的旁边,酒水淌了一地。
正好隔壁几米远有个刚空下来?的位子,Virs的负责人专门绕过来?,给?沈卿他们换了位置。
“那?不是沈卿和尚灵吗?”林洋往那?处瞥着,光线昏,看了会儿才辨认出四个人中唯一的男性,“那?是郭家的小儿子?”
声落,对面的人放了瓶子,抬眸顺着林洋的视线往那?处看了一眼。
和前两?次见?时没什么两?样,郭弋身上的还是英伦风的西装马甲。
他和沈卿同岁,长相也偏稚嫩,看着像还在国外读书,偶尔回来?一趟的学生。
此?时他正跟在沈卿身后,眼神毫不避讳地落在身前背对他的年轻女?人身上。
只单单这么看,两?个人倒也确实是有些?相配。
几人走到应侍收拾好的座位旁,沈卿转身,把手里叠的几个纸船分给?身后的三个人,尚灵和郭弋的表妹是女?孩子,一人分到了两?个。
郭弋是男生,只顺带着给?了一个。
沈卿刚坐座位上无聊,拿广告纸随手叠的。
给?完东西,沈卿眉眼弯弯,勾着尚灵的肩膀,挤着她坐进卡座的最里面。
沈卿的眼神一直没怎么往郭弋身上落,自然是没看到郭弋在她身后低头,盯着手心里的纸船看了好几眼。
季言礼眸色清淡,沉默地注视着那?处,他搭在杯沿的食指轻抬起,无意识地在杯口?处摩擦了一下。
几秒后,目光落回来?时不期然地再次看到桌面上扔着的那?个千纸鹤。
淡蓝色的折纸很安静地躺在深灰色大?理石的桌面上。
石面光滑,高强度的射线打?在上面,有因为反光而形成的白?色光斑。
那?折纸也是,光滑的纸面,从不同角度看,都亮亮的,泛着白?光。
面前的酒杯往远处推了推,季言礼抬手把那?碍眼的千纸鹤拨开,略有些?疲惫地往后倒回靠椅里,他唇角处挂着一丝很淡的讥诮。
这东西还真是谁都能给?。
真是好样的。
林洋在这时候很应景地开口?:“我怎么觉得郭家那?小子看沈卿的眼神不对劲。”
季言礼睁着眼睛,盯着远处吊顶上一处雕花。
他看得仔细,像是要数出来?那?雕花是几瓣似的。
“她前男友。”季言礼声音虚哑。
“什么东西?”林洋提高了声音,看回楼下,“沈卿结婚了,他不知道吗??”
季言礼嗤笑,手再次搭上领带结,动作里略带了一丝烦躁,往外拉了拉。
“不是都传我们要离婚了吗,”季言礼笑得嘲讽,“离婚再找不是很正常?”
“不是,我觉得沈卿不喜欢他,”林洋手舞足蹈地点着那?处,“你没看沈卿都没拿正眼瞧过他......”
季言礼一脸心烦地闭上眼睛,语调冷淡:“我管她喜欢谁,跟我有关系吗。”
反正就算她站在你面前,弯着眼睛,一脸娇俏地说喜欢也不是真的喜欢。
季言礼声音太冷,林洋被他这一句话怼得直接噤了声。
片刻后,林洋转头拨了拨林行?舟的肩膀,想问他话,却发现他也在盯着沈卿那?桌愣神。
“你看什么呢?”林洋莫名。
林行?舟眼神一暗,慢半拍地把目光从尚灵身上撤开,抿了抿唇,视线在桌子上扫了下,伸手找自己的水杯。
......
Virs的晚宴有个规矩,舞宴进行?到一半会随机邀请在场的几位宾客,享受一曲独舞。
一般是四位客人,两?男两?女?,搭成两?对。
因为是随机选择的,所以这四个人之间可能互不相识。
如果宾客确定?好了之后,有台下的客人想替换掉台上的人,代替他跟他的舞伴享受这只舞,那?就要通过竞价邀请的方式来?取得。
封顶八百万,Virs收到的钱将会以该宾客的名义投放到公益事业中。
当然,并?不是价高者得,价高的同时,还要获得被邀请人的同意才可以。
这样一个小活动,既是为沉闷的舞会注进一丝鲜活的色彩,也算是为Virs自己的晚宴造势。
Virs作为国际知名品牌,每次展宴邀请的人都来?自全国各地,年龄上也偏年轻化,大?家无论在思想还是行?为上都更开放些?,所以这样的活动并?不会冒犯到谁。
氛围融洽,大?家一般都其乐融融地很期待这个环节。
也不知道沈卿今天是运气?好,还是不好,总之没成想这中彩票似的活动竟然随机到了她的头上。
银色的光束停在沈卿身上的时候,她还在略微失神地用食指顶着面前的酒杯。
尚灵不允许她喝,她只是很浅地抿了两?口?。
此?时装了琥珀色酒液的杯子就放在沈卿的面前,被她食指顶得轻转着。
听到起哄声,沈卿抬了抬头,这才发现落在自己身上的灯光。
被选到和沈卿共舞的是一个德泰混血,很年轻的歌手,Virs欧洲区的品牌推广大?使。
男人身材高大?,一头很自然的浅棕色半长发,身上穿了件非常有质感的墨蓝色绸制衬衫。
尚灵微微扬手,和不远处已经起身的年轻男人打?了个招呼,随后抬手碰了一下沈卿:“去吧,虽然我知道你不太喜欢在这种?场合跳舞,但毕竟是Virs的公益活动,还是配合一下。”
沈卿叹了口?气?,腿上的毛毯拿下来?,正打?算站起来?,不远处的卡座突然有人举了牌子。
很纤细的小臂,手腕处带了极细的绿宝石手链,冷白?色的灯光衬得她的皮肤白?得像是没有血色。
是只看手,就知道本人应该是个柔软、惹人恋爱的女?孩儿。
大?多数宾客的目光都饶有兴致地落在了那?处。
那?女?生开口?,不出意外的,果然是很软糯的声音:“八百万。”
直接封顶竞价了那?位德泰歌手。
场下顿时一片哗然。
与此?同时,坐在她身侧的男人很轻地笑了一声,他侧眸看了身侧的女?孩儿一眼,随后慢条斯理地捞了面前桌子上的牌子,叫了三百万邀请沈卿。
“那?是不是裴行?之和江晚?”林洋突然开口?,问对面的季言礼。
林行?舟正在看摊在腿上的电脑,闻言往楼下西侧卡座的位置看了眼。
他眉心拧着:“裴行?之不是在国外?”
“前一段好像回来?了,”林洋摸了摸下巴,望着那?处的眼神还是有些?惊讶,“裴行?之这个妹妹看着跟小白?兔似的,逗她两?句都能哭出来?的长相,怎么花钱这么厉害。”
“张嘴就是八百万,”林洋纳闷地看向那?个德泰混血,“这唱歌的魅力这么大??”
林行?舟摇了摇头,语调没什么起伏地道了句“可能是追星”。
林洋狐疑:“拉倒吧,追星这么追啊?”
林洋话音落,楼下再次响起举牌报价的声音,是坐在沈卿对面的郭弋。
他举牌,和江晚一样,同样报了八百万,邀请的沈卿。
场内再次响起很低的喧哗。
竞价邀舞这件事在每年的这个活动上都会发生,来?的人都不缺钱,喜欢随了Virs的意思,花点钱,做个公益,也为场内轰个氛围。
但一来?就是八百万、八百万地报还真没怎么见?过。
场内响起议论声和起哄声的这会儿,接连再次有两?三个人竞价,但邀的是另外一对宾客中的两?个人。
报价都不算高,在三四百万徘徊。
因为江晚的突然报价,沈卿没从座位上站起来?,还坐在原先的卡座里,此?时蓦然看到郭弋举牌子,楞了一下。
除了上次拍卖会,和上上次在荆北的画展,这一年多的时间,她和郭弋碰面的次数寥寥可数。
所以沈卿是真的没想过,郭弋可能还对自己抱有想法。
郭弋刚刚那?个举动,本来?就是冲动为之,此?时看沈卿看自己,他搭在桌面的手握着牌子,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他垂了垂眼,再抬眸时,像是找了合适的说词:“我怕你和裴行?之不熟悉,所以才想着帮你......”
郭弋摸了下自己后颈,后半句解释低下去,没说出来?。
沈卿也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总之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时,温声,但带了些?距离地说了句:“我和裴家人认识,一支舞而已,无所谓的。”
郭弋听懂了沈卿的的意思。
他耳尖微微泛红,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尖微蜷,略有些?局促地轻咳一声,声音低弱下去,仍旧是礼貌绅士的:“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尚灵和郭弋的表妹对视一眼,也明白?了大?概是个什么情况。
她把桌子上的气?泡水推个几个人,开玩打?圆场:“那?下次如果这活动落到了我的头上,希望郭弋你也能替我挡一挡。”
郭弋腼腆地笑了笑,点着头应道:“可以的。”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竞价还在继续。
有女?生同样报了八百万,邀请那?位德泰混血,最先开始报价的江晚再次举牌子,把价报到了一千万。
虽说竞价邀舞封顶是八百万,但想往上报也不是不可以。
报得多,更能彰显自己对被邀请者的诚意,说不定?,对方一个心软,就在诸多报价者里选了你也不一定?。
坐在江晚身旁的裴行?之也再次举牌,同样报了一千万,邀请的还是沈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