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深褐色的长款大衣,里面搭了件很薄的黑色毛衣,高挺的身影正立在客厅中央的茶几旁,低头看手机。
沈卿脚步顿住,站在电视柜旁想?了想?季言礼说的这句话。
她勾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将?近两百平的套房,卧室自然不止一间。
左边临湖的一个?,和右侧跟客厅隔了一个?狭窄走廊的另一间。
两间房,一东一西,离得有些远。
沈卿点点头应下来。
她想?,季言礼应该也不想?跟自己睡一间。
“晚一点我?要出去一趟,”季言礼把手机扔进沙发?里,脱掉外?套搭在墙角的衣架上,“等下想?吃什?么问酒店要,或者打电话给段浩讲。”
沈卿又点头。
屋子里开了空调,她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下来,有点热。
两人一个?在玄关处,一个?在卧室前?,隔了七八米站着相对无言。
沈卿觉得太尴尬,转身想?回房间把衣服脱掉,刚扶着门框侧了身,倏然又听到身后的人开口。
“三层住着随行?的医生,身体不舒服的话联系她。”
沈卿侧对着季言礼,下意识偏头看了季言礼一眼。
他?正弯腰,用手旁的鼠标拨弄着电脑上的消息,眉心轻皱,微微眯眼,看着屏幕上弹出的文件。
说话时的声音低沉微哑,显然病还没有好。
沈卿想?,或许跟她比,更需要医生的是季言礼自己。
她盯着季言礼的侧脸看了两秒,每多话,应了声好,侧身进了房间,反手轻压上门。
沈卿从卧室换完衣服出来,掏出行?李箱里的电脑拿着去了书房。
书房和客厅正对着,不关门的话,坐在办公桌的后面正好看到客厅。
季言礼坐在沙发?上,端着电脑再?次接了个?视频。
沈卿把目光移开,没去关门,也没再?看外?间的人在干什?么。
从昨天晚上季言礼从沈卿的房间出去,再?到今早起床,坐了十二个?小时的飞机飞到这里,两人之间的对话寥寥可数。
晚上八点,季言礼如他?所说带着段浩出去了一趟,貌似是个?在这里的酒局。
季宛若从楼下跑上来找沈卿,沈卿为了看着她,抱着电脑搬到了卧室办公。
忙了一晚上,跟余曼敲定了几个?项目的推进方案,视频挂掉,再?抬眼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沈卿扭着脖颈打了个?哈欠,手上的电脑放下,从窗边的座椅上起身,偏头看了眼床的方向。
季宛若的小裙子早就?掀到了大腿处,上身穿着很薄的粉色毛衣,四仰八叉地趴在房间中央的大床上,嘟着嘴早就?睡熟了过去。
路上十几个?小时的时间,把小姑娘累坏了。
来瑞士这趟,因为季宛若的存在,季言礼多带了一个?季家?的阿姨,负责照顾季宛若的生活起居。
季宛若的房间其实在她和季言礼的楼下,但季宛若想?找沈卿玩,刚到地方就?撇下了照顾她的阿姨,跑到楼上来找她。
不过小姑娘虽然粘沈卿,但也乖,看沈卿在忙工作,没打扰她也没闹,自己坐在床上玩平板,只是没想?到玩着玩着,实在太困,睡着了。
季家?小辈不多,几房之间也不常联系。
沈卿没怎么和小孩子接触过,但倒是挺喜欢季宛若。
乖巧听话、活泼可爱。
很难有人不喜欢她。
沈卿单手握着自己的右侧肩膀略微往后抻了下,踩着拖鞋,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她没打电话喊阿姨,想?着帮季宛若把衣服脱掉,等会儿等她醒了再?问问她要不要下楼去洗澡。
刚帮季宛若把毛衣开衫拨开,小姑娘咕哝一声,翻了个?身,往沈卿怀里窝了窝。
她半边脸压在沈卿的胳膊上,像个?八爪鱼一样抱着沈卿,嘴里低声嘟囔着什?么,像是在说梦话。
沈卿半靠在床头,轻拍着季宛若的背,左右看了看她抱自己的姿势,放弃了把她拨开的想?法。
小丫头抱得实在是太紧了。
刚刚跟余曼打电话的时候并不觉得累,现在闲下来倚靠在床上,沈卿忽然也有些困了。
沈卿打了个?哈欠,扯了一旁的被子帮自己和季宛若盖上,就?着这么个?姿势阖眼,也打算眯一会。
沈卿只是想?小睡半个?小时,谁知道没定闹钟,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再?醒过来已经是凌晨一点。
她左侧的胳膊还被季宛若枕着。
沈卿动?了下手,略微酸麻的感觉从肩膀处袭来,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身体有些僵了。
季宛若晚上那会儿睡久了,这会儿睡得没那么死,沈卿一动?,她便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小舅妈?”季宛若搓着眼角低低软软地叫了一声。
沈卿撑着床坐起来,摸了摸季宛若的耳廓,轻声问她:“已经一点多了,要不要回房间睡?”
季宛若又揉了揉眼睛,意识终于回笼了一些。
小舅舅走之前?提醒过她不要打扰小舅妈休息。
季宛若懵怔着点了头,一面倒退着往床下爬,一面很乖地说自己回去找阿姨。
沈卿点点头,披了衣服把她送下去。
前?后几分钟的时间,在楼下稍微耽搁了一会儿,照顾季宛若的阿姨问沈卿吃东西没有,要不要帮她叫一些上来。
沈卿本就?不饿,刚醒,也没胃口,摆了摆手说不用了。
看着季宛若脱掉衣服被阿姨带去洗澡,沈卿拢了身上的外?套转身出了房间。
她从季宛若的房间出来,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电梯间,按了电梯的开关时低头看了眼表,突然想?到季言礼好像还没有回来。
刚带着季宛若出门时,楼上的套房静悄悄的,无论是另一间卧室还是客厅都没有开灯,不像是有人在她睡觉时回来了的样子。
沈卿微微皱眉,走进了打开门的电梯。
上了楼,用房卡刷开门,沈卿走进去看到沙发?上扔着的衣服时,知道是季言礼回来了。
沙发?靠背上丢着那件他?晚上走时穿的大衣,茶几上的玻璃杯还剩了一半没喝完的水。
沈卿侧头扫了眼右侧那间卧室——门半敞着,里面依旧是黑的。
很明显,里面应该是没有人。
沈卿轻拧了眉,一时有点不太确定,季言礼到底是回来了,还是只是回来过。
犹疑了两秒,她脱掉身上的毛衣外?套,往自己的房间方向走。
刚出门时关了灯,此时卧室里依旧黑着。
沈卿推上房门,手刚摸到墙上的开关,突然看到窗前?座椅里的人影。
倏然看到那人的影子,沈卿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
等稳了心神,仔细看了那身影两眼,才发?现是季言礼。
窗前?的软椅,对男人来说太小了一点。
他?仰面躺在椅子里,无处安放的长腿往前?伸着,一手抬起,小臂搭在前?额。
他?身上还穿着板正的衬衣,躺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沈卿站在门口犹豫了两秒,手从灯的开关上垂下来,放轻脚步走过去。
“季言礼?”她弯腰晃了晃男人的肩膀。
话音落两秒,座椅里的人才很缓慢地睁开眼睛。
沈卿俯身的姿势离季言礼太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季言礼像是反应有点迟缓,睁了眼睛,目光落在沈卿脸上两秒,才动?了动?,撑着椅子要站起来。
染了酒气的嗓音微哑。
“走错了。”他?说。
他?貌似是喝了不少,撑着椅子站起来的动?作有点慢,另一手挂着摘掉的领带,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打算绕开椅子往门口走。
然而下一秒,他?脚踢到椅子腿,往一侧踉跄了一下。
沈卿就?站在季言礼的身旁,一瞬间的反应,想?也没想?,两手撑在季言礼的胳膊下扶住了他?。
紧接着沈卿就?感觉到身前?人抬手,强有力的手臂环在了她的腰间,整个?人倚靠在了她身上。
沉甸甸的,大部分重量都靠在沈卿肩头。
季言礼的身量太高,遮住了从他?身后倾洒下来的月光。
沈卿几乎是被完完全?全?地拢在季言礼怀里,整张脸埋在他?的胸前?。
温热的属于男性的气息不容忽视地拢在沈卿的身周。
沈卿不太习惯这样亲密的姿势,然刚动?了下身体就?听到头顶男人疏懒的声音。
“有点难受,让我?靠一会儿。”
季言礼身上的酒气淡淡的,混合着清雅的木质香弥漫在沈卿的鼻尖。
她见过很多次季言礼喝酒,也知道他?的酒量有多好。
更何况,他?这个?位置,根本不可能有谁敢灌他?酒。
沈卿手抵上季言礼的前?胸,没用力,但还是轻声戳破:“你没喝多。”
屋子里很静,沈卿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来,响在两人之间。
随后,沈卿感觉到搂着她的人手臂再?次动?了动?,在她腰后找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搭着。
低而短促的一声笑,带着淡淡酒意:“嗯,我?装的。”
“想?抱你。”季言礼低声说。
低低的男音缠绕在沈卿耳侧。
两个人?几乎相?拥的姿势, 温度升高,沈卿鼻尖抵着季言礼胸前的衬衣布料,沁出虚薄的汗。
几秒后, 沈卿微微眨了?下眼睛, 不自在地动了?动,还是从季言礼怀里撤了出来。
怀抱里?蓦然一空, 季言礼原先搭在沈卿后腰的手还悬在半空。
晚上的酒局季言礼确实?喝了?不少,反应有些迟缓,他抬眸看了?眼身前垂着头的人?,右手很缓慢地垂落下来。
季言礼单手撑在身侧的梳妆台上, 静默地看了?沈卿两秒。
两人?中间隔了?半米多的距离, 没有他挡在身前,从后倾泄而?来的月光垂落在身前女孩儿的身上。
她穿了?月白色的长袖睡衣, 绸制的, 怪不得刚才抱起来时,觉得贴着她腰的手臂凉凉的。
缠在季言礼手腕的领带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季言礼垂眸看了?眼, 撑着桌子弯身,食指勾着那条领带把它从地上捡起来, 嗓音微哑,问沈卿:“晚上吃饭了?吗?”
季言礼弯腰捡东西时,没站太稳, 身体晃了?下。
沈卿下意识伸手想?要扶他, 然而?手刚动了?动, 又交握着收了?回来。
这趟出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拿到文件离婚。
实?在没必要把两人?的距离再无端拉近。
季言礼拎着那条领带再站起来时, 沈卿已经?恢复了?先前垂手站在一侧的姿势。
所以季言礼其实?没看到, 她想?要扶自己。
“是不是问你?话呢,”季言礼靠回身后的台子, 盯着沈卿木楞的样子笑了?声,伸手轻拨了?一下她的头,语调懒散的,“吃饭了?吗?”
沈卿抬眸看他,抿抿唇,如实?回答:“没有。”
季言礼侧身,胯骨的位置抵在身后的梳妆台上。
两人?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季言礼垂眸望着她,神情温和,眼神里?有让人?捉摸不清的淡淡笑意。
“让酒店送点东西来?”他温声问。
沈卿抬眸看了?他一眼,接着眼睛垂下,看了?看自己的鞋尖,一手无意识地抚在肚子上。
经?季言礼这么一提醒,沈卿还真的有些饿了?。
她肠胃不好,还是要吃点东西填一填才行。
沈卿把掉在地毯上的打火机捡起来,塞进季言礼手里?,推着他的胳膊让他回房间:“你?去睡吧,我自己打电话要一点。”
季言礼低头看了?眼沈卿塞在自己手里?的打火机,放在身后的梳妆台上,直起身体,转了?身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多要一点。”
“我晚上没怎么吃,”季言礼说,“一起。”
二十分钟后,套房的门铃被按响。
穿了?苏黎世当地衣服的服务生推着银色的推车进来,把车上的东西放在距离客厅几米远的餐桌上。
用风干牛肉煮透的奶油汤和大麦粥。
凌晨一点多。
想?填肚子,也只能吃点这些易消化的。
纯白色的长方形餐桌,每面都有一个软椅。
沈卿走?过去,抽了?季言礼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季言礼用手边的玻璃碗从彩色的陶瓷盅里?盛了?一碗大麦粥,银质的长柄勺子放在碗里?,他正垂头看右手旁的手机。
屏幕亮了?又暗,沈卿猜是段浩发来的消息。
沈卿盯着那处看了?两眼,垂了?眼睛,喝自己碗里?的粥。
用燕麦和大麦,再加调味料、玉米煮成的大麦粥,弥漫着很纯粹的谷物的香气。
沈卿喝了?两口,把手里?端着的碗放下。
“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下周末回去。”季言礼把手机按灭,推到一旁。
沈卿仔细算了?下日子,今天是周四,下周末的话就是八天。
也不算久。
沈卿侧头看了?眼窗外。
透过落地玻璃窗看苏黎世,河的两面挤挨着高高低低的建筑,亮了?暖黄色的等,星星点点。
沈卿是真的饿了?,一碗喝完,配着烤制的土豆条又盛了?一些。
但相?比沈卿,季言礼明显吃得少很多。
碗里?的粥只动了?两口,刚盛的时候是多少,现在还是多少。
沈卿盯着季言礼搭在勺子上的手:“我们明天去采尔马特的话,你?在苏黎世的工作怎么办?”
“没什么工作,”季言礼把手上的勺子放开,用纸巾按了?唇角,往后靠了?靠,“只有今天这一个酒局。”
沈卿抬头看他,季言礼解释:“该过年了?,想?带宛若来玩几天。”
沈卿略微思?考,点点头表示了?解。
房间里?很静,两人?吃饭也都没发出来什么声音。
偶尔一声震动,来自季言礼放在餐桌上的手机。
约莫过了?有十几分钟,沈卿推开碗,从桌边站起来:“我吃好了?。”
季言礼还在看手机,闻声点了?下头。
沈卿目光在他身上落了?落,没再多留,把用过的刀叉放进碗里?,转身回了?卧房。
斜后方的卧室门落锁没几秒,季言礼手上的手机也放了?下来。
这家酒店的装修整体色调用的米白色,餐桌边的座椅宽敞,靠背用的真皮,有很软的头枕。
季言礼往后仰靠在椅子里?,盯着斜前方吊顶中央的水晶灯。
四下无人?,静得出奇,季言礼这么靠了?许久,才撑着身体站起来,往右侧自己的那间房走?去。
瑞士有一趟著名的冰河列车,时速仅三十多公里?,是全世界最慢的景观列车之一,而?采尔马特就是这趟列车的起止点。
从最东端的圣莫里?茨出发到列车最西边的站点采尔马特,全长三百多公里?,要走?八个小时。
听起来时间很长,但绝对?不可能让人?无聊到睡着。
一路雪地、冰川,山林、峡谷,从一侧雪山的隧道钻出,再往另一端的山脉隧道驶进。
在这冰天雪地里?,行驶在数百米高的桥上,仿佛穿梭在空中的深红色列车,隔着玻璃看窗外漫天的雪花,像是真的置身于?一片童话雪国。
这趟列车的票要提前很久预定,定好后,到乘车那站的窗口取带有自己名字的信封就好。
沈卿拉着季宛若站在站台上,等着段浩去服务台帮他们取票。
季言礼貌似很忙,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一路上接了?好几个电话,现在还在几米远外听那端的人?汇报工作情况。
瑞士国家小,人?口也少,即使是人?流量已经?算大的车站,也不像国内那样人?来人?往的拥挤。
零零散散的行人?,偶尔路过对?视,还会友好地打个招呼。
直到段浩拿着信封过来,季言礼的电话还没有打完。
沈卿接过段浩手里?的票,看了?眼站在几米外木凳旁的人?,轻皱了?眉,问段浩:“他这么忙,我们去玩可以吗?”
去采尔马特那样风景好,但几乎与世隔绝的小镇,绝对?不可能是去谈工作的。
段浩一愣,顺口道:“老板没跟您说最近两天的工作都推了?吗?”
“什么?”沈卿下意识反问。
身后有行人?路过,段浩把身旁的行李箱提到沈卿和季宛若站着的台子上,解释道:“要过年了?,本来是有些忙,但老板推了?些工作,说要来度假。”
段浩侧头往季言礼的方向看了?看,跟沈卿道:“今早是临时有个议案需要老板通过,这会儿说完决定了?,这几天老板都不会这么忙了?。”
“真的吗真的吗?”季宛若眨着眼睛,兴奋地向段浩求答案,“舅舅这几天都可以陪我玩了?吗?!!”
沈卿看到季宛若高兴的样子笑了?笑,继而?又想?到昨天晚上季言礼说想?带季宛若来玩两天的话。
大概是真的很宠这个小侄女。
沈卿抬手揉揉小丫头的发顶,哄人?的语气:“你?小舅舅最疼你?了?。”
季宛若穿着雪白色的羽绒服,头发被扎成了?两个小丸子,一左一右地缀在头顶,顶着张粉妆玉琢的脸笑嘻嘻地看沈卿,清脆的声音:“小舅舅也疼小舅妈!”
沈卿被季宛若逗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临上车前十几分钟,季言礼终于?挂断电话从斜前方走?了?过来。
“票取过了??”季言礼把手机装进口袋,从沈卿手里?拿过信封,拆开看了?眼。
沈卿压下被风吹起的大衣前襟,拉着季宛若的手把小姑娘拽得更?紧了?些。
季言礼身上的黑色大衣,和沈卿身上这件白色的乍一看像是故意穿的一套。
两人?一黑一白,男人?高大挺拔,女人?则纤瘦高挑,再带着个拉着两人?的手在一旁蹦蹦跳跳的季宛若,仿若是一家三口。
身旁路过一对?推着婴儿车的华人?夫妻,两人?身侧跟着的小男孩儿看起来比季宛若小一点,五六岁的样子。
男孩儿应该是从小在国外长大,性格外放开朗。
看到季宛若,小跑过来,想?拉她的手,嘴里?喊着“漂亮姐姐”。
季宛若没搞清楚情况,冷不丁被碰了?下手吓一跳,抱着沈卿的腿往她怀里?躲。
那对?华人?夫妻中的女人?赶忙喊自己儿子回去,拉过小男孩儿到自己身边时,跟沈卿和季言礼道歉,同?时还发自内心地夸赞了?一句:“小姑娘好看,妈妈也这么漂亮。”
很真心实?意的夸奖,带着女人?之间,看到很美的同?性时的赞叹。
“对?对?对?,我妈妈超漂亮!”季宛若听到有人?夸自己和沈卿,高兴得忘了?躲,拉着季言礼的衣服,跟对?方展示,“我爸爸呢?”
那对?夫妻看起来三十多岁,比季言礼和沈卿都大一些。
此时被季宛若逗笑,连忙应声说也好看。
“宛若?”沈卿背对?那对?夫妻,微微弯腰,佯装恼怒地伸手去拧季宛若的鼻子。
季宛若仰靠在季言礼怀里?,笑嘻嘻地躲着沈卿的手,小声道:“就一次就一次,他们在夸我们呀!小舅妈。”
季宛若拉着沈卿的大衣下摆,头压在她的衣服上来回蹭:“我爸妈都不带我出来玩,好不容易你?们带我出来,就给我当一次爸爸妈妈嘛,求求你?了?小舅妈。”
小孩子软着声音撒娇的样子太可爱,沈卿忍不住,再次抬手戳了?戳她的鼻子。
季言礼垂眸看两个人?。
下一秒,季宛若的身体突然腾空,被季言礼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单手托着季宛若坐在自己肩上,另一手牵了?沈卿的手,带着两个人?往火车的方向走?,语调拖沓着,懒懒道:“别玩了?,要发车了?。”
季宛若那么小的个子,骤然被抽这么高,完全不是她平时看东西的高度,季宛若啊了?一声,眼疾手快地抱紧季言礼的脖子。
季言礼站住脚,轻啧了?一下,伸手去扒她:“你?要把我勒死?”
“我没有,我害怕!”季宛若扑腾着躲季言礼的手。
季言礼毫不留情地反走?再次按住她的手。
眼看着两个人?几乎要打起来,沈卿一步上前,拽住季言礼的手不让他动,另一只手托了?季宛若的背,防止她掉下来。
两条秀眉倏然拧起来,对?着季言礼着急道:“你?不要把她抱这么高,摔下来怎么办,你?还一只手拉行李,根本就不扶她。”
季宛若死抱着季言礼的脖子连忙喊:“就是就是,你?都不扶我!!”
季言礼低头看了?眼拉着他的女人?,有点无语:“我怎么一只手拉行李了?,我另外一只手拉的是你?。”
这么一说沈卿才意识到自己的一只手还在季言礼手里?,她猛地把手抽出来,抬头瞪他。
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季宛若要摔下来了?!
这么一打岔,先前一直萦绕在季言礼和沈卿中间的那点别扭好像暂时散了?去。
沈卿一手还握着季宛若的胳膊,另一手扬手打在季言礼的肩膀,打得很重,怒气冲冲的:“你?到底会不会照顾小孩儿!!”
季言礼垂眸看着沈卿。
这是今早到现在,沈卿跟他主动说的最多的两句话,还都是因为季宛若。
季言礼轻哼了?一声,语气很讨打:“我干嘛要会照顾她,又不是我女儿。”
听到这话,沈卿还没什么反应,季宛若先不愿意起来,她抱着季言礼的脖颈仰起头,梗着脖子开始哭。
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你?们再有女儿就不要我了?!!坏舅舅,不跟你?玩儿了?!!!”
季宛若声音稚嫩,这么在季言礼耳边哭,声调高,险些把他耳膜穿破。
季言礼被季宛若烦得不行,把她从肩膀上放下来,一手拉上行李推着两人?往车上走?,动作一点都不柔和。
沈卿扭着身体拍季言礼的手:“宛若哭了?,你?能不能动作轻点。”
季言礼跨进车门,抽了?行李箱往车厢里?提:“又不是你?哭,我管她干什么。”
走?在前面的季宛若没听到这句,手还抹着眼泪,附和沈卿刚刚的话:“就是,我都哭了?!!你?不能哄哄我吗!!臭舅舅!!”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门走?到了?车厢里?,站在车厢一端靠近车门的空地上。
季言礼没耐心,这辈子最讨厌小孩儿哭,他把唯一的行李箱往身旁推了?推,低头看着身前同?仇敌忾瞪着他的两个人?。
季言礼深吸一口气:“两个祖宗,你?们想?干什么?”
刚在外面遇到的那对?华人?夫妻正巧绕了?一圈,也从这个车门上车。
看到季宛若抹着眼泪哭,好笑地问了?句怎么了?。
季宛若还没忘刚刚在这对?夫妻前立的人?设,指着季言礼换了?种说法?控诉:“他说有二胎就不要我了?。”
“............”
季言礼头疼地看她一眼。
也不知道这小孩儿在家一天到晚看的都是什么电视剧。
那对?夫妻笑着安慰了?两句,绕过三人?去后面的车厢找座位。
季言礼盯着一直哭哭啼啼的季宛若彻底没了?耐心。
他扬手指了?小丫头一下:“你?想?挨打不想?......”
话还没说完再次被沈卿压着手推开:“你?干什么?”
沈卿弯身把季宛若抱怀里?,冷着脸瞥季言礼,极其护犊子的动作:“你?总动不动打人?干什么,你?不能哄哄她吗?”
季宛若一见沈卿理她,抱着沈卿的脖子哭得更?伤心了?:“小舅妈,呜呜呜呜。”
季言礼在原地站了?两秒,倒抽一口气,上前半步和沈卿一起蹲在季宛若身前。
他冷着声音,跟训下属似的:“你?说吧,想?怎么被哄。”
季宛若头从沈卿脖子里?拔起来,摸了?把脸上的泪,吸着鼻子想?了?两秒,挂着泪珠瞥了?眼季言礼。
“那你?亲我一下,”季宛若见自己说完,季言礼冷笑,咬着舌头改了?口,“那亲小舅妈也行。”
两侧的车门都合上了?,车厢摇摇晃晃地开动,列车员正从前侧的车厢走?过来,问坐在位置上的旅游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只有他们三个还在两个车厢中间夹着的这片空地待着。
前后都有隔板挡着,没人?从这边过,静静的,像是给三人?隔出来一个小包间。
沈卿后背靠着身后的木板,把手从季宛若手里?抽出来,没来由的,有一丝尴尬。
这趟列车因为是观光列车,车内的装潢设计做了?特殊的处理。
从外侧看鲜红色的车壁,内侧则是白色内墙和大面积的玻璃窗构成。
沈卿身旁的车门,从半中腰的位置往上,直到车顶,是L型车窗,从右手边到头顶,几乎一百八十度的玻璃窗,抬眼就能看到室外。
车子已经?驶离了?站台,往外开出了?一些,穿梭在一众山峰之间,行驶在百米高的石桥上。
茫茫的雪花飘落在车窗,透过窗户往外看,视野开阔,白花花的一片,是层层叠叠的雪山。
人?仿佛被抽离出现实?,置身于?雪的世界。
画面极致得美而?浪漫。
沈卿能感觉到身旁和自己一起半跪在季宛若面前的人?,肩膀就抵着自己的肩膀。
她轻吸了?一口气,没往一侧看,蹲着的脚往右侧移了?移,和季言礼隔开了?一些距离。
但她就挨着车门,无论怎么往旁侧移动,都不可能离季言礼太远。
反而?是这么一动,两人?间的气氛陡然间有点欲盖弥彰的暧昧。
沈卿觉得左侧挨着季言礼的那半边身体都没什么直觉,心脏咚咚地敲,也不明白睡都不知道睡过了?几次的人?,这会儿被要求亲一下有什么好紧张的。
可能是突然被嚷嚷着强行搞纯爱,她有点不适应。
季宛若看两人?不动,捂着眼睛伤心得扁嘴,眼看又要掉眼泪:“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们都不怎么说话。”
小孩子到底是藏不住事,一撇嘴把心里?想?的都说了?出来:“我爸妈吵架的时候亲一亲就好了?,你?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