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秒后沈卿回道:[打字说吧。]
余曼:[段宇宏交代了点事。]
余曼:[跟季言礼有关。]
大喇叭造型的复古留声机, 最下面有褐色的箱式设计。
很古朴,相较于实用?,更多的是收藏价值。
刚进这房间看?到的时候沈卿以为只是个装饰, 没想到还真的能用?。
关于季言礼这人的爱好, 沈卿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用?“古朴”来形容。
古琴,还有留声机, 甚至于评弹南音,他好像都有些兴趣。
屋外乐声沉稳舒缓,刚几秒前貌似还站在?桌旁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可能转到了别的地方。
沈卿把黏在?门那?处的视线收回来, 转身, 胯骨抵着身边的大理石台,垂头看?手机上的信息。
得到沈卿的准许, 余曼没再耽搁, 直接编辑了一段很长的文字,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段宇宏到底在?季家公?司待了太久, 虽说在?季言礼清除异己的这场战争里站错了队,落得现在?这样的结果, 但在?季家还是有些人。
他说十?年前的那?个工程项目当时签订的那?份文件太特殊,被季家以另外一种?方式隐藏起来,披了个皮签在?了他亲信手下的一个娱乐公?司。
他会?帮沈卿顺藤摸瓜问下去, 但作?为交换条件, 他想把身上背的几个季家的合约, 转到现他所在?的时家公?司名下。
他给沈卿提供信息, 也需要沈卿用?时恒湫的公?司给他庇护, 让他有机会?撇开季家,另起炉灶。
而且除此之?外, 沈卿要帮段宇宏的理由还有一个——让段宇宏的亲信带着当年项目的条款文件投奔她和时恒湫,她才能顺着往下,把所有事情摸个彻底。
要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所有事情才好说。
生意场上的这些弯弯绕绕沈卿不是不知道,但关键是......
大理石的台面沾了水,太凉了,但沈卿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忽略了身后胯骨被坚硬的台面顶到的微微痛感?。
她拿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关键是,确实要这么做吗?
她一时心烦意乱。
这家酒店提供的沐浴乳夹杂着果香,几分?钟前因热水激荡而散出的甜腻香气仿佛还留在?此时湿溻溻的浴室里,但沈卿却忽然觉得这牌子的沐浴乳做得也没那?么好,没那?么甜。
水池旁点着的佛手柑香氛,苦哈哈的,早就盖过了那?沐浴乳残留的淡淡气味。
像是把沈卿从短暂迷失的梦境里拉出来,拖回了现实。
可能是没了公?司账目,在?这个远离市区的郊外,她这两天和季言礼,都有些太放纵了点。
这是不对的。
她还有父母,还有哥哥,还有沈家上上下下,乱成一团麻的糟心事。
和季言礼本就是萍水一场,她好像没控制住,最近往里放的情绪太多了些。
两米外浴室的玻璃门突然“咔哒”响了一声,沈卿下意识心一惊,握着手机的手颤了下,然而在?目光转过去时,才意识到并?没有人推门进来,而是那?门的搭扣本来就没扣紧,自?己松掉了而已。
沈卿垂了垂眼,稳了心神。
也是,季言礼这种?做什么都不大放在?心上的人,并?不会?因为她在?浴室呆了太久就进来催。
现在?估摸着正瘫在?窗边的躺椅里听他那?黑胶唱片,八成茶几上还放了瓶打?开的威士忌。
要什么有什么,气质冷淡随心的贵公?子,没有时时刻刻和她黏在?一起的癖好。
她和季言礼,从小在?这种?错综复杂的大家族里打?拼了太久,即使对谁有点什么欣赏或者喜欢的情绪,也绝不会?因为这种?情绪就左右他们的决定。
沈卿深吸了一口气,垂眸重新望向手机时,眼神里已然沉静了下来,仿佛和半个小时前那?场欢畅淋漓的欢.爱彻底剥开来。
沈卿:[段宇宏的话可信度有多少?]
余曼:[百分?之?八十?左右,先前你放在?季松亭那?里的窃听器,有听到过段宇宏提到的那?个批皮文件。]
两秒后,沈卿发?消息给余曼。
沈卿:[按段宇宏想要的来吧。]
余曼:[?]
沈卿:[怎么了?]
余曼打?字:[这么快?我以为你至少会?犹豫一下。]
余曼:[真帮段宇宏另起炉灶了,季言礼在?北欧这边的损失可不小。]
余曼:[况且段宇宏还是要把背着的合约通通先转到时恒湫的公?司里,你不怕季言礼知道了觉得是你们兄妹俩合起伙来坑他的钱?]
沈卿笑了一下,把佛手柑的香氛往身侧移了移,苦味更胜,困顿的感?觉散去,她比刚刚更清醒了些。
沈卿:[现在?不答应段宇宏,我们还有别的途径继续追查这件事情吗?]
余曼:[没了。]
镜前灯没那?么亮,沈卿盯着屏幕看?久了眼睛发?酸。
她轻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把在?屏幕上敲出的第二句话,反复删掉,重新打?了几回,像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发?了出去。
沈卿:[那?你觉得以现在?我和季言礼的关系,能把这件事情摊开了,放在?明面上跟他说“我怀疑你家和我父母的案子有点关系,你能在?不徇私枉法的情况下帮我查查”吗?]
沈卿轻吸一口气。
沈卿:[还是你觉得我能拿我父母的案子去赌,去相信季言礼?]
手机那?端的余曼被沈卿问得哑口无言,她忽然也觉得自?己刚问沈卿的话有些太不理智了。
余曼犹犹豫豫的:[......好像也不太行。]
半分?钟后,余曼再次收到沈卿的短信。
这次对话框的最上方没有了反复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扔过来的话连标点符号都透着无奈和坚硬。
沈卿:[既然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那?我还犹豫什么?]
沈卿:[左右最后不都是这样决定罢了。]
沈卿吐出一口浊气,把手机收起来。
下一秒,浴室的门被推开,深灰色的绸制睡袍半敞着穿在?男人身上,腰上的系带也没系,松垮地搭在?腰间。
他用?手背磕了下门板,懒洋洋地看?着里面的人:“你精油里用?的植物需要现种??”
沈卿的思绪还在?刚刚和余曼的对话上,冷不丁听到季言礼说了这么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季言礼眼型偏长,眯起眼睛看?人的时候稍显慵懒凌厉。
他瞥了眼沈卿光着的脚,抬手拧了墙上的开关,把浴室空调的温度打?高。
“回屋子里涂,这儿冷。”
经季言礼这么一提醒,沈卿觉得浴室里好像是有点凉。
热气散去,独留了些水汽,不算冷,但大概是比房间内的温度低一些。
沈卿拿着身后刚开了瓶的精油往外走,从季言礼身边往门外挤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季言礼垂眸,视线在?她手里攥着的手机上落了落,眼抬起来时往后退开半步,浴袍的绸带扫在?沈卿的胳膊上,留下让她酥痒的感?觉。
“没什么。”季言礼淡淡出声。
沈卿不疑有他,拿着瓶子往外走了两步,接着,脚下顿住又折了回来。
她站在?季言礼面前,内心很短暂地挣扎了一下,手扯上季言礼的浴袍,哼唧了两下:“我想让你给我涂。”
既然刚决定了要心无旁骛,现在?演戏就要演得投入点。
无论季言礼对她有没有起戒备心,她都要装作?不知道的,把这场戏好好演下去。
哪有刚恩.爱完,在?浴室呆了会?儿,出来就冷冰冰的。
沈卿手抓在?季言礼薄袍的前襟,她眼皮垂着,被睫毛遮住的眼神在?季言礼看?不到的地方变了又变。
再仰脸时,说话的语气没刚刚那?么娇气,更自?然了点。
“行不行?”她问他。
季言礼把沈卿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拽下去,冷笑一声,眼神里带点倨傲:“不行。”
话音落,转身往床边走。
沈卿在?季言礼身后很小声的“哦”了一下,趿拉着拖鞋跟在?他后面。
沈卿鞋尖踩着自?己的鞋尖,边走边玩,明明季言礼听不到她的回答,也不知道她的那?声“哦”是哦给谁听的。
等走到床一侧,男人脚下停住,落拓的身影站在?床边,拍了下沈卿的手,把那?褐色的玻璃小瓶从她手里拿过来。
季言礼下巴点了下床,慢条斯理地去研究那?瓶子:“往哪儿涂?”
沈卿心不在?焉,按着季言礼示意的动作?坐在?床上,闻声一怔,仰了脸看?他:“不是说不帮我吗?”
季言礼握着瓶子手撑上床面,他身上的睡袍彻底散开,两襟垂搭着,这样的姿势,把抱着腿坐在?床上的沈卿完完全全的拢在?了自?己身下。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两人身周。
他低头在?她的肩颈处咬了一下,很轻地笑:“不是说了我一向说话不算话吗?”
季言礼垂头,下巴搭在?沈卿的肩膀上,软趴趴的发?丝,还带着湿意,让沈卿觉得毛茸茸的。
“沈卿。”他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他嗓音发?虚,像日出那?会?儿,月亮即将消失时,散在?那?白色月牙外的淡淡光晕。
有些不真实。
沈卿垂着眼,嗯了一下,她两手还抱在?自?己的小腿上,拇指摩挲着自?己腿前侧的那?块皮肤。
洗完澡,没马上涂精油,果然比平日里摸起来干。
季言礼轻咽了一下嗓子,视线越过沈卿的肩膀,盯着纯色床单上银白色的暗纹。
他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叫沈卿这么一句。
他其实有点想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或者,如果她愿意说那?么两句,他也不是不能听。
他时间不多,也没那?个闲情雅致整日做慈善似的帮这个帮那?个。
但如果是她,他也不是不能分?出点时间帮她干点什么。
总好过,她处处背着他,瞒着他做小动作?。
“季言礼。”沈卿在?他怀里很小声地叫了一句。
刚在?浴室呆了太久,季言礼嗓子虚哑,他喉结滚了滚,有点渴。
他撑着身体想从沈卿身上起来,接着问她那?精油是要往哪儿涂,突然眼眸垂了下,不期然地落在?了她手腕的那?根红线上。
很细的一根红线,没有穿什么繁琐的东西?,只在?最中间的地方有一个黄豆大小的金色珠子。
先前闲聊的时候,季言礼随口问过一句。
沈卿解释这是小时候父母在?一个德高望重的方丈那?里给她和时恒湫求的,前几年她的那?个断掉了。
保平安的东西?戴着戴着断了,总归是寓意不好。
时恒湫便?把自?己的那?条给了她。
所以现在?沈卿手上戴着的这个,其实是时恒湫的。
季言礼的眼神从那?根红线滑到沈卿光秃秃的手指上。
季宛若送的戒指,沈卿戴过两次就摘了。
不知道她放在?了哪里,反正现在?是不在?手上。
哥哥给的好好戴,和他一对的乱扔。
真不错。
也是,他也不是她什么重要的人。
彼此睡睡觉罢了。
季言礼眸色微闪,突然很低地笑了一声,不带一丝温度。
刚刚那?点想要往前迈一步的想法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本非善类,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人能真正走到他心里。
能有容忍沈卿,和她开诚布公?聊聊的想法已经属实不易。
而这个“不易”稍被什么东西?打?扰一下,便?退回去,很正常。
季言礼按着床站直,把手上的玻璃瓶抛给沈卿,他唇勾着,脸上的表情却不明:“女孩子的东西?我不太会?,自?己涂吧。”
沈卿心下哑然。
她能感?觉到季言礼刚趴在?自?己肩颈时肩膀松散下来的柔和,也能看?出此刻季言礼淡而懒散的语声下的疏离冷淡。
沈卿抿了抿唇,无可无不可,捡了瓶子,倒了点精油捂在?手心里,往自?己腿上涂。
这觉两人都睡得不大安稳,沈卿一点多收到余曼的消息,说段宇宏项目转组的条款上出了点问题,让她给时恒湫说一下,给北欧那?边的人打?个电话,加速一下流程。
沈卿摸了手机发?消息过去,时恒湫还没睡。
她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比较详细,跟时恒湫讲了一下,约他在?楼前的花园见面。
沈卿起床的动作?很轻,但她带上房门出去时,季言礼还是醒了。
他本就睡得不熟,鬼压床似的一直做梦,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此刻摸到身侧空荡荡的床铺,他连任何怔愣都没有,直接撑着床坐了起来。
房间里很安静,一分?钟前门板扣上的声音让人明白,这卧室里的另一个人应该是出了门。
有时人的预感?很奇妙,就比如此刻,季言礼坐在?床侧,盯着那?被半透明的纱帘布遮着的落地窗。
他没犹豫两秒,起身踩着拖鞋走了过去。
窗帘拉开,单面的玻璃不用?担心外面的人看?到他,而楼下的境况对他来说却是一览无余。
楼右侧的树下站着时恒湫,过了没一会?儿,从另一端走过来的是沈卿。
她睡衣外面套了个毛衣开衫,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在?时恒湫面前站定。
季言礼沉默地注视着那?侧,默了会?儿,用?手机拨通了沈卿的电话。
“去哪儿了?”他说话总是疏懒的调子,很容易听起来像是刚睡醒。
沈卿正在?问时恒湫北欧的子公?司项目转组的流程,听到听筒里的声音,下意识捂着话筒往一侧树下走了走。
说不清是什么心理,明明说下来见了时恒湫也没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撒了谎。
“下来问前台要点东西?,”沈卿在?电话里说,“感?觉要到经期了。”
话落,听筒里很微妙地安静了两秒。
就在?沈卿下意识想回头往楼上看?时,那?侧的人出声了。
他声音浅淡地“嗯”了一下,紧接着叮嘱了一句“早点上来,下面冷”。
沈卿应下来,她搓了搓发?凉的指尖:“季言礼。”
“嗯。”男人依旧嗓音淡淡。
几秒沉默。
“没事,你早点睡。”沈卿声音轻忽。
耳边传来“嘟嘟——”的忙音,沈卿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盯着黑掉的屏幕看?了两秒。
时恒湫在?身后问沈卿是谁的电话,瞥到她身上单薄的毛衣外套习惯性皱眉,说知道是出来室外,怎么还穿这么少。
沈卿没太注意听时恒湫说话,不然她应该能注意到,季言礼刚刚也说了一句“下面冷”。
她明明跟季言礼说的是找前台,并?没有说要来外面。
季言礼挂了电话,没再在?窗前多呆,转身走回床边,手机抛在?床头柜,仰躺着把自?己扔在?床上。
太阳穴突突跳得那?个劲儿过了,他又开始偏头痛。
屋子里没开灯,挺昏的,他在?不算明晰的光线里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接到段浩的电话。
段宇宏那?边,季言礼到底是提前知会?段浩差了人看?着的。
几个小时间那?侧的操作?,盯着段宇宏的人察觉到,汇报给了段浩。
“项目都重新签在?了时恒湫的公?司,”段浩斟酌着开口,“初步估算,北欧那?边,我们可能损失了十?几个亿吧。”
“嗯,”季言礼盯着天花板,喉结滚了下,“知道了。”
落地窗的窗帘没有被完全拉开,柔和的光线从敞了半米宽的地方洒进来,在?地毯和天花板上留下一道模糊的光带。
季言礼望着那?处看?了一会?儿,手搭在?额头上,闭了眼睛。
他叫住那?边准备挂断电话的段浩,声音微有些哑:“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
纵然段浩平常再被林洋称作是机器人, 此时不免也?愣了下。
季言礼此刻还有心情说笑,他闭着眼从嗓子里发出一声混沌的笑声:“怎么?,听不懂中文?”
“那个……”段浩迟疑了一下, 试探着问道, “您和沈卿小?姐的吗?”
季言礼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 他声音听不出情绪,语调很松散,懒洋洋的。
“不然呢?”他反问。
季言礼话音落,段浩也?察觉出自己问得有点多, 他连忙应了两声, 说会找公?司法?务做一下财产分割等?,尽量在明?天中午把初稿拿给季言礼看。
季言礼嗯了一下, 声音听起来有点无精打采。
几分钟后, 屋外很轻的“滴——”一声刷卡的声音,再接着是步调很缓的走路声。
他们住的是套间, 从屋外要经过一个客厅才到卧室。
大概十几秒,卧室的门被推开。
沈卿也?没想?到推门进来, 能看到还没睡的季言礼。
两米乘两米的宽阔大床,男人横躺在中央,睡袍松散地敞着前襟, 他侧躺着, 脸埋在一条手臂下, 发丝凌乱, 让人看不清他被遮住的脸。
沈卿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轻声走过去:“怎么?这样睡了......”
季言礼手臂动了动,轻嗯了一下, 也?不知道回答的是什么?意?思?。
沈卿弯下腰,想?拨了他的头发看看是怎么?回事,但在她的手即将?要碰到男人时,躺在床上的人动了动,撑着床坐起来,换了个姿势,躺回正确的位置。
他仍旧是半侧着,右臂压在枕头上,脸埋了一半。
这人连睡觉都有种懒散不羁的神态。
沈卿有些莫名,但也?没打算多问,毕竟床上的人闭着眼睛的样子,也?不像是想?和她半夜闲聊的。
月光从被打开的窗帘缝隙泄进来。
沈卿盯着那处看了看,走过去,把纱帘重新拉上。
她不记得刚刚出来时,纱帘有没有被拉开了。
沈卿的手勾着纱帘的边沿沉吟了一秒,手松开,转身往床边走。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能是她也?有些累了,不太想?去纠结一个并不重要的窗帘是被拉上还是被拉开。
沈卿揉了揉太阳穴,从床尾绕到另一侧,踢了拖鞋上床。
然而背刚挨到柔软的床面,她突然察觉身边一直侧躺着没什么?声息的人动了动。
男人清瘦有力的小?臂圈过来,环在她的腰间。
他手上用了些力气,拨了下沈卿,把她翻了个身,从身后把她拥在怀里。
很温柔的动作?,沈卿却楞了楞。
她和季言礼同床共枕的时间不少,但躺在一起真正意?义上“睡觉”的时候,却极少用这么?亲密的姿势。
两人都忙,不是同一个时间上床是常有的事。
感情没那么?深,没有后上床的那个把前一个吵醒非要抱在一起睡的爱好。
刚在外面沾了凉气,此时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又被人抱在怀里,沈卿身上一时舒服,意?识有些犯昏。
但她强撑着咬了咬舌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有点睡不着。
“季言礼?”她握上男人的小?臂,晃了晃环在她腰上的手。
温吞困顿的男音,拖沓着语调“嗯”了一下。
带点睡梦中的喑哑。
“干什么??”季言礼问。
沈卿感觉圈着她的手臂再次紧了紧,她身上穿了吊带睡裙,露着的肩膀已经亲密无间地贴在了季言礼的前胸。
男人敞着的浴袍大概率已经松垮到不能再松垮。
肌肤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被子下的温度恍恍然再次升高?。
吻从后颈落下来时,沈卿有些抗拒,她推了推季言礼,声音飘忽:“你不累吗?”
男人貌似是在她身后笑了一声。
没回答,但攥着她的指尖伸到自己的衣服里,按在肌肉线条明?显的滚烫腹部。
耳鬓厮磨,季言礼的声音很轻,仍旧是带着调笑的:“不是下去找前台?”
“手怎么?这么?凉。”他说。
沈卿手指在季言礼的手里缩了一下,下意?识找借口解释:“晚上温度低,大厅里也?凉。”
“凉还出去?”很轻地斥责,温柔眷恋。
若有似无的吻,从后颈已经落到了肩膀。
沈卿兴致不高?,特别是她现在心里稍微有些古怪。
她抬手按了按额头,手再次抵在季言礼的肩膀上,轻声:“......我不太想?。”
“那如果是我想?呢?”
按着沈卿腰的人翻身覆在她身上,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压在了枕头里。
沈卿的声音轻,季言礼声音也?轻,他自上而下垂眸看着她。
纱帘没拉紧,透进一丝光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散在女人琥珀色的瞳仁里,亮亮的。
季言礼就在身下女人这样直愣愣地注视下,低了头去吻她。
动作?很轻的,甚至都不能算是吻,只是像羽毛般地碰了碰。
“刚刚去哪儿了?”沈卿听到季言礼这么?问她。
他声音轻飘,但话音里貌似却带了“最后一次机会”的决绝。
沈卿不知道怎么?解释,已经撒了那么?多次谎,现在再改口早已经来不及。
她垂眼,任由手腕被带些强制性地制住。
“楼下,找前台。”
“是嘛。”
撑在她身上的男人笑了,再接着略微挺身,是毫无前戏的欢.愉。
沈卿轻哼了一声。
感觉并不美妙,但也?不算难受,刚刚的亲吻也?算是帮她铺垫了一些。
季言礼其实一向很在乎沈卿的感受,即使每一次都完全由他掌控,但并不是全按他的性子来,他好像很喜欢看她的反应,所以诚然他在床上总是强势的,但也?总是极致温柔的。
但今天,好像不大一样。
“季言礼!”沈卿轻叫了一声。
她声音颤颤巍巍的,不自觉地带了那么?点听起来很可怜的求饶:“可不可以轻一点?”
季言礼没回答沈卿的话,只是低头看她。
他眼睛里的情绪不高?,欲.望也?不重,眼神淡淡的,唇角挂着淡薄慵懒的笑。
季言礼帮沈卿把头发拨开,拇指压在她的眼尾。
唯一能透露他此时难耐的,只有微哑的嗓音。
“你上次说的‘可以试试’,”季言礼低头,拇指轻蹭了一下沈卿的鼻尖,抹掉上面的汗,“还算数吗?”
季言礼问得没头没尾,沈卿却听懂了。
或者不能说是听懂了那么?简单,那句回答他的话,她其实也?一直记得。
她撇开视线,咬了咬唇,忍受着身上的难耐,没回答。
季言礼轻笑一声,手轻柔地盖在沈卿的发顶,埋头在她耳边,很温柔地帮她回答:“不作?数了对吗。”
他明?明?说的是问句,却用的陈述语序。
冷白?色的月光从窗帘缝隙泄进来。
冬至了,今夜好像有些冷。
......
第二天早上醒来,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前一晚的事情。
沈卿是心里乱,一点都不想?想?昨晚季言礼的反常是因为什么?。
而季言礼......到底是怎么?想?的,沈卿就无从得知了。
沈卿和季言礼洗漱过,从房间里出去下到一楼吃早餐。
五星级酒店的早餐很丰盛,两个人整顿饭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早上九点半,喝掉杯子里的牛奶,放在餐具一侧的手机响了下。
季言礼低头看了一眼,是段浩告诉他离婚协议的初稿已经拟好了。
段浩:[要现在发给您吗?]
季言礼放了手上的刀叉。
季言礼:[下午吧。]
季言礼擦了擦手,问一旁的沈卿:“吃好了吗?”
沈卿用纸巾抹了嘴巴,点头。
商宴这边的活动今天就结束了,从这边开车到市里要一个半小?时,回房间收拾东西,等?下十点多出发,回到淮洲市区还能赶上一顿早饭。
沈卿和季言礼拎着东西下楼的时候,在酒店门口遇到了林洋。
林洋身边还带着前一天晚上的那个温婉女朋友。
姑娘对沈卿的印象很好,大老远看到她就伸了手,小?幅度地跟她打招呼。
沈卿也?点头,礼貌地笑笑。
林洋这人相较于?林行舟,办事情方面其实不大踏实,但这种人也?有这种人的好。
圆滑世故,社交和察言观色的能力都很强。
季言礼和沈卿走近,他瞄了两人一眼,状似开玩笑的:“天冷你俩的脸怎么?也?冷?”
季言礼身上穿了深灰色的大衣,站在沈卿一侧,他垂着手,微微眯眼,一副刚度完假,身心都很散漫的样子。
沈卿回头看了眼季言礼,脸上她倒没大看出来,但是觉得季言礼今天这身衣服挺冷的。
趋近于?黑的深灰色,很硬,是那种穿上就感觉这人很不好惹的颜色。
沈卿转回视线,搓了搓自己的脸,声音飘忽地答了一句:“没有吧。”
“是吗?”林洋神情玩味,视线在两人身上反复溜达了两圈。
几个人站在酒店门口等?门童把车开过来。
一分钟过去,门童没等?过来,等?过来了另外一个人。
远处走来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男人,他身形颀长,肩宽腿长,长度到小?腿肚的长风衣穿在他身上显得他身量很高?,身姿也?挺拔。
林洋往那处瞥了一眼,随口问道:“你哥昨天不是回淮洲了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来回开车两三个小?时,就算有司机,也?挺恼火的。
沈卿把脖子上的围巾缠紧了一些:“昨天傍晚就回来了。”
季言礼接过门童递上来的钥匙,闻声目光在前侧女人身上落了一眼。
也?不知道最近天气为什么?这么?反常,才刚十一月,温度骤降,天变得太快,今早起来风凌厉得像刀子一样削在人脸上。
林洋的女朋友把大衣拢紧了一些,往林洋身边靠了靠。
林洋揽着她的肩,手在女孩儿的上臂上不自觉地搓了两下,心疼地问道:“冷了?”
女生脸都冻白?了,轻点了两下头:“有点。”
“这什么?天啊,”林洋轻啧了一下,“这风得有十级?”